第81章 刘彻就被她的尾巴给“揍”了。
081
栾大在打什么主意？
当然是在打歪主意了。
栾大虽然不知道小九的怪病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会治她的怪病，但是他懂得利用小九的怪病在刘彻的面前露脸。
他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先设坛作法“询问”过他的“师父”之后, 谎称洛阳公主的魂魄是被郑仙郑安期给带走了, 目的就是想要收她为徒。
栾大很清楚刘彻有多迷信鬼神之说，对安期生这一类的仙人也多有崇敬，所以他想如果让他知道小九昏睡不醒并不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而是有了大机缘的话，那么他就算没有办法让小九醒过来, 刘彻也不会怪罪于他，说不定还会因为他告知他“真相”而赏赐他。
这个时候的栾大还没有萌生了要害小九的心思，他想着如果小姑娘奇迹般地醒过来的话，那么就告知刘彻这是因为安期生怜惜她与他的父女情深，不忍他们骨肉分离, 所以允许他们父女团聚直至缘尽再正式收她为徒。
而如果小姑娘命不好, 就这么继续昏睡不醒甚至就此夭折的话，那么他就直接告知刘彻这是因为她已经被安期生正式收做徒弟了。
但是没关系, 他们父女缘分尚且未尽, 只要刘彻能让他显贵，成为天子的亲属的话，那么他就能为他从他“师父”那儿求来“长生不老药”，让他可以在小姑娘“学有所成”的时候再与他父女重逢。
栾大之所以打算在小九不幸夭折后仍然给刘彻留一个钩子, 完全是为了吊住他的胃口, 让他能够有机会从他那儿得到更多的赏赐和尊荣。
但是只怕就连栾大自己都没有想到，就连老天爷都这么帮他——
在他给小九“设坛作法”的时候, 小姑娘竟然奇迹般地清醒过来了！
栾大很清楚，小九能够醒过来不是他的功劳, 但是这不妨碍他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为了把戏做足了，栾大还拿出了一颗丹药谎称是他的“师父”让他给小姑娘暂时稳住她的魂魄的。
这颗丹药当然没有这样的功效了，但是栾大相信刘彻是不会怀疑的——他原先就信了他的话，现在他更是已经“成功”地唤醒了洛阳公主。
事实证明栾大赌对了，刘彻在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小九后，本来就没有怀疑他的刘彻现在更是完全相信栾大是有真材实料的方士，所以才会顾不上让人试毒就直接把他给的丹药塞进了小九的嘴里。
直到这一刻，栾大仍然没有想要小九的小命，心里谋算的都是钱和权而已，毕竟认真算起来小姑娘也能勉强算是他的半个贵人了，要不是因为她出事的话，他还没有机会在刘彻的面前露脸，更不可能被封乐通侯，得那么多的赏赐了。
可是直到看到小九服下了他的丹药之后就长出了九条尾巴来，栾大心知不妙，别人或许不确定小九究竟是不是因为吃了他给的丹药而长出九条尾巴来的，栾大还能不确定吗？
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丹药而已，怎么可能让人吃了就长出尾巴来？更别提一长还长了九条尾巴。
栾大原想着难不成这位洛阳公主是什么精怪所变？又或者是被什么妖精附身了？
然而见小九发现自己的屁股后面长出九条尾巴后也一副震惊的样子后栾大又觉得不像，他想，或许连洛阳公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相是如何的，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在栾大看来，重要的是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栾大萌生出了害人之心——
他解决不了小九所带来的问题，就想着干脆直接解决带来问题的小九算了，这样一来，一了百了。
别的不说，栾大觉得只要小九一死，那么日后就不会再出现类似于现在这样超出他意料，且让他无法解决的问题了，所以栾大才会谎称安期生在七天之后会再次带走小九的魂魄。
栾大以为自己这个计划肯定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刘彻得知安期生有意要收小九为徒的时候分明是惊喜的，但是他哪里想到刘彻竟然会因为百年之后才能和小九父女团聚而迟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小九一个小姑娘做决定？
当然了，栾大更加没想到小九竟然是一只狐狸？
虽然栾大是搞迷信的，但是本人并不迷信，既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神仙方术，更不信世上真的有所谓的鬼神。
所以何止卫青一个人因为小九突然长出来的九条尾巴以及经历而使得世界观在摇摇欲坠？栾大也一样。
当听到小九的质问，当看到刘彻他们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不善的时候，栾大终于明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个道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有朝一日却叫雁啄了眼。
……
在小九说实话之前，别说是刘彻了，只怕就连通过窥见的未来得知栾大是个骗子的霍去病也想不到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毕竟历史上的栾大即便真的骗到了刘彻的头上，也没有为了骗他而谋害了他哪个子嗣的性命。
但是现在得知了小九除了能够预知未来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奇遇之后，刘彻他们不动脑子，用鼻子想都能够想得出来栾大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刘彻第一次被方士所骗，但是这一次他却比之前要更加愤怒和恼火。
因为从前包括秦有臻等方士在内，既然是骗他，那也只是求财而已，但是栾大呢？
谋权还要害命！
而且想要害的还是小九的命！
当下刘彻只觉得怒火中烧，看向栾大的眼神恨不得亲手活剐了他：“黄松，将栾大给朕压下去秘密看守！”
刘彻虽然愤怒，但是并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之所以让黄松将栾大压下去秘密看守而不是直接让人进来将栾大带走，目的就是防着栾大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干脆在死前将小九的秘密嚷嚷出去。
虽然九尾狐确实是祥瑞的象征，但是说实在话，刘彻（至少暂时）没打算对外公布小九就是九尾狐的事情。
“陛下，饶命啊！”栾大之前能够把刘彻骗住，除了因为他能说会道之外，也因为他身材高大，而且相貌俊美，看着就是可信可靠之人。
然而这会儿被拆穿了，死到临头，栾大哪里还维持得住自己刚刚那副仙人高徒的架势？双膝一跪就想要跟刘彻求情，“臣知道错了，还望陛下看在臣唤醒洛阳公主的份上饶臣一命吧，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彻压根没有半点的心慈手软，直接对黄松道：“压下去。”
黄松在刘彻身边当差这么久了，自然听得出他这么吩咐的用意，因此闻言他应了一声就第一时间往栾大的嘴里塞了一条帕子，为了避免栾大胡乱挣扎，他还在他身上某个穴位按了两下，只见栾大一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整个人瘫软在地，下一秒就被黄松拖了出去。
之前被刘彻封为乐通侯的时候，栾大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马上就要扶摇直上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都不到一个时辰，不对，应该说甚至都不到半个时辰，他在乐通侯这个爵位上还没有把屁股坐热，转眼就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什么爵位利禄，瞬间就烟消云散！
栾大并不后悔行骗到刘彻的头上，只后悔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心急了，但凡他刚刚没有那么心急想要除掉小九的话，那么他必定不会成为历史上最快封爵又最快丢爵的人。
……
栾大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命黄松将他压下去秘密看守之后，刘彻他们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小九的身上。
虽然小九已经把最大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而且他们也已经亲眼见到了小九屁股后面的、长出来的九条尾巴，但是鉴于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以至于刘彻他们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小九可不管那么多，她昏睡了这么多天，虽然这些天义妁他们给她灌了不少药，但是光喝药也不顶饱呀。
所以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理直气壮地对刘彻他们道：“我饿啦，赶紧让人给我做吃的。”
小姑娘刚醒来就知道要吃的，这可是好事儿，当即刘彻就对外吩咐让人给小九送一些吃食进来。
在屋子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屋子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敢在没有得到刘彻他们的吩咐之前贸然冲进来，不过外面的人一听刘彻这话就知道小九肯定是醒过来了。
要不然陛下怎么可能让他们给殿下准备吃食呢？
“怎么回事？洛阳公主既然醒了，那位栾方士为什么会被人拖下去？”
“难不成洛阳公主能够醒来不是那位方士的功劳？”
“想必也不是了，要不然陛下早就将他奉若上宾了。”
……
除了伺候的宫人之外，外面还有义妁等一众医师，自从小九出事之后，他们基本上都驻扎在朝阳殿。
说实在话，谁都知道刘彻有多疼爱小九这个女儿，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巴不得赶紧将小九治好，然而时间越长，他们就觉得希望越渺茫。
现在得知小九终于醒过来了，义妁他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了，虽然人不是他们治好的，但是能醒过来肯定是好事。
别说是义妁了，就连其他医师也盼着小九好好的，毕竟洛阳公主真的治不好的话，谁知道陛下会不会龙颜大怒之下将他们这一批医师都给杀了，让他们给洛阳公主陪葬的？
虽然等冷静下来之后陛下说不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那时候都已经到阎王殿那儿报道了，陛下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小九并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因为她的醒来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已经许多天都没有进食的小姑娘这会儿都快饿疯了，不过她并没有忘了自己误食的那一颗丹药，所以在盥洗的时候她又一次给自己扣喉了，直到把那颗丹药给吐出来之后，她才放心了一些。
只是吃进去一小会儿的时间，应该、大概、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小姑娘从刘彻的手里接过杯子一边漱口一边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爹过分鲁莽的话，她至于一醒来就得先扣喉吗？
给自己扣过喉的人都知道扣喉并不好受。
但是小九来不及跟刘彻算账，因为很快的宫人就将饭菜送过来了，考虑到小姑娘现在的情况特殊，所以黄松不用刘彻吩咐，立马就在门口接过食盒，吩咐他们在门口守着，没有刘彻的吩咐不得进来后，这才将食盒提了进来。
因为小九刚刚醒来，虽然她这会儿并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但是厨房的人不是不知道嘛，所以给小姑娘准备的都是水分充足且易消化的食物。
虽然清淡了一些，但是小九也不挑，在黄松将饭菜都从食盒里端出来后，小姑娘立刻就埋头苦吃了。
不开玩笑，现在给她一头牛她都可以吃得下！
在小九吃饭的时候，刘彻他们并没有打扰她，当然了，也没有多看她，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忍不住被小姑娘屁股后面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给吸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吃到热乎乎的食物了，小姑娘的心情很好，反正刘彻他们就看到小姑娘坐下之后，她那九条尾巴都忍不住摇摆起来，有的还忍不住高高翘起。
刘彻他们虽然没有养过狐狸，更没有养过九尾狐，但是他们见过不少的动物，尤其是刘彻，他还养过不少的奇珍异兽，所以他们很清楚很多的动物一高兴就会摇尾巴。
就像小九现在这样。
如果换做是刚刚相认的时候，刘彻他们看到小姑娘突然长出九条尾巴的话，哪怕明知道九尾狐是祥瑞，也哪怕明知道小姑娘是自己的女儿/外甥女/表妹，只怕他们也会心生提防和戒备。
但是小九现在已经跟他们相认这么多年了，感情早已经十分深厚，所以刘彻也好，卫青和霍去病也罢，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不是害怕或者防备，要不然刘彻也不会第一时间拉住小九安抚她了。
这会儿看到小姑娘的情绪全都写在了她的尾巴上，更是觉得可爱。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得了毛茸茸的东西，哪怕是刘彻他们几个男人也一样，所以在小姑娘吃饭的时候，刘彻一个没忍住，伸手就摸了小九的其中一条尾巴。
完全没想到刘彻会有这样举动的小九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彻就被她的尾巴给“揍”了。
“哎哟。”刘彻长这么大，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条尾巴给抽了一下脑袋，也就是不疼了，所以刘彻压根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如坠梦中的语气道，“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摸到九尾狐的尾巴。”
多稀奇呀，小九瞅了刘彻一眼，心想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是一只小九尾狐呀。
小姑娘并不是一个小气的性子，刚刚用其中一条尾巴抽了刘彻一下完全是因为她的尾巴实在是太敏感了，在她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刘彻摸了，她那条尾巴自然是忍不住条件反射地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顺便抽他一下了。
这会儿见刘彻摸了一下她的尾巴，哪怕被抽了也挺高兴的，再看看卫青和霍去病，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看他们看向刘彻的眼神似乎也带着几分艳羡，于是心软软的小姑娘就动了动自己其中两条尾巴，直接将它们分别塞进卫青和霍去病的手里。
“摸吧摸吧。”
舅舅是亲舅舅，阿兄也是亲阿兄，那能怎么办嗷？
小姑娘表示，只能都宠着呗。
刘彻早就知道小姑娘是个偏心的，换做是平时他肯定是吃醋了，但是鉴于这会儿他才是第一个摸到小九尾巴的人，所以他一点都不眼红卫青和霍去病，而是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伸手又抓住了刚刚那一根抽了他的尾巴。
因为这会儿小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所以既然被他们仨都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小姑娘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霍去病他们抓住小九的尾巴就像是小孩儿得到了新玩具似的，多多少少有点爱不释手了。
毕竟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像他们这么幸运，竟然能够摸得到九尾狐的尾巴吧？
哪怕沉稳如卫青也不例外，不过他并没有忘了正事，抬头问小姑娘：“小九，你这些尾巴既然能长出来，那么是不是也能收回去？”
“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小九说，“不过我刚刚盥洗的时候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找对方法，这些尾巴都收不回去。”
“那怎么办？”霍去病说，“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没什么，但是如果一直都收不回去的话，那小九你的秘密岂不是瞒不住了？”
毕竟小姑娘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去，即便她待得住，也不可能一直不见人的，但是从小姑娘直到今天才跟他们坦白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或许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其实是只小狐狸的事。
“应该不可能一直都收不回去的。”小九倒是没有这个担心，她说，“就像这次我突然昏睡不醒，还反复高烧，看似是坏事吧，结果没想到一下子就让我从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变成一只小九尾狐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总归是好事儿，所以直觉告诉我，说不定我的尾巴很快就可以收起来了。”
虽然小九这话乍一听像是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们根本给不出任何的意见和建议，所以听到小姑娘这么说，他们就干脆选择了相信。
“既然如此，那确实不必太愁。”霍去病笑着看着虽然病了一场，但是这会儿吃过饭后却显得精神奕奕的小姑娘，然后道，“更何况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小九弯着眼睛道：“阿兄说的没错。”
一旁的刘彻道：“那等你的尾巴可以收起来之后再将你醒了的事告诉你阿娘？还是现在就派人告诉她？”
“当然是现在就派人告诉她啦。”小九下意识地回答道，说完她愣了一下问道，“爹你还没有派人告诉阿娘说我已经醒了吗？”
她就说呢，她的饭都快要吃完了，怎么她阿娘到现在还没有来。
“没有。”刘彻道，“我知道你阿娘担心你，但是你现在这个情况，我怕现在就告诉你阿娘让她看见的话会吓到她。”
“那怎么可能？”小九对自家阿娘十分有信心，她说，“与其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会吓到阿娘的话，倒不如担心阿娘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担心我。”
刘彻相信卫子夫也是爱小九的，但是他不确定她看到小九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刘彻并没有忘记小姑娘察觉到自己的尾巴长出来之后迅速从他怀里退出去时那个想要掩饰的样子，他不想让卫子夫伤了小姑娘的心，所以听她这么说之后，他并没有拦着不让卫子夫知道小九已经醒过来的事，但是他专门让黄松去给卫子夫报喜。
因为刘彻吩咐黄松的时候是背对着小九的，所以小姑娘并没有注意到刘彻吩咐黄松的时候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猜到刘彻是什么意思的黄松应了一声之后就利落地退了出去。
小九并不知道刘彻的一番慈父心肠，等黄松离开之后，终于吃饱喝足的小姑娘一擦嘴，然后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刚刚那个骗子就是栾大？”
刘彻看了小九一眼：“你认识？”
“昂。”小九说，“怎么会不认识？别的骗子骗你顶多就是骗财骗权而已，但是这个栾大骗财骗权还骗色！”
历史上的汉武帝可是把自己疼爱的大女儿卫长公主指给了栾大为妻的！
“眼见着今年都快过去了，栾大都没有出现我还以为没这个人了呢，结果没想到他换一个时间点出现，还差点又让你把一个女儿搭进去。”
不过这次险些被搭进去的不是卫长公主而是她而已。
“爹啊，都跟你说几遍了？这世上没有神仙没有神仙，没有长生不老药没有长生不老药，你咋就那么不信呢？”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刘彻看了看小九的尾巴，这世上都有九尾狐了，怎么可能没有神仙和长生不老药呢？
小九：“……？？？”
第82章 阿兄你清醒点！
082
完！蛋！了！
虽然刘彻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凭着小九对亲爹的了解，她已经从他这个反应中读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当下小姑娘就忍不住有些崩溃了
只要是认识刘彻的人都知道他有多迷信, 为了尽可能地阻止他晚年发猪瘟, 小九这几年可以说是没少兢兢业业地给他搞科普，每抓到一个用方术行骗的方士，她就对他进行一次深刻的教育，务必让他知道所有的方术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没有神仙, 更没有长生不老药。
结果好嘛，她兢兢业业干了好几年的科普事业今日宣告彻底失败啦！而罪魁祸首竟然还是她！自！己！？
小九看看刘彻又看看自己的尾巴，看看自己的尾巴又看看刘彻，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地道：“爱咋地咋地吧！”
反正她不伺候了嗷！
看到小姑娘这个样子, 别说是刘彻了, 就连卫青和霍去病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虽然刘彻才是小姑娘的亲爹，但是因为小九出事的时候刘彻远在汾阳, 所以比起刘彻, 卫青和霍去病更早知道小姑娘身患奇病的事情，两人每次进宫看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小姑娘时，心中的担忧一日重过一日。
尤其是霍去病，毕竟这个世上除了小九之外, 大概就只有他窥见过大汉的未来了, 而在他当年窥见的那个未来里，他并没有看到小九的身影。
霍去病并不知道自己窥见的是历史上的西汉的未来, 更不知道那个西汉由始至终都没有小九这个人，正是因为有这些的不知道, 才导致霍去病产生了一个误会——
他以为在他窥见的那个未来里没有小姑娘的身影是因为小姑娘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就夭折了。
这导致了小九这次出事，霍去病比卫青还要更加忧心，因为他真怕小姑娘是因为这次出事才导致夭折的。
现在见小九不仅平安地醒了过来，而且醒来之后整个人不见多少虚弱，依然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霍去病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小九不知道霍去病心中藏着的秘密并不比自己的要少，见他和卫青也跟着刘彻笑了，还以为他们是跟着刘彻一块笑话她的，当下小姑娘轻哼了一声，然后抖了抖尾巴，原本被卫青他们抓在手里的尾巴瞬间就从他们的手中抽走了。
哼！
她再也不要宠着他们了！
╭(╯^╰)╮
以上是小九把尾巴抽走之后的表情，霍去病他们看了之后瞬间就被小姑娘萌得不轻。
而就在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卫子夫和刘据两人也赶到朝阳殿了。
说来也是巧了，黄松去给卫子夫报喜的时候，恰好刘据也在，已经十六岁的太子殿下不仅能在父亲出远门的时候代替刘彻监国理政，还能够在小九出事的时候一边照顾幼妹一边安抚卫子夫。
刘据很清楚，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女之痛”的卫子夫是再也经受不住同样的打击了，尤其是小九现在都已经十岁了，还差几年马上就要长大成人，可以嫁人生子了。
如果她这个时候出事的话，卫子夫只怕更加走不出丧女之痛的阴霾。
当年小九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他年纪尚幼，除了陪着卫子夫一块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这一次他担起了长子长兄的责任，不仅想尽办法地救小九，同时还没有忘了照顾卫子夫的情绪。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刘据才能和卫子夫一块得知小九已经醒过来的消息，得到消息的卫子夫和刘据两人第一时间就赶往朝阳殿，进门后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小姑娘，原本还有些怀疑的母子两人顿时就露出了一个笑，抬脚迫不及待地朝着小九他们这边走来。
小姑娘原本以为黄松只通知了卫子夫一人，没想到刘据也来了，但是她也没有太在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后就朝着卫子夫和刘据小跑了过去：“阿娘！阿兄！”
