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你出国吧 领导点的名
叶菁菁只介绍自己的工作:“比如说讲话稿, 在计算机里就能专门建一个,我们称之为文件夹,把一篇篇讲话稿都存入进去。以后想找的时候, 就可以直接翻出来用,还可以使用查找功能, 定位寻找某一个词某一句话。”
在成功引起一片惊呼声后, 叶菁菁开始画大饼,“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做出一套专门的办公软件系统, 来解放各位办公室同志的双手,让大家能够挑战更多富有创造力的工作。”
“另一方面关于输入法, 五笔基本确定了,再优化的空间有限。我们的重点是放在拼音上,今后我们要实现整句的输入, 这样可以提高打字效率。”
“再往后面发展, 就是语音输入,由计算机捕捉人说话的声音, 然后转变为文字。”
有领导干部生性诙谐,直接笑出声:“那可好了,以后领导们讲话就对着计算机吧,这样办公室的同志也不用速记到笔尖冒火。”
机房里的笑声简直能掀翻屋顶。
个子不高的那位领导一边笑一边点头,调侃道:“那以后我们恐怕要捧着计算机讲话咯。”
叶菁菁趁机介绍:“我们关于今后的计算机设想是,专业设备还是需要大型计算机,但个人使用的计算机应该往更小更轻的方向发展,甚至可以拿在手上, 掌上电脑。”
带头的领导微笑点头:“看来你们想的不少啊。”
叶菁菁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规划了10年发展蓝图,本科生四年,硕士三年, 博士三年,刚好10年完成目标。”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们有四个小组,分别对应不同的子项目。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成功。”
感谢现在的打孔机编程模式,使得远在分校的钱桃花等人也可以通过训练机练习,然后在不接触真正的计算机的情况下,也能手写程序,参与到项目中来。
“好!”身量不高的领导笑着点头,“那我们等你们出成绩,未来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众人的欢笑声中,这场计算机研究成果展示终于结束了。
领导们起身要走的时候,叶菁菁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中央。我谨代表77级和78级以及今后每一年的高考生、考研同学感谢中央恢复高考和研究生招录考试政策。”
她的动作太过于突兀,以至于警卫员都已经蓄势待发,下一个0.1秒就能飞扑过来,挡在她前面。
大领导们显然要比警卫员淡定的多,甚至还微笑了,点点头,表达了勉励:“你们接受了国家的挑选,好好学习,长本事,将来国家的建设,靠的还是你们。”
待到浩浩荡荡数百号领导都离开了,叶菁菁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已经汗透了。
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激动还是紧张,总之,出了楼,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校长也在走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招呼叶菁菁:“走走走,赶紧回去吧。”
他也紧张啊,谁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紧张呢。
“今天早点休息吧,昨晚没睡好吧?”
叶菁菁摇头,冷酷地提醒校长:“别想了,校长,你今晚肯定没早觉睡的。”
果不其然,等他们返回科委招待所时,呵,电话都被打爆了。
所有打电话的同志都是得到了领导的指示,想问他们西大校办厂订购新式中文打字机。
校长接电话接到耳朵痛,一时间骄傲他们的打字机确实好用,难怪受欢迎;一时间又疑惑,怎么各家领导都这么大方啊,几千块一台的打字机也这么舍得。
待到放下电话听筒的间歇,校长终于想明白了。
这相当于□□帮忙推荐啊。哪个看了会没颜色,不买呢?
好!这么多省市的头头脑脑们买了他们的打字机,以后这些省市其他单位肯定也会跟着买打字机。
他们这是?
校长好歹是能接触外文资料的人,迅速找到了对应的词:“相当于在全国范围内打了个大广告啊!”
叶菁菁点头,张罗着:“校长,我们明天就回去吧。抓紧时间培训出一批打字员,后面派到各个地区,开打字培训班,教各家单位的打字员打字。”
校长直接摆手:“这个打电话回去安排就行。你啊,不要想了,明天我们走不了。”
明天是开三中全会了,可进去开会的是各个省市的领导,他们的随行工作人员可不得第一时间过来,学习新式打字机的使用方法吗?
叶菁菁顿时眼前一黑,毫不犹豫地死道友不死贫道。
“那校长,您忙啊,我要抓紧时间把后面的程序给搞出来。”
加油!六十几岁正是闯的年纪。
叶菁菁毫不犹豫地跑上楼去,人就该做自己擅长的事。
校长学五笔打字机学的这么快,肯定教人也没问题的。
叶菁菁坚定地相信着老同志,坚决地苟了五天。
得亏临走前谢广白格外给她准备了10斤全国通用粮票,不然他们还真有可能饿肚子。
因为按照既定计划,她跟校长只在北京待三天啊。出差提前换的粮票也只能是三天的分量而已。临时想加,真挺麻烦的。
一直到12月23号,为期五天的三中全会正式结束,校长才算空出手来,和叶菁菁一道准备去前门外祥聚公回回铺面,好买点心带回去。
这是招待所服务员推荐的,说它家的点心最顺口。冬天了,正是吃萨其马、糖卷果、麒麟酥、蜜耳朵的时候。现在买了上火车,等回西津点心味儿也还在。
除了点心之外,服务员还介绍他们去内联升买了千层底布鞋。
说这鞋好,穿在脚上舒服。她还热心地帮这两位西津来的文化人换来了布鞋票。
嗯,不是用全国粮票换的,而是给了钱。
本来服务员还不肯收,说是应该的,学费。
她悄咪咪地把她高中毕业高考落榜的孩子叫到招待所了,一直跟在校长后面学五笔打字法。
叶菁菁都佩服服务员的敏锐性,竟然一眼看出了今后五笔打字员会是个吃香的岗位。
服务员推不过校长,被迫收了钱,叹气道:“怎么办呢?我现在一睁开眼睛就发愁,早点能给他找个事情做,我也就能放心了。”
校长跟着点头:“小孩子工作确实愁人。”
他也不说让服务员家小孩再复习一年,争取明年考上的话了。
500分的考卷,今年考到300分的北京考生都有学上。这小孩高中应届生啊,200分都没考到,复读也是为难自己为难老师。
叶菁菁看了眼墙上的钟,打招呼道:“那我们先去买点心了啊。”
服务员热心地帮忙指点:“出门往左边,过马路就是公交车站。”
叶菁菁跟着校长刚出门呢,迎面撞上了科委接待他们的同志,旁边有个生面孔。
校长还以为人家是特地送他们的,赶紧表示:“我们先去买点点心再去坐火车。”
哪晓得科委的同志又一把拦住:“那个,陈老啊,不好意思,您可以先走,小叶同志暂时不能走。”
校长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了?小叶同志这几天一直忙着工作,也没单独行动过,我能给她做担保。”
开玩笑,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一轮又一轮地审查,叶菁菁的祖宗八代都被翻出来了,她能有什么问题?他们又想干什么?
“您别误会。”科委的同志赶紧介绍自己身旁戴眼镜的中年人,“这位黄为民同志是高教部的,领导点了小叶同志的名,我们是过来接她去考试的。”
叶菁菁糊涂了:“考……考什么试啊?”
时空错乱了吗?现在就有公务员考试,准备让她提前上岗了?
黄为民同志略带着点打量的神情看叶菁菁:“出国留学的考试,从今年开始,我们重新选派留学生了。”
啊?出国留学?
叶菁菁是真的震惊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没申请过啊!”
她是吃过“海外关系”苦头的,否则这会儿她都应该是准外交官了。她可不敢在这时候当出头的椽子。
再说,现在已经恢复留学了?她怎么没听人说过啊?按道理来说,这种大事,学校肯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陈校长立刻提出质疑:“那也不对啊,你们选派的留学生不是从78级高考生里筛选的吗?小叶77年参加高考,78年也就是今年考的是研究生,根本不在你们的范围内。”
叶菁菁困惑地看校长:“我怎么没听说有留学的事儿?”
黄为民同志解释道:“这件事是教育部负责的,高考成绩出来后就在应届生里定下了名单。但当时我们跟其他国家的合同还没走完,所以大学招生还是按照既定计划进行,选中的同学先去上大学。学校不知道,学生本人也不晓得。现在我们这边理顺了,才一批批地通知学生过来参加选拔考试。”
可是他仍然没有回答陈校长的问题,叶菁菁不是78级高考生,为什么也在名单中?
但陈校长已经给出了他的猜测:“你们是准备让小叶出国当访问学者?”
但这也说不过去,今年八月四号下发的《关于增选出国留学生的通知》里明确提出了选拔范围:要从高校教师、科研机构的研究人员以及科技管理干部、企事业单位的科技人员中选拔,而且要有两年以上的本专业的工作经验。
小叶不管按照哪个方向选,都不符合条件。
最重要的一点是,出国选拔考试已经在9月15号举行了全国外语统考。
现在都12月23号了,出国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吧,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出国考试了?
“不是。”黄为民同志连连否认,“她就是出国留学。”
他又追问叶菁菁,“你外语怎么样?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在工人夜校办了一个日语班,还去日本考察过。”
叶菁菁悚然一惊,赶紧打破高教部同志的幻想:“我不会日语,但我英语不错。”
开什么玩笑啊,她日语还比不上王凤珍呢。后者好歹跟着方萍去厦门找田宁时,上了一个暑假的日语课,又跟伊藤洋子他们混了两个来月。
她叶菁菁啊,只限于可怜青蛙和三有拉拉。
为了彰显自己的优势,她又强调:“我翻译过我们西大化学系的英语教材,我出过一本书,关于如何背单词的,我英语日常交流还可以。”
校长直接傻眼了,下意识地阻拦:“不是,小叶,你现在出国留学,你手上的工作怎么办?快两百号人,都等着你指挥啊!”
科委的同志差点儿没热泪盈眶。
听听,还是校长专业人懂专业事。他是真不敢反驳领导,可领导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第252章 能不能再加一个人 我能参观吗
叶菁菁不假思索:“没事, 我手上的工作大框架已经打好了,接下来的工作思路也定了。后面就是写程序,细化每一个步骤, 大学生们可以做。”
她又安慰校长,“没关系的, 外国大学同样是秋天新学年开学, 我起码要到明年9月份才走。这么长时间,我应该能把工作安排好。”
黄为民却摇头:“你们通过考试的, 在国内集中学习一个月,然后直接走。”
叶菁菁满头雾水:“我就是现在去, 跟人家开学的时间也对不上啊。”
“你们过去要过语言关,还要补课,不然跟不上学业。”
叶菁菁自有叶菁菁的骄傲, 她自认为算不得学霸, 但也绝非学渣。凭什么说她跟不上啊。讲个不好听的,在某些领域, 到底谁教谁还说不清呢。
她摇头:“我应该不需要过语言关。谁来给我们考试?我跟外国学校说吧,我今年考完了,明年过去。”
她可不乐意傻乎乎地浪费时间。
黄为民急着带她去考试,实在没工夫多啰嗦,一个劲儿催她上车:“走吧走吧,先过去再说。”
这下子陈校长也顾不上买点心了,更管不了火车票了。
好端端的,两个人过来, 他一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再说就这样把小叶送走了,计算机系的那帮老东西能跟他拼命。
可他又不能劝叶菁菁别去。因为这时代讲究集体主义, 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
上级传达的指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同样也要执行。
现在领导说让叶菁菁去留学,哪怕具体细节她一无所知,她要拒绝的话,也是搞个人主义那一套。
陈校长只能吸气又呼气,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那小谢怎么办啊?你这一出去得好几年哎。”
叶菁菁先前震惊过度,没想起来这茬,这会儿终于回过神,赶紧追问:“你们要不要选派医学专业的研究生?我男朋友在西大读研,大学毕业,他英语也不错。”
校长差点儿没一口气接不上来。他这是一个没留住,还要送走俩?
好在黄为民提醒大家,出国留学不是买大白菜,这是国家公费送大家出国的。
“没有,联系国外的大学很不容易的。”
叶菁菁抓了抓脸,只能暗自叹口气。
唉,她是真想把谢广白一块儿带出去看看的。两个人既然计划好了在一起,当然要共同进步。
但要是没名额,她也没辙。因为现在都是公费留学啊,你个人自费是出不了国的。
让她因此放弃留学,那不可能。
她的人生字典里,个人发展必须放第一位。放在谢广白身上,她也是同样的标准。
一个人不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还指望谁替你负责啊。
叶菁菁原本以为选拔考试会在教育部举行,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最终车子停在了北大计算机研究所的门外。
因为时间紧张,甚至没人告诉她究竟靠什么内容,她就被带进了一间估计不到二十个平方的房间里,对面坐了三位考官,全是黄皮肤黑眼睛。
但是坐在最中间的考官一开口,却是地道的伦敦腔英语:“请坐,请做个自我介绍。”
叶菁菁听到英语就不怕了。
咳咳,有一种说法,你跟当代大学生聊啥都没问题,只要不聊他(她)的专业,他(她)就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叶菁菁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从高中毕业进厂当工人说到恢复高考,考上大学。再到听说可以本科生阶段考研,跨专业考上了化学系又读了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
听的左手边的考官都忘了说英语,直接来了句中国话:“你这经历够精彩的。”
然后他就上大招了,他拿了一本C语言原文资料,开始读两句,接着问叶菁菁一个问题。
这个放在1978年真的相当炸裂。
为什么呢?因为C语言是为了满足Unix操作系统而诞生的,它年纪很轻,1972年发布,现在只是个6岁的宝宝而已。能熟练掌握它的,在当前被认为是一群最聪明的脑袋——Unix操作系统开发工程师。
以叶菁菁的人生履历,直接上C语言考她,简直有高架大炮打蚊子——小题大做的嫌疑。
如果她不是穿越人士,如果C语言不是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必修课,她真的会被问倒的。
叶菁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谨慎地作答。
总共10道题答完了,中间的考官也听出来了:“你学过C语言?”
