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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除夕夜宴贾家家事,升任经略远赴津海

    在除夕当天清晨时分, 贾璋起来给菱哥儿换上厚厚的冬衣与斗篷。

    在和菱哥儿说好了他和黛玉要进宫参加宫宴的事情后,贾璋才把菱哥儿抱去贾琮的院子,交给贾琮照看。

    紫鹃跟着菱哥儿一起去了贾琮那里, 手里还拿了一个装着菱哥儿玩具的锦绣包袱。

    至于惜春那边,黛玉也提前打好招呼了。

    小姑娘很高兴地答应了黛玉的恳求。

    她很喜欢玉雪可爱的菱哥儿, 也愿意在兄嫂繁忙时帮忙照看侄子。

    在安置好菱哥儿后, 贾璋与黛玉夫妇二人换上绣房送来的礼服。

    帮对方戴好官帽朝冠后, 才携手出门,与贾赦夫妇、贾母、贾政等长辈一同进宫参宴。

    待到宴会正式开始后,体元殿内自有好一番礼仪歌舞、酒水佳肴。

    正可谓:文臣武将同献礼, 君父臣子齐欢乐。

    倒是有说不尽的富贵, 道不尽的风流。

    而女眷那边, 亦有不少羡慕嫉妒的眼神投注到黛玉身上。

    林氏她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了超品的诰命。

    人怎么可以这样好命呢?

    这些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出头的诰命夫人们, 看到黛玉与她们坐在一起, 甚至排在她们前面, 又怎能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面对这种差距,心宽的人羡慕羡慕,也就罢了。

    心窄的人,却已经开始嫉妒起来了。

    黛玉注意到了这些夫人、太太们看向她的目光。

    不过,她心境向来强大。

    即便有人打量她, 她也依旧岿然不动。

    而那些怀着恶意的眼神,也被黛玉轻描淡写的微笑挡了过去。

    所谓林下风致, 大抵就是这样了罢。

    而在除夕宴会结束后,绍治帝特意给贾母他们这些年高德劭的老人家派发了一份赏赐。

    因为看重贾璋, 绍治帝给贾母的赏赐也格外丰厚。

    这么说吧,贾母得到的赏赐, 只比宗室亲王府的太妃娘娘们差一点。

    与各家王公府第的老夫人们相比,则要丰厚许多。

    对此,贾母只觉心情愉悦。

    她都八十多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与枯木朽船没有太大区别,自然不会在乎东西是否名贵了。

    贾母真正高兴的地方在于,她疼爱的小孙子居然这样有出息。

    璋哥儿他不但前程远大,光耀门楣,完成了代善生前转换门庭的梦想,还能让她这个老祖母都能跟着沾光。

    最重要的还是璋哥儿给自己挣了一个世爵出来。

    说句实在话,贾母是知道贾璋有多能干的,也曾幻想过贾璋为官做宰的场景。

    但她根本就没想过,贾璋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挣到一个超品的伯爵爵位回来。

    更没想过,陛下愿意许诺贾璋,他的爵位永不降等,他的家族永世富贵。

    这样的赏赐,满朝文武百官、勋戚王公,又有哪家不艳羡?

    这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啊!

    贾母知道这有多难得。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这样愉悦,这样骄傲。

    她的璋哥儿,与史册、戏本里面记载的那些传奇人物,并没有太大区别。

    说不定千百年后,她的璋哥儿还要更加知名、更加伟大一些呢!

    除夕当晚,入睡之前,贾母不禁想到,她这辈子,确实算是有福气了。

    小时候,她父亲是位高权重的保龄侯兼中书令。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是京城中有名的天之骄女。

    那时候的日子,自然是幸福无比的。

    出嫁后,她在贾家做重孙媳妇,伺候上头的婆婆和太婆婆时是有些辛苦。

    但她出嫁时,贾代善就已经袭爵了。

    这就意味着,贾母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就已经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了。

    后来,太婆婆和婆婆相继去世,贾母做了当家主母。

    从那时候开始,贾母就再没受过任何委屈。

    她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打击,就是婆婆跟她抢长子贾赦的抚养权,贾代善的去世,与荣国府不可避免的衰败。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贾母已经抹平了丈夫去世的悲痛。

    而因义忠亲王而产生的家族衰败,也被她疼爱的小孙子璋哥儿改变了。

    如今的荣国府,焕发着勃勃生机,处处都欣欣向荣。

    璋哥儿他又是这样能干,这样上进。

    一想到贾璋的成就,贾母便觉此生无憾。

    即便在阴曹地府里见到丈夫贾代善,她也不会感到羞愧了。

    贾母并不知道在没有贾璋出现的时空里,荣国府会落到怎样的境地。

    但是,只要瞧瞧近些年来欠债勋戚的下场,贾母就知道,如果没有璋哥儿,他们荣国府的下场也不会比缮国公府、齐国公府强到哪里去的。

    所以,她由衷地感到幸运。

    待到新年过后,袭人生下了一个哥儿。

    宝玉为这个这个孩子取名为贾荇,并且很欢喜这个孩子。

    看到这一切后,宝钗并不生气。

    因为,在袭人生产之前,她就已经生下了宝玉这一房的嫡长子贾蔚。

    而在贾蔚出生后,宝钗就不在意袭人生的孩子到底是哥儿,还是姐儿了。

    只要没有庶长子,她和她孩子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威胁。

    不过,即便如此,宝钗也不会让袭人亲自抚养荇哥儿的。

    荇哥儿的抚养权,已经被老太太送到她手里了,哪里还有还出去的道理?

    当然,宝钗也不会把袭人的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

    她有自己的蔚哥儿,凭什么要花费时间精力,养她不喜欢的人生的孩子?

    宝钗才不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在把生子的袭人与第一个投靠她的麝月抬成姨娘后,荇哥儿就被宝钗转交给麝月抚养了。

    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袭人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

    她不是难以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而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给麝月抚养。

    若宝钗愿意抚养荇哥儿,袭人只会千情百愿地答应下来。

    因为,在宝钗身边长大的哥儿,前程肯定比在她这个姨娘身边长大的哥儿好。

    如果荇哥儿能得个好前程,那就算他以后不认她这个亲娘,袭人也认了。

    而且,袭人觉得,只要她用心些,荇哥儿也不一定会不认她这个亲娘。

    可现在,二奶奶不但不愿意抱养荇哥儿,还把荇哥儿交给麝月抚养!

    对袭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她根本没有把儿子抢回来的能力,所以只能整日价流泪。

    但不论贾母,还是贾政,都不可能因为袭人的眼泪就自打嘴巴,收回他们许诺给宝钗的权力。

    只有宝玉会陪袭人一起心痛,可他终究只是个百无一用的公子哥儿。

    就算心疼袭人,他也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不敢去求贾政,更不敢去求贾母。

    思来想去后,宝玉还是找到了宝钗头上。

    在他心里,还是宝钗最容易松口。

    只可惜,宝钗拒绝了宝玉的请求。

    她本就不爱宝玉,就算她爱宝玉,她也不可能把荇哥儿还给袭人。

    宝玉越求情,宝钗就越觉得袭人不安分。

    宝钗越觉得袭人不安分,袭人的日子就越难捱。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袭人要茶没茶、要水没水,院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们讲她的闲话。

    袭人只觉自己一瞬之间,就变成了招人厌恶的赵姨娘第二。

    除此之外,宝钗和麝月还不许袭人去见荇哥儿。

    这更让袭人感到痛苦万分。

    煎熬了一段时间后,袭人只得举手投降。

    袭人已经看出来了,二奶奶见缝插针磋磨她的小手段并没有很过分。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贾母她们这些长辈,根本不会理会宝钗的小小任性。

    可就是这样的水磨功夫,才最磨人。

    受不住磋磨的袭人只能压下心头苦楚,跑去求宝玉不要再去烦二奶奶了。

    要不然,她的日子只怕还会更难过些。

    就在袭人哀哀恳求宝玉时,宝钗和麝月在给两个孩子绣老虎帽。

    她们早就看清了,宝玉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根本舍不得对她们下狠手的。

    就算宝玉生气她们磋磨袭人,最多也就是跟她们撂脸,不肯跟她们说话罢了。

    一看到她们淌眼泪,宝玉就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银样镴枪头,又有谁怕他呢?

