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与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一天
伏黑幸替禅院甚尔系上围裙的系带, 站远两步打量。
粉红的围裙给满身煞气的男人平添几分可爱,兔子抱住一根和它一样高的胡萝卜,在他的胸口招摇。
伏黑幸鼓掌, “就是这件, 很不错!”
沙发上扔满不同颜色的围裙,粉的蓝的紫的黄的透明的蕾丝的, 每一件都是禅院甚尔的尺码。
围裙模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不是我最开始试穿的第一件吗?”
“现在穿和刚才穿有不一样的感觉。”伏黑幸狡辩。
她在禅院甚尔胸口别上一枚小兔子胸针, 把围裙死死卡在他身上,满意地点头,“围裙加羊毛衫的搭配果然是无敌的。”
连禅院甚尔这种武夫都变成了贤惠的模范人夫。
她双手抱胸,严肃道:“还记得我们写好的人设吗?”
禅院甚尔抱臂点头,他是执行本次任务的特工,“以前是公司保安, 不久前辞职,今后打算当一位全职主夫支持你的事业。家里人全都死光了。”
“最后一句可以不提……总之,院长的年纪大了, 受不了刺激, 我们别让她担心。”
伏黑幸又检查了一遍准备带给院长的礼物,把它们都交到禅院甚尔手上,“它们就交给你了。”
禅院甚尔表情凝重,仿佛手里提着的不是水果和点心, 而是自己的半条命, “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它们的。”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麻烦优先保* 护人啊。”
一切准备就绪,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两人搭乘电车出发,一路上引起无数人注目。
“是在执行护送的任务吗?”
“气场好可怕, 那两个家伙不会是特工吧?”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保险箱装,话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用电车护送?”
人们窃窃私语,禅院甚尔和伏黑幸面色冷酷,不为所动。
在约定时间十分钟前,两人成功抵达院长居住的公寓楼下。孤儿院荒废以后,院长和其他几位孤儿院的员工租了几间公寓房,几人住在一起,平时相互有个照应。
伏黑幸向前走,走了几步,倒退回来,“你怎么不走?”
禅院甚尔面色如常,“我正在走。”
伏黑幸低头,看见他牢牢黏在地上的脚。她向前,向后,禅院甚尔的身体跟着她倾斜,双脚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呵,胆怯了吧,豹豹君。
伏黑幸推着禅院甚尔的肩膀,卖力把他往楼上推,“没关系的,甚尔君,院长和其他阿姨都是很和善的人,不用紧张。”
禅院甚尔几乎是在地上平移,伏黑幸推他就像卸货的工人平推一个大号的集装箱。
尽管如此,他依旧要嘴硬,“我没有紧张。”
窗台上探出一个脑袋,“幸,你们怎么不上来,出什么事了吗?”
禅院甚尔的身体顿时僵成一座雕像,伏黑幸在他肩膀后面冒出头,“没事,我们马上就上来!”
她不由分说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走啦,别让长辈等我们。”
昏暗的公寓楼入口,映在禅院甚尔眼中如同怪兽张开巨口,魑魅魍魉藏身于台阶下、门缝中,望着他桀桀发笑。
他的发根处冒出一层小小的汗珠,一步步走上楼梯,恍如一步步登上处刑的高台。
嘎吱一声,门开了。刽子手举起屠刀,刺目的光在刀锋处汇聚成一点亮。
“打扰了!”伏黑幸带着禅院甚尔脱鞋走进室内。
客厅中央,许多人等着她们。
几位叔叔婶婶围坐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望着他,每个人嘴角都挂着犀利危险的笑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众星拱月般落座正中,抬眸看向禅院甚尔,双眸隐隐发出精光。
好强的气势,一眼看过去,没一个善茬。
伏黑幸高兴地打招呼,“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还准备下次带甚尔去拜访你们呢!”
居然还有下次吗?
一位戴着头巾的婶婶笑呵呵地接过禅院甚尔手里的礼物,“听院长说小幸今天要带男朋友过来,我们提前一周就空出时间了。”
禅院甚尔微妙地吞了口唾沫。
来者不善啊。
伏黑幸拉着禅院甚尔在特意留出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一一和他介绍,“这位是宫崎院长,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家长。”
“这位是后藤阿姨,以前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
“这位是酒井叔叔,是孤儿院的财务。”
这位是长谷川叔叔,是孤儿院的门卫……”
伏黑幸一个个介绍过去,禅院甚尔尽力记住人名,奈何他和这群人实在不熟,只能勉强把他们的特征和人名对上。
最年长的老人是宫崎院长,接过礼物的头巾妇女是后藤,带眼镜的中年男人是酒井……
两边相互做完自我介绍,后藤象征性地问了几句伏黑幸的现状,在一如既往得到好的答复后,身经百战的中年妇女后藤露出神秘的微笑,将话题引到本次会面的中心人物身上,“甚尔君,你和小幸交往了多长时间啦?”
禅院甚尔眉心一跳。
来了,如炮弹轰炸般的死亡问答环节!
他提起十八分精神,“我和幸交往有一月十三天一小时——”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二分二十秒。”
“哦。”后藤点头,表情没显露出满意与否。
禅院甚尔头顶象征灵光的小灯泡忽地一闪,“但是我追求她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呀,年轻人感情真好。”后藤当即挂上促狭的微笑,“幸可是一点口风都没给我们透露。”
伏黑幸扯了扯嘴角,小声嗡嗡,“就是猜到了眼下的场景,才不会和你们说啊。”
接着第二个发问的人是酒井,“甚尔君在哪里高就?”
很好,送分题,禅院甚尔事先背过答案。
“我以前是保安,前段时间辞了职,目前待业在家。”他补充,“未来的计划是在家做家庭主夫,支持幸的事业。”
伏黑幸打着掩护,“保安的工作比较危险,我的就业前景和升职空间更好,甚尔君很愿意支持我。”
“你们都考虑到结婚的事情了。”酒井意味深长道,“想得很长远嘛。”
完蛋,被抓到破绽了!
双人沙发上的两人齐齐挺直腰背,冷汗直流。
伏黑幸干笑,“我们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哈哈……哈。”
酒井的镜片雪亮,他脸上是和善的笑容,如同猫咪逗弄爪子间的老鼠。
“甚尔君的老家在东京吗?家里情况如何?”
禅院甚尔即答:“我家里人都死掉了,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伏黑幸在心中尖叫,灵魂小人扭曲翻滚。
不吉利的事不要回答得这么快啊,甚尔君!
坦诚果然是最大的杀招,这句话使得全场陷入沉默。
禅院甚尔后知后觉,试图弥补,“我以前工作攒下了一点积蓄……”
禅院直毘人很大方,最后一次任务的佣金足够不赌//博的禅院甚尔过几十年安定的生活。这就是禅院甚尔戒掉赌//博的原因。
“你们别吓着年轻人了。”老院长发话。
她的双眼睁开一条小缝,端详着沙发上肃然危坐的禅院甚尔,着重看向他和伏黑幸牵在一起的手。
“未来的事还能长呢,谁能说得准?”
伏黑幸纳罕地一瞅老院长的脸色。
她怎么在她和禅院甚尔面前还有两副面孔,打电话的时候她以为院长很高兴自己找了男朋友呢。
“不会有别的未来了。”禅院甚尔说。
他抓紧伏黑幸的手,无视了伏黑幸讶异的目光,“我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老院长不说话,只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沙发上的其他人纷纷对了一个眼色,打岔道:“午餐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去餐厅,后藤今天可是大显身手。”
伏黑幸松了一口气,膝盖碰碰禅院甚尔的膝盖。
太好了,甚尔君,第一关算是闯过了。
虽然她们很想把禅院甚尔推去厨房大展拳脚,疯狂上分,但第一次到长辈家里做客,没有客人做饭的道理。
紧张刺激的提问环节过去,他们和平地用完一餐。餐后,酒井准备收拾桌子,伏黑幸在餐桌下一踢禅院甚尔的小腿。
禅院甚尔急忙起身,“我来帮忙。”
他说的帮忙,根本没有酒井插手的余地。
桌上的碗碟似一道道模糊的流光划过桌面,人们只听见嗖嗖的风声。定神时,所有餐具垒成一座高塔,抱在禅院甚尔怀里。
下一秒,他连人带碗,消失了。
后藤不禁捂住嘴,“好快的速度!”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拧开的哗哗水声,厨房门边从上到下排出好几个脑袋。
禅院甚尔把碗碟中的所有残渣用筷子拨进垃圾桶,再让水流冲走盘上的油渍。边上灶火正旺,他烧了一锅热水,方便洗净凝结的油污。
酒井震惊道:“竟然如此娴熟,不是假的,他确实会做家务!”
他连围裙都不用换,他自带围裙!
颇有经验的后藤斗志昂扬地一笑,“还没结束。”
厨房的家务可不止有洗碗,你能经受住考验吗,甚尔君?
所有餐具放上沥水架,禅院甚尔缓缓吐气,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
搞定。
他刚在迈步离开,却瞥见后藤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
警钟大作!
禅院甚尔慌忙扫视厨房,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
水槽滤网里的菜渣正耀武扬威地嘲笑他的失误,灶台上的油污更是嚣张地摊平,他耳边响起魔鬼的低语:看吧,你果然是不常做家务的男人,就这还想当全职主夫?
禅院甚尔眉间抽动。
不好,差点就被厨房干净整洁的表面迷惑了!
他绝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禅院甚尔抓住抹布,仿佛抓住了未来。菜渣、油污,通通别想逃过他的法眼,哪怕是抽油烟机里的脏水槽也被他换下来清洗。
厨房里热火朝天,厨房外,后藤不住颔首。
“不错,能认识到洗碗不只有洗碗的人,才真正领会了家务的真谛。”
她一拍酒井的胳膊,“干看着干什么,快去给甚尔君切一盘西瓜!”
客厅的伏黑幸也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太好了,家务进阶培训班的学费没有白交。
收拾好厨房,又吃光餐后水果,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向几位长辈告辞。明天是周一,伏黑幸要上班,他们打算去超市大采购一番,就不继续打扰他们了。
禅院甚尔提走了厨房打包好的垃圾,做好垃圾分类,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
这让窗户后偷偷观察他们的后藤很是中意。
“不错,垃圾分类也很熟练,看来在幸家里,确实是甚尔君在负责家务。”
几位孤儿院的前员工对禅院甚尔的评价都很不错,唯独负责守门的长谷川有不同意见。
“他是个练家子,”一直不曾发言的低调中年男人说,“他身上的肌肉不是做保安或者去健身房能锻炼出来的。”
混浊的眸光一凛,“恐怕,他的身世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长辈们面面相觑,寂静中,老院长轻咳一声。
“无所谓,普通的男人是没办法保护好幸的。”
她看向众人,隐晦道:“他是被幸的好运筛选过的人。”
在场众人的表情逐渐染上凝重的色彩。
是的,他们对伏黑幸的“异常”再清楚不过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们就是那些“异常”的见证者。
最开始,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那只是上天的眷顾。直到伏黑幸两岁时,孤儿院发生了一场火灾。
事后,那栋被烧毁的建筑彻底推倒重建,连伏黑幸本人都不记得这件事。
但火灾发生时冲进火场救人的长谷川和老院长不会忘记,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无知无觉的女孩在小床上熟睡。
火焰绕开了那张床,连高温与浓烟都被排斥在外。狰狞的烈焰环绕,却不敢上前,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替她拒绝了一切危险。
她被眷顾着,哪怕爱她的不是神明。
第32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二天
“你有考虑到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禅院甚尔问。
从院长家回来后, 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虽然完成了金盆洗手,但手中很多门路都没作废,查清二十多年前一个孤儿的身份不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伏黑幸大致明白他的潜台词。这类话题不是她的聊天禁忌, 于是她明明白白地说了。
“其实我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执念, 孤儿院的大家对我很好。”她挠挠头,“我好像没怎么思考过亲生父母的问题。”
她是被护士抱到孤儿院去的, 这代表了两种情况。
一,她的亲生父母以及相关亲戚在她出生时就死了。
二, 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出生时因某种原因抛弃了她。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没有再提伤心事的必要。伏黑幸从小身体健康,也不存在婴儿时期患病,父母没钱医治的问题。
伏黑幸想了想,“院长说,把我送来的护士在医院门口捡到了我, 第二种可能的概率更大。”
禅院甚尔躺在她身侧,沙发朝他那边陷下去,形成一个小坡, “那就不找。”
他扫了一眼伏黑幸, 心中升起一个恶劣的揣测。伏黑幸异常的运势很难瞒过亲近的人,因自身的特殊被亲生家人排斥也有很大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揭开眼前这层遮羞布。怎么考虑都是差劲的情况,难道他要看着她伤心吗?