叶菁菁生怕被挖坑,谨慎点头:“我今年夏天去日本考察了一个月,看过相关资料,但只是皮毛而已。”
考官点点头,并没有笑着告诉她通过了,而是又拿出一本《离散数学》原文教材,让她照着读。
她读上一段,就得接受对方的提问。
这过程,听的等候在外面的陈校长都要骂娘了。
他是不想小叶通过考试,出国留学,他们西大是要好好培养小叶的。
但是,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兵被人家故意刁难。
这都什么人啊,这考的也太严了。
9月份的那个选拔考试,他们西大又不是没青年教师参加,难度系数比这个低多了。
对,校长他老人家的确开口讲不了英语,但他能连蒙带猜听懂啊。他跟大部分国内学者一样,是典型的哑巴英语。
陈校长黑着脸,真想喊一句:走,小叶咱们回去,咱不稀罕这个。
黄为民在外面听的,却是满脸欣慰:很好,这一回,起码她语言关是能过了。
说来惭愧,十年运动的影响,让国内外语人才严重凋零。矮子里头拔将军,都硬是拔不出来。
比方说,78级高考生中,他们挑出来的要送去新西兰留学的十五位学生,几乎都是清华北大的,绝对聪明孩子了吧。
结果人家新西兰方面放水再放水,要求已经降的很低,也只勉强让6个人通过了他们的考核。
屋里的面试终于结束了,大概是因为叶菁菁说自己学了半学期的物理,又考了化学系的研究生,最后她还被问了几个关于物理化学方面的问题。
谢天谢地,得亏考官问的比较浅,不然她显摆过头,丢的是她自己的脸。
出了考场,叶菁菁长长松了口气,突然间感觉自己肚子都要饿扁了。
她本以为没事了,可以去吃饭了。
然而针对她的考察居然才只进行了一步而已。
黄为民冲她点点头,表示肯定她刚才的表现,然后宣布:“走吧,下一场是笔试。”
为什么要反过来?因为考官就刚才这会儿有点空,他们还有其他任务,她只能就考官的时间。
叶菁菁直接提要求:“有吃的吗?我想垫吧两口,我刚才脑子转的太厉害,血糖供应不上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压力地跟三个人同时进行英语专业性的对话了,脑细胞都累得要罢工了。
黄为民忍俊不禁,点点头:“可以,那个,现在食堂估计没开门,给你拿两块饼干,行吗?”
有的吃,叶菁菁哪里还顾得上挑剔,立刻点头:“好,谢谢你啊,有水的话,麻烦也给我一杯吧,我现在口干舌燥。”
她吃了饼干又是一条英雌,抬头挺胸进考场。
这回考场就她一个人,也没监考老师,就一个闹钟摆在前面,还是黄为民给她发的试卷。
嗯,叶菁菁觉得这跟张四级试卷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它没有听力。
所以她写起来飞快。
密密麻麻正反两面的试卷,她总共花了不到40分钟。主要是选择题偏多,要写的字少。
她交完试卷出考场,陈校长看她的表情当真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又骄傲又舍不得。
可惜叶菁菁还沉浸在出国留学的激动中,根本顾不上安慰心情复杂的老同志。
正好到饭点了,他们拿着全国粮票跟黄为民去食堂吃饭。
当着黄为民的面,校长更是不好再对叶菁菁说什么,连排骨都吃的索然无味。
而叶菁菁这个良心不多的家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竖着耳朵听隔壁饭桌上的人闲聊。
听着听着,她突然眼前一亮,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擦擦嘴巴,扭头跟隔壁桌打听:“老师,打扰一下,你们研究所是不是在做激光照排研发啊?”
说话的女同志微微一怔,点点头:“对,我们是在做这个。”
叶菁菁眼睛更亮了:“那你们做好了没有?有没有成品啊?能不能卖?多少钱?”
哎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九月份从日本回国后,就托人打听激光照排技术的事情来着。但不知道是北大计算机研究所过于低调,还是西大的计算机系忙得要死;反正没问出个所以然了。
加上薛琴又忙着函授大学的事情,跟出口日本的业务;一时半会儿大家都顾不了。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撂下来了。
现在终于找到了卖家,叶菁菁就想在出国前把它给了结掉。
隔壁桌的女同志都被她给问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黄为民则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西大要?这个,只有报社才会用到吧。”
陈校长比他更懵逼。
他们学校什么时候要这个了?他们学校到现在还有大量讲义是手刻的蜡版油印呢。
“是西津纺织厂的工人夜校,有印刷厂专门印教材。传统的那个模式,大家觉得效率太低,满足不了学生的需要。我们去日本考察的时候,发现人家用的是激光照排技术,就想咱们国内能不能也用上。”
隔壁桌的女同志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遗憾地摇头:“我们还在努力中,暂时没有成品可以用。”
叶菁菁略有些遗憾,却还是给对方打气:“放心,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成功,说不定明年就成了。”
70年代末期,国内激光照排技术面试。现在都1978年12月下旬了,最迟也是明年搞定。
黄为民哈哈笑出声,伸手指着叶菁菁跟人家女同志强调:“我们这个小同志,搞计算机的天才。她说你们行,那肯定灵。”
那位女同志也笑了:“蒙你吉言啊。”
叶菁菁还不死心:“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雏形啊?我能看看吗?”
女同志想了想,点头道:“行吧,就是估计你看了会觉得无聊。”
叶菁菁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她得陇望蜀,“那我朋友能看吗?她是我们夜校印刷厂的负责人,印刷厂的业务量很大的。”
人家研究所的女同志大概是觉得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竟然点头同意了:“行啊,你们要看就看吧。”
嘿哟,那还有二话吗?叶菁菁必须得第一时间联系薛琴啊。
第253章 捡了个大漏 特务怎能如此心慈手软?
12月23号下午, 叶菁菁也没捞着休息。
她吃过饭,借用人家研究所的电话,打了个长途给薛琴。
后者二话不说, 立马表态:“我马上让厂里给我开介绍信。”
菁菁不说这事儿,她都要忘了。那可不行, 不紧跟时代发展, 是要影响进步的。
叶菁菁自己挂了电话,本来以为可以离开研究所等消息了, 结果又被通知继续参加考试。
这一回考的是计算机相关方面的题目,总共三张卷子, 全是英文卷,要求用英文答题。
叶菁菁都感觉自己快麻了。
这考试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有心想问, 但这时代有个特点, 就是大部分情况下你问了等于白问。没人会跟你解释,你只需要老实执行就行。
三张试卷都是正反两面, 看着好像题量也不是特别大,可架不住它难啊,是真难。
叶菁菁这回是真轻松不起来了,绞尽脑汁做题目。
因为实在太累,中途她还要了一次吃的补充能量,又喝了一杯水,上了一趟厕所。
真的,如果不是12月下旬天太冷, 她真想洗把冷水脸,好让自己脑袋更清醒些。
等到她好不容易写完试卷,再抬头看窗外, 天已经黑透了。
黄为民瞧见她脸色发白的样子,赶紧又给了她两片饼干:“吃吃吃,缓缓,缓缓。”
说实在的,他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这姑娘今天的考察内容,换成其他人,是分成三天来完成的。没错,笔试的英语和三门专业考试就要两天时间,面试单独一天,而且事先也会给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到她这儿好了,一天解决战斗。
但他们也没办法,访问学者去国外是不要人家的学位的,她想出国读研拿人家的学位,那外国大学的要求肯定更高啊。
陈校长已经等的吃不消了,立刻摆摆手:“不说了,先吃饭吧,哎哟,这可真熬人。”
黄为民过意不去,主动表示:“走吧走吧,吃点好的,我们去吃涮锅子吧。”
人家本来这个点儿都坐上回西津的火车了。结果这么一折腾,好嘞,直接又要重新买火车票。
叶菁菁出门,总算感受到了北京城冬天冰冷的寒意。乖乖,这个风一吹,当真是该缩着脖子走路。
她下了车,进了饭店才知道,黄为民说的涮锅子就是涮羊肉。
当然,他们吃的饭店不叫东来顺,不是因为东来顺贵,而是东来顺排队的人太多了。
这两年来北京的外国人多了,他们基本都会直奔全聚德和东来顺而去。
“这家店也很地道。”黄为民积极推销,“你看他们大师傅切羊肉的手法,漂亮的很。”
叶菁菁侧过头去看,确实有意思。
她本来以为是羊肉冻得硬邦邦的,然后大师傅跟机器切薄片一样切片,结果人家案板上的羊肉是半软的。就这样,也不耽误人家师傅一刀,切出来的羊肉薄厚均匀。
一碟子肉端上来时,叶菁菁竖起大拇指夸奖:“厉害,真漂亮!”
服务员原本忙得已经挂脸了,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笑,与有荣焉:“那是,我们是老店,手艺好着呢。”
她还朝叶菁菁扬了扬眉毛,小声示意,“你看那边,洋人也特地上我们店里吃涮锅子。”
叶菁菁一看,还真是,边角落里坐着的那一桌子,的确有两位白人男性。因为用不惯筷子,他们手上拿的是叉子,叉着烫好的羊肉吃。
她笑着夸奖:“这充分说明你们家有口皆碑,外国人也慕名而来呢。”
服务员乐呵呵地走了,又给他们端羊肝去了。
黄为民点头夸奖:“小叶你这个性子好,肯跟人主动讲话。我们的学生出去,哎,都偏向于埋头苦读,不太跟人交往。”
叶菁菁笑道:“我话痨。再说不爱讲话也好,不容易惹是非,不容易跟人起冲突。”
黄为民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旁边有等羊肉上桌的客人在翻看报纸,丝毫不嫌弃店里烟雾缭绕。叶菁菁伸长脖子看了眼,瞧见《人民日报》上的文章标题《要加快为受迫害的作家和作品平反的步伐》。
黄为民跟着看过去,笑道:“知识分子的春天真来了咯。”
陈校长赶紧表态:“哎哎哎,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的一份子,不高人一等也不矮人一头是最好的。”
黄为民哈哈笑:“对对对,咱们涮锅子吧。”
铜火锅里的羊油已经化开了,汤汁翻滚,他先下一盘子羊肉进锅涮羊肉,等差不多了,又加冻豆腐,接着烫大白菜。
等吃的差不多了,黄为民问他们最后是汤锅里下面条还是吃烧饼?
叶菁菁跟陈校长都选择烧饼,就着汤吃,更符合西津人的习惯。
待到汤足饭饱,大家起身出去的时候,刚好和那桌坐了两个外国人的客人前后脚。
饭店里火锅烟熏雾绕的,直到两边靠近了,黄为民才认出来前面有自己的同事。
“嘿!你也带人过来吃涮锅子啊。”
两边寒暄了两句,又各自去坐车。
往前走的时候,那个头发花白的白人男子说旁边戴着眼镜的中国男子:“付(反正是这个音儿),再过一年时间,你的英语得再训练一年会比较好。你去美国进修,你要和病人打交道,英语不行没办法念下去的。”
叶菁菁差点儿没跳起来。
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听见那位眼镜老兄略有点沮丧地接受了实力不济的事实,嗯,他的英语发音确实很成问题。
她赶紧鼓足勇气,上前用英语询问:“我能打扰一下吗?请问你也是申请去美国读医学吗?”
眼镜老兄挺客气的,直接汉语解释:“我英语不行,我学的是俄语,临时抱佛脚,没抱起来。”
唉,要是其他泡在实验室里的专业还好说,反正跟人打交道少,可他是大夫啊,要上临床的。
叶菁菁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教育部的两位同志:“那我能推荐人选吗?我有一位朋友,大夫,有工作经验,目前在西津大学读研。他的英语,跟人交流没问题。”
黄为民赶紧解释:“付医生的情况特殊,他出国留学,不是我们这边牵头的。”
怎么说呢?付医生工作的医院有一位大拿,早年就有海外留学背景,现在被邀请去美国某著名学府。
他们医院也想培养人才,就想以助理的名义派付医生跟着去进修。
高教部在这过程中,只起一个走流程的作用。
根本不可能说人家付医生去不了了,教育部再安排个其他人跟着去留学。
黄为民感觉自己刚才夸叶菁菁还是夸保守了。
这姑娘哪里是敢主动跟人搭话,她简直属泥鳅的,无孔不入。
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主动追问美国来的考官:“那我男友能申请你们的医学院吗?现在中国大陆没有托福考试的考点,他他需要怎么做?”