小九没有忘记在自己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是谁时常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更没有忘记他们有人甚至在守着她的时候偷偷哭了。
“小九你已经大好了？”卫子夫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感受到她的体温已经趋向正常了，心里的担忧减少了一些，但是仍然不放心地用目光上下地打量了她好几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记得跟阿娘说。”
刘据在卫子夫说完之后想要开口，结果发现自己想问的卫子夫都已经问了，于是他只能够闭嘴等小姑娘的回答。
“我已经大好啦。”小九在卫子夫和刘据面前蹦跶了两下，然后道，“阿娘阿兄你们瞧，我现在好着呢，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所以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看着确实像是已经大好了，如果他们不是知情人士的话，甚至都看不出来小姑娘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昏睡不醒。
看到重新变回健康宝宝的小九，卫子夫和刘据悬了这么久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落地了，不过……
看着小姑娘身后那九条雪白的、巨大的、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中一摇一晃的，不再担心的卫子夫和刘据就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那颗好奇心了。
早在来朝阳殿之前，黄松就已经将小九的情况提前告知他们了，但是当时卫子夫也好，刘据也罢，不仅不太相信黄松的话，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要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么离谱的话！
他们一个是生小九的人，一个是看着小九长大的人，结果黄松现在告诉他们其实小九是一只小狐狸？不对，是一只有九条尾巴的小九尾狐？
这话说出去大概也就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上当受骗吧？
然而等卫子夫和刘据亲眼所见之后，他们才不得不相信是他们冤枉黄松了，小九她真的长出了九条尾巴！
所以……
她女儿/他妹妹真的是传说中的九尾狐？？？
“小九你的尾巴该不会是假的吧？”刘据倒没有感到害怕，毕竟长出九条尾巴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呀。
比起害怕，刘据反而更多的是感到难以置信，“为了跟我们开玩笑，特意让人做了九条动物尾巴装在你屁股上了？”
这要不是因为小九是妹妹而不是弟弟，刘据说不定都忍不住伸手去扒她的裤子亲自确定她这九条尾巴是不是真的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了。
不怪刘据亲眼所见之后仍然有所怀疑，主要是这几年小九跟刘彻科普的时候不忘拉上刘据，从刘据这会儿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小姑娘这几年搞科普不是没有成效的。
不过……
“你说呢？”小九话音刚落，其中一根尾巴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把自己直直地塞到了刘据的怀里。
抱着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刘据下意识地伸手撸了一把，然后他就意识到这条尾巴是真的！
不仅仅因为它的触感，更因为它还是有温度的！
“小九你、你真的是九尾狐？”刘据的世界观也在摇摇欲坠，“可是你不是说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吗？”
刘据喃喃自语地道，“难不成父皇说的才是真的？”
小九：“……？？？”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和长生不老药？”
小九：“……！！！！！！”
当然是没有嗷！
小姑娘在此之前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不仅让原本迷信的刘彻更加迷信，甚至让原本不迷信的刘据开始迷信了！
“阿兄你清醒点！”小九恨不得抓住刘据的肩膀使劲地晃他几下把他的脑子给晃回来，“咱们老刘家有一个搞迷信已经够够的了。”
再多一个的话她担心大汉真的要完了！
……
刘彻得知自己是九尾狐后会更加迷信倒没有太出乎小九的意料，但是就连刘据也会倒戈这就让小姑娘有点接受不了了。
不过这让她坚定了不再让除了他们这些知情人之外的其他人知道自己是九尾狐的事，毕竟小九真怕自己没能革除大汉的迷信思想，反而一手推动了大汉迷信事业的发展。
真要是真的话，她就真的是造大孽啦！
倒是卫子夫，整个人“科学”得有点出乎小九的意料，虽然她跟刘彻他们一样亲眼见过她的九条尾巴了，甚至也记起了自己当初做的那个胎梦，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迷信起来，反而私底下劝刘据不必动摇“道心”。
小九见状自然是觉得好奇了：“阿娘你就一点都没有动摇过吗？”
“当然有动摇过了。”卫子夫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见小姑娘昂着小脑袋看着自己，卫子夫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继续道，“你爹既是天子，又迷信鬼神之说，然而即便如此，他至今也从未见过所谓的神仙，更没有得到长生不老药，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要么世上真的有神仙或者长生不老药，但是连你爹都没有机缘见到神仙，得到长生不老药；要么是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以及长生不老药，所以你爹注定忙活一辈子最后却只是在做无用功。”
“如果是前者，意味着神仙和长生不老药对我们凡人而言遥不可及，如果是后者，则意味着他们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么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浪费时间呢？”
小姑娘听完卫子夫的话之后，才意识她的阿娘不是相信科学，而是足够理智而已。
然而小九不知道的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卫子夫不仅不迷信，甚至反对和厌恶迷信。
因为这次如果不是小九醒得及时，并且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的话，栾大的计谋说不定真的会得逞，而刘彻说不定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迷信而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啪啪啪！”
小九为自家阿娘鼓起了掌：“真应该把爹和阿兄薅过来让他们跟阿娘你好好学学才行。”
真不愧是她失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喜欢上的卫妈妈，简直太棒啦。
卫子夫被逗笑了，尤其是见到小姑娘的九条尾巴都忍不住跟着摇起来，被可爱到的卫妈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
小九的九条尾巴果然就像她所想的那样，第二天就可以收起来了，而且小姑娘还得到了控制权！
尝试了几遍确定自己可以自由控制九条尾巴是长出来还是收回去后，小九立马就让人对外宣布自己已经醒来了。
因为避免再多几个像刘据一样的“受害者”，所以即便小九昨天就已经醒来了，但是仍然阻止刘彻他们对外宣布她已经醒过来的好消息，同时让卫子夫他们记得帮她拦一下想要进宫来探望她的卫长公主等人。
虽然因为住在宫外的原因，所以在小九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里卫长公主她们三个阿姊不能像卫子夫和刘据那样日日去朝阳殿探望她们的幼妹，但是她们也同样隔三差五地就进宫。
小九觉得依照她三个姐姐对她的关心，要是让她们知道她已经醒了的话，那么她们说不定立马就会进宫了，到时候她的尾巴根本藏不住。
事实证明小姑娘是对的，在得知小九已经醒过来之后，卫长公主她们姐妹三人当天就已经赶着进宫了，亲眼看到小姑娘已经大好，她们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同样放下心头大石的人不止卫长公主她们，陶灵雨得到小九的召见后，抱上制衣厂和制煤厂的账本就匆匆进宫拜见小九了。
不过在见到小姑娘的时候，陶灵雨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跟她交代在她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里两厂的情况，而是关心起小九的身体。
得知小姑娘已经大好了，陶灵雨才松了一口气：“这可太好了，我就说了殿下好人有好报，肯定能够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
小九笑了，她知道陶灵雨肯定是很为自己能够平安醒来一事而高兴，但是类似的话她这两天已经听了许多，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小姑娘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段时间制衣厂和制煤厂如何了？”
一听小九问起了正事，陶灵雨立马回答道：“制衣厂一切如常，但是制煤厂出了一点事儿。”
小姑娘一听有些好奇：“制煤厂出什么事儿了？”
“殿下你把两厂交给我代为管理的时候，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但是后面制煤厂的女工们知道了你出事的消息之后，制煤厂就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了。”
“什么风言风语？”
陶灵雨说：“制煤厂里有一些女工知道殿下你出事的事情后，担心……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制煤厂会办不下去，消息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已经第一时间揪出那些传闲话的女工了，但是即便如此，那些风言风语还是在制煤厂内传开了。”
别看现在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但是流言的传播速度并没有人们想象得慢，再加上制煤厂的女工们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厂里工作，她们之间想要传点什么八卦，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唯一让陶灵雨感到庆幸的是，当她知道这件事开始调查的时候，发现制煤厂的女工们虽然在私底下或说过、或听过这些风言风语，但是出了制煤厂之后并没有对外胡说八道。
至于有没有对自己的家里人说过，那就不好说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外面确实没有关于小九出事的闲言碎语。
小九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那些女工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出事的消息？”
除了比较亲近的人之外，其他外人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小九出事了，毕竟她只是公主又不是皇子，再加上已经是年底了，大家也正是忙碌的时候，除非是有心人，否则的话谁也不会莫名其妙地盯着小九。
直到小九彻底昏睡不醒，而且还反复高烧的时候，消息才稍微有一些泄露，毕竟前朝的大臣们和后宫的嫔妃们即便没有盯着小九，也能够从刘据和卫子夫他们那儿得知一二。
但是他们知道归知道，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把她出事的消息散播出去，除非有人想要像当年那般盗铸者一样利用小九对付谁，或者是对付小九了。
听到小九这么问，陶灵雨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当时也有这个怀疑，所以我并没有直接处置那几个传闲话的女工，而是审问过她们之后，经过顺藤摸瓜终于查清楚了真相。”
原来是制煤厂的一个叫王二丫的女工和外人勾结，想要到外地开一家制煤厂，又怕主动辞工的话会引起制煤厂的怀疑，毕竟谁不知道制煤厂的工钱高，福利好？
以往冬天他们家里能够拾到足够的柴火烧火过冬都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自从当上了制煤厂的女工后，一到冬天，她们就可以领一定数量的蜂窝煤。
如此一来，再寒冷的冬天她们也不再觉得像从前那样难熬了。
正当这个时候，小九出事了，与王二丫勾结的那人得到消息后，就跟王二丫一合计，打算利用此事趁机让制煤厂辞退了她，如此一来就算日后制煤厂的人发现市面上有仿制的蜂窝煤，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不得不说，如果陶灵雨的性子急一些，或者为人粗心一些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让对方得逞了。
毕竟陶灵雨视小九为自己的大恩人，得知制煤厂有女工说那样的闲话诅咒小九，肯定会火冒三丈的。
人只要一生气，就哪里会有什么理智可言？
“王二丫原以为自己混在几个女工里面就能够瞒天过海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我们揪了出来。”比起其他几个被利用的女工，陶灵雨觉得王二丫最为可恶。
因为她吃里扒外就算了，竟然在临走之前还想要利用小九为自己脱身，她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小九的一番心意？
要知道当日创办制煤厂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向小九提议干脆直接招男工的，毕竟男女比较的话，确实男工更合适。
但是小九却没有被说动，依旧坚定地选择聘用女工，尽可能地为一些没有其他手艺，空有一身力气的女子提供岗位。
要知道外面的人招人，除非是特殊工种，比如说纺纱刺绣之类的，否则都更愿意招男人，没有其他手艺，空有一身力气的女子即便是去扛麻包袋，也争不赢男人。
正是因为陶灵雨都知道这些内情，所以才会越发恼火王二丫的所作所为，她说，“我也已经查清楚了王二丫究竟是跟谁勾结的，原来是城中一户姓李的豪商，他知道事情败露后，他曾派人来找过我，想要说和。”
“然后我反手就报官了。”
“这会儿他和王二丫全都在牢里了。”
小九听完陶灵雨是如何抽丝剥茧，如何顺藤摸瓜之后，再看了一眼如今在她面前神采奕奕的少女，她突然问道：“你有想过出去闯一闯吗？”
“啊？”小九的话让陶灵雨愣了一下，“殿下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说得我跟个负心汉似的？”小姑娘被逗笑了，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当差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陶灵雨这几年成长得非常迅速，因为她除了跟先生学习，在她身边当差之外，一有空也会加入卫伉他们的打黑小分队，尽可能地为那些蒙冤受难的人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明明陶灵雨比小九大了快十岁了，但是两人的角色就像是调换回来似的，小九一夸她，陶灵雨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殿下你太过奖了，跟你比的话，我还差远了呢。”
她倒没有拍小九的马屁，而是跟在小姑娘身边之后，她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居然能那么大。
明明小九比她要小，但是知道的事情比她多就不说了，脑子还比她聪明，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小九就已经能举一反三了。
小九没有因为陶灵雨的自谦而改变主意，她看着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第83章 那小子太轻浮了。
083
小九看着陶灵雨对她道：“你到尹齐的身边去学习吧。”
尹齐？
陶灵雨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因为他正是当年取代了王温舒成为京城新一任执金吾的人，之后因为陶灵雨加入了卫伉他们的打黑小分队，所以她时常能听到他们提起尹齐, 也跟他有过接触。
虽然同样都是酷吏, 但是尹齐显然是比王温舒要好太多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听到小九这么说之后，陶灵雨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反对，而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尹中尉能同意吗？”
小九一听陶灵雨这么问就知道她对她这个提议很心动了, 这也不奇怪，大概是因为他们一家曾经的经历，所以陶灵雨格外的嫉恶如仇。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有空就去打黑小分队帮忙了，这并不是因为她同情心泛滥，而是因为她想要将更多的恶人伏法。
“包的。”小九笑道, “你不知道吧？尹中尉曾经跟我夸过你。”
小姑娘倒是没有撒谎, 至于她和尹齐明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他却会跟她夸起陶灵雨？
这当然是因为小九当初打补丁打到尹齐的心坎上了。
小姑娘当年建议卫伉他们组建一支民间打黑小分队的时候虽然是临时起意的, 但是却也是存了一部分帮刘彻打补丁的想法。
为什么要帮刘彻打补丁呢？
因为从多出来的那份记忆中, 小九得知尹齐虽然为政廉洁，做事果断，而且执法不避权贵，但是奈何他担任执金吾的期间, 手下并没有一支以他的意志为意志的队伍, 以至于在他任职期间诸事多废，最后被刘彻给罢免了官职。
如果没有小九帮忙打补丁的话, 尹齐只怕这会儿早就已经被免官了，怎么可能还继续担任执金吾一职？更不可能得到刘彻的赞赏了。
尹齐并非是那种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卫伉他们的无私奉献虽然不是为了他，但是也确实是帮到他了，而小九虽然没有加入打黑小分队，但是如果没有她当初的提议，打黑小分队也不会成立。
所以知道这件事之后，尹齐分别找卫伉和小九他们表示了自己的谢意，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之后见到后面加入打黑小分队的陶灵雨卖力地帮助想要上诉的人伸冤时，尹齐才会在小九的面前夸了陶灵雨几句。
尤其是得知陶灵雨的事情之后，他更是欣赏她了。
要知道陶灵雨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无权，二无势的，但是她得到小九的帮助之后并没有一心只想着让自己，让家人过得更好，而是想办法地帮助更多有需要帮助的人。
尹齐相信陶灵雨如果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小九身上的话，那么凭着她身上那股聪明劲儿，她这辈子都不必愁了，哪怕不想一辈子在小九的身边为奴为婢，只怕凭着她的容貌以及小九对她的扶持，她想要嫁一个好人家，实现阶级跨越并不是什么难事。
别忘了，如今的大汉皇后当年也不过是平阳侯家的讴者而已，而如今得宠的李夫人也曾是一名舞伎（指有舞蹈技艺的女性），她们的出身同样不尊贵，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人上人。
如果陶灵雨走上这条路的话，尹齐不会看不起她，因为想要出人头地乃是人之常情，他如果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平步青云的话，他又怎么会甘愿当酷吏，成为大汉天子手下的一把刀？
但是陶灵雨选择走上了另一条路，这就让尹齐甚至对她有了三分佩服之意。
不过这一切陶灵雨之前并不知道，所以这会儿听到小九这么说之后，她眼睛微微睁大：“尹中尉真的跟殿下你夸过我？”
“昂。”小九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你有一天能当官的话，会做得比王温舒要好对吧？”
陶灵雨的心跳因为小姑娘的一句话而加速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说自己当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当她和小九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她被她那双眼睛里的信任和鼓励给镇住了。
片刻后陶灵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点头道：“对，殿下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去证明给我看吧。”小九弯着眼睛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要是走上去了，那么大汉日后说不定会有千千万万个‘陶灵雨’也跟你一样走上这条路。”
陶灵雨的一颗心因为小姑娘的话而变得火热起来。
……
让陶灵雨到尹齐身边去学习这件事是小九临时起意的，并没有跟尹齐商量过，不过考虑到尹齐以往对陶灵雨的欣赏和夸赞，她猜测他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小九倒没有急着去找尹齐，而是在送走了陶灵雨之后去了一趟未央宫找刘彻。
得知刘彻正在接见张汤，小九并不意外，虽然在庄青翟下台之后，刘彻并没有让张汤当上丞相，但是他对张汤的信任和重用始终不减当年。
当初庄青翟担任丞相的时候比不上张汤在刘彻面前受重视，现在公孙贺担任丞相之后也不例外。
只是让小九有点意外的是除了张汤之外，张汤的儿子也得到了刘彻的接见。
小九下意识地问道：“张贺阿兄？”
小黄门回答道：“不是张御史家的大儿子，而是张御史家的小儿子。”
张御史家的小儿子？
那不就是张安世嘛？
小九这下更加感到意外了，进门后看到随张汤一块起身给她行礼的人真的是张安世而不是张贺时，她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让他们起身之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也在啊？”
虽然小姑娘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张安世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自己。
换做是心思敏感的人听到小九这么问只怕会胡思乱想或者觉得尴尬，但是张安世并没有，因为他知道小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所以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昏睡多日此时脸色却白里透红，看着就安然无恙，他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眼睛，他说：“臣是来给陛下谢恩的。”
嗯？
给她爹谢恩？
听到张安世这话，小姑娘好奇地问道：“谢什么恩？”
这话问出口之后，小九想起张安世刚刚回答她的话时的自称，当即惊喜道，“张安世你当官啦？”
见到小姑娘这个反应，张安世脸上的笑意更浓：“是，承蒙陛下圣恩，我现在担任郎官一职，将会供职于尚书台。”
张安世一高兴，自称又变了。
“那恭喜你啦。”小九双手抱拳给张安世做了一个“恭贺”的手势，然后转头对刘彻道，“爹，也得恭喜你。”
“哦？”刘彻好奇问道，“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喜得良臣嗷。”别人不知道历史上的张安世的生平，小姑娘还能不知道吗？
张安世在任十三年间，任用贤士，使得国家平安无事，因此而得到天子下诏书夸赞于他。
虽然这位下诏书夸赞张安世的天子并不是现在的刘彻，但是小九觉得这不重要，因为历史上的刘彻也很赏识张安世，认为他的才能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会提拔他为尚书令。
何为尚书令？
在秦朝时尚书令是少府的属官，只是负责管理文书和传达命令的，但是到了汉武帝时期就不一样了，尚书令的权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不说，而且也逐渐成为天子的亲信和政治顾问，甚至都可以开始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九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但是不知内情的张汤一听，立马就道：“殿下实在是抬举小儿了，要不是承蒙陛下不嫌弃，只怕他连出任郎官一职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张汤确实觉得自己的小儿子远胜不少的同龄人，但是对外总得谦虚一点的。