    更何况,她们现在有了孩子,就更加不在意宝玉的宠爱了。

    毕竟,宝玉并不是能给孩子带来资源的父亲,根本不值得她们费尽心思地讨好。

    就在二房妻妾斗法时,贾璋正在满京城地给他儿子面试西席先生。

    其实,给菱哥儿找先生这件事,原是不着急的。

    可是,绍治帝想把天津三卫与周边州府并为津海行省,还想把贾璋派去津海做经略。

    他想让贾璋做的事,一是在新组建的行省内大规模地推行金米良种种植,二是在津海建造疏散运河漕运压力的海漕码头。

    金米良种是贾璋发现的,也是被贾璋从茜香带回来的。

    海漕一事是贾璋呈上的《漕运改革论》中记载、分析过的。

    所以,津海经略这个职位,只有贾璋去做,才最合宜。

    而经略这个职位,官居正三品,兼着军、政两方面大权,绝对是位高权重的大肥差。

    若不是既想试行金米种植,又想兴办海漕漕运,绍治帝绝不会新组建津海行省,更不会设置津海经略这个职位。

    在任命贾璋升任津海经略前,绍治帝就提前跟贾璋透露过消息。

    主要是想提醒贾璋,提前处理好家里的杂事。

    好心无旁骛地办差,做好这两项利国益民的工程。

    得知这个消息后,贾璋琢磨着自己一定会带着妻儿赴任。

    所以聘请一位既靠谱、又愿意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去津海的西席,就变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因为贾璋权隆位尊,来荣国府应聘西席的举人进士、名家大儒不绝如缕。

    前者大多数是出身贫寒的年轻人。

    他们这么孤注一掷,是想要靠上贾璋这个恩主,从而得到往上爬的青云梯。

    后者的目的,则是儿孙的前程。

    贾璋在这些人中优中选优,最后择定了实学学派内有名的经学家,出身新郑孟氏的孟允。

    而孟允所求的事情,是请贾璋提携他在都察院做御史的小孙子。

    在二月末的时候,贾璋和黛玉已经打点好了行囊。

    在这不久后,绍治帝的旨意也送进了荣国府。

    贾璋接旨后,进宫谢恩并聆听圣训。

    在这之后,他又向绍治帝表了一场忠心。

    在文华阁上完最后一节经学课后,贾璋的所有工作都移交完毕了。

    他正式向家人、师祖、师父、岳父与众位朋友辞行。

    然后才带着妻儿、家丁,与自己的老相识、绍治帝调拨给他的下属、新任津海总兵姚云起一起,带着绍治帝划拨给他们的一万两千人大军,加急赶赴津海。

    第212章 抵达津海下官逢迎,新居安置黑甜一梦

    贾璋他们是乘坐战船, 从通州码头启程出发的。

    不过几日时间,他们就通过内河航道,登陆天津卫海河港口。

    津海行省的府城位于天津三卫中天津卫的驻地, 现在,此地已经正式更名为天津府了。

    贾璋的经略使司衙门与姚云起的总兵衙门都坐落在天津府城当中。

    早在今年开春时, 这两处衙门与官邸就已经修葺好了。

    不过, 虽然姚云起才是总兵, 但津海级别最高的军事长官却是贾璋。

    为了防止底下人争权夺利,制约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的进程,绍治帝特意把军权交到贾璋手里。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令出多门, 影响贾璋工作效率。

    绍治帝的旨意中, 明确规定了贾璋这个津海经略的职权。

    作为经略, 贾璋拥有决策民政事宜,监察、考核、任免属下文武官员, 整饬教化, 管理司法漕运, 军事防务等方面的权力。

    而在正常的行省内,贾璋所拥有的权力是要被分成几份,然后再分到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与漕运衙门等衙门里面去的。

    这就意味着,贾璋这个三品经略的权力,甚至要比二品布政使的权力还要大上许多。

    贾璋心里琢磨, 若想在津海迅速打开局面,高效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 那他确实需要这样大且全的权力,才不会被旁人掣肘。

    不过, 这份权力确实太大了……

    因此,贾璋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 他这个津海经略做不长久。

    在把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的事情做完后,他就能功成身退了。

    经略这个职位,只能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陛下不会允许经略这个职位长久留存的。

    总揽军、政大权的经略使跟容易变成土皇帝。

    任是谁经营地方多年,令行禁止,有钱有兵还无人限制,都有生出狼子野心来的可能。

    唐朝末期那些割据地方的节度使,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既忠心耿耿又精明能干的好臣子。

    可后面,他们不还是变了质?

    所以,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即便绍治帝不取缔津海经略这个职位,贾璋也会主动上疏,请求绍治帝允许他功成身退。

    毕竟,眼下大盛正值中兴之刻,绍治帝亦是精明强悍的圣君明主。

    在这种情况下,贾璋才不会愚蠢到妄自尊大,生出不该有的狼子野心来。

    他更不希望自己会因为贪权恋位,引起绍治帝的猜疑。

    这种给自己光明前程添堵的行为,他可不会做。

    在行船路程中,贾璋就把这些事全都想清楚了。

    而他能有闲心思量这些事情,主要还是因为黛玉和菱哥儿都不晕船。

    他们母子二人,甚至还有打着纸伞、戴着幕篱去甲板上欣赏河景、喂食飞鸟的闲情逸致呢。

    这母子二人十分健康,就连他们特意从京城聘来坐馆的大夫都没用上,贾璋自然少操了不少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璋才有心情思量这些经纶世务。

    在战船船队抵达海河港口当天,津海行省地方文武官员全都在码头上恭候上官莅临。

    贾璋他们下船时,就看到了这帮态度恭谨,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津海地方官。

    这帮地方官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津海行省是由天津三卫与周边州府组成的。

    在绍治帝组建津海行省前,天津三卫及其周边州府都是大盛境内最普通的地方。

    这些地方的官员,大多都是既没有背景,又没有惊世才华的普通官僚。

    所以,在面对组建行省、试点新政这样复杂的变局时,他们会惶恐,会手足无措,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晓得一件事。

    那就是,新来的经略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这位新经略,名声好、声望高,不但本人是精明能干的状元郎,靠山还硬得厉害——这世上还有比首辅更硬的靠山吗?

    最要紧的是,新任经略使还是陛下跟前儿的大红人。

    他们这些普通人,却是万万不能得罪新任经略使的!

    于是,在贾璋上任前,他们就约定好了,要一起迎接贾璋,借此表示他们对新任经略的恭顺态度。

    不过,贾璋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就是了。

    他手里有兵,有权力,还有圣心期许,根本不怕手底下的人不老实。

    不管是谁敢作妖,都跳不到他头上。

    在野心家妄图作耗前,他就会把人给收拾了。

    不过,即便如此,贾璋也没向这些地方官耍威风。

    他受了这些地方官的礼,看起来言笑晏晏的,倒像是个好说话的君子。

    但在场的官员里,又有谁敢这样想他?

    就算不知道贾璋过往经历,在看到贾璋带来的官兵后,也不会有人觉得,贾璋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

    因此,这些地方官左一个“藩台”、右一个“总戎”地奉承讨好,又态度诚恳地邀请贾璋和姚云起参加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接风宴。

    听到这些地方官的邀请后,姚云起看向了贾璋。

    他做出了一副唯贾璋之命是从的姿态。

    接收到姚云起的眼神示意后,贾璋对众人轻笑道:“我与姚总兵要安置官兵驻防,还要去官邸安置妻儿老小,今日的筵席就免了吧。”

    因为贾璋的拒绝了,不少地方官心里都打起了鼓。

    经略大人不会是不喜欢他们,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吧?

    所幸,除了这些人外,他们中还有几个有城府的很。

    这几人连忙向贾、姚二人告罪:“都是下官们蠢笨,只记着为大人公车履新高兴,却没想到大人初临津海,家事国事都繁忙,这才定错了接风宴的日子,真真儿是笨呦!”