考官真是头回看到如此积极主动的中国人,愣了足足两秒钟的时间,才和同伴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后表示,他们可以先跟她口中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大夫”聊聊。
“26号我们飞机,在此之前,嗯,都可以。”
叶菁菁连连道谢,扭过头就对校长提要求:“校长,你打电话回学校,给谢广白开介绍信吧,他必须得坐明天早上的火车,不然时间来不及。”
陈校长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这都什么人啊,三两句话,又要把他们学校的一个优秀学生给弄走了。
叶菁菁把他拉到旁边,小小声的,特别得意:“我们这可是从上海的医院嘴里抢到的名额。”
陈校长看她得意的模样,只能摇头:“行了行了,回去我就打电话。”
12月25号,嗯,圣诞节当天下午,哎,现在北京除了使馆区估计也没人会过圣诞节。
反正就是这一天,叶菁菁在火车站接到了谢广白和薛琴。
事先声明啊,她不是为了等谢广白才赖在北京不走的。
现在的规矩也不允许,出差就是出差,事情做完必须得马上走人。不允许你把出差变成旅行的。
她能留下,是因为24号她的考试成绩才批出来,然后25号通知她填申请表。
叶菁菁都迷糊了,搞不清楚现在的流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赶去火车站,接着谢广白和薛琴。
后者十分委屈:“我还以为你就叫了我了呢,你怎么把他也喊来了?我特地带了相机呢,咱们去爬长城拍照。”
“你可歇歇吧。”叶菁菁直接拒绝,“你也不看看天多冷,要下雪了。”
谢广白只能在旁边苦笑。
从薛琴发现自己也要坐车来北京找菁菁起,这人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他理解。
他小时候看他姑爹像生死仇人,后来他堂姐结婚,他看他堂姐夫也不是很顺眼。
“走吧走吧。”叶菁菁吃不消冷风吹,“咱们先去友谊饭店,考官在那边住着。我把你送过去,你们先聊着,我带薛琴去北大计算机研究所。”
薛琴这才高兴起来,一把紧紧搂住她,呃,未果,因为两人都裹成熊了,她胳膊揽不过来。
但这不影响她心情好。
看吧看吧,菁菁还是要陪她。
所以,是她赢了。
开心的薛琴决定让叶菁菁也提前happy一下。
她俩送谢广白去友谊饭店找完考官,再坐公交车去研究所的时候,薛琴就迫不及待地跟叶菁菁分享;“哎,我跟你说个事儿啊,叶友德腿断了。”
哎,叶菁菁果然双眼放光,还有这种好事啊。
只是,薛琴是怎么知道的呢?谢广白都没说。
“哎,他们那个街道的,当你是冤大头,想找你回去伺候他呢。不过街道的人不晓得你上大学了,以为你还在我们三厂上班,找过来了。”
薛琴眉毛跳舞,得意的不得了,“我说你到北京上大学了,让他们有本事上北京找。真不要脸!”
叶菁菁摇头:“他们也嫌他是个麻烦,不想管又不是完全不管,不就找冤大头了嘛。”
真当他们傻,不知道谁对谁错?鬼哩。
不过是因为管理的核心是以最小的代价维持稳定罢了。
没有人被固定吸血,吸血鬼对社会来说就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叶菁菁跟着八卦:“他腿怎么断的啊?”
“不知道。”薛琴摇头,“街道的人没说,不过听他们讲的,好像蛮严重的,街道的人说他特别痛苦。”
叶菁菁摇头,在心中腹诽,叶友德才不会痛苦呢,为卢少婷奉献,他只会感觉幸福。
哎哟,特务怎么这样心慈手软啊,居然只是打断了他的腿。
第254章 我必须得去美国 我要挣外汇呀
俩姑娘跑去研究所看完了研发状态的激光照排技术, 薛琴还跟人家研究所谈判,想低价首先拿下成品。
她现在已经练出来了,都会找理由砍价了。看, 照排技术好不好,其他单位没直观感受是不?
到时候他们印刷厂一用上, 印出来的书质量杠杠的, 别的单位一瞧,哎哟, 这可以啊!
这不就是现成的广告嘛。
计算机研究所的人还没有大广告的意识,准确点儿讲, 这年头的科研人员几乎都没有把科研产品转化为商品的概念。
大家基本都是单纯地抱着外国有的,我们也要有的心态搞研究。
也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研究所没直接把俩姑娘给扫地出门, 只表示等成果出来了, 到时候一定通知她们。
两人兴冲冲地跑回友谊饭店,谢广白竟然还没结束面试。
准确点儿讲, 他已经不是在面试了,他给考官扎了针灸。
倒霉的考官膝盖受了凉,疼得厉害。听说他是祖传中医以后,十分大胆地表示愿意尝试,然后就当小白鼠了。
显然,小白鼠的感受还不错,双方聊的也还行。
谢广白虽然只学了一年多点时间的英语,但他秉承叶菁菁的精神, 敢于开口,语法先丢一边,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 也不耽误他大胆自我表达。
双方从针灸聊起,说到了针灸麻醉,又谈到了中药治疗肿瘤,居然说得热火朝天。
到最后,考官干脆表示愿意给谢广白做推荐,希望他好运,能够申请成功。
大家道谢告辞离开后,薛琴眨巴又眨巴眼睛,困惑地问叶菁菁:“那咱们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哎,明天一早咱们赶紧买东西去吧。”
叶菁菁摇头:“不行,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们一早先去高教部,把留学申请的事确定下来。”
薛琴疑惑:“这还有啥好确定的?不都已经走完了嚒,教育部到时候直接给你们发通知好了。”
“不一样,美国的大学不完全归政府管,它们很多事都是自行决定。”叶菁菁安抚她,“不着急,我估计也花不了几天时间。”
结果她想的挺乐观,事情发展却完全不是这个走向。
待到26号晚上,叶菁菁得到通知了,她暂时不用回去,因为下个礼拜她要去北京语言学院参加出国集训。
叶菁菁满脸懵逼:“啊?这么快啊,申请大学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月的时间吧。”
别说是通讯不便利的现在,哪怕是她穿越前,申请留学也没这么快的。
黄为民忙得很,说话都有点喘气:“不是去美国读研究生,是有个名额去德国。领导的意思是让你去德国留学,这个目前最快的。”
德国?!
叶菁菁的24k钛合金狗眼都要震瞎了。
开什么玩笑?她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折磨自己?她疯了给自己选一个地狱副本。
德国留子毕业难的苦,她是一点也不想吃。
“我不去。”叶菁菁毫不犹豫地拒绝。
如果不吃这个苦,她会死。那她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咬咬牙吃了。
但是,既然死不了,她为什么要没苦硬吃?
不干,坚决不干!
黄为民大惊失色,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你不去?!”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时代不存在个人选择的概念,属于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的状态。
黄为民过来只是通知她,并不是让她做选择。
“小叶同志,这是任务!”
陈校长见状赶紧劝叶菁菁:“小叶,不要闹脾气。”
叶菁菁仍旧摇头:“我不是闹脾气。我申请去美国读研,是因为我要去美国卖计算机操作系统挣外汇。我问了,清华微机房进口的美国电脑,7台就是21万美金。咱们国家底子薄,外汇少,全国这么大的盘子,处处都要花钱。我想的是,我们就不伸手了,我们自己想办法挣钱,进口设备,建立我们西大自己的人工智能中心。”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谢广白。
去美国卖那个什么计算机操作系统挣外汇,已经完全超出了大家的认知。
还是陈校长最先反应过来:“你去美国留学就是为了卖操作系统?”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志向。
他们西大穷,教学楼都盖不起来,学生得被迫在棚子里上课;更别说搞外汇进口微机,建设人工智能中心了。
他这个当校长的都只能往后面捎捎,压根不敢想的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竟然已经在思考要怎么一步步实现了。
叶菁菁强调:“我是去留学,顺带着把操作系统给卖了。我听说了,国家派我们出去,一个留学生一年要支付一万美金呢。这么多人,国家负担多大啊。”
黄为民的眼睛都热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哽咽:“这不是你们学生该考虑的事,你们好好学习,将来学有所成回来报效祖国就行。”
叶菁菁可不是光为了让他感动的,坚持道:“黄老师,我一定要去美国留学。美国现在已经出现家庭计算机了,现行的Unix操作系统对普通人来说太不方便了。它有市场需求,我们研发的方便操作系统出一个国际版就能填补这一块的市场空白。”
黄为民虽然感动,但从实际角度出发,仍然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
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国家已经陆续派出考察团,分别对美国、东西欧和日本等国进行考察,国内在计算机方面和欧美日本的差距,领导心里也有数。
大家的目标是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赶上,而不是说现在就超越人家。
搞科学建设不是空中楼阁,不可能直接飞上天的。
他摆摆手,试图劝她:“小叶啊,领导点名让你出国留学,就是希望你多谢多看,回来以后能带领你们年轻人的团队,飞快突破。”
薛琴急了,忍不住插嘴:“哎呀,黄老师,你们就相信菁菁吧,菁菁搞外贸很厉害的。我们西津纺织厂的生产线,就是菁菁通过贸易手段,从日本进口的。”
其实薛琴到现在也不清楚具体什么叫计算机技术,操作系统她更是一无所知。
但是年轻的女干部有自己朴实的价值观,挣外汇进口设备嘛,菁菁能用手工业制品从日本换生产线,那为什么不能用操作系统从美国换计算机呢?
黄为民无奈极了:“这不是一回事。美国人可能会买我们的丝巾,但他们不会买我们的计算机啊。”
这是大实话,连激动的陈校长都无法反驳的大实话。
但是,叶菁菁半点儿都没被打击到,她胸有成竹:”美国人日本人不想卖中文打字机给我们吗?我们这么大的市场,他们不想卖吗?是他们做不出来啊。我们做出来了,我们有这个能力,我们为什么不卖给他们挣外汇?”
从听到留学两个字,她就做这打算了。
以国内目前的状态,她即便把操作系统做出花来,起码近几年她也没办法靠它来挣钱。
别看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开了,但国内真正提出市场经济,要到1992年呢。
她在国内最多能挣个名而已。
想挣钱,还是得墙内开花墙外香,从挣外汇入手。
黄为民看她理直气壮的架势,没辙,只能表示这事儿太大,他得请示领导。
叶菁菁满怀热切地送他出门,饱含期待地请求:“黄老师,那就拜托你了啊,我们西大的人工智能中心,全指望你了。”
吓得黄为民恨不得脚踩风火轮逃之夭夭。
三万美金一台微机,一个人工智能中心最少要五十台,150万美金,把他鱼鳞剐卖了也卖不出这个价儿啊。
还指望他,他指望谁去啊!
叶菁菁折回头,对上了招待所服务员大姐又好奇又钦佩的眼光。
刚才她可都听到了,这个姑娘好能耐,竟然想卖到美国去挣美国鬼子的钱。
服务员大姐忍不住:“人家美国人真认,肯买啊?”
叶菁菁乐了:“美国人不也是人嘛,再说了,美国有家赫赫有名的王安电脑公司,它家的计算机,美国的办公室都装了。王安博士他本人就是上海出去,正宗的中国人。”
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华人,因为人家是美国籍。
但现在国内老百姓不看这个,老百姓看的是血缘。
服务员大姐立刻高兴起来:“那敢情好,真是厉害。”
叶菁菁笑呵呵:“那您还担心什么啊,我也是中国人啊,王安博士能卖好,我为什么卖不好?”
薛琴在旁边逗趣,故意调侃:“除非说你觉得我们菁菁是女同志,比不上男同志。”
服务员大姐哈哈笑,连连摆手:“那可不能,我不厉害,可我们女同志厉害着呢。”
她翻出了前两天的《人民日报》指给她俩看,骄傲地强调:“你们看,这位内蒙古的庞立勤同志,拿了男女混合气·枪40发立射的第一名,男的也打不过她的。”
叶菁菁也是头回看到这新闻,由衷地赞叹:“真厉害!”
她只知道巴塞罗那奥运会上,飞碟名将张山击败了所有男女选手,获得了男女混合项目飞碟射击比赛的冠军。后来这项目取消了,张山也就成了唯一一位击败男选手获得奥运射击冠军的女选手。
真是完美展示了什么叫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
三位女同志哈哈大笑,剩下陈校长和谢广白这两位男同志十分识相地不吭声。
陈校长还沉浸在激动中呢,他甚至生出了羞愧,要不是学校穷,那至于把人家小叶同志逼到这份上。
他郑重其事地招呼叶菁菁:“小叶,要是实在去不了美国,你还去德国留学。学校也希望你前程远大。”
总不好耽误了人家女同志将来的个人发展。
叶菁菁悚然一惊,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要是我去不了美国卖操作系统,那我还不如就在西大读研继续搞研究生呢。”
NO!NO!NO!