别看张汤不太在意自己对外的名声，但是轮到自己的儿子时，张汤就不得不在意了。
张安世也知道张汤的想法，所以他听到张汤这么说后并没有不高兴。
倒是小九不太喜欢张汤这样贬低张安世，虽然她也知道这些并非是张汤的心里话，只是一些场面话而已，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张御史此言差矣，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成为我爹的良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虽然张安世不觉得自己有小九说得这么好，有朝一日甚至能够成为刘彻的良臣，但是听到小姑娘这么说，而且还说得这么笃定，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天，张安世的内心还是很受触动的。
他看着跟他爹说完之后给了他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我相信你”的小九，张安世的眼神变得很亮，他对小九道：“殿下，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
努力当上良臣吗？
刘彻看看张安世，又看看被张安世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的小九，心想他就算努力当上良臣了，那不也是当上他的良臣吗？
所以这话冲着他女儿说做什么？
不应该冲着他说吗？
原本刘彻对张安世这个小辈是很有好感的，首先他是张汤的儿子，把张汤视为心腹的刘彻对张安世也好，张贺也罢，都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态。
虽然大汉的酷吏有不少，但是除了张汤的儿子张贺之外，刘彻从来没有让其他酷吏之子到自己的儿子身边，由此可见张汤在刘彻心中的地位和分量都是不一般的。
其次刘彻这几年陆续从小九和张汤他们的口中听闻过一些关于张安世的事情，知道他虽然年纪尚幼，但是才思敏捷，是个名副其实的麒麟儿，也知晓小九和张安世的关系不错，这点从小姑娘刚刚和张安世的对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当然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张安世长得十分好看。
这些年刘彻都没有见过张安世，但是从小九和张汤的口中他知道他生来体弱，明明比小九还要大上三岁，但是两个小孩儿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九还以为张安世跟自己一般大。
虽然刘彻因为小九的开口而派了两个医师给张安世调理身体，也听张汤说过他小儿子经过调理之后身体茁壮了许多，但是因为张安世早就在刘彻这儿留下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第一印象，所以得知张汤今日带张安世来给他谢恩时，他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羸弱的少年。
但是等见到张安世的时候，刘彻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已经十三岁的张安世虽然长得并不健硕，但是也和羸弱沾不上半点关系，少年身姿挺拔如山间的青松，拜见他时不卑不亢，再加上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生得一副好容貌，这让刘彻在看到张安世的第一眼后，很快的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没办法，颜狗就是这么肤浅。
但是刘彻虽然是颜狗，同时也是一位父亲，作为小九的亲爹，看到张安世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献殷勤，他忍不住在心底里“啧”了一声，同时觉得原本还很合眼缘的少年瞬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并不知道刘彻心中所想的小九听到张安世这话，张嘴就道：“我当然相信你啦。”
说着，小姑娘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小姑娘不是第一次在张安世面前做这个手势，所以她一做，张安世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当下少年就笑得更加不值钱了。
坐在上首的刘彻见状，突然收回了自己刚刚对张安世的评价，他觉得他跟内敛持重根本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原本刘彻想着多留张汤和张安世父子两人也无妨，反正他今日没有什么要事处理，况且小九和张汤不陌生，跟张安世更是相熟。
但是现在一看张安世这个情况，刘彻立马就改变主意了。
等到小九坐下之后，刘彻就让张汤和张安世两人先回去：“朕有要事和小九说。”
刘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汤当然是只能识趣地带着张安世起身告退了，没能再跟小九多相处一会儿的张安世也不失望，毕竟今天能在刘彻这儿碰见小九，亲眼见到她已经大好了，对他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临走前见小姑娘弯着眼睛冲他挥挥手，张安世更是觉得心满意足。
等张汤和张安世离开之后，小九扭头看向刘彻好奇问他：“你有什么要事要跟我说？”
刘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小九一句：“你跟张汤的小儿子关系那么好吗？”
“啊？”小姑娘被亲爹问得一愣一愣的，因为这也算是要事吗？不明所以的小九点点头道，“是挺好的啊，之前不是有跟你说过嘛，张安世他可聪明了。”
小姑娘就喜欢跟聪明的人玩儿。
刘彻说：“这聪明的人多了，也不止他一个。”
小九一听，狐疑地看了刘彻一眼，觉得他有点奇奇怪怪的：“爹你不喜欢张安世吗？”
不对啊，历史上的汉武帝要是不喜欢张安世的话，又哪里会提拔他？
虽然他真正风光的时候不是在汉武帝时期，但是如果没有汉武帝的提拔和赏识的话，之后的霍光也不会那么器重张安世，他更不可能在汉宣帝时期被封为万户侯了。
刘彻说：“那小子太轻浮了。”
小九：“……？？？”
他说的张安世和她认识的张安世是同一个张安世吗？
小姑娘正想要问刘彻为什么会觉得张安世轻浮，结果他就岔开话题了：“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栾大的事情吧？”
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的小九点点头道：“对，爹你让人问出了他给我吃的那颗丹药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吗？”
虽然小九当时盥洗的时候就把丹药吐出来了，也让义妁他们检查过了，但是仍然没有办法让人放下心来。
因为义妁他们检查过那颗丹药里面含有不明成分。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彻除了愤怒之外，心中还有不安。
因为栾大是有意想要谋害小九的，虽然那时候刘彻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小姑娘起了杀心，但是这也足以让他怀疑起他给小九吃的那颗丹药是不是有问题了。
这也是刘彻当时没有直接让人把栾大拖下去处死的原因。
但是好在经过拷问，得知那颗丹药并没有任何致人中毒的成分，毕竟那时候的栾大并没有想要谋害小九的性命。
刘彻就把栾大的供词跟小九说了：“得亏他那时还没有对你起杀心，要不然……”
要不然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要知道那颗丹药虽然是栾大给的，但是却是刘彻亲手塞到小九的嘴里的。
如果小姑娘真的因此而丧命的话，栾大固然是害死小九的凶手，但是作为父亲的他也难逃“帮凶”的罪名。
小九闻言道：“也算是好事儿。”
刘彻问：“怎么就算是好事儿了？”
“你就说吧，至少经过这件事之后你是不是觉得丹药这玩意儿不能随便吃了？”
这确实是。
“那还不算是好事儿呀？”小姑娘对刘彻道，“反正你记好喽，你以后要是乱吃丹药的话，小心我捅你嗓子眼，扣你的喉。”
刘彻一瞪眼：“我可是你爹。”
小姑娘跟着瞪了回去：“你要不是我爹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这天底下迷信的人多了去了，她为什么不管别人专盯着他呀？这不都是因为他是她爹嘛。
被小九如此理直气壮地怼了回来的刘彻忍不住笑了：“敢情我还得谢谢你？”
小九张嘴就道：“不客气嗷。”
刘彻：“……？？？”
他那是谢谢她吗她就说不客气了？
刘彻被小九的反应给气得都不知道是该怒好，还是该笑好了，正要开口，结果就有人进来通报说鄂邑公主在外面求见。
刘彻一听，一边让人将鄂邑公主请进来，一边让小九先回去：“我有要事跟你二皇姊说。”
小姑娘一听，下意识地问道：“你也想问二皇姊跟谁谁谁的关系好吗？”
刘彻：“……？？？”
反应过来小九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刘彻佯怒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嘿嘿”一笑，见鄂邑公主进来了，她起身跟她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先离开了。
鄂邑公主给刘彻行礼道：“女儿参见父皇。”
看着难得来未央宫求见自己的二女儿，刘彻让她起身后问道：“你是为了丁义的事情而来？”
“是。”一听到刘彻提起自己丈夫的名字，原本已经起身的鄂邑公主忍不住又给刘彻跪下了，“还请父皇饶丁义一命，他也是受康后的蒙骗才会将骗子栾大推荐给父皇，并非是有意欺瞒你的。”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栾大想要谋害小九一事乃是事实，若非小九命大，只怕他早就已经得手了。”刘彻说，“更何况丁义向我推荐栾大有何用意，你我心知肚明。”
鄂邑公主当然是心知肚明了：“女儿知道他罪无可赦，可、可女儿与他夫妻数载，有多年的情分，他要是死了，女儿……女儿日后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小九从未央宫出来后，正准备回朝阳殿，结果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了张安世。
“你还没有走啊？”小九微微抬头看向张安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差不多高，结果没想到身体调理好之后，张安世的个子蹭蹭蹭地长，以至于小姑娘这会儿看他还得抬头，没法平视。
见张安世还要给自己行礼，小姑娘直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那么见外做什么？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被小九拉了起来的张安世闻言先是认真地点头道：“我与殿下当然是朋友了。”
说完后又解释道，“只是我与殿下还是第一次在宫中见面，父亲进宫前和我说宫中规矩森严，让我不许没规矩，我也不想给殿下添麻烦。”
小九听到张安世这话，挠了挠脸颊好奇道：“你那么讲规矩，我爹为什么还说你轻浮嗷？”
“……？？？”
“……！！！！！！”
第84章 刘彻确实是在针对张安世。
084
因方术不验, 企图谋害公主的原因，栾大被判腰斩，而作为栾大的推荐人, 丁义也以“不道”的罪名被判弃市, 甚至连侯国也被除了。
刘彻前脚刚判决了栾大和丁义两人，判决结果后脚就传开了。
毫不夸张地说，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刘彻对栾大的判决——毕竟栾大不是第一个骗到刘彻头上的方士，也不是第一个被刘彻处死的方士——而是因为刘彻对丁义的迁怒。
作为推荐人, 丁义有错吗？
自然是有错的，毕竟他推荐的栾大是个骗子不说，竟然还萌生了谋害公主的心思，也得亏小九命大，运气好, 要不然谁知道会不会真的让栾大得手的？
要不是丁义识人不清的话, 后面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发生？
但是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判他弃市，甚至将侯国都除了这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至于吗？”南宫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丁义好歹也是鄂邑的丈夫，是陛下的女婿，陛下怎么也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在南宫公主看来，丁义固然有错, 但是罪不至死, 毕竟他又不是明知道栾大是骗子才把他推荐给刘彻的，更不是明知道栾大会谋害小九所以才当上这个推荐人的。
“再说了, 丁义一死是一了百了了，那鄂邑怎么办？鄂邑跟丁义的孩子又该怎么办？他们一个是陛下的女儿, 一个是陛下的外孙，陛下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南宫公主皱着眉头道，“这让鄂邑他们娘俩日后该怎么办？”
大汉并不是没有死了丈夫的公主，要不然平阳公主当初不会改嫁，南宫公主也不会改嫁，但是当初的平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平阳侯曹寿也好，南宫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南宫侯张坐也罢，那都是正常死亡的，再加上大汉并不歧视寡妇，所以当初即便死了丈夫，也没有人在背后蛐蛐过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
然而丁义不一样，他是被刘彻下旨处死的，如此一来，不管是鄂邑公主还是鄂邑公主和丁义的儿子丁文信只怕难免会遭受一些流言蜚语。
就像隆虑公主母子。
看到南宫公主这么为鄂邑公主抱打不平，她的丈夫耏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和鄂邑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好像没有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南宫公主瞪了自己丈夫一眼，然后道，“不管怎么说，鄂邑好歹也是我的侄女，出了这种事情我为她抱不平几句不是很正常吗？”
这种事情确实是挺正常的，但是放在南宫公主的身上就不太正常了，耏申又不是傻子，回忆了一下自己妻子刚刚说的那些话，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耏申道：“你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向陛下推荐秦有臻那件事，然后代入了丁义是吧？”
南宫公主张嘴就否认道：“胡说八道。”
耏申“嘿”了一声，正想说自己怎么就胡说八道了，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南宫公主继续道，“当年我哪有向陛下推荐秦有臻？我只不过是告诉他秦有臻在义纵那儿而已。”
耏申笑了，所以她这是承认自己代入了丁义是吧？
这下耏申就不奇怪南宫公主为什么听说丁义落得如此下场之后会是这个反应了，也不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刘彻这么对丁义实在是太狠了。
毕竟她心虚嘛。
“陛下这么处置也挺好的。”耏申说，“至少日后不管是谁认识什么方士也不敢轻易推荐给陛下了。”
因为这么干的风险实在是太太太大了，除非推荐人百分之一百二十确定自己推荐的方士是真的有真材实料的，否则的话十有八九会成为“丁义第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骗人的是那个叫栾大的方士，但是真的算起来的话更倒霉的是丁义。”耏申说，“毕竟栾大只是没了一条命而已，但是丁义可是除了没了一条命之外，甚至连祖传的爵位也丢了。”
毕竟侯国都被除了，爵位怎么可能还能保得住？丁义的爵位要是保不住的话，那么他和鄂邑公主两人的儿子就没有机会继承爵位了。
然而外人都不知道，栾大也丢了一个爵位，只不过因为他得到爵位的速度太快，弄丢爵位的速度也太快了，再加上刘彻为了隐瞒自己干过的蠢事，所以并没有对外公布栾大曾经被他封为乐通侯的事。
……
虽然小九很想看刘彻的笑话，但是对于他此次的隐瞒举动，小姑娘是举双手赞成的。
没办法，她怕刘彻不隐瞒他曾经给栾大封爵的事情的话，天底下的骗子们得知这件事之后会迅速闻讯赶来长安。
毕竟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⑴。
虽然小九不认识什么马克思，但是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一个平民百姓在没有军功，没有任何政绩的情况下能够被封爵，利润何止是300％？
3000％都不止了！
虽然在求长生不老这件事情上面，刘彻确实是十分容易被骗，但是十分容易被骗，和直接在脑门上凿上“人傻，钱多，速来”这六个字还是有点区别的。
所以为了避免有更多卖保健品（bushi）的盯上刘彻，一窝蜂地涌来长安，小九觉得刘彻曾经封过栾大为乐通侯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卫子夫并不太在意刘彻有没有隐瞒自己做过的蠢事，她和南宫公主、耏申不一样，她并不觉得刘彻对丁义的处罚太过了。
说实在话，如果栾大只是单纯地骗刘彻的话，那么卫子夫或许不会太愤怒，或者说压根不会愤怒，毕竟刘彻又不是第一次被方士骗了。
但是栾大除了骗刘彻之外，甚至还想害死小九，这是卫子夫所不能够接受和容忍的，所以连同推荐人丁义也一并被她给迁怒上了。
所以栾大和丁义同时落得这样的下场，卫子夫觉得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不过得知刘彻是如何处置栾大和丁义之后，卫子夫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比起两个注定要死的人，卫子夫更加关心小九的事。
“在你身边伺候的灵雨呢？”过完年之后，某一天卫子夫突然发现平时经常跟在小九身边伺候的陶灵雨居然不在了。
前段时间她没有留在小九身边伺候很正常，因为小姑娘把外面的制衣厂和制煤厂都交给陶灵雨了，但是自从她的病好了之后，陶灵雨就重新回到她身边伺候了，过年那段时间也基本上都是她待在小九身边的。
结果过完年之后，陶灵雨又不见人影儿了。
“你又把两个厂子的事情交给她去办了？”
“不是啊。”小姑娘不太意外卫子夫会突然跟她问起陶灵雨，毕竟她要是多来几次椒房殿发现经常伺候卫子夫的宫女换了人，只怕她也会多嘴问一句的。
小九跟卫子夫道，“我让灵雨去跟尹齐学习了。”
尹齐是谁？
作为常年待在后宫的皇后，再加上陶灵雨原本是小九身边的宫女，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卫子夫的第一反应不是在想“尹齐是前朝的哪位官员”，而是“尹齐是后宫的哪位宫女”。
但是后宫有一位叫“尹齐”的宫女吗？
见卫子夫还没有反应过来，小九似乎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直接补充道，“就是当年王温舒落马之后，被我爹新封的执金吾，尹齐尹中尉。”
“是他？”卫子夫微微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了小九一眼后问道，“灵雨她不是你的宫女吗？怎么让她到尹齐的身边学习？”
而且作为一个宫女，为什么要跟一个酷吏学习啊？
卫子夫有些想不明白。
“灵雨这个人聪明，熟读律法，又嫉恶如仇，让她继续在我身边当宫女的话，那实在是有点太埋没她了。”小九跟卫子夫解释道，“所以我打算让她先到尹齐的身边学习，等她做出点成绩之后，我再跟爹推荐她，给灵雨封个一官半职。”
如果小九在其他的朝代，如果小九的亲爹是别的皇帝，那么她的这个想法说不定不容易实现。
但是偏偏小九在民风较为开放的大汉，偏偏小九的亲爹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刘彻，所以这就注定了如果陶灵雨真的有本事的话，那么有小九的推荐，她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大汉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官。
不是现有的、只服务于内廷的女官，而是可以参与国计民生事物、出现在前朝的女官。
卫子夫一下子听出了小九的意思：“你想让灵雨走仕途？”
“昂。”小九点点头。
“这可不容易。”卫子夫也不是在给小九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毕竟性别为男的平头百姓想要当官都难，更何况是性别为女的平头百姓呢？
“我知道，万事开头难嘛。”小九弯着眼睛道，“但是只要肯攀登就好。”
世上的难事千千万，种田难不难？当官难不难？打匈奴难不难？治理天下难不难？
但是这些千难万难的事情不是照样有人选择了迎难而上吗？
他们行，小九觉得陶灵雨也行。
“有道理。”卫子夫笑着摸摸小九的脑袋，然后道，“不过灵雨走了，其他的宫女能伺候好你吗？要不要我让倚华到你身边帮你一段时间？”
卫子夫知道小九这个孩子念旧，用惯了一个人就几乎是不会换人了，所以卫子夫担心其他的宫女没办法把小九伺候好。
“能的。”小九说，“灵雨她在我身边伺候的时候找机会跟倚华学习过，我朝阳殿里的宫女都是灵雨调教出来的，我用得很顺手。”
“那就好。”卫子夫对陶灵雨以及朝阳殿的宫女们或许不太放心，但是她对倚华的能力很放心，得知倚华曾经教过陶灵雨，她就不再担心她调教宫女的本事了。
对此小九并不意外，因为倚华既然能够作为卫子夫的心腹，那么就说明卫子夫很是信任她的为人，以及她的本事。
也是，若非如此，倚华也不可能成为唯一一位留名于西汉史书中的长御了。
*
卫青刚刚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觉得刘彻好像是在针对一个叫张安世的小郎官。
卫青认识张安世，在他担任郎官之前也见过他，更知道他是张汤的儿子，所以他到刘彻身边当差的话，卫青猜测他应该会很得刘彻的喜欢才对的。
毕竟卫青在刘彻身边当差这么久了，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这位天子的脾气，再加上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爱屋及乌，所以就冲着张安世是张汤之子的身份，刘彻就没有理由会不喜欢他。
但是奇怪的是——
刘彻确实是在针对张安世。
卫青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见刘彻每次要召见尚书台的人时都点名要张安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因为看重张安世才会如此，哪怕他每次都对他吹毛求疵，卫青也以为刘彻单纯是因为看着张安世，所以才会对他的要求格外的严格。
毕竟刘彻要是不喜欢张安世的话，大可以不召见他就是了，因为刘彻身边的郎官那么多，换着点一个月内都不一定能够点到张安世。
更何况刘彻还对张安世那么严格要求，这要不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话，谁会莫名其妙对一个自己不上心的人如此？
直到刚刚——
忙完正事的刘彻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旁边的张安世：“年前我给了你一箱书，你都看完了吗？”
刘彻忙完自己也跟着忙完的张安世一听到刘彻这话，立马就回答道：“陛下，臣已经看完了。”
去年跟着张汤进宫来跟刘彻谢恩的张安世从小九那儿听说刘彻在背后蛐蛐（bushi）他轻佻之后，感觉天都要塌了的张安世暗下决心，等到他正式上任之后，为人处世一定要多严肃有多严肃，要多规矩有多规矩，要多沉稳有多沉稳，总之务必得让陛下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轻佻的人！
然而出乎张安世意料的是，等他走马上任之后，刘彻对他多有看重，压根看不出他有半分嫌弃他轻佻的样子，甚至还在他上任没两天就给了他一箱书！
整整一箱他从未见过的私人藏书！！！
要知道张安世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而不能经常出门的时候，陪伴他最多的不是张汤夫妇，也不是张祖母和张贺，而是张汤书房里的那些书。
在张安世的身体渐渐好转之后，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待在家里了，但是读书的爱好并没有被他丢掉。
所以可以想象得到张安世收到刘彻给他的、整整一箱他从未见过的私人藏书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和激动了。
张安世当时只觉得如获至宝。
虽然凭着他和小九的关系，以及他对小九的了解，张安世觉得小姑娘不可能骗他，但是从刘彻对他的态度中，张安世也实在是没有察觉到他有嫌弃他轻佻的意思。
并不知道自己给张安世那一箱书简直是给到他心坎儿上的刘彻听到他的回答后笑了一下，他道：“看完了就好，那你就把那箱书的内容都默写出来吧。”