    说着说着,还有人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副姿态,着实让贾璋和姚云起讨厌不起来。

    他们当中还有人主动提议道:“两位大人搬家,是否需要下官等人帮忙?”

    “若能允许我等帮忙,跟着大人们见识见识京城世家的体面,也是我们的福分了。”

    又有人提出了新的邀约:“斗胆问大人一句,等到大人有闲时,能不能赏下官等人些许光彩,莅临接风宴,给下官一些指点呢?”

    贾璋心想,修整过后,他倒是有参加宴会的闲暇。

    但姚云起的意见也很重要。

    所以贾璋先是道:“我不用你们帮忙,姚总兵用不用帮忙,你们自去问他就好。”

    然后又问姚云起道:“姚兄,你三日后有闲吗?”

    姚云起答复贾璋:“三日后我有时间,这种事,听贾兄的安排就好。”

    听姚云起这样说,贾璋才点头,应允了接风宴的邀约。

    “三日后,我和姚总兵都有闲。”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参加你们举办的接风宴,现在你们先散了罢。”

    在津海地方官员退散后,贾璋和姚云起策马前往兵营,安置好他们从京中带来的万余大军后,才挥手告别,回到自家官邸当中。

    回到官邸后,黛玉催贾璋去沐浴更衣,好松快松快。

    贾璋应下了黛玉的建议,又问了问孟允的身体状况。

    “三哥哥,你且放心。孟先生一切都好,黄柏刚刚还去探望过他老人家呢。”

    “只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疲倦,现在老先生已经睡下了。”

    贾璋想了想,又问黛玉道:“那皎皎你呢?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也先去歇歇。”

    “家里还有我呢,我沐浴后,也能做这些事。”

    黛玉把他推到净房边儿,扬声吩咐下人给三爷抬热水,然后言笑晏晏地道:“我都好,但三哥哥你一路风波,倒是憔悴了不少。”

    “你且安心去沐浴吧。”

    看黛玉脸色红润,贾璋知道她并没有逞强。

    于是,他就放心地走进净房,径自沐浴去了。

    而黛玉心里并没有听从贾璋建议的意思。

    接下来,三哥哥要忙的事情非常多。

    所以她并不想当甩手掌柜,增添他的负担。

    家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她来操心好了。

    目送贾璋离开后,黛玉靠在红木圈椅上,继续给仆役们安排差事。

    又传唤雪檀,吩咐他监督仆役做事。

    这处官邸,是他们一家三口接下来几年要住的地方。

    收拾房子的时候,却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至于菱哥儿那边儿,黛玉一点儿也不担心。

    有紫鹃看着菱哥儿,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地方?

    贾璋出来时,黛玉已经把家事做完一大半了。

    听到贾璋的脚步声后,黛玉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贾璋穿着松花色宽松道袍,正倚在门框边上,眉眼盈盈地看她。

    “三哥哥,你站在那儿看我做甚?”

    贾璋走到黛玉身边,一边为她按揉肩颈,一边哄她道:“当然是在看皎皎了。”

    “我们皎皎这么好,我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黛玉被贾璋身上兰香澡豆的气息包围着,只觉脑海中涌起了一阵困意。

    她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打哈欠,口中道:“你向来是个爱浑说的,若不是知道三哥哥你在外面时断然不会这么诙谐,只怕我在家里,日日夜夜都要替你悬着心的。”

    “说起来,咱们从京中带来津海的澡豆怎么了?我怎么一闻这味道,就觉着困了?”

    贾璋直接把黛玉给抱了起来,引得黛玉惊呼了起来。

    而贾璋在黛玉搂住他脖子后,朗笑道:“澡豆里又不能放安眠药,我看皎皎你还是太累了。”

    “刚刚我让你去休息,你不肯听我的。现在我只好抱着你过去,强制你休息了。”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贾璋把黛玉放到拔步床上,又给她脱下鞋履,为她盖上杏红色的绫缎被子。

    “你好好歇息吧,剩下的事情我做就好。”

    “菱哥儿……”

    “菱哥儿的住处,我会亲自去看的。”

    在贾璋的允诺下,黛玉终于放心地睡去。

    而贾璋盯着她睡下后,才起身去完成黛玉没有完成的工作。

    完成剩下的工作后,贾璋又起身去瞧菱哥儿。

    看过睡着的儿子后,贾璋回到主院,蹑手蹑脚地躺在黛玉身边,陷入黑甜梦乡当中。

    直到傍晚时分,紫鹃才把他们一家三口一一叫起来吃饭。

    因为出发前带了厨子,晚饭的味道与荣国府平日饮食并无什么区别。

    黛玉和菱哥儿也不会不适应。

    至于这处官邸,则要比荣国府要差上不少。

    与新修缮的、处处都尽善尽美的靖海伯府相比,更是差了绝对不止一筹。

    但官邸屋舍宽敞整洁,贾璋他们一家三口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淡泊性情,只要一家人待在一起,不论住高堂广厦,还是住竹篱茅舍,他们都会很开心……

    第213章 接风宴会恩威并施,推广良种种植金米

    在正式接手津海政务、防务, 派人探听好津海地方官情报后,贾璋才与姚云起一起,参加了这些地方官员举办的接风宴。

    而这场接风宴的举办地点, 是一处名唤金谷园的酒楼。

    这座酒楼的名字,取自石崇金谷雅集的典故。

    酒楼内部, 装潢古拙典雅, 颇有几分魏晋风流气度。

    津海地方官员特意包了场, 专门拿金谷园来宴请宾客。

    不但如此,他们还专门加钱,要求金谷园老板派人把酒楼洗刷、装点干净。

    最好能张灯结彩, 布置得越隆重越好。

    金谷园老板对这件事情非常积极, 甚至愿意自掏腰包, 拿出好些精致贵重摆件来装点包厢。

    贾经略不仅只是这些地方官员的上司,还是他们这些普通商人未来几年的头上青天。

    想要讨好他的人, 绝对不会只有津海的官员。

    金谷园老板也想靠上贾璋这棵大树, 就算不成, 能给贾璋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这些事情,贾璋暂且还不知道。

    不过,凭借他前世今生的经历,就算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但在出门参加宴会时, 他依旧打扮得很朴素。

    对贾璋来说,官服与飞鱼服、麒麟服等赐服太端肃了。

    贾璋不喜欢在私人场合穿这样的衣服。

    所以他只穿了一件淡青色直裰, 戴了一顶四方平定巾就出门赴宴了。

    这种简单而服帖的常服,会让贾璋感到十分舒适。

    与姚云起汇合后, 两家的车队并成了一家,逶迤前往金谷园大门。

    而在车队前进时, 津海地方官员正按照官位大小、地位高低,在金谷园大门口站成两列,静静地等待着贾璋和姚云起的到来。

    就在这些人等得百无聊赖时,贾璋和姚云起联袂而来,甚至还是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的。

    看起来,他们两个亲密无间,关系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津海地方官员再次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头上这两位大人的关系不错。

    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不用担心经略和总兵在上头斗,最后斗着斗着,却把刀砍他们头上的悲剧了。

    压下心中想法后,这些地方官员迎上前去,热情地把贾璋和姚云起迎进金谷园雅间。

    步入装饰典雅、摆设精心的雅间后,这些津海行省的地方官员一个接一个地介绍了自己的官职与身份。

    在得到贾璋和姚云起点头后,众人中打头的天津府知府张松叫来了金谷园老板,吩咐厨房快些上菜,再把酒楼准备好的、专门唱曲儿的清倌人请过来。

    张松就是战船抵达海河港口,贾璋拒绝津海地方官员的邀请后,津海地方官员中第一个主动向贾璋和姚云起请罪的人。

    贾璋和姚云起对这个头脑灵泛的人,印象很深。

    没过多久,酒菜就被青衣小二端了上来。

    穿着兰色裙子、抱着琵琶琴瑟的清倌人也坐到了屏风后面,唱起了民间流行的小曲儿。

    至于歌舞小戏等节目,却是半点儿都没有的。

    前两天贾璋给张松提前寄过一封信,提醒过张松,他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节目。

    贾璋都提前说过了,张松他们自然不会没眼色到安排贾璋不喜欢的节目。

    在酒菜被端上来后,以张松为首的津海地方官向贾璋和姚云起两人敬酒。

    因为没有跟这些地方官摆天子腹心架子的心思,贾璋他们两个无论是谁敬酒,都会赏光喝一口。

    虽然每次都只略略沾了沾嘴唇,但贾璋他们两个是上官,这样做已经够给津海地方官员面子了。

    津海地方官员有心奉承,贾璋这边又有心应承他们的讨好,所以雅间内的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从诗词经义谈到排兵布阵,从津海胜景谈到京都古迹。