穿越已经够悲惨的了,她才不要给自己的人生增加更多的辛苦。
第255章 谁不想有个美好的未来 云南知青上京……
26号晚上, 终于又来了新消息,叶菁菁被拉去了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再一次演示她的操作系统。
完了, 她都困的时候,可算是给了她一句准话, 等美国大学的申请结果吧。如果申请全部落空了, 那再看后面能不能把她塞到其他组里出国留学。
嗯,现在的公派留学生都是一批批的, 几乎没有单独行动的。
叶菁菁连连点头:“那我等好消息。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还有好多活得赶着干。”
黄为民点头肯定:“当然,明早我把车票给你们送去。”
叶菁菁刚要笑着道谢, 现在火车班次少,北京又是交通枢纽,车票特别紧张。他们自己排队去买, 还不晓得要排到猴年马月呢。
黄为民突兀地问了句:“小叶, 我私人问你一句,你在美国毕业了, 还打算回来吗?你去过日本,你晓得外头有多繁华的。”
这话他不该问。
其实关于送学生出国留学这事儿,哪怕是领导们也有争议。
最害怕的是,农民辛辛苦苦种了那么多农产品,工人兢兢业业生产了那么多手工艺品——这二者是现在出口创汇的主流;好不容易攒了点钱,送出了这些学生。结果学完了,人家再也不肯回来了。
这不是大家在恶意揣度大学生,而是人之常情啊。
别的不说, 就说大学生们,如果不是国家强制分配,有几个大学生愿意回到家乡的穷山沟去?人往高处走, 是人都想过好日子。
可他还是希望像叶菁菁这样聪明且锐意进取的年轻人能回来,回到这个贫穷疲惫急需建设的国家。
只是他不想直说。
叶菁菁不假思索:“当然回来了,我可不想在国外当二等公民。我再努力融入,我也不可能变成外国人。我要我的祖国强大,这样将来不管我走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哪怕是去了外太空,我都不会低人一等。”
黄为民又下意识地描补:“也不是,你出了国就会发现,外国友人还是比较友善的,不要自卑。”
叶菁菁半口鸡汤都不肯喝:“哎哟,黄老师,咱就别自己糊弄自己了。咱们国家底子薄,就是穷。外国又不讲越穷越光荣,资本主义世界,贫穷等于懒惰等于不求上进等于自甘堕落,不会给贫穷好脸的。可咱们国家穷是因为前些年我们主要是在备战备荒,现在开会都说了要搞建设。以后好了就不穷了。”
黄为民哭笑不得。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什么时候都乐观,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
“好,明天你们好好在北京逛逛,晚上坐火车回去吧。”
叶菁菁哈哈笑:“那可得好好逛,我们回去给人带的礼物还没买呢。”
27号一大早,天上飘了雪,四人也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招待所出来了。
先前陪叶菁菁他们进京的省革委会的同志,已经在三中全会结束后,跟随本省领导回去了。
这让叶菁菁相信,针对她的特务集团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否则革委会的同志不会这么早走。
他们先去了主席纪念堂,瞻仰了水晶棺材里的主席,然后出门准备去回回铺子买点心和果脯,中午在外面吃一顿,回去拾掇拾掇,就该出发去火车站了。
经过天安门广场要去坐公交车的时候,薛琴先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哎,那边卖什么呢?这么多人!”
叶菁菁也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围在中间的人不知道是站在高台上还是怎么的,反正从她的位置看过去,他们的脚差不多跟周围的人群的黑脑袋齐平。
中间三个人成品字形,最前面的人在大声喊着什么,后面两个人顶着风雪,用力拉扯开一面旗帜,上面印着西双版纳知青……赴京……请愿。
因为隔着远,加上人的身体挡着,有几个字叶菁菁没看到。
薛琴好奇死了:“干什么呢,他们?”
陈校长微微蹙额,似乎想看清楚点。
谢广白也困惑,主动跟旁边踮脚张望的人打听:“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围人甚至舍不得转过脑袋看他一眼,只随口回了句:“云南的知青,想回城,跑北京来请愿了。”
人群里冒出议论声:“他们胆子可真不小。”
“哎哟,他们胆子什么时候小过啊。”
“没想到是云南的知青闹哦,我还以为是新疆和东北的呢。那边知青不是更多吗?”
“哎哟,云南是真的苦,那边又是奸·污女知青,又是捆绑吊打男知青,不把知青当人的。”
“真的假的?那边不是军垦农场吗?”
“就是当兵的才狠!换成老农民,知青不打回头才怪。”
叶菁菁又看到了一条横幅,上面这回写的是“我们要控诉,我们要告状”。
薛琴目瞪口呆:“怎么闹成这样了?”
她接触的知青不少,理解知青迫切想要回城的心。可他们纺织厂秋天才去云南收的菌子,没听老高说有什么大事啊。
陈校长对时事颇为关注,分析道:“应该是刚开了会定下来了,以后农场知青统一转为农场职工,不再享受知青政策。”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其他知青理论角度上还属于客人,起码能想方设法回城,哪怕希望不大,好歹也是个希望。
而一旦成为农场职工,按照现在的户籍管理制度,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城了。
薛琴张嘴,灌了一嘴巴的风,把她原本想说的话也一并压回了肚子。
她能说什么呢,她还不至于站着说话不腰疼,指责知青不踏实下放,不肯认命。
笑话!谁要认命?如果人类认命的话,那么人类也不会发展到今天。
就是因为不认命,所以社会才进步啊。
她要认命,她也不会走到今天。
这些冻得瑟瑟发抖的知青,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又有什么错呢?
谢广白抬手看了眼表,提醒他们:“走吧,要去那边转公交车。”
他话音落下,有车子朝广场开,停下后,车上下来了干部模样的人。
看样子是事情闹大了,官方派人来处理了。
“走走走。”陈校长生怕被殃及池鱼,赶紧招呼,“我们快点过去坐车。”
三人跟着他加快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公交车站,上车的时候,他们还看到广场上的双方似乎尚未达成一致。
薛琴忧心忡忡:“多冷的天啊,他们衣服穿够没有?”
云南气候炎热,她担心这些人只胡乱在外面穿了件棉袄,里面没穿毛衣,根本扛不住。
谢广白脑外科大夫出身,眼睛尖,看得清楚:“衣服应该是够的。”
不过穿再多的衣服,在这冰碴踩得嘎吱响,又是风又是雪的北国,恐怕也无济于事。
薛琴下意识地看叶菁菁,想说什么。
叶菁菁先开了口:“你回去以后记得赶紧,不,等傍晚咱们上了火车,就开始着手写篇文章,介绍我们西津纺织厂促进回城知青就业的经验。”
薛琴“啊”了声,跟不上她的节奏:“写,写这个干什么?”
他们不是在说云南知青的事吗?怎么一下子跳到西津去了?
叶菁菁不得不给证明题增加证明的步骤,跟她咬耳朵:“云南知青想回城,说白了是觉得在云南辛苦,生活不好不满意。可他们回城,没工作,这么多人闲着挣不到钱吃饭,穷则思变,会出事的。我们纺织厂安置知青的经验,可以介绍给大家。”
薛琴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猛然回过神:“你的意思是,他们上京请愿就能回城了?中央不是已经让他们就地转农场职工了吗?”
叶菁菁心道,如果没有这些云南知青豁出去了,卧·轨抗议,上京请愿,说不定知青就真回不来了。
但是,所有的权利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这话叶菁菁不好直说,只能退一步:“不管知青能不能回城,就业难都是现在的大问题。咱们厂的经验,开防空洞旅馆,给人烫头发修眉毛做足疗,这些服务方便了厂里职工和城乡居民,也创造了工作岗位,使得大家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多有意义啊,得好好推广。”
薛琴疑惑:“搞这些,撑死了能解决多少知青的就业问题啊。我跟你说,单是云南农场,就有5万知青,还有东北、新疆,那都是10万20万的,太多了,好多呢。”
得,她已经自动信服了叶菁菁的话,她也觉得这些知青能回城了。
“嗐,服务业的范畴是很广的。除了咱们厂搞的那些,我举个例子啊,家庭托儿所。现在有的单位没托儿所,职工家附近也没街道托儿所可以送小孩,家庭托儿所一个人照顾几个小孩,就能养活自己了。”
“再比方说,《水浒传》里看过吧,那个给武松送消息的郓哥,把梨子拿到饭店里卖的那个。”
薛琴听到这儿,恍然大悟:“这个字念yun(四声)啊,我以为念军呢。”
叶菁菁深吸一口气:“念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干的活,现在也是变成个工作岗位。你看饭店卖吃的,一家店就是那几样。咱们要是上饭店,想吃烤羊肉串了,在街那头,多花两个钱,让人帮忙给咱们买来,多省心。”
薛琴心虚,小小声道:“这还花钱使唤人啊,这不成了旧社会的小姐少爷了吗?多不合适啊。”
叶菁菁正色道:“可是这样可以让一个人有工作啊。要说使唤,服务员把菜从后厨端上桌,是不是被使唤了?是不是要顾客自己去端。副食品店卖菜,是不是不对,应该大家自己去菜地上摘?”
薛琴赶紧喊停:“行了行了,我错了。你接着说。”
“哎,没啥好说的。你找一本反应宋朝民间生活的书,那上面好多职业我们现在都能翻出来用呢。工业一时半会儿很难迅速发展,先把服务业搞起来,让回城知青吃上饭再说。记住啊,你能帮着多创造一个工作岗位,社会上就能少一个流氓,少一群受害者。”
她怕薛琴打退堂鼓,又给人画大饼,“有点出息啊你,你小薛书记的名头现在只能摆西津城。你就不想闻名全国?”
薛琴惊喜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眨巴又眨巴,全国啊!
叶菁菁用力点头,肯定地拍拍她的肩膀:“肯定的,加油,我等着你的名字写上新中国改革的历史呢。”
姐妹啊,姐马上要出国了,就指望你发达了,将来姐回国也是背后有人的人!
公交车疾驰在北京城的大街上。
哪怕外面风雪漫天,也挡不住天安门人潮汹涌。
1978年的冬天,这个古老的国家正拉开巨变的帷幕。
第256章 写论文准备毕业吧(捉虫) 总不能两手……
四人27号傍晚上火车, 抵达西津城的时候都28号晚上九点了。
这天寒地冻的,赶紧回家睡觉去。
然后29号一大早,叶菁菁又开启疯狂忙碌模式。
她要检查大学生们的项目进度, 还要给倒霉孩子们疯狂布置工作。
按照出国留学流程,她真正出发前, 是要去参加出国培训的, 时间非常紧。
正当她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田教授找过来了, 通知她去参加考试。
考什么呢?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也是要上理论课的。
虽然叶菁菁她一节课没上,基本靠自学成才, 但流程必须得走。
不走这个流程,她的硕士学位是拿不到的。
这回叶菁菁要疯狂眨眼睛了:“那个,教授, 我可能要出国读研。”
田教授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你要出国读研, 所以你得在国内时就把文凭拿到手。不然到时候有什么不好,你拿不到外国的文凭, 你就麻烦呢。”
虽然大家普遍认为,文化的革命开始后,我国留学就中断了,一直到今年才重新开启。
但真实的历史上,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1973年,我国就派了留学生去英国进修,共计150人,其中90人是去进修英语, 其余60人是理工医专业。
之所以后来基本没人提这茬,是因为国内政治风云变化,这批进修生并未按计划完成学业, 就被迫提前中断留学回国了。
其中原本能获得硕士学位的人,也因为大使馆方面答复不允许,没能获得学位。
现在国家又说开始往资本主义国家派留学生了,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运动的田教授没办法不心生担忧。
叶菁菁是他硬从化工的老过手上抢来的,如果不是他,人家还在老老实实待实验室研究化工呢。
如果最后小叶跑一趟国外,却遭遇跟赴英进修生一样的命运,那她回来多尴尬啊。
有个硕士的学历,回来安排工作,每个月工资也能比大学生高一级别。
最最关键的是,小叶她还没有大学毕业文凭。
就这样,这姑娘竟然一点都不替自己担忧,一心想着去美国卖操作系统,好挣钱给他们西大计算机专业建个人工智能中心。
她也该想想自己啊!
叶菁菁听田教授叨叨说着,没办法不感动。她跟田教授的师生情缘虽然时间短,但老头儿是真把她当弟子看了。
“你准备下,差不多了就考试。完了开始写论文,就写你那个汉字输入法,五笔拼音都行。”
叶菁菁想拒绝的,她更想写操作系统。
因为不管是五笔输入法还是拼音输入法,她实际上都是拿来主义。
写论文用别人的东西,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但话到嘴边了,她又怕自己写的操作系统论文直接给了别人灵感,然后美国人自己搞出来方便好用的操作系统了。
那会要了她老命,直接断了她财路的。
于是叶菁菁直接把节操丢一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我马上着手准备。”
写论文这活儿看似让人秃头,但那是肚里没货不得不闭门造车的情况。
到叶菁菁这儿就简单多了,她成果已经做出来了,她甚至不需要去找一堆参考资料,因为她就没有参考资料。
请让她苦中作乐地感谢一回穿越,她也能装一把,本文不必参考任何文献。
比起霍霍埋头准备考试和写论文的她,谢广白的日子要苦逼多了。他要疯狂补英语,还得抓紧补英文原版的专业教程,好应对一听就让人头疼美国医学院生涯。
但叶菁菁对此半点儿都不心虚。
往上的路哪有轻松的,加油吧!年轻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没看到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对我的那通电话非常满意吗?
你奶奶不会做饭,都不耽误她老人家隔三差五去饭店买了好吃的,给我送过来。
叶菁菁幸灾乐祸地往外跑,结果乐极生悲,迎头撞上了过教授,顿时心虚得恨不能原地消失。
要说对不起,她是真对不起老过同志。总共两个弟子,她这个还叛逃,一逃就要跑去美国学计算机,以后估计都要离开化工队伍了。
叶菁菁有心想学鲁迅先生一样,像安慰藤野先生一般安慰过教授。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回去了。
她不敢给别人无谓的希望。
过教授看到自己的这个弟子,也是五味杂陈。
弟子聪明是好事,太聪明也麻烦。你看,这不就被惦记上了,直接叫打包走了。
出国留学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小叶被选上太正常不过。
按照道理来讲,出国读研,筛选的标准应该是着重考察学生的科研能力。
但是77年才恢复高考,78年才开始研究生招生,高校的科研工作刚刚恢复,你上哪儿考察科研实力去?