伏黑幸很快略过了不高兴的话题, 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 “收心,现在是游戏时间!”
禅院甚尔顿时收声。今天不是普通的游戏时间, 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游戏时间!
没有二藤宏嵩,没有桃濑成海, 不用高强度刷副本,他们两个人可以慢慢玩。
“稍等。”禅院甚尔去冰箱拿了两瓶冰果汁。
伏黑幸的手机在卧室充电,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关上卧室房门,坐回伏黑幸身边,“我们开始吧。”
再次回到新手村外的树林,伏黑幸和禅院甚尔脑袋上的等级已经变成了“72级”和“53级”。
战士望着满林野猪,如今,她已经看不上野猪身上那点材料了,“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刷野猪之王?”
野猪之王作为新手村大魔王,等级只有50级。它掉下来的那些装备对如今的她们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禅院甚尔志得意满,牧师挥舞手里的法杖,甩出了用长棍的气势,“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懂了,他要复仇,他要报仇雪恨!
伏黑幸慢吞吞地往前一指,“可惜,有人比我们先来。”
七彩的蘑菇头如此招人目光。狂战士蹲在石头上,头顶冒出一个哈哈大笑的嚣张表情。
他得意道:“先来后到,你又晚一步,奶油咖喱酱。”
他们从狂战士裹着野猪皮护腿的赤脚,扫视到豪放不羁的野猪皮短裙,再到他胸前颇具野性之美的猪牙项链,最后是最拉风的部分——压住七彩短发的野猪头头套。
禅院甚尔:“这种奖励不要也罢。”
天上天下做作地摆弄了一番头顶的野猪头头套,“没关系,毕竟你没拿到奖励,我可以让着你。”
禅院甚尔冷笑,“少得意了,没有50级的野猪。”
天上天下头顶的数字残酷地应和了敌人的嘲笑:46级。就算天上君一天十小时黏在计算机上,又怎能比得上有高手带飞的奶油咖喱酱呢?
伏黑幸默默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升起篝火。她有预感,奶油咖喱酱和天上天下的恩怨今天很难结束。
游戏的细节做得很好,燃烧的柴火会迸发出火星,坐在篝火边能听清它被火焰炙烤所发出的细小的爆炸声。
一个约会的好地方,一个放松的好场景。
然而背景中花里胡哨的技能音效和两人幼稚的挑衅摧毁了难得的闲适惬意。
战士在篝火上架起锅,虚空中掏出各类品级的食材。打歪的技能从她脑袋顶上擦过去,炸出一个大坑。
“再练练你的准头吧,太慢了!”
“是我故意打偏的好吗,爱逞强的,你中计了!”
汤锅咕噜咕噜,飘起诱人的香气。伏黑幸托腮,盯着锅上方三分钟的倒计时。战场的劲风吹拂,枝头的绿叶纷纷落下,飘到锅里,穿模落进火堆。
“这就是你的战术,害我笑了一下,你想用滑稽的表演让我分心吗?”
“说大话前看看你的血条吧,小学生!”
倒计时走到零,伏黑幸手中凭空出现一只碗,她端起汤喝了一口,战士的小人冒出舒适的表情。
【服用野菜蘑菇汤,血气+500,料理持续时间内,技能冷却减少,技能威力上升~】
火球如炮弹般飞来,炸进火堆,篝火如艳丽的烟花升腾而起,附带幽蓝的技能特效。
【血气-500~】
战士头顶蓝色火焰起身,在两位决斗者都只剩一层血皮时豁然点亮她杀伤力最大的技能冲出去。
片刻后,依靠偷袭、捡漏和等级碾压获胜的伏黑幸头顶冒出文字气泡。
“战斗结束,”她蹲在两人尸体前端起一碗野菜蘑菇汤,“终究是等级高的人获得了胜利。”
天上天下的尸体上缓缓飘出一个泡泡,里面是无能狂怒的表情。
禅院甚尔哈哈大笑,连发三个表情气泡。
天上天下:“你在得意什么,尸体一号?”
禅院甚尔一哼:“我的队友打赢了你,就等于我打赢了你,尸体二号。”
“如果不是你队友插手,我明明都要赢了,”天上天下的文字泡狂冒,“少得意,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决斗!”
“笨蛋,战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禅院甚尔叫嚣,“有本事你也找一个高等级的队友。”
就算天上天下找到了比伏黑幸等级更高队友也没用,她们还有秘密武器,二藤宏嵩。
伏黑幸夹在两边飞速刷新的文字泡中间,一本正经道:“你们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要不要考虑用别的方法决出胜负?”
“别的方法?”两具尸体的文字泡刷新。
新手村外是城镇,作为玩家离开新手村后经过的第一个大型玩家聚集点,城镇里有许多设施,包括内含小游戏的各类酒馆。
玩家群体中流传着一句真言:用装备和等级碾压对手,那不算胜利。只有打牌赢过对手,才是无上的荣光!
桃濑成海常常用自己的角色拗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对二藤宏嵩发出打牌邀请:“我要向你发起黑暗决斗!”
伏黑幸和刚复活的两人围坐在酒馆小圆桌的四周。
伏黑幸点开一连串游戏推荐:“来吧,你们挑一种决斗方式。”
七彩野猪头在左:“随便。”
大翅膀牧师在右:“都行。”
伏黑幸鄙夷道:“你们好难伺候。”
她拉到最下方,点击万能按钮:随机。
一枚骰子滚落到圆桌中央,不停旋转,六个点的一面朝上。
【纸牌游戏“人生”,最低人数要求:五人。】
伏黑幸看了眼旁边的“匹配”按钮,“你们愿意匹配,还是换一个游戏,或者拉熟人玩?”
左侧的天上天下忽地扭捏起来,“……匹配就行。”
禅院甚尔嘲笑道:“你该不会是没朋友吧?”
现实里,伏黑幸扫了一眼禅院甚尔得意洋洋的脸,欲言又止。
你不也一样吗?
“人生”的规则和大富翁类似,但事件卡与运气卡的种类更多。
每位玩家在游戏开始前要抽取职业,不同职业携带不同技能,决定玩家投掷骰子的先后顺序,抽到特殊事件卡可转职。
一百轮骰子过后,谁的持有资金最多,谁获得胜利。
同时,事件卡可以触发“情侣”和“夫妻”状态,一对玩家只有结成“情侣”,之后才能结成“夫妻”。成为“夫妻”后,两位玩家的资产合并,算作一方阵营。
也就是说,假如能在游戏轮数结束前保持良好的夫妻关系,将大大提高玩家的获胜概率。
伏黑幸搓搓手,她对运气游戏向来有自信,说不定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者既不是天上君,也不是咖喱酱,而是——“幸太郎”。
匹配的图标转了十几秒,两位新玩家坐在圆桌剩余的座位上。
一个是男性魔法师,ID:笼屉。等级为37级。
另一个是15级的新手女性召唤师,头顶的昵称是琉璃子。
除了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大家相互之间都不熟悉,房间频道里只有笼屉率先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
伏黑幸跟着复制粘贴:“大家好。”
琉璃子慢悠悠道:“你们好,你们的等级都好高,显得我格格不入。”
伏黑幸:“一般情况下,15级的玩家还在新手村附近打转,你是怎么过来的?”
琉璃子:“就——这样——那样,总之就过来了,我还是学生,平时没有时间玩游戏……”
这个游戏的学生真多啊,天上天下也是学生吧。伏黑幸心想。
天上天下催促:“快点跳过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吧,先抽身份卡。”
禅院甚尔看到消息,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毫不犹豫地牵住伏黑幸的手。愿望很明显,他想蹭一个好点的身份卡。
伏黑幸无奈道:“你这样,我没手打游戏。”
她挪了挪位置,躺下来枕着禅院甚尔的大腿,“好啦,我把好运分你一点。”
游戏npc酒馆招待面带微笑,站到小圆桌前。
“诸君下午好,我是这里的酒馆招待,这次游戏由我主持。接下来,我将为你们发放身份卡。”
五张卡牌发到五个玩家面前。
天上天下第一个迫不及待地翻开身份卡:贵族教师。
贵族教师的人脉极广,他每月都能收到学生支付的学费,因此每一轮都能有一枚金币的固定进账。
游戏货币分为铜币、银币、金币三种,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等于一百枚铜币。一枚金币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资产了!
天上天下扬眉吐气,身穿野猪套装的狂战士把脚搭在小圆桌上,“Lucky~”
接下来是魔法师笼屉,他抽中的职业是骑士。玩家抽中事件卡后,骑士可以调查触发违规事件卡的玩家,向该玩家收取罚金。
“还不错。”笼屉在房间频道里打字。
琉璃子接在他后面发言,“新手会不会有保护期?”
她的身份卡翻开,卡牌上画着一位穿着简朴的医师。
医师拥有一个特殊的隐藏技能,玩家可视情况决定是否使用、何时使用。
琉璃子打了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天上天下好奇道:“你的隐藏技能是什么,说来听听。”
琉璃子:“秘密。”后面是一个笑脸。
轮到禅院甚尔了,他紧张地牵住伏黑幸递来的一只手,无声地念念有词。
牧师身前的身份卡翻转。
舞者,所有玩家向舞者支付的资金都增加两成。这是一个专门坑害对手的职业,禅院甚尔欣喜若狂,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放到天上天下的七彩野猪头上。
最后一个是伏黑幸,她好奇地点开身份卡。
村民。
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白板,是所有职业里唯一没有特殊技能的职业。
伏黑幸的表情凝固、皲裂、破碎。
第一次,她的运气居然一点都没管用!
怎么回事,禅院甚尔把她的好运吸干了吗?!
第33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三天
伏黑幸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场运气游戏里输过, 她宁愿相信村民身份卡有隐藏技能,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一张白板。
天上天下的幸灾乐祸即将溢出屏幕,“还没投骰子就拉开了这么大差距, 看样子是我赢了。”
禅院甚尔凉凉道:“等你赢了再说。”他对伏黑幸的运气非常有信心, 运气游戏里没人能赢过她!
四舍五入,她赢就是他赢。
投掷骰子的前后顺序根据五位玩家分配到的不同职业确定下来。
一号, 贵族教师天上天下。
二号,舞者奶油咖喱酱。
三号, 骑士笼屉。
四号,医师琉璃子。
五号,村民幸太郎。
天上天下坚信开头的好彩头是他即将获得胜利的证明。他愉快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八面骰在桌上咕噜噜打转,8面朝上。
铺满桌面的羊皮地图上,代表天上天下的贵族教师小人走到第八格。
【请抽取一张事件卡。】
天上天下随机在酒馆招待手里领走一张卡牌, 兴致勃勃地翻到桌面上。
在这款游戏中,运气卡和部分事件卡由所有职业共享,而不同的职业存在各自职业特有的事件卡。
天上天下抽到的, 正是一张红色边框的职业事件卡。
【你教导的学生是少见的天才, 毕业后,他送来了昂贵的礼物感谢你的教导。收入增加三枚金币。】
“哎呀,我觉得稍微有点无聊了。”天上天下得瑟道。
每人的开局资产是一枚金币、五枚银币、五枚铜币。算上贵族教师的职业技能,目前天上天下以五金五银五铜的资产遥遥领先。
禅院甚尔低头, 对上躺在他膝盖上的伏黑幸的眼睛, “他是不是把你的运气偷走了?”
伏黑幸干笑,“哈哈, 别想太多,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对好运转移没有太多看法, 甚至难得升起一丝好奇。但这是游戏,伏黑幸也燃起好胜心。
她拍拍禅院甚尔,“你被加强了,快上,甚尔君!”
禅院甚尔撸起衣袖,“看着吧,我一定会战胜他的!”