    待到众人彻底熟悉后,贾璋才停下毫无意义的寒暄。

    他终于提到了正题。

    而在提起正题时,贾璋的态度就不那么宽仁随和了。

    看到贾璋这副威严肃穆的表情后,底下下属的反应各有不一。

    前两天被贾璋召去帮他接手津海政务的地方官,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而剩下的那些还没与贾璋没接触过的地方官,却颇有些恍惚的感觉。

    是的,他们知道,他们这位经略大人不好惹。

    可自下船后,贾璋待他们的态度一直都很和善。

    现在突然见到贾璋威严肃穆的模样,这些人都有些惊讶,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他们都四五十岁了,贾璋这个上官却仅仅只有二十六岁。

    说句不敬的话,他们的儿子还要比藩台大人大一点呢!

    所以,即便知道贾璋厉害,他们也没想过,贾璋认真起来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官威!

    “你们当中,有消息灵通的人。这些人,应该已经知道陛下组建津海行省的目的了。”

    “有人消息不灵通,这也没有关系。我会把陛下组建津海行省的目的告诉你们的。”

    听到贾璋的话后,这些津海地方官员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们恭敬地对贾璋道:“还请大人为我等解惑。”

    贾璋站起来后,对众人的态度很严肃。

    他回到这些人的疑惑道:“陛下组建津海行省,一是为了推广金米良种,在津海实验金米的大规模种植;二是为漕运改革,通畅的海漕漕运是对运河漕运的有益补充,而津海,正是建造海港的好地方!”

    他目光锐利,不少被他目光扫视的人都有些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他们又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而贾璋继续对众人道:“这也正是陛下派本官来做津海经略的目的。”

    “金米良种与漕运改革两件事,上利国家,下利百姓,做好了大家都有功劳,做不好大家都要一起吃挂落!”

    “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劳,绝不会漏掉自己手底下的人。”

    “当初跟我一起纂修《大盛会典》的纂修官们,如今全都升迁了。我希望你们好好做事,日后也能与他们一起步步高升。”

    “我还要告诉大家一声,陛下他老人家给了我先斩后奏之权!若有谁耽误了金米种植与海运漕改的事,给我脸上抹黑,就不要怪我与姚兄的宝剑过于锋锐了!”

    姚云起附和道:“临行前陛下就召见我,让我按照贾兄吩咐办事。所以贾兄说的话,就等于我的意思。”

    “而且,这本身就是我想和大家说的话。”

    “好好当差做事,才能有远大前程;若是不听话,也勿谓我们言之不预!”

    听到贾璋与姚云起恩威并施、甚至带着一丝煞气的警告后,在座官员全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当差做事的。

    瞧起来,他们竟像是要披肝沥胆,好跟他们两个表忠心的模样。

    可惜,他们这么做,纯粹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贾璋和姚云起两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他们两个根本不信津海地方官员赌咒发誓的话。

    他们眼睛里,只有当差的能力、做事的水平与最后的结果。

    无论是当文官的贾璋,还是做武将的姚云起,他们的判断标准都是如此,并且永远都不会改变……

    说完这件正事后,雅间内的气氛再次松弛下来。

    碧玉斗中,又一次注满了琥珀色的兰香酒。

    而在屏风后面,咿咿呀呀的《梳妆台》又被唱起来,而雅间内的主宾们,同样再次推杯换盏起来。

    绍治帝任命贾璋为经略,就是要贾璋在津海试行大规模种植金米。

    其主要目的在于,绍治帝想看看茜香的金米,能否适应大盛的气候。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绍治帝会产生这样的犹疑,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津海是新建的行省,地方没有豪族大户。

    贾璋他手里既有官兵这根大棒,又有税收优惠这颗甜枣,在津海推行新作物种植并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在津海试行金米种植的好处,还在于朝廷赈灾容易。

    与其他行省相比,津海距京城近,丁口更是少了不少。

    万一种植金米时,出了什么差错,朝廷能省下不少赈灾粮,还能节约转运粮食的时间……

    在接风宴结束后,贾璋就带着津海地方官员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春耕事宜。

    张贴告示是最基本的工作,让官员、衙役走到田间地头,向他们讲述种植金米的好处以及种植金米的税收优惠,才是最要紧的事。

    在贾璋的强制要求下,以往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全都走到乡野里,县学、府学的生员们同样被贾璋调派,参与到这项意义非凡的工作当中。

    至于贾璋本人,更是身先士卒,走上了宣传金米、讲解种植金米的税收优惠与金米种植方法的第一线。

    “你们听说了吗?刘秀才说金米亩产六石,是稻麦的好几倍!”

    “村正识字,他说县里告示上写了,种金米的地不用交税呢!”

    “卫所里的百户大人说,金米不但产量高,秆还能当柴火烧,绿叶能喂牲口,老婆子,要不咱们今年去朝廷领一些金米种子,试一试吧?”

    “听我的,咱们村种金米!经略使大人可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听他的准没错!”

    “咱们村富裕,就算金米不高产,亏损得也有限。要是金米高产,那咱们就赚大了!县令大人都说了,今年种金米的土地,三年之内都不用交粮税。”

    “我遇到经略使大人了,他可和那些眼高于顶的官老爷不一样。人家都是伯爷了,还不嫌弃咱,握着咱的手叫咱老人家,又送了咱一匣子紫金活络丹!说什么咱也得种两亩金米,支持一下经略使大人呀!”

    在贾璋他们的努力与朝廷的背书下,大多数津海百姓都选择种上两亩金米尝试一下。

    贾璋也不急着让他们全都种金米,推广新粮种这种事情,讲究一个事缓则圆。

    若是强制黎庶小农全都种植金米,搞那种一刀切的把戏,很容易让老百姓对金米良种心生疑窦。

    甚至可能引发骚乱。

    贾璋可不想把好事办成坏事,所以,他当然不会那样做。

    更何况,京中想让他成事的人有很多,想让他坏事的也有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贾璋才时刻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忘了谨慎二字。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想钻空子、想唆使津海百姓给他搞破坏呢?

    因此,在贾璋换了深色布衣,深入到田间垄头时,他豢养的眼线也像涓流汇入大海一般融入人群。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人群中,有没有妄图煽动民意、编造谣言,给推广金米良种一事搞破坏的奸细。

    老子云,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贾璋深以为然。

    第214章 夫妻契阔罚抄笑林,再次有喜惜春婚期

    贾璋对春耕的事情很上心。

    直到春耕结束后, 他才结束了早出晚归、深入田间垄头推介金米良种的生活。

    在官邸休假时,贾璋揽镜自照,发现脸上粗粝了许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家皎皎最喜欢他这张俊俏面孔了。

    他得保护好自己这张脸, 省得皎皎不喜欢。

    于是,在沐浴更衣后, 贾璋命雪檀去取珍珠粉和玉红膏过来。

    挥退房中仆役后, 贾璋对着铜镜, 细细搽了珍珠粉与玉红膏保养皮肤……

    得知贾璋傅粉的事情后,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贾璋倾吐自己傅粉的原因后,黛玉的笑意更盛, 最后甚至大笑起来。

    原本, 贾璋还因为黛玉发现自己傅粉的事感到不好意思。

    但看到黛玉笑得这么开心, 贾璋脸上也弥漫出一抹笑意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璋那股不好意思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打趣黛玉:“皎皎的笑声这么大, 肚子笑得痛不痛?”

    “用不用三哥哥给你揉揉肚子?”