说白了,现在重点看的是英语水平。
小叶的英语,陈校长也说了,在北京火车站都看到有人拿着她编写的英语速记手册背单词呢。
她考上了,实在理所当然。
过教授伸出手指头,虚空点了又点,最后咬牙切齿一句话:“你自己准备下,趁着出国前把书看看,赶紧考试。论文那边,刘伟开始着手写了,把你的名字带上。”
叶菁菁是真傻了:“什么论文,教授,我没来得及,反应器那个我没顾上。”
“流化床,加荧光粉的主意是你出的,论文项目就应该是你俩的。”过教授叹气,“没论文,拿不到学位的。”
叶菁菁目瞪口呆,不是吧,教授,虽然大家都开玩笑说水硕,但也不能太水啊。
过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让你写你就写,不要废话。我跟你讲,你要是在外国拿不到学位,回来你又没大学文凭,你要怎么分配?学校现在已经规定了,后面留校想搞教学搞研究的,一律得是研究生了。”
叶菁菁赶紧解释:“那个,田教授让我写论文了,争取出国前毕业。”
结果,过教授只是微微一怔,旋即嗤之以鼻:“老田就是什么都往好的想,你要是在美国读计算机读到一半被喊回来,计算机未必能搞下去了。你听我的,化工安全,就搞化工。”
摸着良心讲,他其实并不太希望学生现在就出国。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前几年派了一批留学生去英国,一个也没拿到学位不说,最近他听说还有人出国就疯了。
因为他到了英国,发现资本主义国家的老百姓根本不像国内宣传的那样水深火热,他怀疑周围全是特务,他看到的都是特务制造的假象。
他受刺激过度,精神错乱了。
现在,过教授倒不至于怕叶菁菁也会这样。毕竟她夏天才去过日本呢。
只是吧,总觉得危机重重,处处是坑。
叶菁菁没办法让过教授彻底放心。
因为人没有前后眼,人是经验获得性生物。人只能从前面发生的事,来推断后面的走向。
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我先去看书准备考试了。”
她现在都后悔穿越前没修个双学位,把化工也给学了,好歹能扒拉出点东西造论文,总比蹭人家刘伟的强吧。
都是同门,她脸挂不住。
叶菁菁头大地翻着手上的化学资料,试图捡漏。
刘伟过来找资料时,看到她焦头烂额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你现在看这个干什么?好好准备考试才是真的。放心了,论文我尽快把初稿弄出来。”
叶菁菁头都不抬:“那是你的研究成果,不是我的,我得搞自己的。不然以后我怎么抬头做人?”
刘伟挠头,他晓得这些女同志自尊心都特别强,生怕叫人说她们就是仗着自己是女同志,享受特权。
“可你现在时间来不及啊。”
她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一直都在做化工的。可以说,到西大读研,不过是为他的研究提供了更好的条件和更专业的指导。
小叶聪明,他是晓得的,但再聪明的人做研究想要出成果,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算了。”刘伟苦口婆心地劝她,“你还是好好准备出国的事吧,一心二用顾不过来。”
叶菁菁翻过一页资料,随口答道:“出国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就想试试看。哎——”
刘伟奇怪:“你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叶菁菁伸手点了点手上的资料,“这个偏微分方程的边界条件好像不行。”
刘伟凑过去看,将信将疑。
资料上的微分方程组求解的边界条件他也知道,是五十年前英国学者提出来的,广为文献报道。
“它不行?”刘伟疑惑,“怎么不行啊?”
叶菁菁比划着解释,“它应该适用于足够长的反应器,我要做的反应器达不到这个长度标准。”
刘伟没做过反应器的研究,实验也没上手过,自认为发表不了意见,直接去找了自家导师。
过教授看这姑娘轴的,还在跟资料死磕,十分之无奈:“我要你准备考试的呢?”
“教授,我真觉得这样不行。”叶菁菁伸手示意教授看。
就刘伟过去找人的这点时间,她已经把修正好的偏微分方程求解的边界条件给写下来了。
苍天啊大地,刘伟发誓,自己这位同门,从头到尾只去过一次化工实验室做实验。中途因为她赶着去吃饭,还是他帮忙看的实验。
后来,她精力全部放在计算机方面了,就再也没做过实验。
就这样,她还能发现问题!
看看过教授久久不语的反应,刘伟也能猜到,小叶发现的问题绝对不是毫无价值。
过教授沉默了足有三分钟,才长长嘘出一口气:“你是怎么想到的?”
叶菁菁生怕自己被归于“胡闹”的范畴,结结巴巴道:“我就是觉得它不对。”
她要怎么解释呢?
是做计算机项目,反而对数学问题更敏感了;还是穿越前其实她应该接触过这方面的信息,但是被她隐藏在记忆深处,现在触发了;又或者是她9月份往脑海里塞的反应器相关的资料,经过这几个月的发酵,脑袋自行处理了?
这哪能说的清楚的事。
过教授再一次叹气,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小叶啊,你真的能当中国的居里夫人的。”
叶菁菁干笑。
行了,教授,现在你说这些也没啥实际意义了。
过教授哪里想不明白这点呢。但是小叶的这个修正边界条件还不足以撑起一篇论文。
他只能拍拍手上的资料,鼓励这小孩:“你说说看,关于反应器,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不?”
叶菁菁努力咽口水,好让发干的嗓子不至于那么涩。
“我有一点点浅见,丁烯氧化脱氢是强放热的化学反应,一旦反应器的进口温度超过阈值,出口温度会大幅跳升。”
过教授催促她说重点:“不要背名词解释,我晓得反应器的着火现象。你对它的动态模拟,有什么想法没有?这才是你要研究的。”
叶菁菁深吸一口气:“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个模拟过程太复杂也太耗费时间。您希望我给着火温度和进口条件找到简单直观的数学方程。那我们能不能在计算点火温度时,把反应当成零级反应来处理?因为点火前反应的转化率很低,浓度变化也非常小。”
刘伟率先眼前一亮。
如果这样可行的话,那整个问题就极大地简化了。
过教授再一次叹气,真的,她可以成长为中国的居里夫人的。
叶菁菁呵呵,她可不敢认这顶高帽子。
她能想到这一条,是因为她高中参加化学竞赛时,题干中提到了类似的观点。
本来她以为早就忘了,结果急中生智,还真叫她扒拉出来了。
过教授下定了决心:“我给你找两个大学生,带着他们跟你一块儿做实验,争取动作快点。”
刘伟也主动请缨:“小叶你先忙你的事,我带着她们做实验。”
这会儿,叶菁菁还不忘夹带私货:“那我能推荐学生吗?”
推荐谁呀?当然是推荐刘秀华了。
早点跟着过教授做研究,熟悉科研环境。将来她考研就有巨大的优势。
刘秀华身边带着女儿,她读研留校当老师,可以免受很多波折。
过教授也知道刘秀华,对这学生印象不错,干活很踏实。
他点点头:“行吧,就叫他过来,我再找个大四的学生。”
看样子,说不定小叶还真能靠自己的研究成果,成功在出国之前,拿到化工专业的硕士学位。
第257章 他不无辜 你们共情谁?
化工方面, 叶菁菁有自知之明,她最多是站在门口看的人,连一只脚都没迈进去。
但好就好在一点, 数学给所有的理工科目托着底,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转化为数学问题。
在这方面, 她要比一般的化工专业学生要有优势。
尤其涉及到建立数学模型, 简直可以说是为她量身订做的。
她根据相平面分析,开始进行数学推演, 寻找使反应器着火的临界温度的简易算法。
人忙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一转眼, 寒假来了,街上的年味也越来越重。
但这一切和叶菁菁没啥关系,她真的已经快把自己劈成三个人来用了。
计算机小组的工作, 她要给放寒假也决定留校继续奋斗的大学生们, 做详细的布置。
她甚至开始给大学生们打样板,带着大家写论文, 好在她离开西津以后,大家还能继续拧成一股绳,朝着同一个目标奋斗。
她可没打算留在美国,她要回来的,这可都是她的班底啊。
除此之外,教授们都这么卯足劲儿给她放水了,她能不把硕士学位给拿了?
她要是这时候往后缩,那真该天打雷劈了。
叶菁菁喝了孙佩兰给她送的腊八粥, 又吃了薛琴给她拿的国光苹果,天地良心啊,到现在为止, 工人夜校的年货,还有她的一份。
她要拍着胸口承认,这是她打过的最划算的一份工。
等到小年当天,叶菁菁又吃上了谢广白奶奶亲自送过来的白糖年糕。
正在她跟谢广白大快朵颐,吃得嘎嘎香的时候,雷成松来了。
有一说一啊,外面风雪满天,他身穿绿色军大衣,踏雪而来,还真有点年代文男主角的意思。
谢广白伸手,递出一块年糕,笑着发出邀请:“尝尝,趁热吃好吃。”
雷成松接过年糕,一口一口吃着。
叶菁菁看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好意思开口。
她咽掉嘴里的年糕,主动介绍:“我也不知道出国留学的名单是怎么选的,不过你先把外语学好了,肯定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建议你读完本科再出国,这样底子容易打的牢。”
到目前为止,她和谢广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美国哪所大学录取了,还是根本没录取。
反正他们昨天才收到教育部的通知,等过了这个春节,他们就得去北京参加出国前的培训。
雷成松嘴里的白糖年糕更苦了,苦得他简直咽不下去。
“我不是问出国留学的事儿,我……那个,窦东阳叫公安给抓了。”
叶菁菁满脸茫然:“谁呀?咱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
倒是谢广白比她靠谱,大夫的记忆力惊人:“他怎么被抓了,不是瘫了吗?”
叶菁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他啊?他居然还没死?”
在她的概念中,那个什么窦东阳就是个植物人啊,仅仅是瘫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雷成松一噎,他完全没想到叶菁菁根本不记得小窦了。
她恐怕也不晓得,小窦被抓,跟她有关系吧。
叶菁菁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对这人也没啥兴趣。
但她有八卦心啊,免不了要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他都瘫了,还能作什么妖?怎么还被抓了呀?”
雷成松张了张嘴巴,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
其实小窦已经是第二次被抓了。
一个多月前,他被公安找过一回,是因为他的狐朋狗友在他家别墅的二楼为非作歹,祸害女青年。
但小窦说他不知情,他瘫痪了,根本站不起来,轮椅上不了楼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小窦他妈梅阿姨还因此特地赶回来,去公安局闹了一场,发了很大的火,不许公安再打搅小窦。
原本他听说的时候,也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最多算小窦识人不淑,被人给骗了。
结果谁曾想,新的证据居然出现了,公安得到了一本相册。
那里头的照片是不能拿出来给人看,每一张照片还附着上面女同志的姓名、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
公安顺着一个个找过去,每一个都是受害者。
谁能想到小窦会这么变态,跟公安局副局长家的于少华他们这帮家伙,祸害人家女同志还要拍照片威胁她们,完了做成所谓的《群芳谱》,当成战利品耀武扬威。
雷成松都觉得不寒而栗,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不,他们已经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是魔鬼!
而这样的魔鬼,居然曾经是自己的好朋友。
雷成松一阵又一阵的后怕。他想如果不是他对数学感兴趣,下了班把时间都花在了研究数学上,恐怕他也会沦为那群衙内中的一员。
叶菁菁看他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忍不住催了一句:“哎,他到底怎么被抓的?”
雷成松难以启齿,只能含糊其辞:“是男女问题。”
叶菁菁没听明白,就下意识感叹了一句:“果然男人挂墙上才能老实啊。”
在场两位男同志都悚然一惊,雷成松吐口而出:“你怎么都不奇怪他都瘫了,还有男女问题?”
嘿呦!
叶菁菁摇摇头,意味深长:“只剩一根手指头能动都不耽误事儿。”
嘁!没见识了吧,姐可是穿来的,见多识广。
那个日本男作家生下来就没胳膊没腿,也不耽误人家婚姻十五年,劈腿超过五十人啊。
雷成松羞愧撤退了。
他跑这趟干嘛呢?他想从叶菁菁口里听到什么呢?他真是没事找事。
他只是惆怅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现在梅阿姨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还求到他们家了。
梅阿姨嘴里抱怨的都是,全怪窦将军不管孩子。明明他一九七一年就恢复工作了,非得到一九七四年才让小儿子回城。
如果不是东阳多吃了这几年苦,说不定就不会有事儿。
可是雷成松上了大学,知道农民和下放知青真正的生活,实在没办法说窦东阳的日子过得究竟有多苦。
因为当时窦将军虽然靠边站了,但是他的老朋友们都在呀。窦东阳下放地方的地区领导就是窦将军的老战友,对他也是有照顾的。
窦东阳阳自己又是当年能够打死学校校长的造反·派头子,普通知青都不敢惹他,更何况是农民呢。
他的苦又能苦到什么地步。
如果他下放就有资格报复社会,那么地球早就爆·炸了。
叶菁菁和谢广白对视一眼,都觉得雷成松莫名其妙。
他俩谁也没特地去打听窦东阳被抓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时间,顾不上,他俩现在做到哪件事情不比那个什么窦将军家的公子重要啊。
但哪怕他们不打听,这事儿也迅速地发酵开来了。
因为整个案情太过于炸裂。
从1973年到今年,窦东阳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先后勾引、劫持八十多名女青年到别墅,采取伪装公安恫吓、持刀威胁、毒打和利诱等手段,使女青年们深受其害,更有多人惨遭强·暴乃至轮·奸。
甚至有女青年不堪羞辱,愤而自杀。
这种罄竹难书的罪行,放在手抄本里头都觉得夸张。可谁能想到这就是黑暗的事实呢?就发生在西津城里的罪恶。
消息传到大学里,各家高校都跟着炸裂了,所有人都在讨论此事。
等等,这都要过年了,大学还没放寒假吗?学校里头哪来的人?