刘彻的话音刚落，张安世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卫青就愣住了：“陛下，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把整整一箱书都默写出来？
虽然卫青并不知道刘彻给张安世的那一箱书究竟有多大箱，但是用到“箱”来作为书的量词，这就足以说明了它的数量肯定不算少了。
“这要求对旁人来说或许是有点太高了，但是对我们小张郎官来说就不一定了。”刘彻笑着对张安世道，“我听说你记性出众，算得上是过目不忘对吧？既然如此，那么默写一箱书对你而言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虽然张安世不知道刘彻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是！
陛下夸他记性出众！过目不忘诶！
张安世立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彻道：“臣一定尽力而为。”
见张安世自己都屁颠屁颠地应承了下来，卫青当然不会再说什么，省得枉做小人了。
不过……
等张安世离开之后，卫青忍不住好奇地问刘彻：“陛下，好端端的你折腾安世那孩子做什么？”
卫青挺喜欢张家的兄弟二人，毕竟他们兄弟二人大的忠直，小的聪慧。
额，不过想到刘彻刚刚给张安世挖坑，张安世还屁颠屁颠地往坑里跳，卫青觉得或许得收回对他的评价。
不过不管怎么样，张贺和张安世在卫青眼里那都是好孩子，所以眼见着刘彻那么欺负老实孩子，卫青要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么作为老实人的他觉得自己的良心肯定会痛的。
“我什么时候折腾他了？”刘彻不认，作为堂堂大汉天子，他怎么可能因为张安世对自己的小女儿献殷勤就对他公报私仇，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小女儿在自己的面前帮张安世说好话而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呢？
没有！
刘彻表示绝对没有！
因为他就不是那种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的人！
刘彻理直气壮地道，“我这是在提拔新人，给他表现的机会。”
被刘彻提拔过的卫青：“……？？？”
他怎么记得陛下从前提拔人的方式是一个劲儿地给人升官？
最近换方式了？
……
并不知道刘彻和卫青在自己走后都说了什么的张安世压根没有觉得刘彻这是在刁难自己，所以在见到小九的时候，他神采飞扬地跟她说起了刘彻让他默写一箱书的事儿。
“……我没想到陛下居然这么看得起我，殿下，你说陛下这是不是没有机会，也创造机会给我表现啊？”
小九：“……？？？”
她怎么感觉她爹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刁难人呢？
“你……”小九欲言又止，考虑到张安世是真的这么想的，小姑娘最后默默地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那你好好表现。”
“我肯定会的。”张安世认真地点点头，看到他这个样子，小九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哎，都怪她爹！
好端端的欺负人家老实孩子做什么？
“对了。”张安世突然想到现在就是二月底了，他说，“马上就是三月了，殿下你的生日快到了，我今年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保准你会喜欢的。”
“真的？”小姑娘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奇问道，“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这个得保密。”见小九一脸期待的样子，张安世也忍不住笑了，他说，“现在说了的话，等到你生日那天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事实上想要在小九生日那天给她惊喜的不止张安世一个，小黄也一样。
从前在青丘国的时候，小黄根本不知道生日是什么，但是自从小九变回人之后，她知道了许多的事情，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小黄也知道了许多的事情。
自从知道两脚兽都过生日之后，小黄每年都给小九准备了生日礼物，当然了，小黄送给小九的生日礼物跟贵重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有一年它甚至扯了一把狗尾巴草送给小九庆祝她生日快乐。
收到一把狗尾巴草的小九能怎么办？
只能告诉自己这勉强也算得上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了。
毕竟那把狗尾巴草是小黄从上林苑一路叼回 长安来的，得亏它还知道麻烦人把那把狗尾巴草用布抱起来再叼回来，要不然小九都怀疑那把狗尾巴草会不会被小黄的口水给泡了。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小九对小黄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没太大的期待，直到她生日当天，小黄居然给她叼了一只老、老虎幼崽回来？
看着跟小黄一路奔波回来，脑袋上的毛都快吹劈叉了，落地时还跌跌撞撞，明显没断奶的小虎崽，小九一脸惊喜的样子：“小黄你当爹了？”
不怪小姑娘会这么惊喜，因为雄性老虎在四到五岁左右就已经性成熟，可以酱酱酿酿制造下一代了。
但是小黄今年都八岁了，结果对母老虎依然没有世俗的欲望，这让想当“姑母”的小九忍不住心急起来了。
突然理解了后世父母为什么会催婚了（bushi），因为确实想抱孙（侄）啦。
结果她现在看到什么？
看到一只跟小黄长得超像的小虎崽！
小黄奇怪地看了小九一眼，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有当爹。
小九：“……？？？”
“那这只小虎崽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小黄欢快地表示当然是掏别“虎”家的窝掏来的啦！
小九：“……！！！”
第85章 找你爹我做什么？
085
小黄今年送给小九的生日礼物可以说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得到的, 为此它甚至提前了好几个月就开始做准备了。
小黄具体做了什么准备呢？
首先，它得“勾搭”上林苑里的、所有适龄适孕的、来自辽东的雌性老虎；其次，它得一边坚持不懈地拒绝它们对它的示爱, 一边坚持不懈地发展它跟它们的友谊。
然后, 在它们都顺利怀上崽崽之后，它得兢兢业业地给每一位准虎妈妈定时定点地送餐，趁机拉近和它们的关系；接着，在虎妈妈们都平安产子之后，它得继续维持隔三差五上门拜访的习惯, 以确保每一只小老虎崽崽都熟悉它的气味。
最后，赶在它阿姊生日这一天，把它提前物色好的、长得最像它的那只小老虎崽崽从窝里掏出来，叼到它阿姊的面前！
可以说，为了给小九送上这样一份生日礼物, 小黄辛辛苦苦准备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 不过就算如此，小黄觉得也是值得的, 因为它敢保证它阿姊肯定会很喜欢它给她送的生日礼物！
事实上小九确实是很喜欢, 要不然也不会在见到这只小虎崽的时候那么惊喜了，尤其是它长得确实是很像当年还在幼年时期的小黄，看到它那一瞬间，小姑娘甚至有种时间瞬间回到了数年前的错觉。
但是在得知这只小老虎不是小黄的崽崽, 而是小黄从别人家……不对, 是从别“虎”家的窝里掏来的之后，小姑娘惊得差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一段时间不见她那奉公守法、身家清白的小黄弟弟竟然干上了拐带“虎”口的勾当了？？？
小九震惊！
小九不敢置信！
小九想要打虎了！
“你你你……”小姑娘指着小黄气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啊？”
根本不知道小黄跟小九说了什么的刘据听到自家妹妹这话，见她气得火冒三丈的, 好奇心顿起：“小九，小黄它干什么事儿了？”
别看小黄现在“虎”高“虎”大的，但是小九一如既往地把它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对待和疼爱，哪怕平日里小黄没少调皮捣蛋惹小九生气，但是像现在这样把小姑娘气得恨不得大义灭亲还是头一回。
所以不要说刘据了，就连前来庆祝小九生日的卫伉等人也好奇得很。
“是啊，小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让小黄孕育下一代嘛，现在它都有孩子了，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这只小老虎要是小黄的崽崽，那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了。”小九说，“但是问题是这不是小黄的崽崽啊！”
刘据：“……？？？”
其他人：“……？？？”
这只小老虎不是小黄的崽崽？
刘据他们看看小黄，又看看跟小黄长得很像的小虎崽，最后忍不住问道：“确定不是小黄的崽崽吗？”
“怎么感觉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如果只是一个人这么说，小九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大家都这么说，小姑娘就忍不住犯嘀咕了，她问小黄：“这真的不是你的崽崽？”
小黄顿时“呜”了一声，那当然不是了，它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童子“虎”一只。
再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它犯得着撒谎嘛。
小姑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小黄要是真的当爹了，那么她肯定是更高兴的呀，所以小黄要是真的有了后代，又怎么可能隐瞒不说？
但是问题是——
如果小黄没有当爹的话，为什么这只小虎崽长得那么像它？
难道除了人有相似之外，虎也有相似的？
还有……
“如果这只小老虎不是你的崽崽，你怎么掏出来的？”小九记得雌性老虎在怀孕和产子之后警惕心都非常强，哪怕是有过肌肤之亲的雄性老虎都不大可能接近它们，更何况是小黄？
只怕它还没有来得及靠近虎窝，就先被虎妈妈给打出去了。
小黄被小九都问得愣住了，他怎么把小虎崽给掏出来的？就……那么掏出来啊！
“我是问这只小虎崽它阿娘难道没有阻止你？”小九觉得不大可能吧？
那肯定没有了！小黄飞快地摇头否定。
小九好奇问道：“为什么？”
小姑娘问完，就见小黄突然抬头挺胸，一副骄傲的样子。
小九：“……？？？”
然后小姑娘就亲耳听到小黄亲口交代了它的“犯罪全过程”，正是因为小黄之前一直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每一只怀孕且平安产子的虎妈妈面前，所以时间一长，别说是虎妈妈们了，就连虎妈妈们生的虎崽崽们都对小黄的气味很熟悉。
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小黄今天的行动十分顺利，哪怕被它叼来长安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小九的这只小虎崽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落地之后即便还晕晕乎乎的，但是意识已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贴到小黄的身上，一副对它十分依赖的样子。
“……？”
“……？？”
“……？？？”
听完小黄说的话，再看到这一幕的小九沉默了，因为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想到小黄的魅力居然这！么！大！居然能让那！么！多！怀孕产子的虎妈妈同意它的靠近。
当然了，小姑娘也完全没有想到小黄为了给她准备这样一份生日礼物，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不是，你有这个时间和力气自己谈一个不也行吗？”小九诚心发问。
那不行，小黄表示，它实在是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嗷！
小九：“……”
行叭。
虽然小姑娘很想抱侄子，但是她总不可能去强迫小黄，更不可能去强迫大毛。
说来大毛也是惨，它对雌性狻猊倒是有世俗的欲望，但是偏偏整个大汉就只有它一只狻猊，那怎么办呢？
大毛只能够被迫跟着小黄过上清心寡欲的日子了。
毫不夸张地说，大毛现在看到母猪只怕都觉得它们眉清目秀了。
言归正传，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只小虎崽是小黄非法所得的，那么当务之急就得赶紧把它送回去。
因为小黄怕人家虎妈妈发现之后直接追杀过来了！
小黄并不知道小九的良苦用心，一听到她说要它把小虎崽送回去，立马站起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难道它阿姊不喜欢这只小虎崽吗？不可能啊，它照着它的样子来掏的，这可是最像它那只了。
它阿姊那么喜欢它，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这只这么像它的小虎崽？
“你虎啊？”小九简直要被小黄的理直气壮给打败了，“这是我喜不喜欢的事儿吗？我再喜欢，那也不是咱们家的啊，既然不是咱们家的，那不得给人家送回去？”
虽然小九很感动小黄有这样一份心——为了给她送（偷）礼（虎）物（崽）居然忙活了大半年——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是违法而且不道德的啊！
小黄一听，大大的脑袋都耷拉下来了，它凭本事掏来的小虎崽，为什么要还回去？
小九一听到这话，气得忍不住揪了一下它的耳朵，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弟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着长着居然长歪了？
“思想滑坡得很厉害啊你小黄！”
小黄冲着小九“嗷呜”了一声，它也只是想要送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给它阿姊让她高兴而已嘛。
原本还气得火冒三丈的小九一听到小黄这话，顿时只觉得心软软，她蹲下来伸手抱住小黄的大脑袋蹭了蹭，弯着眼睛道：“你来陪我过生日我就很高兴啦。”
礼物不礼物什么的，其实小九并没有那么在意，就算小黄只是送给她一把狗尾巴草她也是很高兴的呀。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小黄一听，尾巴都忍不住高高地竖了起来，并且轻轻地摆动着。
看到这一幕，刘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九……的屁股，当然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记得小九的九条尾巴没有收起来的时候，一高兴也跟小黄一样，九条尾巴都竖了起来还忍不住轻轻摆动。
……
因为小九的一句话，虽然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被小姑娘拒收了，小黄也不再失落，高高兴兴地叼着小虎崽就准备把它送回去了。
看到小黄那副高兴的模样，小九想了想，最后决定不提醒它把小虎崽送回去的时候或许会遇上什么危险，比如说承受来自小虎崽亲娘的怒火。
因为小姑娘虽然感动于小黄对自己的用心，但是！
偷别“虎”家的崽，挨顿打那也是应该的！
今天的小九，是铁面无私·九。
“小九你真的舍得啊？”卫伉他们刚刚虽然听不懂小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小九的话中他们也听出了那只小虎崽是小黄非法所得的。
按理来说，既然是非法所得，那么当然得物归原主了，但是卫伉他们没有忘了刚刚盯着那只小虎崽时的眼神，明显就是喜欢得很。
“确实是有点不舍得。”小九最喜欢的弟弟就是小黄了，连霍小嬗和大毛都比不上，所以看到一只酷似幼年时期的小黄的小虎崽，小姑娘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但是小虎崽它娘肯定更舍不得跟自己的崽崽分开。”小九说，“反正它们都在上林苑，大不了我之后去上林苑看它们就是了。”
嗯，不过到时候可能不能暴露自己跟小黄的关系。
小九怕自己被迁怒了。
见小姑娘没有不开心，卫伉他们也就放心了，于是纷纷给小九送上了他们各自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刘据和卫伉他们作为小九的阿兄就不用说了，对小姑娘这个妹妹历来是上心得很的，每年她生日，他们都会为她精心准备礼物，今年也不例外。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今年那么多人给小九送生日礼物，最出彩的竟然不是他们几个阿兄，而是张安世给小九送的生日礼物。
看着被盖上了两块红布抬上来的生日礼物，不要说小九这个小寿星了，就连刘据他们也十分好奇：“这送的是什么东西？”
“看着也太大件了吧？”
“小九快把红布掀开，让我们一睹为快。”
……
小姑娘也很好奇，不过她没有直接伸手去掀红布，而是先看向张安世问他：“我可以现在就掀开看看你送的礼物吗？”
“可以。”张安世既然把礼物送给小九了，那么当然是她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了。
小九一听，迫不及待地伸手掀开了其中一块红布，然后就和其他人一块看到了其中一样生日礼物的庐山真面目——
那竟然是一头木制的……牛？？？
应该是牛吧？
卫不疑他们不太确定，因为它并非是完全照着他们所认识的牛雕刻而成的，不仅跟栩栩如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甚至造型还有些奇怪。
但是小九的心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张安世，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就见他弯着眼睛冲她露出了一个笑：“怎么样？殿下，惊不惊喜？”
一听到张安世这么问，小九就意识到她果然没有猜错，当即她伸手把另外一块红布也给掀了下来。
这下大家也都看到另一件生日礼物的庐山真面目了——
那是一匹木制的马儿。
实话实说，张安世送的这木牛木马看着并不像是什么大师的工艺，而且并非是用金或者银或者宝石所雕刻，所以刘据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小九看到张安世送的这两样生日礼物怎么会这么激动？
是的，小九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刚刚误以为小黄当爹是一模一样的。
“张安世，你把木牛流马做出来了？”小九简直又惊又喜，在刘彻有意再次连通西南，打算从蜀地入手联系身毒国的时候，小姑娘跟张世安提过木牛流马。
因为她知道，后世的蜀汉有一个叫诸葛亮的丞相在北伐时为了解决缺粮的问题而发明了木牛和流马这两种器具来运粮。
巧了嘛这不是，要想再次连通西南，那么肯定避不开蜀地，既然避不开蜀地，那么就肯定需要木牛流马了。
毕竟众所周知，蜀地地形险要，那儿多的是崇山峻岭，路窄而上坡多，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想和平连通西南还是“核”平连通西南，那都得解决粮食运输的问题。
再说了，当年他们可以用打井技术和氆氇纺织技术打动大宛国的人，让他们同意拿汗血宝马跟他们合作了，那么现在他们怎么就不可以拿木牛和流马打动蜀地以及西南的人呢？
毕竟木牛和流马也不是只能够用来运输粮草的嘛。
但是从多出来的那一份记忆中，小九只知道诸葛亮发明了木牛流马，并不知道木牛流马是如何制作的。
因为记载了木牛流马的制法和附图的竹简在岁月的长河中因为老化而导致字迹模糊，附图丧失，又因为几经传抄，导致原文残缺多误，以至于后世的人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木牛流马，甚至复原不了真正的木牛流马。
在这种情况下，小九想要把木牛流马做出来，那么只能够靠自己攻克那些难关了。
因为小姑娘知道张安世和她一样，也是个手工爱好者，所以有一次她跟他闲聊的时候就提起过木牛流马，毕竟闭门造车是要不得的，集思广益才能更快更好地解决问题嘛。
当时张安世听完她说了何为木牛，何为流马之后，就把这件事揽下来了，小九当然没有意见了，后面见他迟迟都没有再提这件事，还以为他是被难住了，结果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已经把木牛流马给做出来了？
“对。”张安世点点头，然后说，“听了殿下你跟我说过的木牛流马后，我想起了从前鲁国的木匠名师鲁班曾经为其母亲制作过一架木车马，因机关具备，可以做到一驱不还。”
张安世小的时候看的书很杂，但是偏偏因为他记性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所以从小九那儿听说了木牛流马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杂书里提到过鲁班为他的母亲制作的木车马。
但是因为张安世当时只知道这件事，并不确定是否能将鲁班所制的木车马复原出来，所以他当时只是把这件事揽下来，并没有直接跟小九打包票，想着回家之后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事实证明古人的智慧真的令人叹为观止，仿着鲁班曾经设计过的机关，还真的让张安世把小九想要的木牛流马给做出来了。
在小九跟他提起木牛流马的时候，张安世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把它们做出来了，所以他才会在那天那么笃定地跟小九说他给她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保准她会喜欢。
事实上张安世没有猜错，小九确实是很喜欢他送的这份生日礼物，尤其是现场试验过之后，更是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对他道：“张安世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难的木牛流马居然真的被你给复原出来了？”
“不过你傻呀？既然把木牛流马复原出来了，你送给我做什么？你应该送给我爹才对啊。”
小九就不信凭着张安世的聪明，他会不知道木牛流马的用处，这要是献给她爹的话，那么保准他能够讨得了她爹的欢心。
虽然小姑娘时常嫌弃刘彻，也不在意自己讨不讨得到她的欢心，但是她必须得承认，想要在大汉当官，想要平步青云的话，那么讨她爹欢心那是必须的。
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卫青和霍去病啊？
张安世知道小九这么说是为他好，不过……
“这木牛流马本来就不是我的主意，我又怎么能将它们据为己有？认作是自己的功劳？”张安世说，“再说了，我原本也是想着为殿下分忧，所以才想着把木牛流马做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张安世觉得这木牛流马当然是应该送给小九了，怎么能送给小九她爹呢？
“不过我知道殿下你为什么想要把木牛流马复原出来。”张安世微微低着头看着小九笑道，“所以殿下你可以把木牛流马送给陛下，为陛下分忧。”
一旁的刘据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抓起身旁张贺的手感叹道：“没想到你我弟妹竟然与你我一般成为如此至交。”
刘彻有意再次连通西南一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刘据相信张安世不会不知道，更不会不知道他要是将木牛流马直接献给刘彻的话对他有多大的好处，但是刘据没想到张安世居然把这样的功劳拱手送给了小九。
虽然张安世说了木牛流马不是他的主意，但是他能够成功复原出来，这就是他的本事和功劳了。
张贺看看一脸欣慰地看着小九和张安世的刘据，再看看被小九抓着手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九的张安世，心想他肯定是把太子殿下当至交了，但是他弟弟是不是也把公主殿下当至交了他可说不好啊。
并不知道自己的阿兄和张安世的阿兄在说/想什么的小九听完张安世的话之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确定了，你就是傻。”
虽然张安世愿意吃亏，但是作为朋友的小九可不忍心霸占他的功劳，所以她让人带上木牛流马，自己拉上张安世就去找刘彻了。
小姑娘讲义气得很，当着刘彻的面小嘴叭叭地就说起了张安世的好话，换做是其他时候，刘彻肯定是越听越不痛快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看着被人抬上来的这两台木牛和流马，眼睛就像是能放光似的。
刘彻虽然没有拜读过诗仙李白的《蜀道难》，但是蜀道有多难，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听说了木牛流马的用处后，刘彻立马让人临时搭一个上坡出来，然后再让人准备八百斤左右的粮食，准备自己亲自试验一番。
当刘彻分别用木牛和流马载着约四百斤左右的粮食上坡时，他发现竟然意外地省力。
刘彻带着几分惊叹地看着张安世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小张郎官还有这样的本事，妙哉，妙哉！”