    没错, 不好意思的感觉不会消失, 只会转移。

    现在,这股不好意思的感觉,就转移到黛玉身上了。

    黛玉耳尖泛红,羞恼地把玉色蝴蝶兰帕掷到贾璋身上。

    “三哥哥总爱促狭打趣,看来是很爱笑话了。”

    “那我就就罚你在这张帕子上给我抄两篇《笑林广记》罢。”

    贾璋纵容地道:“夫人有命, 璋岂有不从之理?”

    黛玉才不依他的说法。

    她噗嗤一笑,反驳贾璋道:“三哥哥说甚从命不从命的?让你抄笑林, 我对你嘲笑我的惩罚。你呢,合该说小的领罚才对!”

    听到黛玉的反驳后, 贾璋拱手作揖讨饶。

    “好好好,我领罚!三奶奶, 是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去给您老人家抄《笑林广记》去。”

    他语气诚恳、笑容真挚,看起来倒真有些负荆请罪的意思了。

    黛玉知道,他这是在哄她开心。

    她更知道,他总是习惯性地把她当成需要哄的小姑娘。

    而她被他这样哄着,也确实很开心、很愉悦……

    “唔,三哥哥你答应了?”

    “春纤,去厨房给你们三爷盛一碗端一碗桃花梅子汤来,让他边喝边抄。”

    黛玉看着贾璋磨墨,言笑晏晏地吩咐春纤去端桃花梅子汤。

    心想,既然罚了三哥哥抄笑话,那就不克扣三哥哥的甜汤了。

    最近她发现,笑林广记与桃花梅子汤是很棒的搭配。

    黛玉想与贾璋分享她发现的美好消闲……

    所谓的惩罚,实质上不过是夫妻间增进感情的小把戏罢了。

    桃花墨与桃花梅子汤的香甜气息氤氲在这对小夫妻身边,气氛也渐渐缱绻起来。

    他们待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而在他们在这边抄笑林、喝甜汤时,菱哥儿正在听课。

    菱哥儿的西席先生孟允是学识渊博的实学名家,学问十分扎实。

    在给贾菱讲解蒙书时,他既旁征博引,借此拓宽菱哥儿的知识面;又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经书,好让菱哥儿这个小孩子能听得进去、听得明白。

    可谓是十分用心了。

    他这么用心,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贾璋做了他孙儿的保护伞。

    孟允自然要用心地完成本职工作,给贾菱好好上课,省得贾璋对他孙儿产生什么不满之心。

    二来,孟允本人就很喜欢贾菱这个小学生。

    身为贾璋和黛玉的孩子,贾菱本身就是一块璞玉。

    他继承了父母身上的优点,不但玉雪可爱,还心有七窍、聪明灵巧,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而在课业上,他虽不像贾璋那样生有宿慧,可在正式启蒙后,他的学习进度同样一日千里。

    面对这样的良才美质,孟允又怎会不喜欢、不看重、不用心呢?

    在贾菱下课后,贾璋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了团圆饭。

    见桌上鲥鱼鲜嫩,贾璋想着黛玉喜欢,特意夹了一块,放到了她面前的碧玉莲花碟中。

    结果黛玉刚尝了一口鲥鱼,就觉得味道不对。

    这鱼怎么这么腥?

    难道是坏了吗?

    她把口中鱼肉吐到宝相花银唾盂里,又让人端茶来漱口。

    在漱过口后,黛玉道:“这鱼是坏了吗?我吃着怎么味道不对?”

    刚刚吃过鲥鱼的菱哥儿奇道:“娘亲,这鱼没坏啊?”

    听到菱哥儿的话后,正担忧黛玉身体情况的贾璋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自从来到津海后,黛玉就经常产生困倦感。

    原本,贾璋和黛玉都觉得这只是春困。

    现在,贾璋却对此产生了新猜测。

    他们家皎皎,不会有喜了吧?

    可他明明请王太医给他抓过不损伤身体的避孕汤药……

    每次夫妻敦伦前,他都会喝一碗汤药的。

    黛玉生菱哥儿时,是很顺利,并没有什么波折。

    可即便如此,贾璋依旧不想让黛玉再次承受生育之苦。

    他听到过黛玉生产时痛苦的声音。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他们皎皎都那么痛苦。

    若是不顺利,皎皎又会痛成什么样子?

    贾璋没有以身相代的神仙手段,无法真切地体会到黛玉她到底有多痛苦。

    但他爱重黛玉,所以,他不希望黛玉再次经历那样的痛苦。

    他们需要一个孩子,但不需要多子多孙。

    或许别人觉得那是福气,但贾璋觉得他们不需要。

    可惜王太医的避孕汤药并不是神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现在,八成就是避孕汤药百密一疏的时刻了。

    贾璋有些懊恼,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黛玉有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希望给菱哥儿添一个兄弟姊妹作伴的黛玉会很开心。

    而他,虽然会很担心黛玉的身体状况,但也不会不讲理到不喜爱这个计划外的孩子。

    思及此处,贾璋心想,事已至此,他要思考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照顾皎皎了。

    他连忙让人撤下了鲥鱼,省得黛玉不舒服。

    然后吩咐站在近前布菜的雪雁道:“雪雁,你去外院把窦大夫请过来,给你们三奶奶瞧瞧。”

    听到贾璋的话,黛玉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惊喜地看向了贾璋。

    她是不是有喜了?

    贾璋向黛玉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都能看懂他们两个的眼神,也能听懂他们的对话。

    三爷和三奶奶很可能又有孩子了。

    再过几个月,他们这一房就又要多出一位小少爷,或是小小姐了。

    但菱哥儿年纪太小了,他看不明白贾璋他们的眼神,也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

    所以他依旧担忧地看向黛玉,又焦急地问道:“爹爹,娘亲是生病了吗?”

    黛玉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这件事。

    于是,她把求助的眼光看向贾璋。

    接收到黛玉的求助眼神后,贾璋走到菱哥儿身边安慰他道:“菱儿,你娘亲没生病。”

    “如果爹爹没猜错的话,你可能要有弟弟妹妹了。”

    虽然不知道母亲觉得鲥鱼难以下咽一事与他即将拥有弟弟妹妹一事有什么关系,但母亲没生病就好。

    菱哥儿终于放心了。

    他被贾璋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贾璋道:“是像芙姐儿一样的妹妹吗?”

    贾璋对菱哥儿道:“可能是芙姐儿那样的妹妹,也可能是蔚哥儿、荇哥儿那样的弟弟。”

    “不过,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菱儿这个做哥哥的都要保护弟弟妹妹哦。”

    “嗯,爹爹,娘亲,我一定会的!”

    在一家三口说话时,雪雁已经带着窦大夫过来了。

    窦大夫是回春堂的名医,擅长治疗妇儿疾病与风寒杂病。

    若不是贾璋砸了一大笔银子,窦大夫是绝对不会答应千里迢迢来津海坐馆的。

    所以,贾璋他们家里上上下下都对窦大夫很客气。

    来到官邸正院后,雪雁请窦大夫坐下喝茶。

    然后才招手叫小丫鬟过来,吩咐她去通知三爷、三奶奶,窦大夫到了的消息。

    黛玉夫妇听到小丫鬟的禀告后,连忙走了出去。

    堂屋里,碧色的鲛绡帐幔被小红放下,兰纹弹墨的锦墩被春纤布置好。

    在这之后,小红才指使小丫鬟出去请窦大夫进来。

    窦大夫进来后,先与贾璋、黛玉见礼,然后才坐到春纤提前备好的锦墩上,安静认真地为黛玉诊脉。

    诊脉过程中,窦大夫的表情已经变得轻松起来。

    就连脸上,也挂上了盈盈笑意。

    “往来流利,如珠走盘,三奶奶这是喜脉啊!”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贵府夫人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窦大夫的诊断,还是让贾璋和黛玉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黛玉只觉惊喜。