嗐!这时代大学生放寒假不回去是常态。
因为寒假时间短啊,前后加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且现在交通是真的非常不方便,火车转汽车转轮船转公交车转拖拉机,再靠两条腿翻山越岭,是大学生们回家的常态。
单程超过一个礼拜,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与其来回折腾一趟花费半个多月的时间,还要开销路费;不如老实留在学校里,正好趁着放假多学点。
叶菁菁领导的计算机小组,就一个大学生都没回去。
至于说过年应该要全家团圆,欢度春节。
嗐,文化的革命阶段,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不放假。
一直到今年,也就是1979年1月17日,《人民日报》才刊发了两篇读者来信,分别是《为什么春节不放假?》和《让农民过个“安定年”》,首次公开提议过年了要给工人、农民放假。前几天起,才有部分省市开始宣布恢复春节休假了。
如此之仓促,也就导致了现在人对回家跟家人一块儿过年,没那么强烈的执念。
但年还是要过的。
所以,除夕夜,学校特地组织留校的大学生们,一块要去食堂包饺子,共度春节。
叶菁菁是计算机小组的组长,身上还有个辅导员的兼职,所以中午吃完年夜饭,她就跟谢广白一道回学校,和大家伙儿一块包饺子。
食堂里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讨论窦将军之子的罪恶滔天。
如果不是公安调查出来,谁敢想这群衙内竟然能如此无法无天,而且还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这里是西津城啊,不是穷乡僻壤不是荒郊野外,不是封闭的农场,是繁华热闹的西津城,罪恶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有人叹气:“他老子也是真倒霉,堂堂的战斗英雄,将军啊,杀了多少敌人,结果老子英雄儿狗熊,带累了他一生的英明。”
另一个人反驳:“哎呦,撇不清的。那个窦东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老子的人不知道这个事?没他包庇,还到不了今天呢。”
旁边有人替窦将军辩白:“那你冤枉他了。窦将军早几年就调到外地去了,根本没空回来。他又没长千里眼,哪里晓得他儿子干了什么。”
这时代大概是因为特别讲究集体主义精神,所以家庭关系尤其是亲子关系,普遍不怎么亲密。父母对儿女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多了去。
反驳的人这下子哑口无言了。
不少人跟着附和,颇为同情倒霉的窦将军。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也得不了好啊。
“你们同情他?”突然间,一个声音扬高了,“你们没问题吧?”
朱向东不知道为啥要跑到学校来了,他大步往前走,目光像旋转的钢刷一样,从每个学生的脸上刷过,丝毫不掩饰失望和……嗯,应该是鄙夷。
被他目光刷过的人感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反驳:“老将军戎马半生,老了,儿孙不肖,他还不够倒霉呀?”
“他倒霉是他自找的!”朱向东冷笑,“没有家庭的纵容和包庇,窦东阳敢这么无法无天?”
“都讲了,窦将军前几年就已经调到外地去了。他工作多忙啊,根本没空回来,怎么可能知道儿子干了什么?”
朱向东的脸上满是讥诮:“就是因为他早就调到外地去了,所以他才是罪魁祸首!”
妈呀!食堂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一说一呀,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胆儿都很肥,什么都敢拿出来讨论,什么话都敢说。
否则,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也不会从大学开始。
但你敢说不等于乱说啊。
你这就冤枉人了吧,人家窦将军都不在西津,他怎么可能是恶性案件的罪魁祸首?这都赶得上莫须有了。
朱向东放完炸·弹,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反而认定了道理站在自己这一边。
“既然他老人家早就调走了,那么西津窦家的高干楼别墅是怎么回事?”
“对,他的级别在这儿,那是组织上分配给他住的。”
“但是,组织上这么分配,是为了他的工作需要。他离开西津城,为什么不把房子交回去?”
“如果没有这套别墅,他儿子跟普通工人一样,只能住集体宿舍,只能正常地等待单位分房,他还有犯罪场所吗?没有犯罪场所的话,犯罪还能进行下去吗?”
“他的贪婪,他的多吃多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真正根源!”
“无辜吗?这些爹妈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朱向东的目光再一次扫视众人,怜悯地摇摇头:“你们这些连正常的学生宿舍都没有,只能住防空洞的大学生,居然会认为人家高高在上,不晓得在全国各地占了多少栋别墅的将军可怜,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可怜别人之前,先可怜可怜自己的脑袋瓜子吧。”
他的话像巴掌一样,重重地落在在场学生的脸上。
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人愤怒地瞪着眼睛,想要反驳回头,却又一时间找不到话。
食堂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还是校长从后厨出来了,笑着招呼大家:“都包的怎么样了?来来来,包好的都拿过来,先下锅煮饺子。”
等到学生们动起来,气氛和缓一些之后,陈校长才一边跟着大家一块儿包饺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们做学问做研究呢,都讲究一个客观,要以旁观者的姿态进行。但生而为人,都会有自己的立场。”
“在场的诸公,都是将来的知识分子。那我们知识分子,应该站在什么立场?我们既然是劳动人民中的一员,希望大家今后,不管什么情况,都尽可能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去看待问题。”
“千年前,唐朝大诗人李白就说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今天我送给诸公,与诸公共勉。”
校长点点头,伸手指着电视机,微笑道,“好了,迎春文艺晚会开始了,大家一块儿的欣赏吧。”
哇!今年的春节气氛是真不一样,中央电视台还有迎新春文艺晚会呢。
为此,校长特地把自己家的十二寸电视机给搬到食堂了。
伴随着欢快的歌声,后厨方向传来大师傅的声音:“好了,来来来,同学们过来端饺子,吃饺子了!”
嘿!西津人的习惯,中午吃年夜饭,晚上确实应该吃一碗饺子呀!
第258章 先管好自己吧 年轻人不乐意跟长辈待一……
饺子是装在大海碗里上的桌, 大家自己夹到搪瓷缸子里吃。
每张桌子上还有一碗姜醋,不是给大家蘸饺子的,而是谁要加味道, 自己舀一勺放自己的饺子里。
朱向东摆明了就是来蹭饺子的。
他自顾自走到了叶菁菁他们那一桌,一边吃还一边好奇:“你们就包了黄芽菜馅的?”
叶菁菁刚好嘴里有饺子, 就没接他的话。谢广白嘴里的饺子也没吃完, 同样没回答。
结果这一桌就诡异地安静了,谁都没回应。
朱向东话掉在地上了, 自我嘲讽:“看样子我挺招嫌的呀。”
谢广白赶紧咽下嘴里的饺子,笑着接话:“哪里, 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前面讲的,实在太有道理了。我都没想过这一茬。”
但是朱向东读研之后更加狷狂了, 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少来!你们两口子能看不出来这一点, 那大学也真完蛋了。”
这话说的,一桌子的本科生更加脸上无光。
有人实在扛不住, 直接拍案而起:“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不然我们现在跟旧社会还有什么区别?衙内作恶,鱼肉乡民!”
这下年电视机里传来的《祝酒歌》都没办法吸引大家的耳朵了。
不少同学开始议论纷纷:我们大学生能做什么?
如果说文化的革命有什么正面意义,那就是让年轻人尤其是学生,参与政治社会问题讨论的激情极为膨胀。
所以也没觉得这是与我无关的事,谁也不打算高高挂起。
大家各抒己见,都在想着要如何避免高干子弟作恶。
朱向东大口大口吃饺子,听着听着又要翻白眼:“行了!什么让领导管好自己的小孩,他们先管好自己才是关键。”
“不是他们享受特权习惯成自然, 他们的儿女能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吗?”
“别的不说,换成一般的家庭,两口子单位能两边给他们分房吗?除了干部, 哪家单位职工能享受这种照顾啊?”
“管小孩怎么管?先把自己的规矩做好了,再说漂亮话吧。心疼自己的小孩,拿自己的工资去心疼。他们的工资已经够高了。别拿国家的财产,来当好父母。”
这一回大学生们不觉得被怼得憋屈了,相反的,还有人翻出笔记本,一条条地往下记。
他们决定了,他们要联合写信,要求严惩凶手,从源头上杜绝此事发生。
叶菁菁也拿了一份他们起草的倡议书。
大学生们提议,领导干部们主动上交自己多占的房产,以身作则,为子女做好榜样。
大学生们建议,人民群众要善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旦发现多吃多占的,就要积极举报,绝对不能纵容领导干部。
共产党人要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主席早就给过答案,那就是要充分发挥人民的监督作用。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监督领导干部,政府才不敢松懈,领导干部才不至于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人民之上。
也有大学生嘀咕:“咱们弄这个有用吗?能管的住吗?关起门来,谁管得了谁呀。”
叶菁菁放下手上的纸:“只要有正向反馈,就有用。”
她穿越之前生活的年代,在她小学时期,公车私用是常态。她上的是重点小学,班上好多同学都是政府的公车送着上学放学。
还有公款吃喝,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她有个同学,爹在政府当处长。他们市没有一家上档次的酒楼,是同学没吃过的。
结果到她初中的时候,中央八项规定出来了,几乎一夜之间,那些堂而皇之出现在校门口的公车,原地消失了。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可以举报,而且举报了就有用。
还有公款吃喝,在饭店打工的服务员凭什么要惯着你们这帮官老爷?你们一顿饭就能吃掉一个贫困家庭一年的收入。一个举报,直接杀倒一片。
人民从未放弃过监督,人民监督也始终有用。
只要举报了有反应。
食堂里有人喊:“声音小点,小点,看晚会呢。”
旁边的同学发出哄笑:“你就想看人家光着身子跳舞。”
其他人一听光着身子,全来劲儿了,集体往电视机的方向看。
十二寸的电视机才多点儿大啊,原本大家都不指望看画面,光听个声儿而已。
现在一说电视机上跳舞的光着身子,连叶菁菁都忍不住好奇了。
乖乖,十二月份才开的三中全会,这一月份迎春晚会就已经开始果了。这这这,翻天发疯了啊!
搁在资本主义国家,脱衣舞也绝对不是什么高雅艺术!
她伸长脖子要瞅,谢广白无语:“你看这个干什么?”
电视台简直瞎搞!
但叶菁菁怎么可能叫他挡住,已经看清了斗牛舞。
“嗐!光什么了,穿着呢,穿的是紧身衣,黑白电视机看不出来。”叶菁菁大声强调,“别想歪了啊!”
有女大学生尴尬:“怎么这么穿啊,看着多不好。”
这音乐她知道,是《天鹅湖》里头的,那应该跳芭蕾舞。
芭蕾舞大家又不是没见过,《红色娘子军》、《白毛女》都是,人家演员穿的多好。
电视上的人穿的多奇怪啊。
叶菁菁哈哈,没评论演员的服装。
真的,她一点也不觉得《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的演员服装奇怪,她认为挺合适的,而且也不影响演员跳舞啊。
不过她是外行,她不懂这些。
她只表示:“用彩色电视机看就好了。”
大学生们又开始得陇望蜀,怎么不弄个彩电呢?
“行了吧,你们。彩电要进口的,要好多钱。”
“哪有,北京牌彩电不是彩电吗?”
“那算什么自己生产的,彩电的关键是彩色晶体管,我们国家没这技术,都是靠进口。”
大学生们的自尊心受到挑战了,立刻有人放出豪言壮语:“将来我一定要造出我们国家自己的彩电,从头到脚,都是我们国家自己造的彩电。”
“好!”立马有人附和,跟着跳起来,“我跟你一起!”