被夸了，张安世自然高兴，但是没忘了声明一点：“陛下过奖了，这都是殿下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但是张安世的功劳更大。”小九对刘彻道，“所以爹啊，你可不能亏待了他。”
小姑娘凑到刘彻的耳边小小声地对他道，“多赏张安世一些钱，我怕他不够用。”
刘彻：“……？？？”
不是，他不够用找他爹去啊，找你爹我做什么？
第86章 亲闺女带头坏亲爹的名声？
086
刘彻至今有六个女儿, 其中有四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但是直到今天，刘彻才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生外向”了。
这张安世是他生的还是他养的啊？
凭什么钱不够用了得他帮补啊？
之前刘彻看张安世不顺眼顶多只是因为他对小九过于热情, 他合理怀疑他想拱他们家的小白菜而已, 但是现在听到小九这么说之后，刘彻突然怀疑小九这棵小白菜是不是乐意被拱了。
因为就算是已经出嫁了的卫长公主她们姐妹四人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另一半不够钱用而让他这个老丈人的帮补几分啊。
怀疑，刘彻突然严重怀疑。
小九并不知道刘彻在想什么，她之所以会跟他这样提议也是有原因的。
张汤对外的名声不怎么样，一开始担任小吏的时候就跟长安的不少富商大贾交好, 哪怕如今官拜御史大夫了，依然跟他们保持密切的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不少外人看来他们之间肯定是存在着不少利益输送，在历史上，长史朱买臣、王朝以及边通三人就因为怨恨张汤而合谋利用此事陷害张汤, 以至于张汤最后选择了自杀身死。
在现实生活中, 因为小九这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所以张汤并没有落得一个含冤自杀的下场, 但是同时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张汤为人清廉, 包括刘彻。
因为历史上的汉武帝也是在张汤自杀身死之后才知道他虽为酷吏，但是却与宁成、王温舒这种巨贪截然不同，张汤的家中财产全部加起来不超过五百金，而且全都是源于汉武帝的赏赐。
但是刘彻不知道, 不代表小九不知道, 尤其是她和张安世自幼认识，来往得多了, 她自然能够发现他的家境情况，不算清贫, 但是也算不上富裕。
尤其是在张安世的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小九才意识到他之前的身体一直调理不好并不是因为没有遇上好医师，也不是张汤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不上心，单纯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财供张安世调理身体而已。
为什么刘彻赐了两个医师给张安世调理身体之后，他的情况能那么快好转？
是因为这两位医师都有手到病除的本事吗？
当然不是了，而是因为张安世的一切调理身体的费用全都由刘彻承包了。
吃得上药了，再加上有医师的精心调养，张安世的身体才能好转得这么快。
现在张安世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不必再吃什么昂贵的药，但是他这个人爱看书，平时也爱做点手工，如此一来开支自然小不了了。
毕竟这个时候的书籍并不便宜，哪怕小九早两年就已经把造纸术和印刷术交给刘彻了，而刘彻见到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成品后也大力推广，但是书籍的价格并没有出现大跳水的情况。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出现并不代表能够把书籍的价格打下来。
之前张安世没有担任郎官一职的时候，每个月张汤还会给他一笔零花钱和书籍购置费，但是自从他当上官，开始领俸禄之后，这些零花钱和书籍购置费自然是没了。
再说了，就算张汤好意思继续给张安世，只怕张安世也不好意思继续要。
然而张安世担任郎官每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小九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那点俸禄大概率是不够张安世用的了。
小姑娘自个儿有钱，而且还不少，毕竟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就拥有自己的汤沐邑了，再加上后面她自己又开厂了，更别提刘彻还时不时给她赏赐，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从现在开始小九只出不进，她所拥有的财富也足够让她花三辈子都花不完了。
所以张安世有需要的话，小姑娘是不介意把自己的钱分一点给他用的，但是小九也知道她愿意分，张安世也不会愿意要。
不过现在好了，张安世凭自己的本事把木牛流马给完美地复原出来，依照小九对刘彻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亏待张安世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让她爹多赏张安世一些钱有什么问题？
小九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张安世缺钱，而她爹又正好有钱。
见刘彻听完她的话之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转头皱着眉头看着她，小姑娘当下就愣了一下，不是，她爹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
她爹连这点钱都不愿意给？
“咋这么苟苟嗖嗖呢？”小九一激动，说话又带上了一股大碴子味，“张安世复原出来的木牛流马多好使哇，你不好好赏人家，你好意思嘛你？”
不等刘彻开口，小姑娘就直接自问自答了，“反正我肯定是不好意思嗷。”
一句话没说就被小九扣上了一顶“好意思苟苟嗖嗖”帽子的刘彻：“……”
有没有天理了？
亲闺女带头坏亲爹的名声？
刘彻差点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九给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好好赏他了？”
哦？
那是她误会了？
小九瞅了刘彻一眼，见他没有被人说中的心虚，当下就确定果然是自己误会了，当下小姑娘就弯着眼睛对刘彻道：“我就知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毕竟论赏罚分明，慷慨大方，谁比得上我爹呀？对吧？爹。”
刘彻冷笑一声，她以为她现在这么说他就会原谅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吗？
小九刚刚凑到刘彻耳边说了什么，和他们父女离了有一段距离的张安世并没有听见，但是除此之外小九和刘彻之间的对话他是全都听见了。
这会儿张安世抬头看了他们父女两人一眼，然后就看到刘彻听完小九说的话之后，嘴角正在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看到这样的刘彻，张安世不由地想起了不久前才被小黄气得要跳脚，结果下一秒就被哄得眉开眼笑的小九，那时候张安世还在想小姑娘这么好哄，也不知道是随了陛下还是皇后娘娘？
现在张安世知道答案了，原来是随了陛下。
……
既然小九都夸了一句“慷慨大方”了，那么刘彻自然是不能小气了，除了给张安世加官侍中之外，还对他多有赏赐，其中包括了一百金。
突然升职加薪还得到一大笔赏赐的张安世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在他被小九拉着来见刘彻的时候，他也猜到了自己肯定会得到一些赏赐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猜是猜对了，但是只猜对了一半——
他确实是得到了赏赐，但是不止一些。
谢过刘彻之后，张安世就和小九一块从未央宫离开了，虽然张安世才刚担任郎官不久，但是他也知道刘彻并不是一个小气的皇帝，对于能够得到他青眼的人，他向来是毫不吝啬的。
只是张安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一想到这儿，张安世比刚刚得知自己升职加薪还得到不少赏赐时还要高兴，不过他并没有忘了小九的功劳，张安世对小姑娘拱手道：“这次真的是多谢殿下了。”
闻言，小九毫不在意地小手一挥道：“既然是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
张安世见状，就笑着点点头道：“殿下你说得没错，所以陛下给我的赏赐，我打算全都送给你。”
见张安世认同自己的话，小九刚想要点头，结果把他的话听完之后，小姑娘这个头算是点不下去了：“我爹给你的赏赐，你打算全都送给我？”
“是。”
“不行！”
“为什么？”张安世说，“不是殿下你说的吗？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么又何必这么客气？”
见张安世拿自己刚刚说的话来堵现在的自己，小九叉着腰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张安世。”
“我爹给你的赏赐你就自己好好收着呗，我又不缺钱花，你给我做什么？”
而且一给还打算全部都给她。
小姑娘心想，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刚刚她还多这个嘴做什么？
“木牛流马能够被复原出来，不全是我的功劳。”张安世对小九道，“现在陛下给我加官，还给我赏赐，我没办法把我的官职分给你，但是赏赐不一样。”
“我知道殿下不缺钱花，但是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殿下要是不收下的话，我也不好意思要陛下的这份赏赐了。”
“你是不是傻？钱都送到你手里了，你还拼命往外推？”小九完全没有想到张安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心想她要是早知道他会这么做的话，那么她刚刚跟她爹白费什么唇舌呀？就为了让她多得到一些钱吗？
但问题是——
他们两人之间明显是张安世更需要这笔赏赐呀。
结果他居然打算把得到的所有赏赐都送给她？
一心想要让张安世拥有一个小金库的小九没想到她爹没有给她拖后腿，反倒是张安世给她拖后腿了。
小姑娘顿时有点想打人了。
看到小九这个样子，张安世明显愣了一下，因为她这个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看来，就算小姑娘不愿意收下他这份心意，她也不至于生气才对的。
但是张安世并不傻，而且也足够了解小九，所以回想了一下小姑娘刚刚拒绝他的理由，再联想到之前她当着他的面跟刘彻说了一句悄悄话，刹那间张安世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看向小九，然后说：“殿下，我不缺钱花。”
小姑娘早就知道张安世聪明了，所以见他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把所有的赏赐送给她，小九也不觉得意外，只是……
“你不缺钱花？”
换做是别人的话，小姑娘或许会觉得对方在打肿脸充胖子，但是换做是张安世的话，她倒是信了。
因为他并不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人。
但是问题来了——
张安世怎么可能不缺钱花？
“是。”张安世一看到小九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之间既觉得有点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他说，“殿下你也知道我平时喜欢做一些小玩意儿，去年年末的时候田翁找上了我想要与我合作，把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儿量产后拿到他名下的铺子去买，我答应了。”
田翁？
小九好奇问道：“是田甲吗？”
“对。”张安世点点头道，“其实田翁不找上我的话，我也有这个想法了。”
毕竟自己赚钱自己花之后张安世才发现钱居然那么不禁花，但是即便如此，张安世也没有想过伸手朝自己的父亲要。
虽然张安世知道自己要是伸手的话，张汤不会不给，但是张安世哪里好意思？
于是他只能另谋财路了。
不过张安世就算想要另谋财路，他也没有想过去贪污受贿，不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要知道自从他担任郎官之后，这段时间接受召见最多的人就是他这个新人了。
只要张安世有心的话，那么他完全有机会贪污受贿的，毕竟多的是人想要打听刘彻的事情。
然而张安世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一来凭着刘彻对他的恩情，他不可能做恩将仇报的事情，二来张安世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了一时的钱财而毁了自己的仕途？三来想要赚钱又不止这样一个办法。
“不过殿下你也知道田翁与我父亲相识多年，交情匪浅，跟他合作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儿。”
别的不说，至少张安世不必担心田甲会坑他。
小九心想，田甲何止是不会坑张安世？他甚至是不会亏待了他，毕竟就像张安世说的那样，田甲和张汤交情匪浅。
“原来是这样。”小姑娘这下明白了，她说，“那难怪你说你不缺钱花了。”
张安世看着小九问她：“那现在殿下可以收下我这份心意了吧？”
“当然可以了。”小九这回就同意得很干脆了，她道，“既然你不缺钱花了，那么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确实不必跟我客气。”见小九终于愿意收下他的这份心意，张安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毕竟在他看来，这份功劳他应该和小九共享才对的。
“不过你怎么不早点说啊？”这下知道了张安世不缺钱花，小九也不怕说出来伤他的自尊心了，她说，“亏得我还以为你每个月只有俸禄能花，刚刚还跟我爹说让他多赏你一些钱，省得你不够用。”
虽然张安世刚刚就已经猜到小九跟刘彻说的悄悄话是什么内容了，但是亲耳听到她这么说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笑了：“殿下你真的这么跟陛下说？”
“昂。”
“那难怪陛下当时的表情那么奇怪了。”
她爹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吗？
小九也没有多想，只是跟张安世确认道：“你真的把我爹给你的所有赏赐都送给我？”
张安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怎么能收回呢？
小九表示那他可真大方，因为她爹给张安世的赏赐可不少，光是黄金就有一百斤了，结果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说送给她就送给她了？
……
同样大方的人还有隆虑公主。
等小九的生日过去之后，宫女青雅就把小姑娘收到的生日礼物全都登记入库，处理好了之后就把登记簿送到小九面前，顺便提了一句：“殿下，隆虑公主派人给你送来的礼物非同一般，你要不要瞧瞧？”
作为最受刘彻偏爱的公主，小九每年的生日即便不大办，也依然能够收到很多人送来的礼物，之前没有纸张的时候，每次都是用柔软轻便的缣帛做登记，有了纸张之后就改用登记簿了。
虽然缣帛也好，纸张也罢，同样都是轻便之物，但是真正用起来的话，小九觉得还是纸张更方便一些。
小姑娘正要打开登记簿，结果听到青雅这话就好奇了：“隆虑姑母送我的是什么礼物？”
青雅早就在小九身边当差了，看过的奇珍异宝不说无数，那也是不少了，结果这会儿她却说隆虑公主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非同一般？
青雅道：“是一颗比拳头还要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
而且比拳头还要大？
小姑娘一下子来兴趣了，从椅子上下来后自己就去了一趟库房，照着登记簿上的标注找到了隆虑公主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打开后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散发着微微亮光的夜明珠。
小九拿起来后发现青雅说的并不准确，这颗夜明珠不是比拳头还要大，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比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还要大。
从古至今，夜明珠都是非常珍贵的，如“悬黎”和“垂棘之璧”等夜明珠的价值更是可以跟和氏璧媲美。
而此时小九手里拿着的这颗夜明珠虽然不至于价值连城，但是显然也是十分昂贵的。
如果这颗夜明珠是平阳公主送给她的话，那么小九或许不会多想就直接收下了，但是偏偏这颗夜明珠是隆虑公主送给她当做生日礼物的。
小姑娘想了想，最后决定带上这颗夜明珠去椒房殿找卫子夫。
“阿娘，你说隆虑姑母会不会是送错了？”小九把夜明珠交给卫子夫之后猜测道，“毕竟你和我的生日就差那么几十天，说不定隆虑公主同时给我们娘俩准备生日礼物，结果底下的人却弄混了。”
不怪小姑娘会这么猜测，主要是她总共有四位姑母，但是她也就和平阳公主这位姑母比较亲近而已，和其他三位姑母的关系都只是平平。
而且夜明珠是贵重之物，而她又只是隆虑公主的晚辈而已，所以怎么想她都觉得这颗夜明珠不大可能是送给她的。
“你隆虑姑母和她身边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卫子夫却说，“送进宫的礼物，自然是经过再三检查的，所以怎么会轻易弄混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无缘无故的，隆虑姑母为什么会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如果是她及笄那天送上这样一份厚礼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及笄对女子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成年礼，但是今年只是小九的十一岁生日而已。
“不用想那么多。”卫子夫笑着摸摸小女儿的脑袋，她说，“既然是你隆虑姑母送你的，你收下就是了，说不定只是你隆虑姑母膝下子嗣单薄，单纯想着把你们这些小辈都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疼爱而已。”
小九听完，默默地看了卫子夫一眼，然后道：“阿娘，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所以这样的话哄不住她的。
卫子夫被逗笑了，原本抚摸她脑袋的手改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吗？”
“行叭。”
虽然小九怀疑卫子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猜到些什么，但是见她不愿意跟她说，小姑娘也没有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她不确定隆虑姑母会不会害她，但是小姑娘百分百确定——
她阿娘是肯定不会害她的。
于是小九也就不纠结了，见卫子夫将夜明珠还给她，小姑娘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问她：“阿娘你喜欢夜明珠吗？要是喜欢的话我留你这儿给你玩儿吧。”
卫子夫说：“这夜明珠可是十分难得的，真舍得给我？”
“换做是别人的话，确实不一定舍得，但是谁让你是我阿娘呢？”小姑娘抱着卫子夫的胳膊，仰着小脸冲她笑道，“我阿娘喜欢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来。”
“你这张嘴巴是抹了蜜才来我这儿吧？”卫子夫嘴上是这么“嫌弃”的，但是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她想，小九真不愧是陛下的女儿，虽然模样和他长得完全不像，但是这张嘴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都那么会说甜言蜜语。
……
隆虑公主送给小九的那颗夜明珠最终还是留在了卫子夫这儿，等送走了小姑娘之后，卫子夫一边让人将夜明珠放好，一边让倚华出宫一趟，请隆虑公主明日进宫一趟。
她对隆虑公主这位大姑姊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前提是她不要把主意打到小九的头上。
第87章 万一刘彻突然脑子进水了呢？
087
翌日, 隆虑公主就应约进宫了，见到卫子夫后连忙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三姊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卫子夫主动上前扶起了隆虑公主, 拉着她的手坐下之后才道明自己请她进宫的用意, “小九她昨日找到我，说三姊你给她送了一颗夜明珠，因为太贵重了，她不太好意思收。”
“我就说了，你可是她亲姑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
隆虑公主点头道：“你这话说的没错。”
“只是小九要是不说的话，我还不知道三姊你给她送了那么贵重的生日礼物呢。”卫子夫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过是过个生日而已，哪里值得你送那么大的礼？”
“说来也是小九和那颗夜明珠有缘分。”昨日倚华登门的时候, 隆虑公主心有不安, 昨夜更是辗转反侧多时才勉强入眠，现在见卫子夫的态度和气, 隆虑公主悬了那么久的心总算是可以稍微落一下地了。
她娓娓道来, “在小九生日之前我还想着要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正巧这个时候碰上了一个来自乌孙国的商人，他手中有夜明珠要出售，我想着这玩意儿小九肯定会喜欢, 于是就干脆买下了……”
卫子夫也没有去深究隆虑公主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完她说之后道：“原来是这样，三姊你实在是有心了。”
“小九喜欢就好。”隆虑公主笑着道, 一旁的卫子夫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多打转，她看了她一眼后顺势转移话题, “三姊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我瞧着你的气色好像比过年那会儿要好了一些。”
“多谢关心，我现在确实比过年那会儿要好一些了。”隆虑公主说，“过年那会儿实在是太累了，再加上我这个身子骨又不争气。”
“三姊你可别这么想。”卫子夫对隆虑公主道，“你只不过是病了两年，伤了一些元气而已，只要好好静养几年的话，保准能把你的身子养回来的。”
“更何况你说的也没有错，过年那会儿确实是累，别说是你了，我过个年也瘦了好几斤。”
“所以三姊你呀，别想太多，好好把身子养好，不说长命百岁，但是好歹争取活到九十九对吧？”
虽然卫子夫出言宽慰了，但是隆虑公主知道自己和她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卫子夫哪怕过年那会儿瘦了好几斤，但是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不像她，身体累，精神更累。
不过隆虑公主心里面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那就希望能承你贵言了，说起来真的是多亏昭平长大了，那孩子心疼我身子骨不好，所以年后他就把家里的事情都担了过去，要不然我也没有机会好好休养。”
“所以我说三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卫子夫笑着对隆虑公主道，“昭平是个孝顺孩子，他现在长大了，给他说门好亲事，小夫妻俩要是感情好的话，三年保准能抱俩，到时候你们家肯定又能热闹起来了。”
卫子夫的话勾起了隆虑公主对未来的美好幻想，自从丈夫陈蟜去世之后，府上除了伺候的下人之外，就只剩下她和儿子陈昭平两人，因此隆虑公主时常觉得府上冷清。
但是如果她的儿子娶妻生子的话，隆虑公主心想，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她不仅会多一个儿媳妇，说不定还会再多几个孙子孙女，到时候府上定会如皇后娘娘所说的那样，再次热闹起来。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隆虑公主的心中就充满了期待，不过她并没有忘记了自己的打算，所以冷静下来之后，隆虑公主就口是心非地道：“昭平他今年才十五岁，离娶妻生子还早着呢，他去年才刚到他舅舅身边当差，这孩子现在一心想着先干出一番事业来，觉得这才不辜负他舅舅对他的提拔和栽培。”
“所以娶妻生子的事情我们都不着急，再等个五年、七年的话，那都是没有问题的。”
隆虑公主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卫子夫一眼就看得出来了，毕竟她跟她当姐妗也当了二十多年了，所以她对她这个大姑姊的性情也有几分了解。