骰子旋转,1点。
舞者的小人堪堪前进一格。
【请抽取一张运气卡。】
【你拥有一对吝啬暴躁的父母,他们向你索要抚养费。收入减少三枚银币。】
禅院甚尔:“……”
伏黑幸:“……”
伏黑幸默默收回手,“今天运气好像有点失灵。”
房间频道里被天上天下愉快的笑声淹没。
连带笼屉也跟在他后面笑了几声。
禅院甚尔撇撇嘴,连画风都变成潦草的简笔画,“别太得意,小子。”
照这个节奏下去,不用其他人动手,禅院甚尔光是抽运气卡就能破产。
下一个是骑士笼屉,他的运气比天上天下稍差一点,投出了点数6。
没有任何事件卡和运气卡,骑士小人走到了一处农庄上。地图上有不少例如农庄、牧场、城堡一类的资产,买下这类资产后,每回合都能有一定收入。
其他人走到此地都要向资产主人缴纳一定费用。资产的等级越高,路过者需要缴纳的费用越高。
决定“人生”的不止运气,经营和选择也非常重要。
笼屉毫不犹豫,大手一挥花费一枚金币,买下这处农庄。他的顺序靠前,后面的琉璃子和幸太郎万一投出和他相同的点球,他很快就能得到第一笔收入。
琉璃子在频道里祈祷,“只要不是6,哪个数字都可以。”
她的祈祷很有作用,但也不是那么有作用。
1点。
【请抽取一张运气卡。】
【你所在的城镇举办了狂欢节,你玩得很开心。收入减少两枚银币。】
禅院甚尔肯定道:“我们的运气被吸走了。”
天上天下欢乐的狂笑再次占领房间频道。
轮到伏黑幸投骰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运气游戏里感到些许紧张。
八面骰滚动着,停在桌角,8点。和天上天下一模一样的点数!
【请抽取一张事件卡。】
第二轮运气选择,伏黑幸舔了舔唇角,抽牌。
【你参与举办了狂欢节,获得了不菲的报酬。收入增加两枚银币。】
频道里一起陷入沉默。半晌,琉璃子幽幽道:“原来是你把我的钱赚走了。”
伏黑幸到手的钱当然不可能吐出来,她打字安慰:“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一轮走过,几人间的贫富差距初步拉开,天上天下独占优势地位。更糟糕的是他的职业技能,他每轮都能有不少收入。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二轮、第三轮。
富豪天上天下路过城堡和牧场,作为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资产买得起城堡的玩家,他志得意满,在城堡上插上了“天上天下”的旗子。
禅院甚尔路过天上天下的城堡,要交两枚银币当过路费。事件卡让他在寄生虫父母家中大闹一场,又花费一枚金币和父母断绝关系。
笼屉抽到了两张事件卡,收入五枚银币,支出五枚银币,原地踏步。但是,奶油咖喱酱与父母断绝关系属于违规事件卡,骑士发挥了自己的技能,向禅院甚尔索要了两枚银币的罚金。
琉璃子的经历平平无奇,她走过了一家牧场,买不起,走过一座城堡,也买不起。
而伏黑幸在后两轮中得到了补偿,两张事件卡。慷慨的城堡主人雇佣村民为自己打理城堡,天上天下要付给她五枚银币。农庄的主人需要人帮忙打理田地,笼屉又付给她一枚银币。
她明白了,自己专门赚其他玩家的钱。
游戏的局势在第四轮发生改变,禅院甚尔抽中了改变他命运的事件卡!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警惕起来。两名玩家成为情侣后,只要再抽中特殊事件卡,就能升级为夫妻。夫妻资产共享,无疑是接近胜利的快速通道。
可是,如果结为夫妻的对象是目前只剩五枚铜币的禅院甚尔,那就不一样了。
禅院甚尔小心地看了伏黑幸一眼,在酒馆招待拿出的四张身份卡中挑选了一张。
他要是能抽中伏黑幸,结为夫妻后,夫妻俩就能一起帮地主老爷们干活赚钱。要是没抽中……
身份卡翻开,贵族教师的人物像摆在圆桌中间。
与此同时,天上天下得到提示。
【你与奶油咖喱酱成为情侣,你是大方的爱人,资助了恋人一笔资金。收入减少六枚银币。】
原本应该是五枚银币,但禅院甚尔的职业是舞者,可以从其他人手中额外获得两成收入。
这次在频道里哈哈大笑的人变成了禅院甚尔。他一下就抛掉了和幸太郎结婚的妄念,做作地打字,“亲爱的,你对我真好,谢谢亲爱的!”
“呕。”天上天下干呕,“我凭什么和你结婚,分手,我要分手!”
禅院甚尔亲亲热热道:“别担心,臭小鬼,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爱情的美好,尽早结婚。”
然后一口气侵吞天上天下的全部资产!
笼屉安静地投骰子,安静地翻牌。
【你爱慕情侣中的一人,为了赢得对方的芳心,你花大价钱购买礼物送给对方。收入减少六枚银币。】
而禅院甚尔眼前弹出提示。
【你收到了追求者送来的礼物。收入增加六枚银币。】
这次连禅院甚尔都不笑了。琉璃子发出一个点,琉璃子叹道:“好复杂的关系,这不是五个人的游戏,这是三个人的游戏。”
天上天下震怒:“你怎么又去招惹了其他人?见异思迁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笼屉:“……我不是……正义的骑士……吗……”
感受到另外两人的怒火与无语,原本满脸不敢置信的禅院甚尔忽然振作。他故作无辜,“我可没答应笼屉君的追求。我只是收下了他的礼物。”
哼哼哼,吃软饭如何不是一种生财之道!
琉璃子对自己按部就班赚钱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怨言,脚踏实地生活总比加入这三位的情感大戏要强。
伏黑幸闷声发大财,四处打工,从不同的玩家手里捞钱。
她明白了命运的安排,村民这张身份卡看似是白板,实际上会因为身份处于玩家中的最底层不停给其* 他玩家打工。
配合伏黑幸抽中事件卡和运气卡的速度。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身份卡!
骰子回到天上天下手里,他不忿地念叨,“情侣而已,我们还能分手。”
他抽中一张事件卡。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
他的“恋人”,奶油咖喱酱,资产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十二枚银币和五枚铜币,还不如出发前的初始资产!
“恭喜你,和你的恋人‘强强联合’。”笼屉适时送上祝福。
他的心情很好,追求对象结婚了,骑士终于可以死心了。
禅院甚尔也拿到一张事件卡。他点开,瞳孔都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震惊,是因为兴奋。
【你和你的爱人情感破裂,犹豫许久,你们决定离婚,平分婚内资产。夫妻财产均分。】
实际上也不是均分,舞者的技能使他能分到的财产更多。
一瞬间,禅院甚尔踩着爱人伤心的泪水,成为了毫无争议的有钱人,连天上天下的城堡都有他一份!
天上天下一口气没喘上来。
“骗子,这是骗婚!!”
第34章与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四天
天上天下垂死挣扎, “骑士,他这种情况不该被罚款吗?”
骑士笼屉沉默许久,心有不甘, “你们感情破裂, 不算违规事件。”
他说着,骑士小人走到固定的格子上, 抽取事件卡。
熟悉的文字,熟悉的情节。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他甚至没有抽取恋人的身份卡,因为在之前的游戏中,他有爱慕的对象。
奶油咖喱酱再次坠入爱河所需的时间比他洗一次碗所需的时间都短。
这下连伏黑幸都侧目,“甚尔君,做人不能太嚣张。”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抻长腿, 另一只手替伏黑幸拨开挡在眼睛前的头发,“又不是我求着那小子结婚的。自愿原则啦。”
伏黑幸心虚地看了屏幕里“奶油酱前夫”和“奶油酱现男友”一眼,“你真是人渣。”
“人渣。”琉璃子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活的人渣出现了。”
天上天下打出了长长长长一串省略号, 随后大怒,“插足我们感情的人原来是你啊!”
笼屉虚弱地辩解,“我不是有意的……”
众人可以幻视一个怒气冲冲挽起衣袖的天上君,“这是针对我的诡计吧,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骑士!”
琉璃子说是劝架,更接近拱火, “放轻松,天上。虽然你失去了爱人, 被分走了财产,可是你陷入了复杂的三角恋情中呀。”
霎时间,频道里充斥着天上天下无能狂怒的哇哇乱叫。
琉璃子趁此机会投出骰子,她走到了笼屉的产业上,不得不向笼屉上交过路费。
天上天下离婚后,再也无法维持财富榜第一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产业大亨、黑心骑士笼屉。他靠投资、过路费和罚金,迅速积攒起财富。
但笼屉并不安心。
隔着两重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奶油咖喱酱如狼似虎的目光。那是对他财富的觊觎!
他绝对不会和这家伙结婚的!
怕什么来什么,禅院甚尔悠哉悠哉地甩出一张事件卡。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
他笑眯眯道:“你好啊,我的二婚丈夫。”
“……”笼屉的天空,塌掉了。
现在开始,计划不得不做出更变。为了守护他的财富,为了守护第一的位置——
他绝对不会和这家伙离婚的!
天上天下要冲到每个人的屏幕里打滚,“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们的计谋!”
他滚着滚着,忽然说:“为什么不能判定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里也有我的钱。”
这话没错,他的城堡被奶油咖喱酱分走一半,现在被奶油咖喱酱带到和笼屉的婚姻中,又被笼屉分走了一半。
他辛辛苦苦打拼,竟是为了让笼屉和奶油咖喱酱过上幸福的生活!
“从此以后,我就是家里的老大。”天上天下一本正经,擅自决定。
“好精彩。”琉璃子道,“完全变成家庭伦理剧的世界了。”
伏黑幸打了两个“哈哈”僵硬地附和。
她都不敢说,奶油咖喱酱和她坐在同一条沙发上,她怕天上天下线下过来单杀她们俩。
毕竟分析频道里众人的精神状态,天上天下大概率疯了罢。
不知不觉,五位玩家在小圆桌上坐了两个小时。
笼屉和奶油咖喱酱因为丰厚的夫妻共同财产暂且并列第一,所有人都在等他们感情破裂。
而第三名出人意料,是伏黑幸。不管三角恋组合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白板村民坚持为有钱老爷们打工。
他们遗漏了一个关键,伏黑幸从来没有除投资以外的支出。她没抽到过亏钱的事件卡或运气卡。
天上天下凭借离婚前的优势和单方面组成三人小家的心理安慰,拖住了第四名的位置没有继续下滑。考虑到他最大的投资产业城堡目前是三人2:1:1分状态,曾经的首富沦落至此可以理解。
而琉璃子的财产和第四名天上天下仅仅相差三枚铜币。她的排名暂时落后,但没有人会轻视她,医师的隐藏技能仍是一片迷雾。
两位第一名的资产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禅院甚尔摩拳擦掌,只待离婚。
笼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婚,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的财产保卫战即是婚姻保卫战。
平静的事态直到禅院甚尔触发一张特殊事件卡结束。
【你和你的爱人情感破裂……】
婚姻骗子的嘴角刚刚上扬。一直担任解说与银行功能的酒馆招待突然发声,“由于玩家‘奶油咖喱酱’曾拥有两段婚姻,因此触发特殊事件卡。”
【……犹豫许久,你决定在谋杀爱人与和平分手中做出抉择。选择谋杀爱人将与爱人进行点数对决,点数大的玩家独占夫妻财产,点数小的玩家出局。选择和平分手将与爱人平分财产。】
伏黑幸在屏幕后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禅院甚尔。
甚尔君,你不是甚尔君,你是黑寡妇呀!
天上天下如同挨了一针肾上腺素,在频道里欢呼雀跃,不停撺掇,“对决,对决,对决!”
笼屉缓缓打字,“对决?”
奶油咖喱酱假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亲爱的。”
骑士小人和舞者小人气势汹汹地分立圆桌两端,彼此敌视。圆桌中央空出的大片位置,那是他们的战场。
对决由禅院甚尔发起,他先手投骰。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伏黑幸,另一只手悬停在确认键上。
成败在此一举!
八面骰在桌上滚动,速度越来越慢,朝上的那面不停变动。
6,5,4,3……2。
禅院甚尔目眦欲裂,他的点数竟然只有2!
伏黑幸想要安慰他,嘴巴张开,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天上天下的狂笑以一秒一排的速度连刷过去,假如这款游戏能够打开语音,其他人的耳麦一定会炸掉。
笼屉象征性地谦虚,“这不是完全的胜利,我还不能放松——”
他扔出来的骰子停下来,朝天一面,只有堂堂一点。
1。竟然是1。是1!
唯一失败的可能性,被他找到了。果然做人不能太谦虚!
天上天下的笑声戛然而止,禅院甚尔接力刷屏。
“你懂什么,幸运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他颇为得意。
伏黑幸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难道这里面还有她没挖掘出来的特殊机制?
“抱歉,亲爱的,”奶油咖喱酱毫无慈悲,“你该退场了。”
奶油咖喱酱,已成全场的仇杀目标。
【你谋杀了自己的爱人,分得了全部财产。伤心的你决定短期内不再触碰感情。该玩家五回合内不得与其他玩家结为情侣关系。】
天上天下叫道:“这是违规行为吧,杀人是触犯法律的行为,骑士快点来罚款!”