    这个孩子,不但出乎贾璋的预料,也不在黛玉的计划当中。

    因为,黛玉已经发现了贾璋的小秘密。

    她也曾问过王太医,贾璋喝的那种汤药是否伤身体。

    如果伤身体的话,她是一定要阻止三哥哥的。

    但是在得到那种汤药不会损害身体健康的答复后,黛玉就没戳破贾璋的小秘密。

    她心里清楚,要不是心疼她,三哥哥也不会这样做。

    只要不会伤害到三哥哥的身体健康,那她就不会反对三哥哥的选择。

    只是……

    或许是因为母亲早逝,或许是因为与父亲分离的往事,黛玉发现,自己很渴望亲情。

    三哥哥很好地填补了她心中的空缺。

    他是她的爱人与夫君,也是她的哥哥与家人。

    但如若可以,黛玉同样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多的亲人。

    她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因为在黛玉怀菱哥儿时,贾璋做过充分的准备。

    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上次黛玉有喜时,他做的笔记,都在他装重要物品的箱子里面锁着呢。

    所以这次,贾璋就不用问窦大夫太多问题了。

    在窦大夫开完安胎药的药方后,贾璋送了窦大夫一个大红包,又派人把窦大夫礼送回房。

    在窦大夫离开后,贾璋又吩咐厨房那边换一桌清爽的饭菜上来。

    他们一家三口吃完了刚刚中断的晚饭。

    在这之后,菱哥儿被父母撵去做课业。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还在心里畅想弟弟妹妹会有多可爱。

    而在孩子离开后,贾璋陪在黛玉身边照顾她。

    他陪她看书休息,为她倒水端茶,惹得黛玉嗔怪他:“我哪有这么娇贵?”

    贾璋笑道:“你总是说这种话,上次怀菱儿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我喜欢照顾你。我们皎皎,既矜贵又可爱,合该被人好好照顾才对。”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看书。

    没过多久,黛玉就沉沉睡去了。

    贾璋给她掖好被子后,离开主院,吩咐雪檀往京中送喜信。

    “咱们家里、岳父家里、师父家里都要通知到,其他人就不用通知了。你们奶奶这一胎还没到三个月,提前和外人说不吉利。”

    “你亲自寻些手脚麻利、老实忠厚的接生婆带回津海,津海的接生婆肯定没有京里的接生婆好,而且我不放心用这边的人。”

    雪檀连声应是。

    当天晚上,他就打点好了行囊。

    翌日凌晨,他就乘船北上,报信去了。

    大概半个月后,雪檀带着两大船的东西礼物,还有好几个接生婆从京中回来了。

    船上的东西,是贾母、林如海以及贾赦、邢夫人夫妇为怀孕的黛玉准备的东西。

    衣料玩器,玉器瓷器,草药补品,但凡能想到的,长辈们都为他们准备齐了。

    而除了这些礼物外,雪檀还带了另一个消息回来。

    那就是,惜春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就在今年中秋节节假时,那蒋家公子,就会与惜春完婚。

    第215章 兴修海港小有波折,视察工地惜春出嫁

    在黛玉怀孕三月后, 津海地方官员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些人的夫人们纷纷登门,送上礼物,庆贺贾璋夫妇添丁之喜。

    贾璋对此并不反对, 有人和黛玉说话,为她解闷也不错。

    只是每天不能见太多客人, 省得累到了身体。

    这一日, 贾璋从外头提了一大篮子红石榴回来。

    “王太医说过, 吃石榴对孕妇的身体好。我听说张知府家里石榴又大又红还很甜后,特意去他们家里摘了一些回来,给你尝尝鲜。”

    言罢, 他从篮子里面挑了一个饱满的石榴出来。

    然后递给春纤道:“给你们三奶奶剥好后再送来。”

    春纤接过石榴, 去另一边儿剥石榴去了。

    在春纤剥石榴时, 黛玉吩咐小丫鬟端水来,好让贾璋洗脸。

    小丫鬟捧来银盆后, 贾璋拿玉匙舀了一勺桃花茯苓粉洗脸。

    黛玉见他洗完脸, 拿了锦缎巾帕给他擦脸。

    贾璋擦去脸上的水珠, 就听到黛玉问他:“三哥哥最近修海港,朝中有没有人参你?有没有人给你使绊子?需不需要我写信,请爹爹帮忙?”

    黛玉正在孕期,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

    所以,即便岳父来信, 也不会和女儿提及这些经纶世务。

    那么,跟黛玉提及这些事的, 就只会是那些来探望黛玉的太太了。

    他一会儿得问问紫鹃,到底是谁那么没眼色, 居然跑来黛玉这里胡说八道!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下官这么不晓事, 竟放任老婆来经略府官邸里嚼舌根子。

    他饶不了他们!

    因为这件事,贾璋心里不太高兴。

    但在黛玉面前,贾璋依旧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皎皎不用担心,朝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不用岳父大人帮忙。”

    “的确有一些小人弹劾我,但那些人根本不足挂齿。他们只是河漕利益相关方的傀儡,书生罢了,做不成什么大事。”

    “兴发海漕、改革漕运这件事,陛下和内阁诸位相公都是赞同的,又怎会因为这些人的狺狺狂吠而动摇呢?”

    “只要有师祖和师父在,我的名声,就不是那些小人所能毁谤的。”

    “而且,我身边既有兵卒行伍相随,又有家丁细作保护。即便有人想设计我,也近不了我的身,更害不了我的命,所以皎皎你尽管放心养胎就是。”

    祸不及父母妻儿,是官场上做事的基本准则。

    但贾璋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为父母、妻儿设置的保护圈,向来都是严密周到的。

    譬如说现在,他就安排了不少家丁,暗中保护黛玉母子。

    而在黛玉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伪装成粗使丫鬟的女武师随时待命。

    不过这些事情,不论是黛玉这个母亲,还是菱哥儿这个儿子都不知道。

    贾璋没有告诉他们这些事。

    他不希望他们为此提心吊胆。

    他会保护好他们母子的。

    听到贾璋的解释后,黛玉才放下心来。

    有师祖他老人家撑腰,三哥哥根本不可能出事。

    是她关心则乱了。

    “那就好,如此,我就安心了。”

    阳光从窗纱中渗透进室内,温柔了黛玉的眉眼。

    贾璋抬眼看向黛玉,只觉她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幅仕女画。

    而黛玉被暖融融的阳光笼罩着,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在临睡前,黛玉脑里突然浮现出昨夜的梦境来。

    于是,她强撑着精神向贾璋道:“我昨天梦到吃不起饭的小孩子了,心里怪不落忍的。今儿就思量着,咱们家要不要办一所养济院,救济那些孤儿与贫苦老人?”

    贾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觉得可以,皎皎,我们做些好事,只当是为你积福也好。”

    只求漫天神佛看到他们的善举,保佑他们皎皎在生产时能顺顺利利……

    在春耕大事结束后,津海经略府才筹备修建海港、试行海漕之事。

    因为修建一天海港,可以顶两天徭役,完工后还能领到一小笔津贴,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因此,有不少百姓报名修建海港,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些福利。

    反正徭役是躲不过去的,用有好处的徭役顶替没好处的徭役,岂不是很好吗?