同样的话如果是平阳公主说的，或者南宫公主说的话，卫子夫或许会相信，哪怕是金俗说的，她也觉得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是现在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向来没有什么上进心，习惯了安于一隅的隆虑公主，卫子夫就觉得可信度大大降低了，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母亲。
陈昭平去年为什么会到刘彻身边当差？
是隆虑公主求刘彻提拔陈昭平的吗？
不是。
是陈昭平自己有心上进吗？
也不是。
陈昭平之所以会到刘彻身边当差是因为刘彻想要帮隆虑公主这个姐姐管教孩子，同时拉拔一下陈昭平这个外甥。
毕竟陈蟜犯了“奸”罪自杀之后，他的爵位也被国除了，如此一来，作为陈蟜之子的陈昭平自然是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了，也就是说如果陈昭平想要前程的话只能靠自己去拼搏了。
刘彻和隆虑公主的姐弟关系不错，再加上他又是陈昭平的舅舅，所以刘彻自然愿意帮陈昭平一把。
陈昭平到刘彻身边当差之后具体表现如何，卫子夫并不清楚，但是她猜也猜得到肯定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了，甚至说不定还辜负了刘彻的期望，否则的话依照刘彻的性子，早就跟她夸起陈昭平了。
所以隆虑公主说的话，卫子夫压根不信，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不着急着让陈昭平娶妻生子，退一万步讲，即便陈昭平真的愿意五年后，或者七年后再娶妻生子的话，那么也绝对不是因为他一心想要先干出一番事业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么会因为什么原因呢？
卫子夫想到了小九。
小姑娘今年十一岁了，她这个年纪谈嫁人生子实在是有点早了，但是五年后她十六岁，七年后她十八岁，正是适婚的年纪。
昨日从小九那儿得知隆虑公主在她生日那天给她送了一颗那么贵重的夜明珠时，她就已经有所猜测了，现在听隆虑公主这么一说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很大概率是真的了。
不过卫子夫并没有妄下判断，而是笑着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三姊，正所谓成家立业，可见就连老祖宗都认为年轻人该先成家，再立业。”
“更何况昭平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不能时常陪在你的身边孝顺你，要是能早日娶妻生子的话，那么他就不必担心你在家中无人陪伴和照顾了。”
卫子夫说的有道理吗？
隆虑公主觉得是有道理的，如果小九现在不是十一岁，而是再大个几岁的话，那么隆虑公主自然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了，但是偏偏小九现在还小，而大汉的公主最早也是在十五岁才会出嫁。
所以即便隆虑公主希望自己的儿子最好今年就说亲，明年就娶妻，后年就生子，但是为了能够让陈昭平迎娶小九，她现在只能够昧着良心道：“我哪里需要人陪伴和照顾呀？昭平出去当差了不在家，我反而觉得清净多了。”
“等他以后娶妻了，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住，我呀，保证不掺和他们的事情，他们小两口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
隆虑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卫子夫，后者假装没察觉，听完她说的话后道：“要不说生儿子好呢，就算长大后要成家了，哪怕跟孩子分开住也不必过多的担心，但是生女儿就不一样了，小心翼翼把她养大成人之后她就得到别人家去生活，我们做父母的呀，既担心她遇人不淑，又担心她遭遇恶婆婆。”
听到卫子夫说到这里，隆虑公主的眼睛一亮，正想要趁机向她说明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做一个恶婆婆的时候，就听到卫子夫继续道，“三姊，你我都是过来人，想必也知道女子这一辈子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大概就是在家中当女儿的那段时间了，这嫁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卫子夫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隆虑公主的感慨，她道，“这话倒是真的。”
隆虑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是她的君姑馆陶公主同样也是公主，所以嫁给陈蟜之后，隆虑公主别说是骑在自己的君姑头上了，馆陶公主不骑在她的头上就算好了。
毕竟作为汉文帝和窦皇后的女儿，汉景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馆陶公主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尤其是她自恃自己有从龙之功，连刘彻做的事情不合她心意她都敢直言不满，更别提隆虑公主了。
后面陈皇后被刘彻废了之后，馆陶公主多有不满，认为刘彻这是忘了本，然而陈皇后私下施巫蛊之邪术是事实，馆陶公主事后不敢找刘彻的麻烦，但是对她这个与刘彻一母同胞的儿媳妇却没有了好脸色。
回忆起自己嫁人之后的生活，隆虑公主越发觉得卫子夫说的话有道理。
卫子夫继续道，“虽然我不止小九一个孩子，但是在五个孩子里面，我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小九这个孩子了，她小时候要不是我和陛下的疏忽，她也不会被我们弄丢了几年。”
“所以我想着把小九留到二十岁再嫁人，让她过多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如果隆虑公主只是小九的姑母的话，那么听到卫子夫这番话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但是偏偏她还想当小九的君姑，所以听到卫子夫想把小姑娘留到二十岁再嫁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二十岁？那会不会太晚了？”隆虑公主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勉强了，因为陈昭平比小九大四岁，她二十岁的时候，陈昭平就已经二十四岁了，他这么晚才娶妻的话，隆虑公主都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到抱孙子的那一天了，毕竟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要不然她也不会现在就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
虽然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但是隆虑公主也不得不承认陈昭平的性子确实是骄纵顽劣，眼见着在陈蟜去世之后，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隆虑公主就担心哪天她要是死了没人能够管住陈昭平，会让他步上了修成子仲的后尘。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隆虑公主才会盯上了小九，打上了她的主意。
小九的年纪虽然比陈昭平要小，但是她贵为公主，再加上为人既有脾气，又有主意，在隆虑公主看来，没有人比小九更适合她的儿子了。
当然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小九很得刘彻的宠爱。
所以在隆虑公主看来，如果陈昭平要是能够娶到小九的话，那么日后就算小九也管不住他，但是看在小九的份上，即便陈昭平真的闯祸了，刘彻也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虽然刘彻在去年年底已经杀过一个女婿了，但是在隆虑公主看来，那是因为鄂邑公主不得宠而已。
别看鄂邑公主的年纪跟卫长公主差不多大，但是事实上两人在刘彻那儿的待遇是有着天渊之别的，这点从她们所得到的汤沐邑就可以看得出来。
鄂邑公主的汤沐邑在江夏郡，而江夏郡不论是人口还是户数在大汉都是排倒数的，所以别说是卫长公主了，鄂邑公主的汤沐邑甚至连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的都比不上。
隆虑公主觉得但凡丁义是卫长公主的丈夫，或者是诸邑公主、石邑公主两位公主中其中一位的丈夫，说不定都不至于落得一个被弃市的下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隆虑公主才会萌生了给小九和自己的儿子牵红线的心思，毕竟在她看来，小九可比她那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要更得刘彻的宠爱，那么她的丈夫，也肯定会比其他三位公主的丈夫要更得刘彻的青眼。
毕竟人嘛，都是会爱屋及乌的。
当然了，虽然隆虑公主是为了陈昭平好才希望他能够娶到小九的，但是她想，如果她真的当上小九的君姑的话，那么她对她肯定会像平阳公主对卫长公主那样疼爱的。
只是隆虑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卫子夫竟然想把小九留到二十岁再让她嫁人，她这个想法完全超出了隆虑公主的意料了，她问，“陛下也同意吗？”
“三姊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有多疼爱小九，他不可能会不同意的。”卫子夫假装没看到隆虑公主的脸色变化，“更何况比起陛下同不同意让小九留到二十岁再嫁人，我反而更担心陛下愿不愿意让小九嫁人。”
“三姊你是不知道，张汤张御史的小儿子张安世去年年底才到陛下身边担任郎官一职，结果就不知道被陛下针对多少回了。”
虽然不知道卫子夫为什么突然提到不相干的人，但是隆虑公主还是顺势问了一句：“陛下为什么针对张御史的小儿子？”
虽然她不怎么关注前朝的事情，但是却也知道张汤有多得刘彻的信任和重用，结果这会儿卫子夫却说刘彻针对张汤的小儿子？
“还不是因为那孩子和小九关系好。”卫子夫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语地道，“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事儿陛下也是知道的，结果看到两个孩子当着他的面有说有笑的，他立马就不高兴了。”
“他年前给那孩子送了一箱书，知道人家把书都看完之后，陛下就让他把一整箱书的内容都默写出来，等那孩子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了，他还是对他多有挑剔，三姊你说陛下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隆虑公主听着有些吃惊：“真的是一字不差地把一整箱书的内容都默写出来了？”
“对啊。”卫子夫说，“我也没想到那孩子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小九跟我说起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
别人家的儿子是过目不忘，自家的儿子是合书就忘的隆虑公主：“……”
想到张汤的身份，隆虑公主说：“张御史到底是酷吏，那张安世就是酷吏之子，认真说起来的话确实是和小九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太合适。”
卫子夫就笑了：“三姊，小九不管嫁给谁，那和我们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除非小姑娘所嫁之人是另一个天家的儿子了。
“更何况陛下也不是那种只看重门第出身之人。”
卫子夫的话让隆虑公主反驳不了，毕竟刘彻要是真的只看重门第出身的话，那么这会儿坐在她面前喊她一声“三姊”的人就不会是卫子夫了。
……
送走了隆虑公主之后，卫子夫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一旁的倚华见状，出声问道：“娘娘，隆虑公主听了你的话之后，应该不会再打殿下的主意了吧？”
倚华本身就是卫子夫的心腹，当年还在小九的身边伺候过她一段时间，因此确定了隆虑公主真的打起了小姑娘的主意后，别说是卫子夫了，就连她心里头也不痛快。
毕竟小九才多大？再说了，陈昭平为人又没有什么格外出色的地方，更别提他还有一个那样的爹。
陈昭平的父亲陈蟜虽然是自杀的，但是他却死得不光彩，因为他在馆陶公主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还没除服就和他的兄弟陈须争财产，除此之外还和陈须一样都犯了“奸”罪，依照汉律当死，于是兄弟二人都自杀了。
虽然大汉在男女之事上并不保守，但是别忘了，大汉是以孝治天下的，陈蟜在为生母馆陶公主服丧期间干出这样的事情，由此可见他的人品堪忧。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虽然倚华不确定陈昭平会不会跟陈蟜一个德行，但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陈昭平小小年纪就嗜酒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去年的中秋宴上他更是酒后失态，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但是足以可见他的酒品如何了。
“按理来说她是该知难而退的，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此事还是得提前跟陛下通通气。”卫子夫说，“省得三姊求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又因为见他们孤儿寡母的，会一时心软答应了她。”
虽然卫子夫知道刘彻并不是什么糊涂蛋，但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刘彻突然脑子进水了呢？
卫子夫可不敢拿小九去赌，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她觉得有必要让刘彻知道隆虑公主的心思。
当然了，卫子夫并没有直说，毕竟再怎么样隆虑公主都是刘彻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而陈昭平也是他嫡亲的外甥，所以在刘彻来椒房殿之前，卫子夫特意让人将夜明珠摆放了出来。
夜明珠不仅于民间，于宫中也是一件稀奇的玩意儿，毕竟它不是出自大汉这片土地，所以见卫子夫这里突然出现一颗比自己拳头还要大的夜明珠，刘彻下意识地问道：“这颗夜明珠打哪儿来的？”
卫子夫说：“是小九送给我的。”
“小九送给你的？”刘彻一听，先是吃醋，“怎么就只有你有？”
继而好奇，“小九怎么会有夜明珠？”
“前几天小九不是生日嘛，三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卫子夫笑道，“小九收到之后就跑来找我了，因为我和她的生日就差一个多月，她就怀疑三姊的人是不是弄混了要送给她和准备送给我的礼物。”
“我让她放心收下好了，毕竟送礼那么大的事，三姊的人怎么会那么粗心弄混？后来我请三姊进宫一趟也跟她提起了，这颗夜明珠确实是三姊送给小九的，没有弄混。”
“不过我可没好意思跟三姊说，小九已经把夜明珠转送给我了，省得她知道之后吃心。”
得知这颗夜明珠是隆虑公主送给小九，以及小九收到这份生日礼物之后的反应，刘彻微微一扬眉头，一丝沉思在脸上飞快闪过，等他抬眸，将目光从夜明珠移到卫子夫脸上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他佯怒问道：“你怕三姊吃心，所以不把小九已经把夜明珠转送给你的事情告诉她，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怕我吃心吗？”
“怕的。”卫子夫一脸严肃地道，“所以我本来没有打算把小九说的‘我阿娘喜欢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来’这句话也告诉陛下。”
“那你现在怎么说了？”
“为了证明我怕陛下吃心呀。”卫子夫说完，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看着卫子夫那双时隔二十多年依然明亮动人的眼眸，刘彻也忍不住笑了：“小九那么会气人，肯定是随了你。”
第88章 没想到卫青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088
事关小九, 刘彻第二天就让黄松派人去调查了，隆虑公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人，做事也不够周全——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出手就是一颗夜明珠了, 结果不仅没能收买得了小九, 讨到她的欢心，反而是引起了她的怀疑，以及卫子夫的警惕——所以黄松派去调查的人很快地就查到答案了。
隆虑公主有意想让自己的儿子尚公主，而且尚的还是小九这位洛阳公主。
知道调查结果之后，刘彻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显然是对隆虑公主的做法心生不悦了。
刘彻总共有四个一母同胞的阿姊，其中还包括了和他同母异父的金俗，在这四个阿姊里面，刘彻和平阳公主的关系最好，因为和金俗相认之前, 作为大姊的平阳公主是最照顾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的。
但是刘彻和隆虑公主这个三姊的关系也不差, 眼见着自从陈蟜去世之后，隆虑公主不愿再嫁, 身子又一天差过一天, 知道她最看重陈昭平这个儿子的刘彻就想着提拔一下这个外甥。
刘彻是这么想的，如果陈昭平有真材实料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栽培他，让他出人头地, 这样隆虑公主下半辈子就可以有这个儿子依赖了；而如果陈昭平的能力平平的话, 那么作为舅舅的他也会帮扶他几分，保证他可以衣食无忧, 这样隆虑公主日后也不必再担心她这个儿子没机会继承爵位的话会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刘彻没想到，自己有心照顾隆虑公主和陈昭平, 结果他们母子二人竟然恩将仇报？
正如卫子夫所猜测的那样，陈昭平担任了郎官之后，表现平平，文不成，武不就，要不是因为他是他嫡亲的外甥，要不是因为他是隆虑公主唯一的儿子，这样的人刘彻平日里根本不会搭理，更别提关心和提拔了。
刘彻原本想着，既然这个外甥就不是个做事儿的料，那么看在他母亲的份上，他就许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好了，毕竟刘彻嫡亲的外甥并不算多，杀了修成子仲之后就又少一个了。
只是刘彻愿意许陈昭平一个荣华富贵，不代表他愿意把小九许给陈昭平。
开什么玩笑？
陈昭平是他嫡亲的外甥没有错，但是小九可是他嫡亲的女儿，当年他给卫长公主她们几个女儿寻夫婿的时候也是挑了又挑的，曹襄就不用说了，虽然不能文，但是能武，元狩四年还追随卫青出战匈奴，立下战功，其他三个女婿，包括已经被刘彻下旨处死的丁义也各有各的优点。
且不说刘彻暂时无意帮小九相看好人家，退一万步讲，即便刘彻有意，他也看不上陈昭平。
真的要把小九许给陈昭平的话，刘彻觉得那都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而是一朵天山雪莲插在牛粪上。
所以得知隆虑公主有意想让陈昭平尚公主，而且还盯上了小九，刘彻自然是不高兴了。
同样不高兴的人还有卫青，因为调查的人前来禀报的时候卫青和公孙贺也在，考虑到他们两人也不是外人了，所以刘彻并没有避着他们。
于是不止刘彻知道了隆虑公主的心思，卫青和公孙贺也知道了。
卫青向来是个本分又聪明的性子，这点从他身居高位但是却始终不插手朝政的事就看得出来了，而卫青除了不插手朝政的事之外，他也不轻易评价王孙贵戚的所作所为。
因为他和刘彻沾亲带故，那些王孙贵戚也和刘彻沾亲带故，刘彻不喜欢他们跟他说他的坏话，难不成会喜欢他跟他说他们的坏话吗？
更何况祸从口出，言多必失的道理卫青还是懂的。
只是这一次卫青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他说：“小九才十一岁，还小呢。”
一旁的公孙贺听到这话，心想十一岁确实是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因为大汉的女子大概都在十五岁之前出嫁的，所以十一二岁就给家里的姑娘相看人家一事在大汉并不稀奇。
而且越是讲究的人家，越是早早地给家里的姑娘相看人家，毕竟好女婿不是凭空蹦出来，而是靠自己踅摸出来的。
毕竟不止家有好女百家求，家有好儿也会百家争。
只是公孙贺又不傻，眼见着卫青的脸色难看，刘彻的脸也沉了下来——显然两人都对隆虑公主把主意打到小九的头上一事感到不满——他自然不会把自己心里头想的话说出来了。
公孙贺想了想，然后才开口道：“隆虑公主这事儿确实是做得不太对，但是也是可以理解的。”
公孙贺的话音刚落，刘彻和卫青两人立马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是在问“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屁话”。
顶着连襟和小舅子想要吃人的眼神，公孙贺不紧不慢地道，“正所谓家有好女百家求，小九小小年纪就已经那么有本事了，为人也伶俐，心地又善良，换做是臣的话，当然也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到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媳妇，隆虑公主自然也不例外了。”
虽然公孙贺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而且还有两个，但是两个儿子一个比小九大太多，一个比小九小太多，所以公孙贺说这样的话，倒不必担心惹刘彻和卫青生气。
果不其然，原本一脸不高兴的刘彻和卫青听到公孙贺的话之后并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情不自禁地上扬了。
虽然他们对隆虑公主打小九主意一事确实是很不满，但是听公孙贺这么一说之后，他们的怒气渐消。
公孙贺继续道：“所以陛下和仲卿你们倒也不必太生气，毕竟不管隆虑公主再怎么想让自己的儿子尚公主，决定权还是在陛下的手上。”
“陛下你不答应，隆虑公主他们也没辙。”
“子叔你说得对。”刘彻听完公孙贺的话之后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毕竟冷静一想的话就会发现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他要是不乐意把小九嫁给陈昭平的话，谁还敢来硬的不成？
不过对于隆虑公主打小九的主意，想让陈昭平娶小九一事还是让刘彻心有不满，不过他倒没有因此而下旨申饬隆虑公主和陈昭平，因为本来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隆虑公主在打什么主意，他要是下旨申饬他们母子两人的话，那么到时候就肯定不止他们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刘彻倒不是怕这种事情传开之后有损小九的名声，而是怕事情传开之后会让不少人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小九差不多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
那么到时候就不止隆虑公主和陈昭平母子两人打小九的主意，恐怕有更多的人会盯上小九了。
这可不是刘彻愿意看到的。
不过刘彻不下旨申饬隆虑公主和陈昭平，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于是平时仗着刘彻是自己的亲舅舅，即便担任了郎官一职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陈昭平就惨了，被刘彻盯上的他一下子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想要摸鱼？
做梦。
想要偷懒？
没门儿。
郎官的主要职责就是守卫门户，出充车骑，而且还得时刻准备着，供皇帝顾问差遣，原先刘彻知道了陈昭平不是这块料之后，已经默许了让他浑水摸鱼了，但是现在有心想要给他一个教训的刘彻收回了他这项特权。
于是很快的，陈昭平就发现自己现在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还比牛多！
短短不到半个月，陈昭平整个人就累得活像是被妖精吸干了阳气似的，偏偏就这样还得不到刘彻的一句赞扬，一个好脸。
陈昭平只是不够聪明而已，但是不代表他是傻子，刘彻突然这么折腾他肯定不可能只是因为闲得无聊而已，联想到隆虑公主原本的打算，陈昭平很快地就猜到了原因是什么了。
陈昭平现在已经十五岁了，从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无忧无虑，也不必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发愁，在陈昭平看来，反正等他父亲去世，他就可以继承他的爵位成为新一任的隆虑侯了，食邑足足有四千一百二十六户，虽然比不上卫青、霍去病他们这些万户侯，但是也远胜许多人了。
毕竟像公孙贺他们的爵位都是靠上战场杀敌，用军功换回来的，食邑根本比不上他的。