骑士,骑士刚刚被杀掉。
为了悼念去世的骑士,圆桌上的羊皮地图变成灰白色。属于骑士的小人脚边放了一朵白玫瑰。人们沉痛地哀悼出局的第二位第一名。
“稍等。”
发话的人是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琉璃子,她如同一位天神,降临到绝望的骑士面前,“我有办法救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屏幕后的少女露出狡黠的微笑,“不过从今以后,你的所有收入都要分我一半,这是救命恩人应得的报酬。”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笼屉悲道,“哈哈,不管怎么样,感谢你给我复仇的机会。”
“死去”的笼屉面前跳出提示。
【重伤之际,一个神秘人捡到了濒死的你。神秘人治好了你的伤势,替你准备了新的身份,你重获新生。为表感谢,你愿意从此与神秘人共享财产。】
骑士的小人退场,改头换面重新登场的笼屉拥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教会首领!
往日的奋斗已成过眼烟云,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路过自己原本的产业都要向奶油咖喱酱交钱。
“好歹毒的游戏设定。”琉璃子道,“不过,至少比直接出局强。”
她鼓励自己的病人,“加油,我的荣华富贵就包在你身上了。”
“哈。”禅院甚尔洋洋得意,“败者的狺狺狂吠罢了,还有谁能比过我。”
接连吞吃两任丈夫的财产,黑寡妇奶油咖喱酱荣登财富榜榜一。接下来,只要再抽到两张事件卡和伏黑幸结婚,他们就能享受胜利的喜悦!
“呵呵呵。”
房间频道内,笼屉发出了一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笑声。
“我要使用我的技能。”笼屉决绝地宣布,“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正义的骑士退场,如今登场的是,邪恶的教会首领!
教会首领的技能十分有用。每隔三轮游戏可以对一位玩家进行投骰诅咒,投出点数8即诅咒成功。该玩家可支付一定资金雇佣教会首领解除诅咒。诅咒可重复。
自产自销,自己诅咒,自己赚钱。
笼屉阴森道:“我要对‘奶油咖喱酱’进行诅咒。”
八面骰在众人的视线焦点翻滚,停止。
8。
诅咒成功。
第35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五天
诅咒成功。
频道里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伏黑幸惋惜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咖喱酱。”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被诅咒出局或者付钱给笼屉。
禅院甚尔紧咬牙关,出钱给笼屉时, 心痛得仿佛那一枚金币是他割肉赚来的。
转生成为教会首领的前骑士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复仇的决心赚到了重生后的第一桶金。
不改投资大户的本色, 笼屉下一轮就用奶油咖喱酱的“赎罪币”买下了场上仅剩的牧场。牧场也要两等分,一份归属笼屉, 一份归属他的救命恩人琉璃子。
目前场上的形势如下:
黑寡妇奶油咖喱酱一家独大,手握最多的投资产业。笼屉打下的江山异常丰厚, 哪怕奶油咖喱酱每轮抽到的事件卡都扣钱,他仍稳坐经济第一的位置。
第二位是幸太郎。与奶油咖喱酱相反,幸太郎每次抽事件卡和运气卡都能有钱进账。她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大笔的收入,只能像一只勤勤恳恳的蚂蚁,努力积攒小笔财富。
第三名天上天下,并不以第三名为荣。显而易见, 他能守住第三名的位置,有大半功劳在贵族教师的职业技能上。
第四名琉璃子半点不急。她已经用出了医师的秘密技能,但经济状况没有半分改善。她最大的投资笼屉, 物理意义上净身出户, 存款干净得发光。
笼屉,第五名,他贫穷的原因不是转世重开,而是有人邪恶地侵吞了骑士的“遗产”。仅仅依靠诅咒和勒索是没办法发家致富的,
禅院甚尔自认为首富地位稳固, 嘴角不禁挂上胜利的微笑。
他对伏黑幸说:“接下来,只要我们抽到事件卡结为情侣, 然后结婚,这场游戏的胜利就毫无争议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结合, 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战胜天上天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伏黑幸结婚。
伏黑幸在他的大腿上扬起头,直白且无情道:“不要,我才不要和奶油咖喱酱结婚。”
“为、为什么?”禅院甚尔如遭雷击,“如果是怕奶油咖喱酱下毒暗杀的话,我不会——”
伏黑幸嫌弃地皱鼻子,“我不想加入你们复杂的三角关系,以胜利为前提条件,我肯定会选琉璃子结婚。”
禅院甚尔大惊,“她也就比笼屉那个乞丐好一点吧,和她结婚哪里可能赢?”
“笼屉会变成乞丐到底是谁的阴谋啊?”伏黑幸面色深沉,“甚尔君,我有预感,你一定会被报复的。”
禅院甚尔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三轮才能发动一次的诅咒吗,我就不信他每一轮都能摇出8点。”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
如果被诅咒的人是伏黑幸,笼屉就算把骰子摇出花,这一整局游戏都难摇出一个8点。
如果被诅咒的人是禅院甚尔,笼屉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让其他人相信他没有开修改器。
第三次,众人面面相觑,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桌面上的八面骰,盯着骰子上醒目的八个点。
连续三次诅咒成功,连笼屉本人都陷入怀疑。
最终,他得出结论——也可能是自我安慰,“作出违规事件的玩家触发负面事件的概率会增大。”
天上天下就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哈哈哈哈——你的报应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琉璃子是隐性的最大受益者,笼屉从奶油咖喱酱那里敲诈来的所有财产都要分她一半。不知不觉中,她的资产已经超越天上天下,稳定向上攀升。
“下次要不要把你的牧场都赎回来?”她对笼屉建议道,“把资产赎回来,每回合都能收钱。”
禅院甚尔一路狂赔,手里都不剩多少现金。在笼屉坚持不懈的诅咒下,他迟早要卖掉笼屉的投资地皮。
伏黑幸没说话,她正险恶地盘算着,奶油咖喱酱万一被拉下第一的位置,鹬蚌相争,她这位渔翁就可得利。
她的好胜心只是低,不是没有。
这么想着,伏黑幸越过好几个人的产业,避免了上交过路费的同时,获得了一次抽取事件卡的机会。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身份卡不停变换,伏黑幸甚至来不及祈祷,卡面亮出,黑寡妇奶油咖喱酱成功迎来第三任爱侣。
频道里安静一瞬,随即以一秒三行的速度疯狂弹出虚伪的祝福和不怀好意的嘲笑。
“恭喜恭喜,祝你们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毒药五枚金币一瓶。”
“反过来想,毒杀失败的话,幸太郎就可以继承奶油咖喱酱的遗产了。”
“坚持住,幸太郎,你一定要争取活在奶油咖喱酱前面。”
“你们这群小鬼,”禅院甚尔怒道,“不能有点真心的祝福吗?”
“祝福你早日破产。”死去的前夫笼屉真心实意地道。
禅院甚尔正要抄起键盘和另外三人大吵一架,却不慎瞥到伏黑幸呆滞的表情。
他有些幽怨和吃味道:“你很不愿意和我结成情侣吗?”
伏黑幸欲言又止,委婉道:“你不如想想,现在谁敢和你绑定情侣关系。”
她喃喃自语,“不对,难道我的幸运没有触发吗?又或者,你的资产总数是第一,所以好运判定我们共享财产才是‘幸运’?”
她神神叨叨地碎碎念。禅院甚尔撇嘴,“嘁。你否认也没用。”
天上天下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公鸭,嘎嘎嘎笑完,赶在倒计时结束前随意抽了一张事件牌。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一模一样。一字未改。
琉璃子叹道:“双喜临门呦。”
天上天下的慌乱只持续了几秒,他开始自欺欺人,“幸太郎为什么不能也是我的男朋友呢,游戏里又没规定情侣不能是三人关系。”
卡牌翻过来。
笼屉,又是他,他还没从上一场失败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来。
笼屉毫无生机地笑了,“呵呵,我猜到了。”
琉璃子合理分析,“你们作为同一个婚姻骗子的受害者,走到一起互舔伤口,日久生情,非常合理。”
“你的推理很有道理,”天上天下严肃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等我和笼屉结婚,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都要分你一份?”
“哎呀,”琉璃子虚假道,“被你发现了。”
轮到幸太郎和天上天下向天祷告,不,他们不需要结婚,他们只愿过快乐的单身生活……
小圆桌边,奶油咖喱酱手中的骰子一扬。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
令人心碎的前半段。
【……你们的婚姻受到了神明祝福。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永不分离。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不得离婚,一方出局则夫妻共同出局。】
令人心死的后半段!
伏黑幸瞠目结舌,她瞬间从禅院甚尔的腿上弹起来,一脑门撞在他的下巴上,捂着额头哀叫,“不可能吧,甚尔君你是不是作弊了,你之前结婚都没有触发这种情景!”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把她摁回去:“哼哼,我们就是绑定了,这是天意。”
“坏人自有天收。”天上天下故作深沉。
他的深沉并不能改变下一个抽卡的人是笼屉的事实。
笼屉早已看破这游戏的本质,它的本质就是,越复杂的关系,越要反复玩弄。
他不抱希望地一翻牌。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
果然如此,甚至没有神明祝福的真爱Buff。
天上天下怒道:“凭什么我们就不是纯爱,难道诈骗犯和白板村民的感情线不突兀吗?”
“事到如今,否认事实已经没用了。”笼屉冷静道,“打钱,我们的财产要分琉璃子一半。”
他一字一顿,“毕竟,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不,”天上天下说,“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怒而暴起,“我要毒死你,霸占所有财产!”
只要被救的人死了,他就不用付钱给救命恩人!
“醒醒,”琉璃子温柔地戳穿他的妄想,“你还没抽到离婚的特殊事件卡。”
一个玩游戏的男孩失去了游戏的乐趣。
禅院甚尔十分得意。
他先是在频道里报复性地刷屏狂笑,肆意发泄之前无法反驳的憋屈,随后像每个活到倒数第二集的反派那般,自作聪明地解释。
“也许你们还有其他手段,可惜,来不及了。你们醒悟得太晚了,小鬼们!”
他猖狂大笑,天上天下震惊、懊恼地瞪着小圆桌上方的轮数标志:99。
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琉璃子和幸太郎的回合,而他们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倒目前财富第一、第二名的总和?
胜负已定!
“不……还没结束。”
一排文字坚定、顽强地在禅院甚尔的狂笑中冒出来。
笼屉的字体加粗加大,他的决心已超越了命运的捉弄。他的复仇之魂,正熊熊燃烧!
“我要对奶油咖喱酱,进行诅咒——!”
骰子不断旋转、滚动,点数最多的那面不停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又不停消失。
最后的最后。
点数8!
每次诅咒成功,解除诅咒的报酬都是上一次的两。笼屉成功诅咒三次,这是第四次。
奶油咖喱酱和幸太郎将支付一半财产挽回奶油咖喱酱的生命,否则他们二人都将在神明的真爱祝福下被判出局!
这笔财富,由奶油咖喱酱和幸太郎之手,传到了天上天下和笼屉手中,最后再分一半,交给医师琉璃子。
琉璃子和幸太郎的回合都安然度过,长达三小时的游戏结束。
最后的胜利者是——
无敌的琉璃子!
第36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六天
游戏的胜利者琉璃子获得了酒馆招待颁发的纪念章。她把纪念章装备到身上, 新手女召唤师的披风边多出一枚啤酒杯造型的铜制勋章。
游戏结束,但五位玩家都坐在圆桌周围,没有离开。另外四人品尝着难得的失败滋味。
伏黑幸捏了一把禅院甚尔的手臂, 叹息道:“果然,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禅院甚尔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鹅,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他怎么能相信, 他竟然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一个此前默默无闻的小医师夺走了胜利。
“我不甘心!”天上天下在频道内大声哀嚎, 如果游戏内可以显示,他说不准会在地上打滚,“明明我前期是大优!”
听到对手的抱怨,呆滞的禅院甚尔瞬间重振旗鼓,“你距离胜利还远的很呢,按剩下的财产比, 怎么算都是我赢。”
天上天下怒道:“你的钱里也有我的钱,婚姻骗子,卑鄙!”
笼屉幽幽道:“还有我的钱。”
两位受害者飞快达成共识, 一致对甚尔, “我们可以三局两胜。”
“别否认事实,”禅院甚尔好不容易在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面前找回一点优越感,“事实就是,我赢了。”
他顿时又得意起来, 让伏黑幸扯扯嘴角。
本场游戏唯一的胜利者琉璃子道:“我家饭做好了, 我马上要下线了。”
笼屉:“……我也是。”
伏黑幸提议,“我们可以互加好友, 下次有时间再约好一起玩。”
“挨个通知五个人也太麻烦了。”笼屉说,“我们可以组建一支小队。”
天上天下:“干脆我们直接组建一个公会。”
禅院甚尔眉头一挑, “谁要和你们组建公会?”