造彩电有什么难的,他们不也自己倒腾着造出了“砖头”,哦,叫随身听嘛,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样机,距离上生产线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但总归是开始了啊,等他们捋清楚了,他们校办厂也可以开生产线直接造“砖头”嘛。
看,爆竹声中一岁除,新的一年,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大年初一中午,叶菁菁和谢广白一道去徐主席家吃饭。
嗯,这不怎么合规矩,大年初一一般是招待至亲。
但叶菁菁他们大年初三就得坐火车去北京,这样才能初五完成报到;徐主席还是想尽早把孩子们叫到面前,多叮嘱他们两句。
结果老太太是年前做的决定,真到了大年初一,她已经顾不上和叶菁菁跟谢广白说话了。
她没心情,老太太现在气坏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就在西津啊,就在她眼皮底下,这么多女青年饱受摧残,甚至愤而自尽。她这个妇联主席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羞愧又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叶菁菁他们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愤怒地咆哮:“这还得了?!我要写信向中央反应,一个个都无法无天。”
谢广白赶紧劝老太太:“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就徐主席的身体状况,最忌讳大悲大喜大怒。
老太太摆摆手:“我没事。”
她叹了口气,“你们也听说了吧,文化人不晓得要怎么笑我们了。还一个个老革命呢,连自己孩子都不会管。”
当初刚解放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文化人们嘴上不说,或者讲是不敢说;心里是看不上他们这帮大老粗的。
当时他们心里憋着一股气儿,就想着骑驴看唱本——等着瞧吧。
结果呢?结果他们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他们养出了这样的祸害。
老太太感慨万千:“我们没把孩子给教好啊,祸害了老百姓。怎么骂我们都是应该的。”
叶菁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啊,我们没人说这个呀。”
其他人安慰徐主席:“就是啊,大学生们一个个都忙着学习呢,谁有空说别人的长短是非。”
结果徐主席更加不满意了:“你们不能这样子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你们怎么能当书呆子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可不是合格的大学生。”
叶菁菁从包里翻出了一封信,递给徐主席:“学校里说的是这个。”
徐主席眼睛老花的厉害,老花镜又放在书房里头了,她懒得再去找,招呼党爱芳:“爱芳,你帮我念念。”
这个春节,党爱芳也不敢留在筒子楼。
倒不是怕叶友德又要上门纠缠,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被打断腿了,他现在还瘫在床上呢。
可正因为他瘫了,街道办怕他跟两个小的死在家里没人管,影响不好;所以特别积极地撺掇党爱芳复婚,好充分体现女性燃烧自己填火坑的人生价值。
吓得党爱芳都不敢回了。
生怕自己耳根子软,真稀里糊涂复了婚,女儿会直接抬脚走人,再也不回来了。
唉,她在西津的时候自己,这个当妈的都无可奈何。
何况她马上就要出国了呢。
党爱芳拿起信纸,一字一句地往下念。
念着念着,在徐主席家的干部和干部家属们,表情都微妙起来了。
叶菁菁和谢广白都不吭声,就在旁边默默地剥瓜子吃。
等到党爱芳念完最后一个字,还是徐主席先打破的沉默。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大学生的脑袋瓜子好使啊,我这个老太婆就想不到这一点。”
从头到尾,人家都没提让干部教育好家属。是想不到吗?不,是因为人家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你能教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前面几十年都没教育好,现在几句话就能教育好了?痴人说梦!
人家对你们的人品道德家教不抱任何幻想,人家就从犯罪场所入手。让你们不要一人占几套房,空的房子专门留给不肖子孙当淫·窝。
徐主席再一次叹气。
这回哪怕党爱芳反应素来迟钝,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开口张罗:“吃饭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该吃饭了。”
党爱芳赶紧起身系围裙,大过年的,上桌的虽然都是大菜,事先做好,现在热热就行;但还是要炒两个新鲜菜,让大家换换口。
果然,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最受欢迎的还是水芹炒木耳,和荠菜拌香干。
等到吃过午饭以后,徐主席把叶菁菁和谢广白叫到了书房里,本意是想叮嘱他们,出国以后也不要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要记得报效祖国。
结果老太太一开口,又变成了:“我惭愧呀,我竟然没想到房子的事。”
听到这一条的时候,她都感觉天上响起了一道雷,直直劈向她的头心。
她为什么想不到?因为她不缺房子住,她现在住的就是小洋楼。
为什么大学生们能想到?因为大学生们不仅自己家里缺房子,在学校住集体宿舍,甚至有的大学生集体宿舍都住不上,只能摸黑住防空洞。
他们自己切身感受到了缺房子的苦,所以才会对房子敏感。
但她也应该知道啊。
作为妇联主席,她去工厂慰问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有的工人为了争取到一间单位分房,和单位领导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当时她只觉得职工尤其是女同志,要讲道理,有话要好好说,实在不该如此斯文扫地。甚至做出把小孩往领导家里一丢,逼迫领导分房的举动,完全是泼妇行为了,也不嫌丢脸。
现在再仔细回想一回,徐主席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谁是小丑?他们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干部,看在世人眼里,才是何不食肉糜的小丑吧。
徐主席心中翻江倒海,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着面前的年轻人,对着他们清澈的目光,她惭愧她羞耻,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了一句话:“不要忘了你们从哪儿来,永远不要忘了你们的根在哪里。”
这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要给中央写信,她要自我反省,为什么她想不到房子的问题?
因为搞特权,谋私利,生活特殊化,已经在部分干部中变成了常态。她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也跟着丧失了警惕性。
尤其是现在,文化的革命结束了。
像她这样在革命中受到迫害,现在平反的老干部当中,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人,认为自己吃了大亏,子女也被连累,上不了大学也没好工作,趁着自己手上有权,要多多照顾家里人。
这种想法,就是把自己和人民对立起来了。
全国的老百姓,有多少人子女上了好大学又有好工作的?那是少之又少。
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不想照顾子女吗?他们手上没权,不能公权私用,难道要杀人放火抢劫搞钱去照顾子女吗?
徐主席越想越多,从特权问题想到了住房困局,这一条条,都关系着国计民生啊。
叶菁菁和谢广白看老太太陷入沉思,晓得没他们的事儿了,立刻悄咪咪地退出了书房。
林志远一瞧见他俩出来,立刻凑上前提议:“要不要出去逛逛?”
天底下的年轻人都不乐意跟长辈待在一起,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叶菁菁摇头谢绝:“我不逛,我要去工人夜校。”
林志远立刻来了精神:“我也去看看。”
叶菁菁继续摇头:“是空的,里面没人,新盖的教学楼。”
腊月才竣工,薛琴特地今天约她去的。好歹让她出国前也看看,他们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学校。
结果林志远更兴致盎然了:“你们还盖新学校了!真厉害!带我去看看吧。”
得,他就是不乐意跟长辈们待着,非要出门儿。
第259章 怎么就解决不了 办法就摆在面前
叶菁菁没办法, 只能把这超龄好奇宝宝也捎上。
她出了大门,站在路边等着的薛琴立刻招手。
呃,其实年轻人真的都不怎么乐意跟长辈打交道。
哪怕薛琴这样别人家的小孩, 大过年的,她都不想敲徐主席的家门。
因为她也觉得跟那么多长辈打招呼寒暄, 听人家或真诚或言不由衷的关心, 实在是浪费时间也没啥意义。
所以她坚持在门口等叶菁菁。
看到林志远的时候,她颇为惊讶:“你不会跟我们一块去吧?”
林志远满脸正气:“我就是想去看看新的工人夜校啊。”
薛琴想翻白眼, 又觉得不礼貌到底忍住了,索性挽住叶菁菁的胳膊, 把人拉到公交车站旁边去吐槽:“这人大过年的,不在他姑姑家待着,干嘛呢?”
叶菁菁这才想起来, 哦, 林志远跟薛琴还相亲过呢。
“他不会又来跟你相亲吧?”
薛琴直接呸了一声:“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我俩不是一个国家的, 我俩的目标都是大学生。”
叶菁菁哈哈:“那你不已经是函授大学生了嘛。”
“那不一样。”薛琴有目标的,“得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叶菁菁又八卦:“那他不行的话,你自己找个大学生就是了。咱们厂现在这么多大学生,你就没挑中一个?”
薛琴重重地叹气:“不行啊,他们以前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我看着就没办法生出崇拜的心。”
叶菁菁奇了怪了:“你要崇拜他们干什么?不是图腾。”
薛琴一个小白眼给她:“我要觉得他厉害呀,你就不觉得谢大夫厉害?”
虽然她嫌弃谢广白,但她得承认谢医生确实厉害呀。
叶菁菁抓抓脸, 老实承认:“他给人看病的时候,还是挺厉害的。”
“那不就结了。”薛琴骄傲地挺起胸膛,十分有原则, “我也要找一个我觉得他厉害的人。”
叶菁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点头祝福:“那祝你好运吧。”
感情的事情,是最讲不来的。
新的工人夜校,位置有点儿偏。从西大坐公交车过去,不仅要转车,中途还要穿过纺织厂的生活区。
下了公交车走了没多久,林志远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指着路旁:“那是什么?”
今年应该算暖春,反正大年初一也不冷,尤其是下午的阳光晒在人身上,穿着棉衣往前走都觉得热。
所以路旁的人家并没有关门,都是开着门,就着天光干活。
叶菁菁瞅了一眼,十分佩服:“哇!大年初一大家还干活呀。”
旁边的人家在干嘛呢?那位年轻的姑娘正在织布,哦不,具体点讲,叫缂丝。
薛琴顺着看过去,点点头,颇为自豪:“那当然,现在纺织厂就没闲的人家。回城的知青跟着师傅学会了缂丝手艺,都打了织机,在家里缂丝呢。”
她说着就忍不住夸奖叶菁菁,“还是你脑袋瓜子灵光,你说的项目都太好了,找不到厂房都能做。”
不管缂丝做日本和服腰带,还是用茭瓜叶子做工艺品,亦或者拿贝壳作风铃以及纽扣,工人们都可以在厂里拿了原料之后,回自己家做。
多好啊,省了盖厂房的麻烦。
想想他们工人夜校的建筑过程,那简直就是一把辛酸泪。
林志远听的困惑不已:“你们做这些干什么?”
“出口日本啊!”薛琴本来看他挺不顺眼的,这会儿因为要炫耀,也不嫌弃他了。
她自豪地指着纺织厂的方向,“我们厂新引进的生产线,就是靠这些换回来的。我们做的这些,在日本可受欢迎了。”
嘿!不枉费他们特地找艺术学院的教授帮忙设计呀。
人家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弄出来的东西她说不出哪儿好,但就是对日本人的胃口。伊藤百货要了第一批之后,很快便追加订单。
所以虽然现在箱包厂还没有盖好,没开始正式生产,伊藤家在国内的商业活动已经开始了。
除此之外,通过东棉介绍的客商,也陆续开始给他们下订单。
他们的事业啊,蒸蒸日上呢。
林志远听得眼睛都直了,兴冲冲道:“那你们这边所有下放知青回来了,你们也不愁安置问题呀。”
薛琴的笑脸瞬间垮了,没好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我们整个纺织厂的家里,多少下放知青啊。下放十年,一下子全回来了,能安置才怪。”
叶菁菁好奇:“现在定下来了,全回来了?欸,我都没听说呢。”
薛琴直接呵呵:“你现在就是一天到晚忙你的论文,你连报纸都不看了吧。”
云南知青赴京请愿,正儿八经震惊了全国,而且效果斐然。
一月十五号,云南的一把手发表了《15条讲话》,其中一条明确指出:知青不愿留下的,都可以回去。
有云南开头了,可想而知,后面所有的地方都会放开。
薛琴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欸,你说奇怪不奇怪,去年才说让建设兵团的转农场工人,还说要再下放70万名知青,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又变了呢。”
她自认为已经非常关注时事变化,但她还是跟不上中央的节奏。哪有这样一会儿一个主意的?
叶菁菁笑了笑:“如果云南的知青不进京的话,说不定他们就转农场职工了。”
薛琴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这么厉害呀?那他们早点进京,那是不是早就回来了?”
叶菁菁摇头:“早点没用,他们是时机选的好。如果国家是继续之前的备战备荒的政策,兵团知青承担战略任务,肯定回不来。但是三中全会开了,现在的方向是要搞经济建设了,他们才有回来的希望。”
林志远听的满头雾水,特别求知若渴:“为什么啊?”
在他看来,其实两年没多少变化。高中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一直都存在。
不然去年十月份,国家开会也不会说,还想下放知青去农村。
叶菁菁又解释了句:“把青壮年劳动力从城市下放到农村去,偏远地区去,它不符合工业生产的需求,不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工业生产,尤其是咱们国家目前能够进行的劳动密集型工业生产,需要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
薛琴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叹气:“一下子回来这么多人,我想想都觉得头疼。”
她现在是团委书记呀,她已经进纺织厂的领导班子了。
知青的工作属于青年工作,正是她主抓的工作。
哎,不能想这事,一想的话她脑袋都要炸开了。
好歹循序渐进着来噻,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很麻烦的。
她掰着手指头跟叶菁菁诉说自己的委屈:“这么多人,首先住房就是大问题。”
“十年前他们走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爸妈和兄弟姐妹。十年后回来,兄弟姐妹都结婚了,谁不是拖家带口?本来家家户户都挤得人恨不得变相片了,再多人回来,还怎么塞得下啊?”
“还有工作的问题,一年让我们解决十年的工作问题,神仙都做不到。”
她说着说着,委屈巴巴地看着叶菁菁,“你好了你出国了你不愁了。我想了又想,你之前在北京跟我说的办法确实好,但它们解决不了十年的问题。”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要花多久去消化啊。”
叶菁菁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开始字斟句酌:“其实这问题也不是解决不了。”
妈呀!一下子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看着叶菁菁。
连谢广白都惊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友非常聪明,但每次菁菁都能打破他对聪明上限的认知。
知青回城如何安置的问题,可以说是全国都头疼的大难题。
她竟然说也不是不能解决。
叶菁菁深吸一口气,唉,路边长了梅花树,好香啊,想吃梅花糕了。
“说说说!”薛琴都要急死了,“回头我请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你说的啊。”叶菁菁强调,“他们都听着呢,你可不能反悔。”
薛琴直接跳脚了:“说啊!祖宗诶。”
“第一条,拖时间,让他们迟点回来。”
薛琴毫不犹豫地摆手:“说什么呢你,不要做梦呢。下放知青一个个归心似箭,怎么肯迟点回来。”
叶菁菁眼睛一横:“要不要听我说完?”