    不过,这些津海百姓并非修建海港的主力。

    贾璋、姚云起他们从茜香俘获的俘虏,才是修建海港的主力。

    这些茜香俘虏都被化整为零,打散安置到盛朝役夫当中做苦力。

    而在茜香俘虏身边,大盛官兵扮演的监工更是必不可少的。

    有了这些准备工作,贾璋自然就不用担心茜香劳工互相勾结、生发暴乱了。

    因为,在茜香人行动之前,大盛官兵就会直接把他们按下去,甚至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时,朝中突然有人参贾璋肆意征发徭役,侵扰民生福祉;参他虚伪狡诈,名为爱国,实为政蠹。

    面对这些毁谤,杨门门下御史自然要站出来为贾璋辩白张目。

    但是,这些被操纵的傀儡同样死死地咬着贾璋不放。

    在中伤海漕一事上,他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超强决心。

    而这些傀儡背后的人,甚至还摸到了津海这边儿。

    在黛玉那里探听消息,结果一个不慎,让黛玉发现贾璋被弹劾的太太,就收了这些人送的礼物……

    面对这些人的中伤,贾璋并不觉得奇怪。

    有人的地方江湖,海漕的出现,必然会影响运河漕运的利益。

    他们会反扑,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他们可以说海漕不好,却不能污蔑贾璋轻贱百姓。

    这委实有些太过了。

    杨宗祯和叶士高不接受这种说法,绍治帝也不接受这种说法。

    因为君臣一心,傀儡们的气焰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

    这些抹黑贾璋的御史,或是被罚俸,或是被贬官,反正全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背后的人也傻眼了。

    上面的人都通力合作,为贾茂行这个津海经略保驾护航了。

    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就算心里再不满,就算恨得快把牙齿咬碎了,又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把咬碎的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因为他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贾璋,而是上头的绍治帝。

    其实,运河漕运的利益相关方不是没想过煽动漕工动乱,好威胁朝廷放弃兴发海漕漕运的诱人计划。

    可是想想绍治帝的性子,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陛下是不会接受地方官员的胁迫的。

    茜香国就是前车之鉴。

    虽说茜香国覆灭,主要是因为他们怀璧其罪——他们的高产良种与富裕银矿吸引了大盛的视线,这才是大盛攻打他们的主要原因。

    但谁又能说,陛下派人攻打茜香国,没有雪南安郡王之耻的心意?

    如果没有这个心思,在知道良种的消息前,绍治帝就不会往茜香国派遣细作了。

    如果没有这个心思,在贾璋、严敬等人攻陷茜香后,南安郡王回国后,也不会一无所有了。

    由此推之,若运河漕运的利益相关方煽动漕工动乱,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银亮锋锐的铡刀。

    而不是皇帝的低头与海漕的停摆……

    所以,这帮人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了。

    而那些收受好处,妄图从黛玉口中套消息的太太们,也受到了贾璋的精准报复。

    贾璋的心眼儿不大,他自己受不得委屈,更见不得家人受委屈。

    这些人让正在养胎的黛玉发现他被弹劾的消息,害的黛玉忧心忡忡了一场。

    对此,贾璋心里很不爽。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轻易放过她们呢?

    他是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

    但他可以收拾她们的男人。

    至于理由……

    那还用找吗?

    贪污受贿、收受好处、泄露海港机密,这都是现成的罪名。

    这种事情,若不细究,那也就过去了。

    可若真细究,就算把这些人的乌纱摘了,都合情合理。

    因为黛玉没有受到惊吓,所以贾璋并没有痛下狠手,摘下这些人的乌纱。

    但在这些人的考评上写上一个中下或是下下,他还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自古道夫妻一体,妻子怎么往来交际,做丈夫的能不知情吗?

    就算不知情,也没有关系。

    妻子犯错,丈夫自然就多出了一条治家不严的罪名。

    因为这个,贾璋就可以给他们下等考评了……

    在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贾璋带着斗笠,去海港施工地点视察。

    海河入海口附近的海港已经初具规模了。

    无数土料、石料、柳草料,被流水般送至施工地点。

    然后,这些东西又会被役夫与劳工们用得一干二净。

    耗费之大,堪称巨万。

    所幸,朝廷很重视海漕漕运,划拨银子的时候还算痛快。

    贾璋又有管银子、治贪官的厉害手段。

    在这段时间里,贾璋已经收拾了好些个手脚不老实的官员,很是杀鸡儆猴了一番。

    下面的官员无不颤栗,就连当差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因为这两条原因,现在津海账目上的银子还很富足,尚且经得起修建海港的耗费。

    在检查完工程进度与役夫的伙食标准有没有被克扣后,贾璋才从施工地点离开。

    而在他离开后,下面的官员也松了一口气。

    经略大人待百姓和蔼可亲,待他们这些下官却很威严,前段时间还把不少贪官送进了大狱。

    虽然他们没犯错,可是看到经略大人过来,他们依旧会胆战心惊。

    而在另一边,役夫与劳工们正在喝贾璋补贴给他们的绿豆汤。

    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叹道:“经略使大人真是好官啊!”

    由此可见,对同一个官员的评价,百姓与同僚、下属等人之间,很难做到同频共振。

    人不能只在所有人都称赞自己时,才做青天大老爷。

    与做下属眼中的好上司相比,贾璋更愿意做的,还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就在津海海港工程如火如荼时,惜春与蒋梦阳的婚期也快到了。

    贾璋知道,福安郡主那般中意惜春,其中未尝没有他的原因。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专门派雪檀这个京中人人认识的大管事带着贺礼回京,庆贺惜春新婚之喜。

    如此,才能表示他对惜春的重视。

    他和黛玉都知道,惜春性子淡泊,根本不在乎这些事。

    但他们愿意替她考虑到这些问题,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一下家里的小妹妹。

    在惜春出嫁当天,迎春、探春、白蔷、宝钗等人都陪在她身边。

    梳妆台前,全福太太为惜春梳头,为她佩戴全套的红宝石头面。

    就众人与梳妆好的惜春说话时,东府的管事嬷嬷走进来禀告道:“姑娘,奶奶,新姑爷到了!”

    听到嬷嬷的禀告后,尤氏连忙拿起了盖头,为自己这位小姑盖上。

    而惜春她捏紧了帕子,心中第一次生出紧张的情绪来。

    就算再淡泊,再冷情,她终究也是一个年轻姑娘。

    现在,这个年轻姑娘即将离开自己的家,即将前往另一个家并在那里生活一生。

    思及此处,惜春又怎能不紧张、不担心呢?

    第216章 天下大吉金米丰收,上疏报喜编纂农书

    惜春与福安郡主之子蒋梦阳成婚, 是在中秋节假的时候。

    而在惜春回门后不久,贾族子弟再次步入科场参加科举考试。

    就连宝玉都被贾政撵去考府试了。

    贾琮考举成功一事,给贾政带来了不小的刺激。

    因此, 在今年春天,贾政就逼着宝玉备考县试。

    他亲自盯着宝玉读书, 又专门请假, 亲自押着宝玉前往宛平县县衙的考棚参加县试。

    为了儿子的前程, 宝钗、麝月和袭人全都配合贾政,劝说宝玉上进。

    宝玉耐不过老父威逼,更受不住妻妾恳求, 再看看年幼的儿子, 只得不情不愿地捡起令他万分痛恨的四书五经。

    宝玉头脑还算聪明, 在临阵磨枪的突击下,跌跌撞撞地靠过了县试。

    只可惜他荒废学业多年, 县试的名次也不高。

    倒是让贾政等人颇为扼腕, 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桂花飘香之时, 贾政再次向衙门请假,亲自押送宝玉前去顺天府贡院参加府试考试。

    对宝玉来说,这件事,真可谓呜呼哀哉。

    而津海这边,贾璋却不像宝玉那样心情糟糕。

    因为金米喜人的丰收, 贾璋的心情很不错。

    在秋收时,贾璋亲自带着经略府属官, 前往经略府附属官庄,收割他们派人种植的金米。

    在经略府衙役掰下金米棒、搓好金米粒后, 贾璋命人拿秤过来,好为金米称重。

    称重结束后, 贾璋希望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官庄中的金米,亩产量将近七石。

    听到衙役的禀告后,陪同贾璋前往官庄收割金米的官员全都涨红了脸。

    他们的心情同样振奋起来。

    那可是七石啊!

    稻麦的亩产量,也不过两三石而已。

    而经略使大人推广的金米,却拥有七石的亩产量。

    这些多出来的粮食,不但能养育饥寒待毙的盛朝百姓,还能给盛朝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他们都不敢想,这是多么大的政绩!

    经此一事,贾经略他必然能富贵一生了!