然而在陈蟜自杀身亡，侯国被除之后，陈昭平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陈蟜死得不光彩，陈昭平走出去也被人在后面说闲话，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家在走下坡路，除非陈昭平痛定思痛，发愤图强，否则的话没有几个人会把已经没有机会继承爵位的陈昭平放在眼里。
经历过这样的落差之后，陈昭平越发意识到权利和地位的重要性了，只是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而且做事情也是三分钟热度，否则的话在刘彻愿意提携他的时候他早就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了。
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的陈昭平在得知隆虑公主有意想让他娶小九的时候，陈昭平几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因为对于陈昭平而言，尚公主比自己发愤图强要来得轻松得多了，再加上小九向来得宠，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汤沐邑，刘彻更是时不时地就有赏赐给她。
当然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小九生得好看。
小姑娘在小的时候长得酷似卫青和霍去病，渐渐长大之后，模样反倒是和卫子夫更像了。
卫子夫当年能够得宠，模样当然是不差了，而小九生得比当年的卫子夫还要更加漂亮英气。
虽然陈昭平和小九平时接触得不多，但是两人到底是表兄妹的关系，逢年过节他们也会碰面的，所以陈昭平自然知道小姑娘越长越漂亮了。
出身好，长得漂亮，而且还得宠，对于陈昭平来说，小九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人选。
陈昭平原本想着既然刘彻当年都愿意把卫长公主许给曹襄了，那么说不定也愿意把小九许给他的，只是刘彻现在的态度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就把陈昭平给打醒了。
事实上不管是陈昭平也好，还是隆虑公主也罢，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让陈昭平娶小九的话，陈昭平和隆虑公主都能够得到天大的好处，而让小九嫁给陈昭平的话，小九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荣获“感动大汉十大扶贫人物”的称号吗？
……
对于隆虑公主和陈昭平想打自己主意一事，小九完全不知情，因为知情的人都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小姑娘知道比较好，而小九又因为年纪不大，压根没有开窍，所以让她猜的话她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刘彻他们说不说对小九而言都无所谓，因为比起这种事情，小姑娘更加关心的是对南越国的战争。
早在去年的秋天，南越国的丞相吕嘉就举兵杀了南越王和太后，改立赵建德为王，除此之外，还将大汉派往南越国的安国少季以及辩士谏大夫终军、勇士魏臣等一众汉使全都杀了。
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只是那个时候正逢小九昏睡不醒，从汾阳回来的刘彻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九的身上，因此根本抽不出心神来处理南越国的事情。
后来小九终于平安苏醒了，但是那时候临近新春，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所以即便刘彻有时间处理这件事了，他也不可能直接出兵南越。
不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历来的规矩，南越国的丞相吕嘉斩杀汉使，此举无疑是要和大汉开战的意思。
所以春耕一过，刘彻就直接下了出兵南越的诏书，同时调遣了江淮以南的水兵和巴蜀的罪人总共十万，让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杨仆、戈船将军、下厉将军和驰义侯他们兵分五路进攻南越。
此次出兵南越，霍去病没去小九不觉得奇怪，但是卫伉也没去，这就有点出乎小姑娘的意料了。
在元狩六年那一年，霍去病将匈奴单于斩于马下，成功地击溃了匈奴，使得他们在那一年终于对大汉臣服了。
那一场仗让霍去病险些丧命，回到长安养好伤之后他就把卫伉带到了身边，亲自教他如何行军打仗。
对于霍去病的这个决定，刘彻也好，卫青也罢，两人都没有反对，虽然作为卫伉的亲爹，卫青比霍去病更有资格教导卫伉，毕竟卫青的军事素养并不比霍去病差。
但是难得霍去病主动提起，而且他也确实是有资格指点教导卫伉，所以卫青很放心地就把自己的继承人扔给霍去病了。
认真算起来，卫伉已经在霍去病的身边学习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了，所以此次与南越国交战，小九原以为卫伉会随大军出击南越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此，小姑娘很好奇，所以见到卫伉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他了：“大兄，这次出兵南越你怎么不去呀？”
小九倒是没有怀疑是因为卫伉自己没那个胆子，毕竟都说虎父无犬子，再加上卫伉自幼习武，被霍去病带到身边之后更是勤学苦练，虽然小姑娘没有问过，但是她也猜得出来卫伉做这一切肯定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征战沙场的。
卫伉叹了一口气：“阿兄说我火候还没到。”
从前卫伉不是这么称呼霍去病的，但是自从听小九喊霍去病做“阿兄”之后，卫伉也觉得这样称呼更亲近，所以他也忍不住改口了。
小九瞅了卫伉一眼，见他虽然叹了口气，但是神色却不见多少的失落和怨气，就知道他对霍去病的决定十分信服了。
事实上卫伉对霍去病这位大表兄确实是十分信服，毕竟霍去病立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绩，所以对于他说的话，他奉为圭臬，对于他做的决定，他也唯命是从。
所以哪怕卫伉有心想要随大军出征南越国，但是听到霍去病的评价之后，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只是……
小九问：“阿兄说你火候没到，你就听他的话放弃这次随大军出征南越了？”
卫伉点点头，然后就听到小姑娘问道，“大兄，你有没有想过阿兄只是想试探你？”
卫伉有些不解：“试探我什么？”
“试探你适不适合当将军啊。”小九说，“要是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的话，那么还怎么当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哪？”
只能当一个被将军领着打仗的兵。
“阿兄又不是别人。”
当着小九的面，卫伉是这么说的，但是等见到霍去病之后，他就忍不住了，他问霍去病：“阿兄，你这次不让我随大军出兵南越，真的是因为我火候不够吗？”
霍去病奇怪地看了卫伉一眼：“那不然呢？”
卫伉说：“小九说你可能是在试探我。”
霍去病闻言就问了：“试探你什么？”
卫伉把小九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然后霍去病听完之后默默地看了卫伉一眼，直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阿兄。”
“也可以是个试探的。”
卫伉：“……？？？”
什么意思？
他怎么感觉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霍去病这次压着卫伉不让他参军，一方面确实是觉得他火候不够，而另一方面则是在等一个机会。
一年后，霍去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失去了匈奴的压制后，原本松散的西羌逐渐统一起来，开始侵犯大汉的西北地区，逐渐对大汉构成了威胁。
此时路博德等人花费了一年时间已经成功平定了南越国，将其设置了九个郡，统一归大汉管辖。
这一场胜利使得大汉的士气昂扬，因此得知西羌的动向之后，刘彻就派将军李息和徐自为率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夹击西羌，同时任命卫伉为宣威校尉。
当年刘彻任命年仅十八岁的霍去病为剽姚校尉的时候，是希望他能够勇猛劲疾地给匈奴一个迎头痛击，而霍去病并没有让刘彻失望。
现在刘彻任命同样年仅十八岁的卫伉为宣威校尉，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够平定西羌，宣扬大汉的威严，很显然，卫伉也没有让刘彻失望。
被霍去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卫伉第一次统兵就擒获了西羌部落的首领，同时斩首一千二百二十一级，在卫伉对西羌宣扬了大汉的武力后，将军李息采用怀柔政策，攻心为上的策略，成功地瓦解了已经群龙无首的西羌部落。
胜利的消息传回长安之后，刘彻他们喜不胜收，尤其是卫青，得知卫伉平定西羌一战中表现如此亮眼后，他心中既惊喜，又激动。
要知道在发现卫伉的性格缺陷后，卫青其实已经做好了他不会继承自己衣钵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把卫伉交给霍去病调教之后，他整个人竟然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卫青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他像是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说，但是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去病，我剩下那两个儿子也交给你了。”
原以为卫青是想要感谢自己的霍去病：“……？？？”
“哈哈哈哈……”
一旁的刘彻和小九听到卫青的话，再看到霍去病的反应，父女二人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刘据倒是好一些，没有小九和刘彻那么明目张胆，只是卫青的话和霍去病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刘据实在是没忍住，跟张安世以及卫不疑一块低头笑了起来。
霍去病没想到卫青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他把卫伉教出来了，他就赖上他了？
不过霍去病答不答应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目前还有更重要、也更棘手的一件事，那就是西羌平定了，该如何管理它？
第89章 马上就轮到你了。
089
在元狩二年之前, 大汉和西羌几乎是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冲突，因为那时候的河西走廊被匈奴占领，西羌不可能直接抵达中原, 而中原也并未将西羌视为大敌。
但是自从霍去病领兵两次征伐匈奴, 成功地占领了河西走廊之后，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从前是匈奴威胁着大汉的边境，而现在是西羌和大汉的领土接壤，牙齿还有和舌头相碰的时候，更何况是汉人与羌人？
和匈奴相比, 西羌自然是没有那么强大了，但是对于大汉而言，打下西羌不是什么难事，如何管理它才是真正的难事。
西羌和东羌不一样，东羌至少在秦朝就已经融入了中原, 生活习惯也已经从游牧文明转向了农耕文明, 而西羌却依然和匈奴一样过着游牧生活，也仍然处于奴隶制社会阶段。
这就意味着现在管理西羌比当年管理东羌要难得多了, 因为西羌完全没有接触过中原文明, 更别提被中原同化了。
“西羌的语言和生活习惯都与我们大汉不一样，再加上路途遥远，想要管理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刘彻将捷报放下之后看向小九等人，“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西羌与东羌不一样。”刘据第一个开口, 他说, “当年东羌是主动融入中原的，而西羌如今却是迫于我们大汉的武力, 所以父皇，儿臣觉得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先派兵驻扎西羌, 以武力震慑他们。”
在刘据看来，西羌现在并不是真心诚意地臣服于大汉的，所以他们一旦放松对西羌的戒备的话，那么保不齐羌乱会再次席卷而来，真到了那一天，除非是大汉无力镇压了，否则的话定是要派兵再次平定西羌的。
既然如此，那么在刘据看来倒不如现在就直接用武力镇压西羌，尽可能地降低他们再次制造羌乱的可能性。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小九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刘彻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早就发现了，虽然这个小女儿的模样跟他没有半分相像，但是脾气和性格却都有和他相似的地方。
而刘据却不一样，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性格温和谨慎，而且宽厚仁慈，这样的性子不是说不好，只是刘彻有时候却觉得实在是有点太不像他了。
子不肖父，这是很多父亲的遗憾，刘彻也不例外，当然了，即便如此，刘彻也没有萌生要更换继承人的意思，毕竟刘据除了性格和脾气不像他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尤其是元鼎四年的年底，他出远门的时候把朝政都交给刘据处理了，在他不在长安的那段时间，刘据把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在刘彻放下朝政，衣不解带地照顾小九那段时间，也是刘据一个人用他瘦弱的肩膀撑起了前朝的事。
更何况刘彻自己也很清楚，刘据即便性子和脾气不像自己，也不代表他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皇帝。
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和汉高祖的时候不一样，汉高祖当年为什么会因为太子刘盈天性纯善，仁孝恭敬而对他不满，甚至有意想要更换太子人选？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大汉处于开国阶段，刘盈的性子太过软善的话汉高祖觉得在他死后，刘盈根本镇压不住那一帮跟他一块打江山的老兄弟们。
但是现在不一样，刘彻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屡次兴兵对大汉以及大汉的百姓负担有多重，他之所以坚持，那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大汉的江山不能稳固，这天下也不能安定。
但是他可以这么做，不代表他后代也能这么做，毕竟刘彻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平定了外族对大汉的侵扰之后，大汉反而重蹈了秦朝灭亡的覆辙。
所以刘据的宽厚仁慈，正是刘彻所需要的。
只是刘彻自己也没想到，刘据虽然宽厚仁慈，却不是只一味地宽厚仁慈，在对待西羌的问题上，他展露了自己强硬的一面。
刘彻饶有兴致地问刘据：“用武力镇压之后呢？”
听到刘彻这么问，刘据就知道自己刚刚的建议得到了他的认同，当下心情不由地振奋几分，他继续道：“儿臣刚刚看过捷报，李将军在上面说了在伉表兄和西羌大战一场后，他用攻心为上的策略，成功瓦解了西羌内部的联盟，成功迫使他们向我们大汉臣服。”
“可见西羌内部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拿起武器和我们大汉为敌的，所以我们可以采用怀柔政策，以利诱之，使得他们真心臣服和亲近我们大汉。”
听完刘据的话之后，刘彻笑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对于刘彻而言，如果真的有办法让西羌真心臣服和亲近大汉的话那么当然是最好了，因为西羌各个部族的人基本生活在湟中（青海）地区，那里的海拔高，适合常年生活在那儿的羌人，但是并不适合常年生活在中原地区的汉人。
因为一个高原反应就足够坑死他们了，所以卫伉在这次平定西羌一战中能够有如此亮眼的表现，而李息又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迫使西羌臣服，这都足以让刘彻感到惊喜了。
当然了，如果后续大汉能够顺利“治”服西羌的话那就更好了，否则一旦西羌再次叛乱，大汉又得派兵镇压的话，那就得耗时耗力，耗财耗兵了。
因为自家大兄此次带兵平定西羌，所以作为弟弟的卫不疑早早就已经把西羌的情况了解透了，见刘彻赞同刘据的建议，他出声道：“西羌是游牧民族，而湟中又地处高原，若是我们大汉派兵驻扎西羌的话，将士们的粮食要怎么解决？”
虽然卫不疑现在并不知道刘彻如果要派兵驻扎西羌的话，会派多少的士兵，但是粗略一算，少说也肯定有几千人的，多的话甚至上万人，这么多人驻扎在西羌的话，总不可能靠中原长期运输粮食给他们吧？
倒也不是给不起，而是如今大汉的运输能力有限，一两次还好，长此以往的话这对大汉而言肯定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偏偏他们还不能不送，要不然驻扎在西羌的将士们得怎么办？
卫不疑说，“便是屯田只怕也解决不了驻军将士们的粮食问题。”
“到时候我们可以派人到西羌兴修水利，教羌人种植五谷，让他们发展畜牧。”小九说，“西羌地处湟中，跟我们中原相比肯定是较为落后的，但是羌人本就是游牧民族，善于畜牧，到时候让他们与中原互通有无，一来二往的，自然能够在他们和中原之间搭建起一座桥梁，用贸易手段制衡西羌部落。”
“其实羌人与汉人除了生活习惯不一样之外，大家都是普通人，大部分都希望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的，只要稳住大部分的羌人，那么即便他们内部仍然有野心不死的羌人，他们也如同苍蝇的翅膀一样，扇不起多大的风浪。”
在小九说完之后，张安世才接着道：“除此之外，为了防止西羌内部再次统一起来，我们可以将他们各分支打乱，再将部分羌人迁移到北地郡，让他们与汉人一块生活。”
羌人和汉人之间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张安世这么建议并不担心将部分羌人迁移到北地郡之后，会和当地的汉人发生无法调节的冲突和矛盾。
刘彻听完这些小辈们各自发表了自己的建议之后，突然发现大汉的未来是不必愁了，因为他们这帮才十几岁的孩子不仅能发现问题，而且还能解决问题。
“你们的建议都很不错。”至于细节当然是还需要再完善了，比如说派多少人去西羌驻军，又比如说派谁去兴修水利，教羌人种植五谷，以及将部分羌人迁至北地郡之后要如何安置他们等等。
但是不管怎么样，小九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地就把管理西羌的框架给搭起来了。
刘彻道，“到时候可以置护羌校尉，靠镇压、拉拢和分化的手段压制西羌诸部。”
这护羌校尉就和刘彻在元狩四年设置的护乌桓校尉差不多，不同的是当年刘彻设置护乌桓校尉的时候，目的是为了让乌桓从此不再和匈奴交通，而刘彻现在有意在西羌设置护羌校尉，目的当然是为了镇压西羌，预防他们的部落叛乱了。
刘彻看了卫青一眼，然后道，“卫伉此次平定西羌，立下大功，原本应该班师回朝，接受封赏才对的，只是西羌虽然平定了，但是后续的管理问题才刚刚开始，仲卿，我有意让卫伉继续留在西羌，配合李息解决西羌的管理问题。”
虽然刘彻没有明说，但是卫青也听得出来，卫伉要是继续留在西羌的话，那么少说也得在那儿待上个两三年，长的话说不定是五六年，甚至七八年。
毕竟管理西羌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想要让西羌如同东羌一样彻底地融入大汉，被中原同化，别说是刘彻这一代人了，说不定就连刘据那一代人都没办法做到。
一切都只能够靠持之以恒的坚持。
当然了，卫伉不至于得等到西羌彻底融入大汉，被中原同化之后才能够回长安，但是至少也得跟李息他们一块将刘彻下达的政策在西羌推广和实施起来，初见成效了才能回长安，否则的话只怕卫伉自己也不好意思回来了。
卫青从来不干涉刘彻的决定，这次也一样，他说：“陛下决定就好，臣没有异议。”
于是卫伉在西羌一待就从元鼎六年待到了元封四年，是的，刘彻又又又换年号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封四年的秋天，卫伉终于带兵从西羌回来了。
抵达长安的时候，卫伉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长安的变化，尤其是长安城内的地面，卫伉也不知道铺上了一层什么东西，只觉得它灰扑扑中带着一点黑，但是却意外的平坦和干净，卫伉用脚感受了一些，只觉得它十分的坚硬。
这样的地面不适合跑马，因为太硬，也太滑了，容易伤到马儿的蹄子，但是却很适合人在上面行走，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是下雨天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的话，肯定不会再发生像以前那样，身子没有被雨淋湿，靴子却沾了一脚泥的情况了。
卫伉很好奇：“这地面铺的是什么？”
“是水泥。”回答卫伉的是卫登，自从得知卫伉终于要回来长安之后，高兴的人有不少，但是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卫登了，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恨不得时间咻的一下就来到他大兄抵达长安的这一天。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卫伉抵达长安的这一天，卫登要不是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他都恨不得猴到卫伉的身上，就跟小时候一样。
不过卫登虽然顾及着颜面，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情，但是一见到卫伉，他就直接“粘”在了他的左边——因为右边已经被小九占据了——见卫伉对水泥地好奇，他立马为他介绍道，“这是小九让人捣鼓出来的，陛下见好使，就让人给城内的大街小巷都铺了起来。”
听说这水泥能被捣鼓出来又和小九有关，卫伉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右边的小姑娘……不对，应该是大姑娘了，卫伉笑道：“小九你的小脑瓜子怎么能那么好使呢？”
卫伉这么夸小九，倒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水泥而已，也因为在他留在西羌的第一年，他就收到了小九让人给他送来的、一种名叫“芸薹”的种子。
除了种子之外，还有厚厚的一本教人如何种植芸薹、如何收割芸薹、以及如何食用芸薹和如何利用芸薹榨油的书。
卫伉并不知道芸薹是什么，但是得知芸薹能食用，而且还能够榨油之后，他立马感觉如获至宝。
虽然小九已经在信中说了，这些芸薹都是通过西域那边传入大汉的，在此之前大汉并没有人种植过芸薹，所以不确定卫伉如果让人种植芸薹的话能不能成功，但是基于对小九的信任，卫伉还是二 话不说就带人照着小九教的办法开始种植芸薹了。
芸薹的种植方式并不难，而且对土壤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即便卫伉他们毫无经验，但是第一年他们仍然种活了芸薹，只是产量不太理想而已，但是卫伉没有气馁，带人继续种植。
通过总结经验和及时调整，如今西羌种植的芸薹产量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高，逐渐成为西羌百姓的收入来源之一了。
“没办法。”小九一本正经地道，“天生聪明难自弃。”
小九这话一出，别说是卫伉他们了，就连最小的霍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姊羞羞脸。”
历史上的霍嬗在十岁那年就夭折了，然而他现在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了，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小九有理由怀疑是因为元鼎元年那一年霍嬗没有跟刘彻一块去泰山封禅所以才逃过一劫的，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也好，霍嬗能够避开他的死劫那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她阿兄也不必年纪轻轻就经历丧子之痛。
懂事之后霍嬗就知道了小九不是自己的阿姊，而是自己的表姑母，但是因为打小就已经喊习惯了，再加上和小九的岁数才相差两岁，所以他对她的称呼始终没变。
小九也亦然。
毕竟以姐弟相称也好，以姑侄相称也罢，这都不影响小九和霍嬗之间的关系。
小九压根没有不好意思，冲着霍嬗扬了扬下巴：“你就说我聪不聪明吧。”
霍嬗……嗯，霍嬗弟弟无话可说，因为他阿姊确实是超聪明的。
不过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是卫伉，所以很快的，小九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卫伉的身上。