薛琴瞬间老实了,捏着鼻子哼哼唧唧:“你说你说。”
叶菁菁这才继续往下说:“让他们迟点回来,是为了让他们交接好手上的工作。摸着良心讲啊,下放知青的待遇是不是普遍比当地农民好?”
关于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没办法否认。
国家没少给下放知青花钱。□□都说,国家花了三百亿,换来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农民不满意,家长不满意。
以云南建设兵团为例子,兵团知青是发工资的,一个月工资连两块钱的边疆补贴,是28块钱。
别说是跟当地农民比了,和纺织厂的临时工比,都是高收入。
知青觉得在兵团工作太难受了,受不了想要回家。
可对当地的农民来说,这已经是好工作了。
看薛琴点头,叶菁菁才接着开口:“所以只要平稳过渡,花个两三年时间。建设兵团是可以从当地吸收足够数量的青年农民,来接替知青的工作,做到工作不断不乱的。”
“那些技术岗位上的知青,跟他们说清楚,自己把当地的徒弟带出来,能够接手他们的工作了,他们才能回来。”
“我们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在当地建设的印刷厂还有其他工厂,总不能因为他们回来了,就直接荒废了。”
薛琴这回不敢插嘴,却又憋不住,于是举起手来。
叶菁菁哭笑不得:“说吧说吧。”
薛琴这才敢开口:“可是他们不会同意的啊,当地都已经放人了,他们肯定急着回来。比在我们西津附近插队的知青还要急切。”
她能理解这种急切,因为边疆地区确实艰苦。尤其云南地区,好多地方还处在一种刀耕火种的状态。
叶菁菁放大招:“他们只要把徒弟教出来了,我们就给他们解决住房和工作问题啊。”
薛婷差点当场摔倒,快要哭了:“菁菁你就别逗我玩了。我们纺织厂要有这能耐,我们直接上天了!”
做什么青天白日大头梦啊。
还工作还住房,两大难题能解决一样,大家都要集体烧高香。
林志远打断她:“你让叶同志说完,她能说就肯定有办法。”
薛琴偷偷翻了个白眼,得亏她相亲没看上这家伙,否则能活活怄死。
第260章 桃李不言 让我们成为彼此的贵人
叶菁菁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薛琴的手背:“咱们的知青分两种情况, 一个是就近下放,一个是去了东北新疆云南宁夏等等这些建设兵团。”
“对建设兵团的知青来说,他们迫切希望回来的原因, 不是因为钱少,主要是因为环境恶劣, 物资匮乏, 有的时候拿着钱都买不到东西。”
薛琴点头,她那位主动去了新疆建设兵团的表姐, 年前通过叶菁菁想的办法回西津了,就说她宁可当初是在西津农村插队。
有了这个例子, 叶菁菁往下说就顺畅多了:“所以这部分知青未必非要回城,他们只要能回到西津和西津周边就行。”
林志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薛琴没办法给他好脸:“你少灌迷魂汤啊。第一个, 上面允许他们回城他们为什么不回城?第二个, 西津的农村也不欢迎他们啊。三个不满意里头说的清清楚楚,农民也不满意。”
谢广白在旁边特别识相地闭嘴, 从头到尾坚决不说话。
这二位之前相过亲,说不定是欢喜冤家呢。
叶菁菁却怕他们吵起来,赶紧打圆场:“等我说完了。第一个问题,他们回不了城。他们的兄弟姐妹不同意,他们的户口就先不回来。兄弟姐妹不同意,是因为害怕他们户口迁回来,会跟兄弟姐妹抢房子。”
薛琴沉默了。
在利益面前,亲情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浓厚。
尤其是在兄弟姐妹有的各自的小家庭之后。
“第二点, 西津附近的农村能不能接收这么多兵团知青的问题。解决的第一条出路是,集体农场。”
“西津附近的农场,也有不少下放知青。他们没有去边疆兵团吃过苦, 对于回城的要求更迫切,而且因为跟家里离的近,经常回家。他们最后大概就是会回城的。”
“他们留在农场的工作和房子,正好可以安置兵团知青。”
“妙啊!”林志远猛的一拍巴掌,“叶同志,你实在太聪明太厉害了!这样的好办法你都想的到。”
本来是要解决一百个人的问题,一下子,变成五十个人的问题了。
而且战线可以拉长,一批批的解决。
他竖起大拇指,真情实感地夸赞:“大学生就是大学生,真厉害!”
叶菁菁摆手:“我也是坐火车的时候,听人闲聊的。”
这个聪明她担不起,因为真不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真实的历史当中,建设兵团的上海知青返回家乡之后,有为数不少的人就是这样被安置的。
他们有的人去了上海郊区的农场,还有人拖家带口的,去了苏北的农场。总归是离家近了不少,条件也比边疆地区好。
她现在不过拿来主义而已。
薛琴又发散性思维了:“要是农场安置不下的话,可其实各个公社的知青点的知青走了,空下来的位置也可以留给兵团知青。”
林志远摇头:“那人家公社可不乐意,农民也未必欢迎知青吧。”
国家领导人都承认,知青下乡其实是在同农民抢饭吃。
“我们可以给知青派活呀。”薛琴眉飞色舞,“我们的手工活可以派给知青做,然后知青拿钱去生产队购买工分,不跟社员抢工分。这样兵团的知青回来就有房子住了。我们在公社还有厂呢,工人回来以后,工作也可以留给兵团知青。”
农村的住房条件虽然也差,但胜在宽敞。他们在没有砖头的情况下,也有空地给他们盖泥巴屋。
这方面,农村要比城里强。
薛琴不愧是当领导的人。
她的发散性思维一起来,能想到的事儿可多了。
“如果他们回农场回农村的话,那么知青也不用非得离婚才能回来了。”
小薛书记一点点地捋思路,“他们不需要农转非,不需要城市户口。他们只要能干活,挣钱养活自己就行。”
近几年,随着良种的推广和化肥应用的增多,西津及其周边地区的粮食产量是在逐年上升的。这就保证了哪怕人多一些,大家也能够填饱肚子。
有了这么个大前提,薛琴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下想。
“可以把他们在下放地的家庭带回来嘛。尤其是男知青,抛妻弃子,那太可怜了。女知青丈夫被离婚了,再找一个老婆,家里有爷爷奶奶看着,小孩还好。男知青的妻子再嫁的话,带着小孩就叫拖油瓶,日子可难过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男女平等口号多响亮,现在普遍的还是父系社会。
被丈夫抛弃的妻子,日子很难过的。
薛琴一边想一边叨叨:“他们的妻子过来,云南那边的,估计会刺绣。那边的刺绣在日本卖的也很好,我们已经拿到订单了。到时候让他们的老婆当师傅,就在我们这边教大家刺绣。”
“其他地方的,肯定也有她们当地的特色。只要好好发掘,就能找到出路。”
她每说一句,林志远的眼睛亮度就提高一格,到最后他忍不住赞叹:“薛同志,你也好厉害。到底是工人夜校出来的。”
薛琴高傲地抬起下巴,现在拍她马屁了?迟了,她早就看不上他了。
小薛书记现在愈发舍不得叶菁菁,只是抱着人家的胳膊唉声叹气:“唉,你走了,以后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诸葛亮啊。你搞经济是最厉害的,什么事情到你手上都能顺利解决。”
叶菁菁敬谢不敏:“我理工科的,我不懂经济。”
她想了想,推荐了个人选,“你要问经济的去找朱向东,他做的课题就是失业问题。”
薛琴瞬间应激:“待业待业,我们要解决待业青年的问题。”
“得了吧,就是失业。”叶菁菁吐槽,“你怎么不说灵活就业啊。”
薛琴一脸懵:“什么叫灵活就业?”
“比方说今天去工地搬了一天砖头,后天去扛了一天的大包。”
薛琴嗤之以鼻:“这叫什么就业?这就是待业。还灵活性就业!又是哪个资本主义国家说的,真不要脸。”
叶菁菁呵呵,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车来了,快点快点。”
这回下了公交车,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了八百米,才到新盖的工人夜校。
还没进门,叶菁菁先惊呼了一声:“哟,都六层楼啊,之前不是说两栋三层楼吗?”
薛琴得意洋洋:“我们后来不是有钱了嘛,就往上加了。”
有钱是因为他们的讲义卖的好。
自从纺织三厂工人夜校的名气打出去之后,他们订单不断,合作的印刷厂根本没歇的时候。
这么说吧,新华书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卖的有多火爆;他们的高考复习讲义火爆的程度就要乘以10。
一点点都不夸张,他们是可是深入到了每一个公社。
所以他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他们努力辛勤奋斗的结果。
加上去年下半年吧,叶菁菁搞了那个背诵英语单词的方法,还有他们联合西津大学外语系弄的英语经典读本,配合磁带,在大学圈子卖得呱呱叫。
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要论起搞钱这件事,全国的工人夜校放在一起,他们西津纺织厂都敢称龙头老大。
看,有钱好办事吧,两栋六层楼,多气派呀。
前面的六层楼做印刷厂,后面的六层楼就是他们的学校,一共三十六间教室呢。
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到处打游击,找不到地方上课了。
进了大铁门,首先跃入大家眼帘的,是光秃秃的树。
薛琴生怕被嫌弃,赶紧强调:“前面是桃树后面是李树,桃李满天下。”
叶菁菁立刻强调:“别是观赏型的呀,等我回国了,我还指望吃果子呢。”
薛琴拉她的手:“走了走了,我带你看后面的学校。”
结果一转过前面的楼,后面就响起:“立正!敬礼!”
楼与楼之间是升旗台,台下齐齐整整地站了好几百号人。每个人都对叶菁菁敬军礼。
他们是纺织厂考出去的大学生,他们的青少年时代经历的是备战备荒,接受的是军事化训练,每个人敬礼都敬的有模有样。
叶菁菁惊呆了,鼻子瞬间发酸,有什么往上翻涌。
“你们怎么也来了?”
站在前排的大学生大声喊:“我们为你而来啊!”
他们纺织厂的大学生,除了上学的地方远,今年过年没来得及赶回来的,其他人都来了。
大年初一,他们要提前欢送他们的小叶老师,祝福她即将踏上人生新的征程。
王凤珍和方萍冲上前,一人手里拿着一张对联。
上联是:桃李不言。
下联是:下自成蹊。
横批:桃李满天下。
拿横批的人是田宁,因为她在三个人之中个子最高。
本来今年田宁过年也不打算回家的,厦门远嘛。加上寒假在学校,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她不愿意来回耽误时间。
但是薛琴打电话告诉她,叶菁菁要走了,过完年就要出国留学了。
田宁所在的厦门大学是重点大学,78级新生中也有人被选去出国留学。前脚收到消息,后脚就走了。
田宁不敢耽误,立刻买了火车票赶回来。
但哪怕小伙伴们如此深情厚意,叶菁菁也还是好想扶额啊。
她现在特别理解空空师傅的心情,以后出去千万不要报为师的名字。
苍天啊大地,打死她都不承认,这帮重纺织厂走出去大学生是她教的语文。
虽然她是理工科出身,但她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她是不会写对联,可她晓得这绝对不符合对联的格式。
但操场上的大学生们心大的很,谁也没觉得有问题,还大声地喊:“叶老师,你跟我们说两句咧。”
本来大家聚集在一起,是想包了纺织厂的食堂,好正儿八经地聚个餐。
但新学校盖起来了,意义大不相同,所以聚餐就变成了国旗下讲话。
薛琴还拿了大喇叭过来,递给叶菁菁:“说说说。”
叶菁菁猝不及防,哭笑不得:“你好歹先给我打个招呼呀,我也准备个讲话稿之类的。”
薛琴瞪眼睛,振振有词:“我先跟你打招呼,那还有什么惊喜啊。快说快说。”
叶菁菁好像无语:“你们这么多人大年初一过来,我感觉我说什么,都不够。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曾经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们大声喊着,“你是我们的贵人,说什么都行。”
“那行,我说啊。”叶菁菁清清嗓子,“那我说了啊,你们说我是你们的贵人,可你们也是我的贵人啊。”
她伸手指着薛琴,“没有咱们薛校长跑前跑后就没有工人夜校,更不会有工人夜校的今天。”
薛琴被说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否认:“我没干什么,从无到有,一步步的,都是你规划出来的。”
不管是缺建筑材料还是缺钱缺人,都是叶菁菁在给她拿主意。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叶菁菁可不担这个功劳,“我除了张嘴之外我还干了什么?一件件实事都是你干出来的。真的,老百姓想要的就是你这种干实事的干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你的勋章。这里的每一个人取得的成绩,功劳簿上起码都有你的一半。”
薛琴被夸的心花怒放,捂着脸嘿嘿嘿。
她可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干到今天的。
叶菁菁又伸手指台下的大学生们:“还有你们,你们是我的贵人,学生是老师的贵人。没有你们的披荆斩棘,焚膏继晷,挑灯夜读,没有你们的取得的好成绩,就没有工人夜校的辉煌,也没有工人夜校的今天。”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考生争相购买工人夜校的高考复习讲义?因为他们有纺织厂走出去的大学生的高考成绩,作为论据支撑啊。
大学生们也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他们才是获利最大的人。
肉眼可见的,他们会有光明璀璨的前程。
叶菁菁笑道:“所以我们是彼此的贵人,希望今后我们仍然是彼此的贵人。希望将来,我们会成为更多人的贵人,我们也会遇见更多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