这群人太弱了,连伏黑幸这种菜鸟都能当他们中等级最高的战力巅峰。
众人颇有默契地无视了奶油咖喱酱的异议。
琉璃子:“公会的名字叫什么?”
笼屉:“五英杰。”
天上天下:“为什么不叫‘唯我独尊’?”
奶油咖喱酱:“谁要取这种幼稚的名字啊……等等,谁要和你们组建公会啊?”
幸太郎:“我们可以叫‘妖精的尾巴’,或者‘妖精的翅膀’。”
琉璃子:“我投一票给‘水影忍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淹没了禅院甚尔的抗议。
禅院甚尔怒极,随后打字,“投幸太郎一票。”
最后确定下来的公会名字是“水影忍者”,为了纪念公会第一次聚众打牌的赢家琉璃子。
在场众人中,伏黑幸等级最高,只有她符合成立公会的条件。同样由她担任“水影忍者”的会长。
副会长是公会牌王(暂时)琉璃子。她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定期集合公会成员打牌。毕竟整个公会加起来等级都没超过三百,根本不能指望他们组团下副本。
一个崭新的公会成立,伏黑幸进入正题,“大家下次有空是什么时候,我们到小酒馆打牌。”
她首先说:“我是上班族,工作日基本没空。”
笼屉道:“我是学生,上学的时候只有晚上八点以后有空,周末随意。”
琉璃子敲了一个词,“同上。”
天上天下漫不经心道:“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上线。”
伏黑幸记得天上天下也是学生,他不上学,还是打算逃课?
禅院甚尔以少女的形态在公会出击。
伏黑幸看见他在聊天室打字又删除,经过几次雕琢,“我和幸太郎是邻居,我随时都有空。”他很细心地使用了女性的口癖,模糊本人的性别。
伏黑幸嘴角抽了抽,“现在维持软萌少女的人设已经晚了,你刚刚才跟天上君和笼屉君在游戏里针锋相对。”
“他们不会记得的,”禅院甚尔信誓旦旦,“这种年纪的小男生最好骗了。”
“请停止你的人渣发言,”伏黑幸揪住禅院甚尔的脸,“我们是一个健康积极的打牌公会!”
禅院甚尔的脸皮非常厚,物理意义上的厚。他任由伏黑幸的手挂在他脸上,回复琉璃子的疑问,“没错,我们是情侣。”
水影忍者公会的下次聚会约在下周六晚上六点,小酒馆集合。
伏黑幸合上计算机,从沙发上滑下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几个小时游戏,肚子都饿扁了。”
禅院甚尔自觉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伏黑幸拽住他的裤腿,“等一会儿。”
她看见他疑惑地垂下头,忽然有点卡壳,抿了抿嘴唇,说:“要不我们今天出去吃?”
她记得禅院甚尔之前高兴的原因,他以为今天终于可以摆脱伏黑幸的同事们,两个人自在地玩游戏。
从她们确定关系起,两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做饭、打游戏、看电视节目,偶尔出门一趟,也多是有目的的出行。
严格来说,她们很少正经地约会过——如果把咖啡厅记人名那次算上的话,至少不是“0”。
禅院甚尔没有理解伏黑幸的忧思。他前不久上完了“天使之心”厨艺进阶培训班的所有课程,现在正是想要大显身手的时候。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禅院甚尔边说边扯下扔在椅背上的围裙。
伏黑幸只用了一句话让他停住脚步,“可是我想出门和你约会。”
禅院甚尔站直,后退,解开围裙背后的结,原路退回到伏黑幸身边,坐下。
“你想去哪里?”
“附近新开了一条小吃街,我们去那里看看吧。”伏黑幸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臂,“我想吃章鱼烧!”
最后一抹余晖燃尽,夜色昏暗,小吃街上方的灯串一一亮起,如同一朵朵凝固的烟火。酱料的香味、炭火的气息、往来男女身上的汗味与香水味,被扔进名为“街道”的铜锅里,咕噜咕噜往外冒。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死死盯着店主的手,看店主娴熟地往章鱼烧上撒了一大把木鱼花。
店主经过无数食客如狼似虎目光的考验,对两人的虎视眈眈视若无睹。
他有条不紊地淋上海苔碎,将装着章鱼烧的小盒子递给伏黑幸旁边的女生,头也不抬,“下一份是你们的。”
禅院甚尔撇着嘴,发出不愉快的气音。伏黑幸拍拍他的胳膊,“甚尔君,那边有卖炸肉饼,你想吃吗?”
禅院甚尔早就闻到了香味,但他对那种内陷全是芝士的肉糜制品不感兴趣,“你想吃吗?”
“我要一个,”伏黑幸把钱戳进他的手心,“外加抹茶冰激凌。”
两人同时排队的效率确实高,等伏黑幸从店主手里接过章鱼烧,禅院甚尔正好带着炸肉饼和冰激凌回来。
炸肉饼只有一份,冰激凌也只有一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伏黑幸戳起一枚章鱼烧,“你不饿吗?”
禅院甚尔这才恍然地环视一圈,似乎刚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会饿肚子的人,“我吃什么都可以,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伏黑幸把章鱼烧递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把章鱼烧咬进嘴里。
伏黑幸的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么,只拉着禅院甚尔的手,“我们再逛一圈,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分辨一家小吃摊味道如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小吃摊前的排队人数。她们又手牵手去买了一份散寿司和关东煮,冰激凌和章鱼烧在排队的路上就吃完了。
两人提着打包好的袋子拐进回家的小巷。小吃街上缠绕的灯带还向无人处延伸了一段,但走到灯带的尽头,黑暗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而禅院甚尔几乎在黑暗里消失了,他是比影子更深的影子。
伏黑幸没有天与咒缚的好视力,走到无光的地方根本看不清路。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前方小小的一片空间。
“甚尔君,你好客气。”她忽然说。
禅院甚尔向她的方向更挨近,他把所有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靠近伏黑幸的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被伏黑幸一把捉住。
“你好客气,”伏黑幸皱眉重复,“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把我当猫养,怕我应激。”
“哪里有这回事,你家的蠢猫肯定有意见。”禅院甚尔狡辩。
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场合。黑暗遮盖了他的神态动作,可黑暗不能对他隐藏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于是他可以仔细研究她的每一次拧眉和眨眼,整理出更合适的回应。
“你在狡辩哦,”伏黑幸了然道,嘻嘻笑了两声,“你别想用小咪转移话题。”
伏黑幸抓着他的手晃了晃,开始清点证据,“你看,现在家里都是你做饭,出来吃小吃,你也只买我想吃的东西。”
“而且今天,你本来只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吧?计划被打乱,你居然一点异议都没有。”
“这说明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男人。”禅院甚尔嘴硬道,“况且时间很多,还有下次机会。”
“你没有理解我说的话。”伏黑幸停下,“我是说,我们是恋人关系,你可以对我提要求,甚尔。”
禅院甚尔只有极短的时间在思考,他飞快否认,“我没有要求。”
伏黑幸试图观察禅院甚尔的表情,夜色深沉,她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反而是她的审视给了禅院甚尔很大的心理压力,他的掌心在出汗。
伏黑幸忽然叹气,“我说错了。”
禅院甚尔下意识道:“说错什么了?”
“我不是猫,”伏黑幸一戳他的额头,“你才是猫。”
流浪猫到新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总会表现得很拘谨。通俗来讲,为了不被主人抛弃,猫会装乖。
收起利爪,藏起獠牙,假装自己是一团温软无害的棉絮,连与人交流的声音都变成娇嫩可爱的小声呜呜。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猫,”伏黑幸说,她忽然笑了,“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豹豹君?”
她抓着* 手机的手向前摸索了一下,不出意料碰到禅院甚尔的胸膛。
再向上,脖子,下巴,找到了。
伏黑幸踮起脚,嘴唇飞快地凑过去贴了一瞬。
她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伏黑幸沉思片刻,按住禅院甚尔的脖子迫使他往下栽。她先是亲了亲他嘴角的疤痕,然后又亲亲他的嘴唇。
“懂了吗,其实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客气。”
阴影中,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
伏黑幸被猛地向前一拉,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笔直射向天空。
小巷变得安静,又不是全然寂静无声。
第37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七天
计算机下方的时钟走到12:00。
桃濑成海侧身, 刚想和隔壁工位的伏黑幸打招呼,她的午餐队友起身,冲刺, 第一个拐进电梯, 矫健的身影如同一只争夺薯条的海鸥。
小柳花子抱着一沓文件走过,了然道:“别看了, 有人给她送饭。”
“豹豹君从前是那么贤惠的人吗?”桃濑成海羡慕道,“真好, 我也不想吃便利店饭团。”
“你可以选便利店三明治。”小柳花子坏心眼地安慰,“然后边啃三明治,边看幸吃禅院准备的爱心便当。”
“你好坏,小花。”桃濑成海幽怨道,“我要拉你一起看。”
伏黑幸对同事们的嘀嘀咕咕暂不知情,她接过禅院甚尔递来的保温袋和保温杯, 双手合十,“辛苦你,我原本都做好准备去抢便利店的三明治了。”
“我早上不是把便当都放到桌上了吗, 你倒是记得拿啊。”禅院甚尔抱怨。
伏黑幸只能干笑, 禅院甚尔话锋一转,图穷匕见,“你可以给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
“啪”的一声,伏黑幸捂住他的嘴, 转移话题, “川口先生前几天完成了对新孤儿院的装修,院长喊我们过去看看。”
“怎么, ”禅院甚尔不满道,“我们还得给他当监工?”
他的联想能力有时候挺崎岖的。伏黑幸解释道:“听说他在申请一笔慈善资金。院长是他的推荐人, 她腿脚不方便,委托我去看看。”
“顺便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川口先生,”伏黑幸说,“就当交个新朋友。”
禅院甚尔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你说那个锅盖头?”
伏黑幸捏住他的脸,“这是人情世故。川口先生在这边没有亲友,和我们多多交流是好事。”
禅院甚尔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伏黑幸没好气道:“你不去,我可以一个人去。”
“我突然对他的装修很感兴趣。”禅院甚尔当即改口,“我们一起过去。”
伏黑幸很满意他的识相,“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周日空出来。”
周日当天,伏黑幸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甚尔,你还没好吗?”
房间里隐隐约约飘出回答,“再等三分钟!”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三分钟,开始计时喽!”
百无聊赖之下,她开始观察禅院甚尔的公寓。
这里明明和她住的隔壁有着相同的构造,但每个角落都透露出敷衍和冷清,仿佛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只是简单地回来睡一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禅院甚尔多数时候都赖在伏黑幸家里,如同一只抱紧树枝的毛毛虫,无论怎么抖都抖不下来。
伏黑幸朝里面走了几步,看到了厨房。各种锅碗瓢盆和可爱餐具垒成小山,好几条不同图案的围裙挂在椅背上,这里的生活气息是其他几个房间的总和。
伏黑幸扭头,好奇的目光落到卧室门上,试图蹑手蹑脚潜入卧室。禅院甚尔迎面走出来,两只手抓着她的腰往上提,简单轻松地把她搬回门口。
“走吧,”他坦然道,“你不是赶时间吗?”
“不是我赶时间,是你迟到了。”伏黑幸严肃地指出。
她左右上下一端详禅院甚尔,“你今天是不是打扮得有点奇怪?”
禅院甚尔咧嘴,“很让你心动吗?”
伏黑幸诚实道:“很花里胡哨。”
不知为何,他穿上了上次出门买的卫衣和牛仔裤。伏黑幸注意到他的里衬和鞋也是全新的,从头到脚洋溢着一股诡异的青春气息。
啊,难道是和学生们在水影忍者公会里打牌的次数增多了,导致他重返青春?
“走啦走啦。”禅院甚尔积极地挎上包,“你不是说快要迟到了吗?”