虽然通过书信，小九他们也大概知道卫伉这几年在西羌待得挺不错的，但是书信中的只言片语没办法满足小九他们的好奇心，所以难得见到卫伉了，大家都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卫伉这几年在西羌的日子。
和其他人不一样，卫登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大兄，你这次回来长安之后还会再回西羌吗？”
不怪卫登会这么问，因为他也好，卫不疑也罢，两人都和卫伉这位兄长的感情很深厚。
都说长兄为父，这话放在卫伉的身上很合适，虽然他们兄弟三人都不是同一个阿娘生的，但是哥仨的感情却打小就好，尤其是卫登和卫伉还差着好几岁，所以很小的时候卫伉就格外照顾这个最小的弟弟。
小的时候他们一块长大，往前数十几年他们都没有怎么分开过，结果因为卫伉要上战场，他们兄弟三人一分开就足足分开了四年多的时间。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卫登当然希望卫伉之后都留在长安了。
“这个得看陛下的意思。”卫伉虽然舍不得至亲，也舍不得长安，但是西羌那儿他也舍不下，“不过就算要回西羌的话，最早应该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不，最早应该是后年的事情才对。
卫伉或许以为刘彻这次召他回来长安是因为管理西羌初见成效，但是小九很清楚，刘彻是因为卫青所以才将卫伉从西羌召回来的。
因为现在已经是元封四年了，而历史上的卫青是在元封五年去世的，因为历史并没有记载卫青去世的具体时间，所以小九知道，明年一整年卫伉都得待在长安，直到卫青平安度过他的死劫。
小九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卫伉三兄弟，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
进宫之后，卫伉当然要去未央宫拜见刘彻了，但是小九并没有跟卫伉他们同行，而是准备绕道去椒房殿见卫子夫，跟卫伉分开前她说：“大兄，你去西羌这么久了，阿娘也好几年没有见到你了，待会儿你见完我爹之后，记得来椒房殿见见我阿娘，我阿娘好像有事要跟你说。”
卫伉好奇问道：“姑母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不知道啊。”小九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那我拜见完陛下之后再去拜见姑母。”卫伉笑道，“正好我也好几年没见到姑母了，怪想她的。”
小九笑了：“大兄你放心，这话我帮你转达给我阿娘。”
小九说到做到，去到椒房殿之后就跟卫子夫复述了卫伉的话，卫子夫一听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大兄去了一趟西羌回来，居然都学会油嘴滑舌了？”
换做是从前的卫伉，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小九说：“大概是菜籽油吃多了吧。”
毕竟芸薹就是油菜花嘛。
卫子夫完全没想到小九会想到这上面去，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小九见状，好奇问道：“阿娘，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子夫说，“当然是笑话你没开窍的意思了。”
小九：“……？？？”
这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当着卫伉他们的面吹嘘自己天生聪明难自弃的小九这会儿被自己亲娘的一个摇头，一句话给整懵了。
卫子夫说：“你大兄今年多大了？”
小九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应该是二十二岁了吧？”
“你爹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你阿姊了。”卫子夫说，“所以你大兄变得油嘴滑舌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有喜欢的姑娘了？”
有喜欢的姑娘就会变得油嘴滑舌吗？
小九的脑子闪过这个疑问，不过很快地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因为比起这个，她对卫子夫的猜测更好奇：“阿娘，那待会儿你可得好好地拷问拷问一下大兄。”
卫子夫被逗笑了：“不用你说我也会。”
小九一听，脑瓜子终于聪明起来了：“所以阿娘你让大兄见完爹之后就来见你，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卫子夫说，“伉儿也不小了，现在也已经建功立业了，也是时候该把娶妻生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这件事本来该由你平阳姑母操办的，但是你也知道，她不是你大兄的亲娘，她担心你大兄对着她不好说实话，所以托我帮忙问问你大兄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平阳公主作为卫伉的继母，对他虽然不说视若亲子，但是也没想过坏他姻缘，所以得知卫伉要回长安，她就特意托了卫子夫帮忙。
卫子夫道，“不过现在看来还得再问问他在西羌有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了。”
“哦，我懂了。”小九笑嘻嘻道，“催婚嘛。”
“别笑。”卫子夫看了小九一眼道，“马上就轮到你了。”
小九：“……？？？”
第90章 这是因为喜欢吗？
090
小九是元狩元年出生的, 按照公元纪年法来算的话，那是公元前122年，而现在是元封四年, 公元前107年, 所以算起来小九已经十六岁了。
这个年纪放在大汉已经不算小，可以嫁人生子了。
但是因为小九是卫子夫和刘彻夫妻两人最小的一个孩子，再加上小九虽然长大了不少，但是依然还带着几分孩子气，所以哪怕过了大汉的法定婚假年纪, 卫子夫和刘彻两人也没有急着让小九嫁人。
刘彻和卫子夫两人一个是小九的亲爹，一个是小九的亲娘，他们就是世上最有资格关心和操心小九嫁人一事的人，既然连他们都不着急，那么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资格在小九的面前多嘴了。
所以乍一听卫子夫马上就要轮到给她催婚了, 小九当即就傻眼了, 上一秒还笑嘻嘻的人下一秒就不嘻嘻了：“啊？我也要被催婚吗？”
卫子夫笑了，问了一个和刚刚类似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我寻思我也没（mèi）有多大啊。”小九说, “今年才十六, 而且还是虚岁。”
不管是第几次听，卫子夫每次都会被小九突然蹦出来的辽东口音给逗笑，她说：“你上边的几个姐姐在十六岁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出嫁了，也就是你五姊和六姊稍微晚一些, 只是即便如此, 在她们十五岁的时候你爹也已经给她们定好了亲事，你五姊去年已经出嫁了, 你六姊预计后年也要嫁人，现在就只剩下你了。”
在刘彻为五公主和六公主相看夫婿的时候, 卫子夫没有着急，倒也不是她对小九的婚事不上心，而是卫子夫知道，依照刘彻对小九的疼爱程度，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她寻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婿的。
经过隆虑公主和陈昭平的事情之后，卫子夫就更加确定了。
在察觉到隆虑公主打小九的主意那一年，卫子夫尚且没有那么笃信刘彻，要不然她也不会将这件事捅到刘彻的面前，目的就是担心刘彻会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答应隆虑公主给小九和陈昭平指婚。
但是眼见着刘彻知道隆虑公主的打算之后不仅没有心软，而且还把陈昭平给收拾了一顿，卫子夫就放心了。
卫子夫说完，见小九没有流露出反感或者不高兴的神色，她才继续道，“当然了，我刚刚说‘马上就轮到你’的意思并不是说马上就要催你嫁人，毕竟你现在想嫁人，我和你爹还舍不得呢。”
“我是想着先给你相看，定下人选，等到你二十岁再出嫁也不迟。”
虽然卫子夫当年跟隆虑公主说要把小九留到二十岁再嫁人有搪塞她的意思，但是后面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没必要让小九那么早嫁人。
都说幺仔幺心肝，其实幺女也一样，虽然卫子夫和刘彻两人总共孕育了五个孩子，但是对于最小的小九，也确实是多了几分偏爱的。
先定人选？
小九说：“可是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卫子夫看了小九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没有吗？”
本来小九是很笃定的，但是被卫子夫这么一问，就有点不确定了：“没有……吧？”
见小九被自己问一问就不确定了，卫子夫忍不住笑了，她问她：“小九，你觉得张安世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啊。”小九一听，嘴巴快过脑子地道，“人聪明又能干，长得又好看，就是有点傻乎乎的，爹那么欺负他，他都不生气。”
张安世现在已经被刘彻提拔为尚书令，不久前还被调任为光禄大夫，结果刘彻和从前一样，时不时的就爱针对一下张安世，一些很琐碎的小事也爱扔给他做。
偏偏每次张安世都欣然接受，一点都没有觉得刘彻这是在针对他，反而觉得他是因为看重他所以才让他做那些事情的。
见小九一说起张安世就忍不住笑，提起刘彻针对张安世的时候就忍不住气呼呼，卫子夫心里就已经有底了，她问她：“那你觉得他可以做你的夫婿吗？”
做她的夫婿？
张安世？
刚刚卫子夫提起张安世的时候，小九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会儿她都已经问得这么直白了，她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卫子夫的意思了：“阿娘，你怎么会想到把我和张安世扯到一块的？”
卫子夫说：“我看你打小认识那么多人，但是要说走得最近的话，除了你大兄他们，就是张安世了。”
当年卫子夫得知刘彻因为张安世“轻浮”而刁难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在隆虑公主面前提起张安世，也不过是想要堵住她的嘴而已。
毕竟那个时候小九才十一岁，别说是小九本人了，就连卫子夫也觉得没必要那么早就给她相看人家。
但是因为那时候张安世已经到刘彻身边担任郎官了，而且表现亮眼，所以卫子夫从小九和刘彻的口中听到他名字的频率就高了不少。
有一年长安特别热，卫子夫知道小九这个孩子是怕热不怕冷的，所以怕她的冰块不够用，她原先还想着把自己的拨给她用，结果没想到张安世比她还要快——
他倒是没有给小九送冰块，而是亲手做了一台用人力驱动的轮扇给小九祛暑。
虽然张安世说这台轮扇并非是他的发明，而是他在扬谷器，也就是扇车的基础上改良而来的，但是卫子夫得知此事之后仍然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
不仅仅因为他这个人聪明，也因为他对小九有这份心。
打那个时候开始，卫子夫就开始悄悄关注起张安世这个人，以及他和小九的相处了。
可以说，除了张安世的出身之外，对于他其他方面卫子夫都挺满意的，尤其是他并非是陈昭平那种草包之流，连刘彻私下也跟卫子夫提过张安世有大才。
在卫子夫看来，一个人的才识比他的出身要重要得多了。
并不知道卫子夫心中所想的小九听到她这么说就道：“那只是因为我和张安世比较聊得来而已。”
至于跟张安世成亲什么的，小九从前根本没有想过。
后面这句话小九没有说出口，但是卫子夫看她的表情就已经猜得到了，她也没有跟小九争论什么，而是突然问道：“那你觉得登儿如何？”
小九的眼睛微微睁大：“三兄？”
“嗯。”卫子夫说，“登儿跟你自幼认识，又是你舅舅的儿子，知根知底，人品又好，更重要的是你们又打小亲近……”
“那我也不可能嫁给他啊。”不等卫子夫细数完卫登的优点，小九就已经急吼吼地拒绝了，她说，“阿娘，虽然我和三兄异父异母，但是在我的心里，他就跟我嫡亲的兄长没区别了。”
所以让她嫁给卫登？
小九表示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因为总感觉有点违背伦理了，再说了……
近亲结婚要不得啊。
在卫子夫那儿，卫登是卫青的儿子或许是一个加分项，但是很显然在小九这儿就是个减分项了。
不对！
小九心想，就算三兄不是她舅舅的儿子，她也不想要嫁给他。
卫子夫当然也不知道小九心中所想了，听到她这么说，她就又提了一个人选：“那你觉得李禹如何？”
李禹？
小九对李禹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让她嫁给他？
“不行不行。”小九飞快地摇头道，“而且阿娘你忘啦？当年我还和阿兄一块揍过李禹他爹呢。”
这要是让她嫁给李禹的话，那么李敢不就成了她公爹了？
虽然当年李敢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卫青，所以乖乖挨她和霍去病的揍的，但是小九觉得别说是她了，只怕就连李敢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们两人会成为翁媳。
小九要是不提的话，卫子夫确实是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不过……
她目光含笑地看着小九道：“刚刚提到张安世的时候你可没有拒绝得这么快。”
不对，提到张安世的时候小九甚至都没有拒绝，只是疑惑而已，这跟对待卫登和李禹的区别可有点太大了。
虽然卫子夫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显，但是小九又不笨，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解释，但是几次张嘴小九都没说什么。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解释不了为什么卫子夫刚刚提起张安世的时候，她没有像对待卫登和李禹那样，直接一口拒绝。
……
见小九兴冲冲地来，结果最后却落荒而逃（bushi），倚华忍不住问卫子夫：“娘娘，你不是舍不得殿下那么早嫁人吗？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提醒殿下？”
在倚华看来，卫子夫此举简直就是帮了张安世的大忙了，毕竟她要是不提醒小九的话，那么没开窍的小九说不定等到二十岁依然还把张安世当做是朋友看待。
然而倚华不知道的是，卫子夫今天这么做虽然是临时起意的，但是目的并非是为了张安世，而是为了小九而已。
她说：“于我们的身份而言，无价宝易求，有心郎难得，如果小九没有遇上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那么别说让她二十岁才出嫁了，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是不行。”
虽然大汉从来没有公主不嫁人的先例，但是别人是别人，小九是小九，如果小九真的一辈子不嫁人的话，卫子夫不确定刘彻会不会同意，但是她想，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如果小九自己不愿意嫁人的话，她想依照刘彻对她的疼爱，保不齐真的会答应。
“但是小九和张安世是如何相处的，你我都有目共睹，更况且你什么时候见过小九那么护着一个人？”
卫子夫也是在刘彻跟她的一次抱怨中才知道小九还试过因为担心张安世的钱不够用而让刘彻多给他一些钱，她知道那个时候小九对张安世肯定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毕竟她到今天都没开窍，但是卫子夫也很确定，在小九的心里，张安世和其他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卫子夫就是因为这一份不一样，所以今天才会临时起意跟小九进行了这样一场对话。
毕竟作为一位母亲，卫子夫哪怕舍不得小九嫁人，但是也肯定是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毕竟父母会老去，兄弟姐妹也会各自成家，卫子夫舍不得让小九孤零零的。
……
小九当然不知道自家阿娘的一片苦心了，之前卫子夫笑话她没开窍也不算是冤枉了她，毕竟在今天之前，小九确实根本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
所以卫子夫突然跟她进行了这样一场对话，小九当然是感到十分意外，以及十分迷茫了。
其实要问小九喜不喜欢张安世，她可以很肯定地回答，她是喜欢他的，但是至于要问小九对张安世的喜欢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就回答不出来了。
因为还没有开窍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跟她对张安世的那种喜欢有什么区别。
小九正想着，结果没想到上一秒还在她脑子里的张安世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已经十九岁的张安世姿仪俊美，不笑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给人一种距离感，但是当他笑起来时，却濯濯如春月柳一般望而生喜，就像现在这样——
一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九，张安世的眼睛一亮，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的脸上就已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
小九原本还因为刚刚和卫子夫的一场对话而陷入了烦恼和迷茫之中，结果一看到张安世脸上的笑容，顿时只觉得清风拂面，带走了她原本的烦恼和迷茫，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了起来。
“臣见过殿下。”
张安世依然守规矩地给小九行礼，小九也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好奇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怪小九这么问，因为张安世是外男，可是他现在却是奔着椒房殿的方向而来，这当然让她感到好奇了。
虽然大汉的宫规不如后世的那么严格，但是一般来说像张安世这样的外男多少都会有些避忌，省得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张安世回答道：“我这是替人来给皇后娘娘传话的。”
至于张安世是替谁给卫子夫传话的？
那当然是卫伉了。
原来卫伉去到未央宫拜见刘彻的时候发现除了刘彻之外，刘据和卫青他们都在。
数年没见了，再加上卫伉又不仅仅只是大汉的臣子，同样也是刘彻的晚辈，所以众人一顿寒暄之后，刘彻才跟卫伉问起了西羌的情况。
由于事情太杂，问题太多，显然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是没有办法结束这一场谈话的，毕竟刘彻他们想更多地了解西羌的情况。
对此，卫伉当然是没有意见了，但是他并没有忘了自己跟小九分开的时候，她提到过卫子夫想要见他一面，有事想要跟他说的事儿，所以趁着更衣的间隙，卫伉就请刘据派人去椒房殿一趟，转告卫子夫说他可能得明日才能去拜见她。
刘据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了，正想派人去一趟椒房殿，结果正好遇上了从刘彻那儿离开的张安世。
张安世得知此事后自告奋勇帮刘据和卫伉他们当一回信使，刘据和刘彻不一样，因为张贺的原因，刘据对张安世这位好友之弟颇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意思，再加上张安世和小九的关系好，本人又有本事，这更让他对他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所以怎么会同意让张安世干一些跑腿的活儿？
尤其是还当着张贺的面。
然而张安世却不在意什么跑腿不跑腿的，他说：“正好臣也有事找殿下。”
虽然宫里的殿下多的是，但是刘据一听就知道张安世说的“殿下”指的是小九了，当下他就同意了。
看着完全放心让张安世去椒房殿传话并且跟小九见面的刘据，张贺：“……”
太子殿下对他弟弟可真的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啊。
言归正传，小九从张安世的口中听说了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后，“哦”了一声就说：“那我让青雅去跟我阿娘说一声吧？”
比起张安世，青雅显然更加适合出现在椒房殿，而且……
一想到张安世要帮卫伉给卫子夫传话，小九的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了自己刚刚和卫子夫的那一场对话，虽然她搞不懂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张安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和卫子夫碰面。
张安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他接下这个跑腿的活儿目的也只是为了见到小九而已，只是……
看着在青雅走后，盯着他看的小九，张安世笑着问道：“怎么了？殿下，是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有。”小九摇了摇头，但是目光并没有从张安世的脸上移开，她说，“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
“或许可以跟我说说？”张安世说，“说不定我可以为你分忧？”
小九想了想，然后问道：“你知道我阿娘为什么打算让大兄见过我爹之后去见她吗？”
张安世摇摇头，他原本以为卫子夫这么吩咐是因为卫伉离开了好几年，她有些想念这个侄儿所以才这么打算的，但是听小九这么问，他就意识到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小九说：“我阿娘是想给大兄催婚，顺便问问他在西羌这几年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
张安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小九等着她的下文。
“我原本还想看我大兄热闹的，结果我阿娘又说，大兄的事情完了，马上就轮到我了。”
轮到她什么？
张安世难得地愣了三秒，然后不确定地问道：“皇后娘娘……要催你嫁人？”
话刚问出口，张安世就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皇后娘娘要是想让小九早早嫁人的话，早两年就会帮她相看人家了。
果不其然，张安世见小九摇摇头说：“不是，我阿娘说先定人选，二十岁再出嫁也不迟。”
“我阿娘问我觉得你可以当我的夫婿吗？”
咚！
咚咚！
咚咚咚！
小九最后的一句话，直接让张安世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动静之大，张安世都怀疑除了他之外，小九也听到了。
然而张安世激动不过三秒，下一秒小九的一句话让张安世的心脏都不跳了（bushi），她说，“她还问我觉得三兄如何。”
张安世：“……？”
“又问我觉得李禹如何。”
张安世：“……？？”
“我阿娘问到三兄和李禹的时候，我一口拒绝了，但是问到你的时候，我没有。”小九看着张安世，十分诚实地说，“我解释不了我阿娘问到你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一口拒绝，这是因为喜欢吗？”
张安世：“……！！！！！！”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面，张安世只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的大起大落了，听到小九最后的那句话，不知怎么的，张安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殿下你觉得是吗？”
“我不知道。”小九说，“所以我想试试。”
试试？
张安世问：“殿下你想怎么……”
最后一个“试”字还没有问出口，小九就问他：“你会帮我的对吧？”
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小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安世就已经下意识地点头说：“当然。”
他话音刚落，小九就突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张安世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不等他反应过来，小九另外一只手就突然抓住了他的前襟，一个用力，张安世整个人下意识地朝小九倾了过去，两人的距离突然拉得极近，近到张安世感觉自己都能够感受到小九的呼吸了。
一瞬间，张安世喉咙发紧，看着小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热意逐渐从耳朵蔓延到脸上，熏得张安世的眼眸都微微发润。
看到向来淡定的张安世突然整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红”了起来，原本想要试试自己是不是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