装修结束前,川口先生一直独自住在孤儿院里。等到孤儿院重建完毕,他才会正式接收其他孤儿院送来的孩子。
他早早守在孤儿院门口接待伏黑幸和禅院甚尔。或许最近有太多烦心事,孤儿院的重建也太消耗精力,他比上次见面显得憔悴许多,眼下挂着两抹淡淡的黑眼圈。
“感谢二位的探望,所有基础设施的换新和安装都已经完成,等各类家具进院后,我就可以着手准备孩子们的事情了。”
上次禅院甚尔弄出来的沟沟壑壑都被工程队填平。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略有心虚地走进安装了儿童运动器材的前院,由川口先生带领参观改建后的部分。
禅院甚尔一直跟在伏黑幸两步范围内。伏黑幸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腰,“你不觉得有点热吗?”
“不觉得。”禅院甚尔虚伪地冲川口先生一笑,贴得更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伏黑幸诧异地盯着他。
你不就是这里最大的危险吗,甚尔君?
川口先生不太理解禅院甚尔有时和他交汇的得意眼神。他擦擦额头的汗珠,道:“基本上我们逛完了所有新装修的地方,你们认为怎么样?”
“没有吧,”伏黑幸说,“我们还没去地下室。”
川口先生搓着手,小声道:“资金不够,地下室暂时闲置了。”
伏黑幸点头,“毕竟孤儿院里需要重建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当时也只是往那里堆杂物。”
川口先生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你们还有别的地方想看看吗?”
宿舍楼内没什么好看的,大多数房间都空空荡荡,只有六面光秃秃的墙。
少数堆放了旧家具的房间是川口先生的宿舍,他就住在那里,窗前的晾衣杆上晾着衣服,一件大,一件小。
“家具都还没到吧,”伏黑幸说,“但是我看宿舍楼都换了新的窗户和围栏。”
“是的,以前的窗户有些都坏掉了,我怕留下安全隐患。”川口先生不停朝外看,“我在后院开垦了一块小菜地,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他们急匆匆走去后门,禅院甚尔脚步微顿,“这里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会,”川口先生一口否认,“孤儿院的孩子最早要下个月才能过来,工作人员目前也只有我一个。”
禅院甚尔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可能是我听错了,毕竟你们都听不到声音。”
气氛一点点变得古怪。伏黑幸忽然道:“我想去地下室看看。”
川口先生的瞳孔闪了闪,下意识往她身前挡了一步。
一双眼睛正漠然地看着他,漆黑的眼如同两颗玻璃珠,不带感情、没有情绪,是两台机器,将他扫描录入,评估在某种绝不安全的概率。
伏黑幸一拍禅院甚尔的肩膀,搅毁了凝固的气氛。
她拍的是禅院甚尔,话却是对川口先生说的。
“川口先生,我对你了解不深,但我的院长很信任你,我相信院长的判断,也相信你不是怀有恶意的人。”
她拨开川口先生,向楼梯口走了两步,仿佛刚刚想起一般回头问,“我能下去看看吗?”
川口先生还没回答,禅院甚尔率先挤开他,走到伏黑幸前面,“你小心一点。”
川口先生心知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起初他们都没听到声音,等走到负一层时,走廊尽头远远传来了稚嫩的童声,“有人在吗?”
“没错,是一个孩子。”伏黑幸平静道,“川口先生,你宿舍的窗户前晾了两件衣服,一件是大人的工作服,一件是孤儿院小孩穿的制服。”
她偏头看向川口先生,“这里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孩子,他又为什么住在地下室里,在我们见到他之前,你可以先给我们一个解释。”
川口先生的嘴唇不停颤抖,他身上缺失一种力量,让他开口和站直,只能痴傻地看着伏黑幸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靠近。
“有人吗,有人在吗,我会听话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乖的……”
童声抽泣着,“我一个人好害怕,有没有人?”
禅院甚尔抓住伏黑幸的手,此时他们距离地下室只有三米的距离。
那个小小的、怯懦的声音在一次次呼喊中变形,它慢慢变得粗糙、低哑,不再从人类的喉咙里七歪八扭地爬出来。
“我不会乱跑了,对不起……呜、呜呜,对不……唔——咕呜——”
声音停止了。昏暗的地下走廊呈现出混浊的深灰色,这里比地面上冷得多。走廊尽头的门改装过,是结实牢固的铁门,一把大锁挂在门上,如同一只冰冷的瞳孔。
一滴汗水滑下川口先生的下巴,他忽然醒悟,“快走,我什么都会说的,你们先走!”
他的咆哮和门内的嘶吼同时响起。
“跑————!”
“嗷————!”
一股巨力撞在铁门上,门上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凸起。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恐怖的咚咚声,每一下都代表一次撞击。
里面关的不是一个孩子,里面关的是一只凶兽!
伏黑幸死死拽住想要朝门扑去、堵住铁门的川口先生,拉着他娴熟地躲到禅院甚尔背后。
禅院甚尔一只手向后护了护,“再等等。”
现在向外跑根本是赌自己的命,就算禅院甚尔拦住了里面不断冲击铁门的东西,飞出去的铁门也会化作一把巨大的镰刀,在狭窄的走廊收割逃窜者的性命!
咚!咚!咚!
门轴不堪重负,吱嘎,数枚门轴如炮弹发射,携着烟尘,深深嵌入墙面。
铁门似狂风下的叶片飞旋,在墙体间狂暴砍伐。安装时至少有两名工人才能将它抬起,而此时,它又轻又快,像一只巨人弹指甩出的飞镖。
三人原本站着的位置留下一条狰狞的长沟。极速移动的禅院甚尔在长廊的另一处放下伏黑幸和呆滞的川口先生。
他来不及说话,白影呼啸而出,直到禅院甚尔的臂膀如镣铐般牢牢卡住凶兽的巨口与脖颈,另外两人才堪堪看清,那是一只白虎。
一只白虎,皮毛柔顺光滑,似镀了一层月光。虎的筋骨由钢铁浇铸,虎的獠牙由冰火淬炼。光是体型,它就有接近一个成年人的长度,而看外表,它只是一只幼虎!
禅院甚尔双手青筋暴起,他缓慢却坚定地掰开白虎的牙,手臂上多出一排孔洞,留下点点血迹。
他狞笑,“力气不够,小猫。”
伏黑幸抓紧时间,拽住川口先生往外跑,“别看了,快跑!”
禅院甚尔与白虎力量的僵持仍在继续,他暗暗心惊。他清楚自己肉//体的强大,因此能短时间内与他对垒不落下风的白虎更是危险。
他手无寸铁,白虎钢筋铁骨。
但禅院甚尔仍处于优势,不管白虎的本体是否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幼童,此时它都只是一只无智的野兽!
人与虎分开,白虎张嘴,发出不悦的隆隆低吼。
长廊中只有一条道,没有回旋的余地。禅院甚尔压低身体,白虎的每一丝肌肉变化都落到他眼里,双方视线交汇。
试探,挑衅,一触即发!
蒲扇似的虎掌落地,白虎起跳,庞大的身影遮住走廊唯一一盏白炽灯。阴影落下,笼罩在阴影中的禅院甚尔消失了!
白虎扑空,惯性令它远远地滑出去。它没有在意远处躲藏的伏黑幸和川口先生,倏尔昂首,走廊上方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间,攀着一个人。
“哦,被你发现了。”对手假惺惺地讽刺。
他像一只蜘蛛,轻巧落下,骑在白虎背上,双拳紧握下捶!
白虎吃痛的咆哮穿透墙体,假如这时有人在孤儿院外经过,他一定会以为这里遭了兽灾。虎的怒吼听得伏黑幸头皮发麻。
白虎不停甩身摆尾。它一次次撞在墙上,走廊墙壁内发出闷响,灰尘簌簌而下,又浮在空中翻腾。
禅院甚尔不为所动,他像是被焊在虎背上,无论白虎怎样挣扎,他只一拳拳砸在虎头上。
虎的动静渐渐虚弱,它终究是一只幼虎,没有太多体力。它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禅院甚尔翻下虎背,他张开拳头,用力过度,指缝内都是鲜血。血和手臂伤口上流出的血汇成一股,染脏他的新衣。
他不高兴道:“这套衣服我可是第一次穿,很难洗的!”
一个人影扑上来,险些被他一掌锁喉,伏黑幸抓都抓不住。
川口先生惊恐地扑在虎背上,用自己的身体掩住虎头。生怕再晚一秒,禅院甚尔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会把白虎生生打死。
他风箱似地喘息,望着禅院甚尔,四肢瘫软地滑下来。
伏黑幸哭笑不得,“川口先生,冷静一点。”
嘭!
川口先生跪伏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地上,顿时泛起青肿。细小的石头磕破皮肤,淌下血。
“对不起!迄今为止的所有错误都是我一手造成,是我的贪婪和粗心让两位受到惊扰。这孩子本意不坏,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请留他一命!”
他的声音发抖,宛如代替白虎遭受了禅院甚尔的每一拳。
白虎的每一根皮毛都泛起柔和的光晕,小山似的躯体逐渐缩小,凝固成一个又瘦又小的幼童的身体。
川口先生急忙抱住白发幼童,哀求道:“为了补偿二位,我什么都愿意做!请留敦一命!”
第38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八天
伏黑幸急忙扯起川口先生和他怀里的白发男孩, “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心。甚尔下手很有分寸,他只是想让白虎停止攻击而已。”
她向禅院甚尔使眼色, “是吧, 甚尔?”
禅院甚尔撅嘴,“你知道, 我一般是喜欢斩草除根的。”
川口先生颤抖得愈发厉害了。伏黑幸当机立断,一只手捏住禅院甚尔的嘴, 对川口先生干笑,“他开玩笑的,请别在意。”
禅院甚尔垂眸看着昏迷的男孩,他的身体上看不出半分伤痕,刚刚的一场恶战没给他留下丝毫痕迹。反倒是禅院甚尔,两手上裂开的伤口正在结痂。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这个白发小鬼有什么问题?”
川口先生低着头,不敢与两人对视。
伏黑幸见状,没有跟在禅院甚尔后逼问他。她看向黑洞洞的地下室, 哪怕铁门被白虎撞飞出去, 地下室也没有一丝光。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眯起眼睛适应地下室里晦暗的光线。
入眼是一套简陋的木制桌椅,早在白虎的冲撞下化作木块碎片。一张小床放在角落里,床单和被褥都垂在地上。边上有几个不同颜色的塑料碎片, 应该是盆和桶。
没有窗户, 唯一一扇门是封锁牢固的铁门。伏黑幸扶着墙,感到掌心下方的粗糙。她挪开手, 瞥见墙上瘆人的爪痕。
禅院甚尔晃晃悠悠地转到她旁边,唇角一挑, “真夸张的力量。”
伏黑幸捉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伤口已经结痂了。”禅院甚尔抬起手,“预估错误,反而让我被自己的力伤到了。”
伏黑幸找出纸巾给他擦手,只擦掉干涸的血迹。她小声道:“回去包扎一下吧。”
等他们回家,恐怕禅院甚尔的伤口都看不到影子。但禅院甚尔没有反驳,只哼哼唧唧,“我的新衣服都脏了。”
“下次再给你买啦,别撒娇。”
川口先生小心翼翼地抱着白发男孩走进来,惶恐地低声解释道:“敦一直是一个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会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怪物。”
“所以你把他关在房间里,是怕他出去伤人?”禅院甚尔眼睛一扫,敏锐地锁定满地残渣中的玻璃碎片,“你给他打了镇定剂?”
“他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时候,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睡着,他睡着的时候会安全一点。”
川口先生说着,声音哽咽,“他被家人抛弃了,才会流落到孤儿院。但他现在的模样,是没办法在孤儿中生存的。”
川口先生无疑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他没有禅院甚尔的实力,没有伏黑幸的幸运,在遇到怀里的孩子前,他碰到最离奇的事情可能是学生时代听过的鬼故事。
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孩子,是仅凭他一个人完全无法抵抗的怪物。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物,最合适或者最安全的做法,他应该抛弃这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男孩。
川口先生嘴唇张开,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他察觉到了,禅院甚尔身上有秘密。只有怪物能压制住怪物,把男孩交给他会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
他们是好人吗?他们愿意接受另一个怪物吗?他们会善待一个麻烦的男孩吗?
他能像甩掉一个包袱一样,把责任甩给另一个人吗?
男孩留在孤儿院,他不可能得到这个快乐温暖的童年。其他孩子的安全与他的快乐是天平的两端。
川口先生会把他锁在房间里、关在牢房里,他会虐待他、打压他,因为他没有其他办法驯服一个怪物,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也许……也许……
“川口先生,”伏黑幸忽然开口,“不介意的话,能给我们一点商量的空间吗?”
她拉着禅院甚尔走出地下室,她们走到了地上,沐浴早晨的阳光。
伏黑幸深深呼吸,“吓到我了,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禅院甚尔手里还攥着她给的纸巾,“你不会想收养那只老虎男孩吧?”
“别做梦了,”伏黑幸对收养流程经验丰富,“我们既没结婚,也不是有钱人,没有收养资格的。”
她的腮帮子鼓起一边,眼睛落到空处,“我只是想,我们可以帮帮忙,比如留个电话,万一那男孩发狂,川口先生也有个求助对象。”
事实证明铁门和锁链拦不住男孩的怪力,随着男孩日渐长大,很难保证白虎的力量不会越发上涨。
川口先生若是执意将男孩留在孤儿院里,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禅院甚尔眉头懒洋洋地一挑,“干脆让他和我住一起,那不是更安全?”
伏黑幸惊喜道:“你愿意吗,甚尔?”
“不——愿——意——”禅院甚尔拖长了声音否决,“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他巴不得川口和老虎男孩远远搬走,搬到日本另一端,别和伏黑幸扯上关系。
他冷漠道:“虽然他是一个小孩,不过小孩在那边的世界没有特权,软弱的家伙活不下去——唔,说不定活不下去也是一种好结局。”
伏黑幸盯着他,没对他的暴论发表看法。
她眨眨眼,仿佛在消化禅院甚尔的观点。
禅院甚尔立刻意识到自己体贴积极的外皮漏了馅。他像一只困在皮套里的怪物,每一根刺都戳破令人窒息的假皮,带着呼吸的震动,随时都有可能扎伤向他靠近的人。
他的心脏一下就推上喉咙口,慌忙找补,“当然,这也不一定。老虎男孩就是运气好,碰到你这个好心人,他肯定能——”
能——能改变命运。
他多幸运啊。
“甚尔,”伏黑幸抬手,戳戳他嘴角的疤痕,“你是不是要哭了?”
禅院甚尔应激地浑身一抖,克制住自己没有后退。
“哈,你看错了吧!”他的话越说越多,“你打算管他,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这只小老虎想打赢我,至少再等三十年。等他长大一点,没准能找到控制自己的办法,到时候万事了结,你也可以放心……”
“甚尔!”
伏黑幸喝止他的啰啰嗦嗦。
她两只手穿越他的胳膊,按在他的后颈上,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拥抱。
像是关于语言的开关被人按掉,所有掩饰的口不对心的话语都卡在半路,落回肚子里。
禅院甚尔安静地抱住伏黑幸。他感觉自己变得年幼,又感觉周围的风景变动。这里不是孤儿院,而是另一处古老的、腐朽的族地。
伏黑幸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脖颈,“你不用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我们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帮助川口先生。”
“况且,”伏黑幸停顿片刻,“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高不高兴都无所谓。”禅院甚尔闷声道,他闭眼,缓慢吐气,四周令人不悦的幻想又退回去,“你就把这当成是……嫉妒吧。”
“这是甚尔的指责吗?”伏黑幸瞪圆眼睛,“可我一直觉得自己当女朋友还算称职。”
“可惜,”禅院甚尔森森一笑,“我心眼小。”
“嘁。”伏黑幸灵活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
她双手叉腰,“现在是思考时间,我们总不能把川口先生和老虎男孩毫无防备地放在一起,这太危险了。”
“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伏黑幸抢先道,“好了,我已经代替你批评过自己就好了。”
禅院甚尔挠了挠脸,他越过伏黑幸,看到孤儿院前院的锻炼器材。
他对那些失去父母的小孩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他只是想起,伏黑幸也是孤儿,她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当然会同情一个缺爱又贫苦的孤儿,一个不得不离群索居的孤儿。
“你可以让他暂时和我住在一起。”禅院甚尔说,他很认真在思考这一可能性,“我会……想想办法,再不济,我收拾得了他。”
伏黑幸惊喜地亮起眼睛,她随即皱眉,顺着他的思路思考,“可是我们住在公寓里,那孩子发狂容易伤到不知情的邻居。”
“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假。”禅院甚尔环视一圈,摇头,“这个地方不行,安保力量不够。”
伏黑幸道:“不久后,川口先生就要迎接其他孩子到孤儿院生活了,他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我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禅院甚尔说,“没关系,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伏黑幸抬眸,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禅院甚尔有一双凶恶的眼睛,不管任何时候看,多数时能感到他不怀好意。
可是伏黑幸每次看他,都能发现他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会把所有尖锐锋利的刺都缩回去、都掰断,只要她高兴,他可以一辈子生活在皮套里。
同理心、同情心,这种东西没有也无所谓,他只要跟在她身后走,就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
与她相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东西,都不够重要。他的天平只拥有一枚砝码。
伏黑幸踮起脚,她轻快轻盈地吻上禅院甚尔的额头。然后,她笑了。
“我们去帮帮那孩子吧,甚尔。”她说,“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们去帮帮他。”
她牵起禅院甚尔的手,如同一只矫健愉快的小鹿跑下楼梯,回到光线昏沉的地下室中。
伏黑幸对川口先生严肃道:“你愿意信任我们吗,川口先生?”
“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纠正这孩子的问题,但甚尔或许比你更有经验。你怀里的男孩目前不适合生活在人群中。”
“如果……你对我们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请把他交给我们。”
川口先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险些抱不住男孩,让他摔在地上。
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抱着男孩深深弯腰。
“这孩子的名字……是中岛敦。我找不到他的父母,他是一个孤儿。”
他哽咽许久,颤声道:“敦……就拜托你们了。二位的恩德,难以言谢。”
第39章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九天
“这两位是伏黑幸小姐和禅院甚尔先生,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会负责照顾你。”
川口先生对面前的男孩语重心长道:“她们将是你的新老师,你要听她们的话。”
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似乎想伸向前, 摸摸男孩低垂的头。
男孩忽然抬头望他,于是这短暂的温情也像落在地上的麻雀般轻易被惊扰。川口先生紧紧攥着手, “你不愿意吗?”
名为中岛敦的白发幼童怯怯地道:“是因为我不听话吗……我会听话的,院长……”
孩子的话说得没头没尾, 但在场的成年人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他以为自己不够乖巧、不够听话,他是坏孩子,所以院长抛弃了他。
伏黑幸看到川口先生的脸部痉挛似地抽搐,他轻轻一叹,放缓了语气。
“伏黑小姐和禅院先生是很好的人,你跟着他们, 或许能找到一条出路。”
伏黑幸站在一旁,时不时能察觉到中岛敦小心翼翼观察的余光。她拉了拉禅院甚尔的手指,眼神示意: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禅院甚尔的眼睛里写满一个字:哈?
伏黑幸就知道, 不能在任何和语言沾边的领域指望他。她轻轻掐了把他的指尖, 补上川口先生让出来的缺口,走到中岛敦面前。
男孩大概有五六岁了,他比同龄人更瘦小,没办法准确判断年龄。站在伏黑幸身前, 他像一团脏兮兮的棉花, 伏黑幸只能看见一个银白的发顶。
“中岛敦。”伏黑幸慢慢念着他的名字。
坐立不安的男孩下意识应道:“在!”
“敦君!”男孩被猛地蹲下贴近的年轻女性吓了一跳。
伏黑幸蹲下来,以一个能够平视男孩的高度抬眼, “我是伏黑幸,叫我‘幸’就好。之后你会和我们共同居住一段时间。”
她的手伸出去, 悬在空中好一会儿。
伏黑幸并不急躁,转头看向禅院甚尔,“他是禅院甚尔,是我的恋人,你可以直接叫他‘甚尔’。”
“不要。”禅院甚尔的拒绝被所有人无视。
伏黑幸道:“院长没有把你赶走的意思,只是他暂时有点不方便,才要委托我们照顾你。”
她的手仍伸着,“请多指教。”
男孩低垂闪躲的眼眸抬起来,原来他有一双通透又清澈的眸子,阳光下如同炫目的琉璃。
他握住伏黑幸的手,小声道:“请多指教。”
这只危险的小老虎不能带进人员密集的地方,好在禅院甚尔曾经也算“专业人士”,在偏僻的荒郊翻翻捡捡挑出一栋勉强能住的小洋楼。
小洋楼以前是禅院甚尔存放咒具和“工作数据”的地方。孔时雨替他处理存款时,认为小洋楼是禅院甚尔少有的“干净合法”财产,值得保留。
果然,孔时雨留下小洋楼,禅院甚尔也懒得管,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中岛敦背上川口先生为他整理的小书包,当天晚上就站在了破破烂烂的小洋楼门口。
小孩紧张地抓紧书包背带,看着蒙尘的窗户和黑洞洞的小楼大门。他刚刚建立起的信任摇摇欲坠,“我们……要住这里吗?”
伏黑幸看向禅院甚尔,漆黑的眼睛表达无声的谴责。
禅院甚尔率先走进去,四处寻找电灯开关。
啪!
灯没开,灯坏了。
伏黑幸打开手机手电筒,幽幽道:“甚尔——”
禅院甚尔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没有心虚。他咳了一声,“这里太久没人住,灯坏了。”
以他的目力,自然不可能配备蜡烛、手电筒一类的东西。禅院甚尔只能朝楼上找,在二楼楼梯口打开了楼梯上方的灯。
一线光照亮一楼的客厅边缘,伏黑幸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她向中岛敦道:“能把敦君的手借给我吗,我有点害怕。”
禅院甚尔耳聪目明,在二楼不高兴地喊:“喂——”
同样,没有人在意他。
中岛敦畏缩地看了一眼小楼内昏暗的角落,抓住伏黑幸的手,“好。”
天色已黑,他们在孤儿院吃过东西,今晚没有探索小楼每个空间的欲//望。
禅院甚尔临时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中岛敦睡在那里。那个房间相当有讲究,位于二楼最里侧,门窗都是特制的,原本是他安置危险物品的地方。
厕所里没有停水,中岛敦收拾了小书包里的毛巾牙刷进去洗漱。抛开他的特殊情况,他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
禅院甚尔在厨房找到伏黑幸,她正在捣鼓空空如也的冰箱。
海胆脑袋从冰箱门后冒出来,“这里只有水,没有食物,生活用品也少,我们明天最好回市区一趟,采购要用的东西。”
“明天是周一,”禅院甚尔把她从脏兮兮的冰箱里揪出来,“我现在送你回去。”
伏黑幸好奇道:“这儿打不到的士,车库里有车?”
禅院甚尔理所当然道:“车没有我跑得快。”
潜台词很明显,他可以背着她跑回去。
“哈哈,”伏黑幸毫无感情地笑,“你真幽默。”
她关上冰箱门,“我呢,申请了居家办公。”
伏黑幸得意地一笑,“我明天不用去公司上班,这段时间都没有通勤烦恼。”
禅院甚尔惊道:“你什么时候请的假?”
“今天下午。”伏黑幸晃晃手指,戳戳禅院甚尔的胸口,“难道我要把你和那孩子单独留下吗?”
“听起来好像很不信任我的样子。”禅院甚尔抓住她的手指,包在掌心,“什么啊,我伤心了。”
“呦,”伏黑幸笑眯眯道,“那请你告诉我,那孩子的全名。”
哑住。
禅院甚尔挠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移到左边,眼睛移到右边。
“啊,我知道了!”
他突然惊叫,在伏黑幸愣神时拔腿就跑。
伏黑幸堪堪拽住他后领的兜帽,“小花招是没用的,承认吧,你根本没记住敦的名字!”
禅院甚尔狡辩,“我只是去看看那个墩、顿……敦,敦有没有洗好。”
伏黑幸冷笑,“我替敦君谢谢你的关心。”
她拽不住禅院甚尔,索性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发力,直接跳到禅院甚尔背上,如* 同一只附岩贝紧紧抓住海浪中的礁石,
她勾住禅院甚尔的头,哼哼,“你给敦君准备的训练计划,说来听听。”
禅院甚尔干脆又冷静地答道:“打。”
“什么?”
“打服。”禅院甚尔直白道,“想让他学会控制能力,就必须让他驯服自己的能力。”
“有问题。”伏黑幸揪住他的耳朵,“敦君只是一个小孩,你太严苛了。”
“灾难可不会因为他的年龄而宽恕他。”
“所以,我说啊,有问题。”伏黑幸说,“你忘记了嘛,这里不是‘那边的世界’了。”
“敦在这儿只是一个小孩,一个有点特殊的小孩。也许以后他会选择利用自己的能力走上不同于普通人的道路,但那是以后的事,与今天无关。”
禅院甚尔把人往上托了托。记忆开始闪回,一些不愉快的东西从他眼前掠过。
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又用指尖扒开他的眼皮。一闭一睁之间,那些阴冷血腥的场景不见了。
禅院甚尔扭头,“嗯?”
“换一种方法。”伏黑幸严肃道,“方案一驳回。”
禅院甚尔如梦初醒,他背后的重量很轻,又显得很实。
乌龟的龟壳上长出一朵花会有感觉吗?
他舔了舔嘴唇,故作轻佻道:“让他陪我一起做做家务,说不定能修养身心嘛。”
他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伏黑幸却认真思考一番,认可家务攻势的可行性,“好。”
她的下巴抵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任由禅院甚尔背着她在破破烂烂的小洋楼走来走去。
“在敦君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前,他应该先认识自己的特殊。他太小了,如果没有养成稳定的性格,出事后心神不定,很容易将事态恶化。”
伏黑幸的拳头一敲,“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先养养他的心性。”
禅院甚尔不敢说他的本意只是想给明天的大扫除找一个小苦力。他将错就错,不断点头,“培训就从明天开始。”
“请问……”稚嫩的声音来自二楼。
栏杆的缝隙间露出一张拘谨的小脸。
中岛敦抓着栏杆,不如小鸟啼叫声大,“请问,今晚我睡在哪里?”
伏黑幸尴尬地揪住禅院甚尔的头发,嘴唇不动,声音嗡嗡,“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才不信禅院甚尔没听到中岛敦走出厕所的脚步声。
禅院甚尔有口难辩。谁会去关注一个洗澡的小鬼啊?
伏黑幸从禅院甚尔背上滑下来,假装自己是一只跳下花坛的猫,尽量挤出从容的表情。
“敦君第一天到这里住,不习惯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睡。”
“我反对!”禅院甚尔超大声抗议。
二楼抓着栏杆的中岛敦被他这一喊吓得往下一蹲,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白毛头。
伏黑幸叉腰,“难道你想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晚上一个人在陌生的房间里睡觉?”
禅院甚尔理直气壮,“不安全。”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他一起睡。”
二楼的中岛敦小声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一个人……”
伏黑幸扫视一圈,目光一一扫过不亮的灯、窗上的蛛网和墙角蹿过疑似老鼠的东西。
她歪头,“你想让我一个人在这种房间里睡觉?”
禅院甚尔手中飞出一块他从冰箱里摸出来的瓶盖,墙角的老鼠发出惨叫,“唧——!”
中岛敦在栏杆后消失了一会儿,又小脸通红地出现,“我已经把被子铺好了,我可以自己睡觉。”
禅院甚尔仔细分辨耳中听到的声音,为今晚的任务量做了一个估量。他悲伤地发现,除非他今晚把房子拆了重装,不然没法解决地板下的老鼠窝。
禅院甚尔隐忍道:“我们三个人睡一间房。”
中岛敦:“其实……”
“可以。”伏黑幸点头。
她也不好意思承认,她只是找个方法转移中岛敦的注意力。
第40章与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天
伏黑幸一夜睡得不安稳。
三个人昨晚为谁睡哪里的排列组合纠结半天。
房间里没有床, 她们找遍小楼只找到一个蒙灰的双人床床垫。如何在床垫上安放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成了当晚最大的问题。
第一种方案,中岛敦和伏黑幸睡床垫上, 禅院甚尔睡地板。
“不对, 凭什么我要在自己的房子里睡地板?”
地板上躺平的禅院甚尔弹起来,像一座愤愤不平的小山。
床垫上的伏黑幸扯平被子, 无辜道:“因为床垫上睡不下三个人啊。”
中岛敦是瘦小的小团子,不占地方。伏黑幸是身材纤细的年轻女性, 摊开了睡也不能占满整张床。
但是禅院甚尔块头太大了,除非他和伏黑幸紧紧贴在一起,否则中岛敦只有被随机一脚踹下床的命运。
“我不服气,”禅院甚尔憋屈道,“我要求换一种睡姿。”
第二种方案,禅院甚尔躺在床垫上, 旁边是紧张到板板正正并成一条的中岛敦,伏黑幸睡地板。
没等伏黑幸提出抗议,禅院甚尔又坐起来, “……你上来。”
于是三人切换到第三种方案。禅院甚尔和伏黑幸并排躺在床垫上, 中岛敦在地板上默默扯起被子,盖住小脸。
“……”伏黑幸叹道,“我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禅院甚尔厚颜无耻道:“我没有良心。”
中岛敦小声道:“我睡地板,没关系的。”
伏黑幸猛地坐起来, 企图把禅院甚尔推下床, 简直是蜉蝣撼树。
“我的良心在替你痛双份,”伏黑幸用力一掀, “给我下去!”
第四种方案表面上看最合理。两个大人肩并肩,大睁双眼躺在地上。中岛敦小小的身体在床垫上缩成一个球。
男孩惴惴不安地蠕动到床垫边, “我可以一个人睡地上。”
禅院甚尔说:“我想睡床垫上。”
中岛敦的声音听上去就要哭了,“我马上下来!”
伏黑幸吸气、呼气,防止自己因为暴怒跳起来给禅院甚尔邦邦两拳。他皮糙肉厚,伏黑幸的拳头杀伤力不如一只蚊子。
……禅院甚尔有被蚊虫叮咬的烦恼吗?
最后,三人并排躺上床垫,横躺。伏黑幸在中间,中岛敦在左,禅院甚尔在右。
禅院甚尔的两只脚脚后跟抵着地板,小腿悬空。他望着天花板,思考自己为何躺在这里。
他翻身,脸对着伏黑幸,“我……”
伏黑幸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晚安,睡吧。”
折腾一夜,伏黑幸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居家办公只是在家工作,不是放假。
她困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左边翻,禅院甚尔不在,往右边翻,中岛敦不在。
伏黑幸一惊,连滚带爬跑出卧室,正巧碰到楼下推门回来的一大一小。
禅院甚尔提大包,中岛敦提小包。看到二楼冒出的海胆,禅院甚尔举起另一只手上的计算机包,“我把你的计算机带过来了,不用谢。”
原来她才是最晚起床的懒鬼。伏黑幸悻悻道:“谢谢,我本来打算今天用手机支撑一天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把敦君带出去了!”
禅院甚尔浑不在意地扣扣耳朵,“你那么大声干嘛,这小子醒了,非说他可以帮忙。”
再说,他也不可能把伏黑幸和老虎小子单独留下。
中岛敦小声道:“是我拜托甚尔先生带我出去的,我可以帮忙。”
有禅院甚尔在前面做对比,他说话和小猫叫没有区别,站远点都听不清。
伏黑幸只能露出鼓励的笑容,“也谢谢你,敦君。”
禅院甚尔一拍中岛敦的后背,“去把早餐摆到桌上,饿死了。”
他显然带着中岛敦跑了不止一处地方,除了早餐外,他还带回来一大袋生活用品,里面甚至有一个小包装着伏黑幸的换洗衣服。
伏黑幸拉开小包,看到几套眼熟的内衣裤。她沉默许久,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冷静,气势不能输。
伏黑幸深沉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面无表情地上楼换衣。
中岛敦昂头,看着伏黑幸如幽灵一般飘走。他有点紧张,“幸小姐生气了吗?”
禅院甚尔摸着下巴,“她可能被我的体贴感动到了吧。”
他一低头,怒道:“你怎么把我的饭团吃了?”
“对不起!!”
吃完早餐,伏黑幸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今天的工作任务——爬表格。
禅院甚尔和中岛敦站在客厅中央,开始今天的家务任务——大扫除。
禅院甚尔穿上粉红围裙,戴上塑料手套和头巾,一手拄着拖把,一手抓着抹布,“我们上午的目标是整个一楼!”
中岛敦穿着天蓝色的围裙,围裙太大,下摆垂到他的脚背。他的手隔着早餐剩下的一次性塑料手套,艰难地握住扫把和刷子,“好!”
伏黑幸鄙夷的目光似钢针扎进禅院甚尔后颈。
居然骗小孩子帮忙打扫卫生,毫无底线。
禅院甚尔不为所动,他干脆利落地指挥中岛敦,“你把家具上的灰都扫下来,我去整理厨房。地面以上打扫干净,再来扫地拖地。”
中岛敦对劳动的热情很高,或者说,他很高兴禅院甚尔愿意使唤他。
他的声音大了点,“
伏黑幸打开计算机,“等我工作结束,我也来帮忙。”
禅院甚尔凉凉道:“你的表格做完了?”
伏黑幸:“……”
隐忍。
两处战场同时开战。伏黑幸的手指在键盘上狂敲,而禅院甚尔领着中岛敦在房间内四处奔忙。
他把中岛敦指使得团团转,掸灰扫地,仿佛白发小孩是他新买的扫地机器人。他自己干完活则是跑到收拾出来的厨房里切水果,唰唰几刀削出来一个摆盘精致的果盘。
他用牙签戳了一块兔子苹果喂到伏黑幸嘴边,伏黑幸此时每个大脑板块里都填满了工作。自理本能促使她开口,咬住苹果咀嚼。
禅院甚尔两脚搭在茶几上,一边给她喂水果,一边看中岛敦四处忙碌,偶尔给两句指点,“那边没扫干净。”
盘子里只剩最后几瓣橙子,伏黑幸不爱吃。禅院甚尔用牙签把它们戳成一串,刚打算一口包圆。
中岛敦抓着只比他矮半截的扫把跑过来,汗津津的简单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甚尔先生,我把地板全部扫干净了。”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
他以前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现在也不会有。他从来对男性不假辞色,对小孩更没有优待。
嗯,他只是想借此逃避伏黑幸的骚扰。
果盘朝中岛敦的方向一推,“你把橙子吃了,我去拖地。”
“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禅院甚尔懒洋洋道:“把你的脚收起来,别妨碍我。”
中岛敦乖乖把两只脚踩到沙发上,抱着果盘小口小口地吃橙子。
橙子是禅院甚尔挑过的,很甜。中岛敦不自觉露出一点轻松的表情。
禅院甚尔是一个大人,中岛敦是一个小孩,但一大一小的体能都不能以常人模拟。
原本需要收拾一上午的家务,他们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做完了。
伏黑幸仍在工作,她在和其他部门的同事沟通,表情时怒时忧,看得中岛敦颇为担忧。
他拽了拽禅院甚尔的衣袖,“那个……幸小姐没问题吗?”
“工作的人精神都不太正常。”禅院甚尔抓起中岛敦的后衣领,像提一只轻飘飘的购物袋,把他抓到厨房。
“要准备做饭了,把你的手和脸都洗干净。”他吩咐中岛敦,又换上新的兔子围裙。
料理台很高,中岛敦踮着脚,很认真地用洗手液洗了手。禅院甚尔扔给他一袋土豆,言简意赅,“削皮。”
他扯过不要的塑料袋,一手握土豆一手拿削皮刀,给中岛敦示范。土豆在他手中匀速打转,削皮刀顺滑得像刮去一层黄油。
崭新脱皮的土豆放在菜篮里,禅院甚尔没管中岛敦学没学会,直接说:“把这些都削完,中午我们吃咖喱。”
中岛敦蹲在地上,极力回想禅院甚尔刚才的动作。他对力量的掌控不够,不是削不动,就是唰地刮下来一大块。
他没有多少做家务的经验,他有记忆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不同的屋子,每个屋子都有相同的景色,都是又黑又冷。他就在屋子里等着,等有人打开房门。
现在他不需要等,他在明亮的小楼里,可以拿着扫把跑来跑去,也可以跟在禅院甚尔身后忙活。
做家务很累,可是他不讨厌,他很喜欢。
耳边有手指不停敲击键盘的声音,有刀切在菜板上的声音,有窗外的鸟啼与虫鸣。这些声音会驱散他的恐惧。
中岛敦偷偷抿嘴,勾起浅浅的笑容。
一筐畸形的土豆出现在料理台上。禅院甚尔冷眼打量,每个比削皮前至少小了一圈。
他看看土豆,看看满眼期待的中岛敦,难得没发表评价。
他扔去一袋胡萝卜,“削皮。”
伏黑幸和隔壁业务部的同事斗智斗勇一上午,堪堪用收集齐的数据整理出一个表格。她顾不上二次检查,瘫在沙发上发愣。
太好了,她是居家办公,没有午休时忍不住杀到业务部拍桌的顾虑。
浓郁的香气勾住她的鼻子,她缓缓偏头,看向厨房。
餐桌上摆好了咖喱和炸天妇罗,中岛敦正踮着脚往每碟咖喱饭旁边放上一杯果汁。
伏黑幸无比震惊。
他们不是在大扫除吗,为什么桌上凭空变出了一桌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