    而他们这些属下,也能跟着贾经略沾光。

    即便推广金米的功劳是经略使他人的,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协助经略使推广金米的功劳,也足够让他们升官发财。

    一想到这件事,津海地方官员就激动起来了。

    他们没背景,没靠山,更没有惊世才具、响亮声名,本来都做好在这地界熬一辈子的打算了。

    谁能想到,陛下突然间新设津海行省,又派了经略使大人来推广金米。

    而他们,也得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虽说这一年来,他们工作繁忙,辛苦至极。

    可他们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若是努力工作,就能换来奖赏的话,那他们愿意天天努力当差,日日经纶世务。

    只可惜朝廷内外,都少有这样的好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称贾璋的到来与金米的政绩,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在收到底下人的汇报,得知官庄金米的亩产量后,贾璋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没脱水的金米,亩产量将近七石。

    那么,在晒干脱水后,金米亩产量大概就是六石出头。

    这个亩产量,与他们从茜香人那里探听到的金米产量相吻合。

    这也意味着,大盛水土是适宜金米生长的。

    贾璋担心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情况,并不会发生在金米身上上……

    这样就很好。

    在贾璋指挥佃农收割官庄的金米、统计金米的平均产量时,津海地方各府县、各卫所,津海地方官员还在统计金米的亩产量。

    听到下属的禀告后,这些地方官员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喜之色。

    粮食高产,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多么大的政绩?

    虽然功劳和政绩都是经略使的,但他们这些下属也能搭经略使的顺风车,跟着沾光。

    这种事情,又怎能不让人心生喜悦?

    当官的高兴,老百姓也高兴。

    说句实在话,津海百姓愿意种植金米,只是为了朝廷的免税政策。

    除此之外,还有人是信任贾璋这个文曲星,想要沾贾璋这个文曲星的喜气,这才愿意捧场,种植两亩金米的。

    可在收割金米时,他们就隐隐觉得,金米的产量可能会很高。

    那些过来推广金米良种的官老爷们,好像并没有骗他们这些老百姓。

    而在称重后,这些百姓更是瞪大了双眼。

    金米的亩产量,居然足足有六石之多!

    这个产量,已经是稻麦产量的两三倍了!

    茜香国竟有这样高产的良种?

    怪不得陛下和经略使大人要发兵打茜香人呢!

    原来陛下与经略使他们,这样为他们庶民考虑……

    思及此处,已经有人跪倒在地,高呼起万岁来。

    那些爱惜民力,来到金米收割现场的地方官,全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

    所以,他们提交上去的奏疏与报告中,也全都提到了这件事。

    这就使他们的报告,看起来远比那些没有抵达金米收割现场的地方官的报告更真情实感。

    也更得绍治帝与贾璋的心意。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步步高升的未来。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现在还不用细表。

    只说贾璋在收到各府县、各卫所报上来的金米产量后,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他心情愉悦地整理好金米产量的数据,写好了文辞优美的报喜奏折。

    在这之后,贾璋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把津海的金米与报喜折子槛送京师,好向绍治帝报喜。

    他贾茂行没有辜负九州万方万兆生民,更没有辜负绍治帝这个君主的信任!

    他问心无愧。

    折子很快就被送到了京师,又一路畅通无阻地被人送到绍治帝面前。

    绍治帝看到贾璋折子上的内容后,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津海试种金米成功了!

    每亩土地,都有六石的产量!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他心中的橘枳之忧尽数消散,全都化作飞灰了。

    绍治帝不禁畅想起来,他日大盛各地都种上金米的场景。

    若每亩土地都有六石的产量,那四海内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出现饿殍遍地的场景了?

    什么叫做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就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四海升平,河清海晏,青史流芳,不世之功……

    各种美妙词汇在绍治帝脑海中翻转,引得他喜悦至极,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

    他不禁想,贾璋这个臣子,真是上天赐予大盛的文曲星啊!

    朕之肱骨,莫过如此!

    思及此处,绍治帝嘱咐陆英道:“准备两份最上等的赏赐,一份送去荣国府给贾爱卿的长辈,一份送去津海给贾爱卿本人。”

    “送去津海的那份赏赐里,记得加上一份蟒袍,一条玉带。”

    陆英惊讶地看向绍治帝。

    蟒袍这种东西,只有王公拥有穿戴的资格。

    昔年太祖高皇帝封赏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位郡王时,就曾说过“除此四王外,盛朝再无异姓王爵”的话语。

    祖宗成法不可变更,陛下不可能封贾经略为郡王。

    不是郡王,那就是国公了?

    以陆英对绍治帝的了解,陛下他大概不会亲自封贾璋为国公。

    但陛下他很有可能把封贾璋为国公的机会留给新君。

    好让新君拿国公的爵位邀买人心,换取贾璋的效忠。

    至于这份送到津海的蟒袍玉带,大概是陛下他老人家给贾经略的暗示吧?

    陆英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思考这件事。

    但派去津海宣旨的太监,已经被陆英默默地换成了徒弟黄宏。

    在绍治帝阅读贾璋的奏折时,杨宗祯和叶士高也收到了贾璋的私信。

    金米的成功,让这对师徒心中无比欢悦。

    他们一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富足安乐,二是为了贾璋通畅光明的前程。

    不知道陛下会怎样赏赐他的徒孙/徒弟呢?

    但是,不论陛下怎样赏赐贾璋,贾璋与杨门的未来都已经稳了。

    因为,只要有贾璋在,只要杨门不作死,杨门就会一直在朝中保持着声量……

    派系传承有序,后辈宏图大展。

    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

    杨宗祯和叶士高都在庆祝这件喜事时喝醉了,绍治帝和太子殿下同样在庆祝这件喜事时喝醉了。

    他们喝醉了,但贾璋没有。

    他的头脑,一直都很清醒。

    所以,在听到绍治帝赐他荫子名额与蟒袍玉带后,贾璋脸上挂上了难以自抑的欣喜。

    但他心里,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在供奉圣旨时,贾璋心中还在想,还好他现在不在京中。

    要不然,就太树大招风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不在京中,即便有人钻营,皇帝与内阁也看不见他被人攀附的场景。

    如此一来,上面的人猜疑他的几率就大大下降了。

    还有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在看不到他周边情况的前提下,更是找不到弹劾他的正当理由……

    不过贾璋琢磨着,御史们大概也不会那么没眼色。

    金米高产,他刚刚立了大功。

    若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在现在这个时候弹劾他,岂不是会被外人讥讽,说他们是妒贤嫉能的小人?

    所以,贾璋才猜测他们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贾璋就不用担心树大招风惹人眼的问题了。

    因为金米的丰收,津海行省的老百姓全都喜气洋洋的。

    金米的产量有六石那么多!种植金米的土地又不用交粮税!

    他们今年冬天都不会挨饿了!

    等到把粮食卖了后,他们就去扯布做新衣裳,再买点饴糖给家里孩子甜甜嘴。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今年也能过一个好年了。

    在京中君臣与津海百姓都在喜气洋洋地庆祝丰收时,贾璋已经开始伏案编纂起农书来了。

    他以自己前往官庄观察金米时记录的笔记为基础,以对老农的询问与茜香人的口供为补充,细细编纂了一本《金米录》。

    书中内容十分详细。

    贾璋他不仅记录了种植金米的步骤、细节与各种注意事项,还记录了金米从发芽、出苗,到成株、收获,金米生长的各个环节。

    这本《金米录》,堪称金米种植推广大全。

    只要把这本书派发到各省亲民官手中,他们就能立即上手推广金米良种!

    而贾璋的内心想法十分朴素。

    他心里的想法是,他早一天把这本农书写完,大盛就能早一天全面、便捷、高效地推广金米良种。

    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此时他身为三品经略、超品伯爵,身怀蟒袍玉带,俨然是闻名显达之人了。

    既如此,他又怎能不多尽一份力,又怎能不兼济天下生民,做一场功德呢?

    第217章 吉人天相喜得千金,满月宴会神仙眷侣

    在冬日来临前, 贾璋的《金米录》已经编完了一大半。

    不过,在冬日来临后,黛玉预产期快到了。

    他们夫妻的感情, 和孟光、梁鸿一样深厚,甚至还要更加深厚一些。

    面对妻子生产, 贾璋这个做丈夫的, 哪里放心得下呢?

    在黛玉的预产期来临之际, 贾璋恨不得日夜跟在黛玉身边照顾她。

    心都乱了,哪里还有继续编纂农书的心思?

    在贾璋的担忧中,冬月初一那一天, 黛玉用完早膳后, 身上出现了生产的征兆。

    贾璋按照窦大夫的嘱咐, 扶着黛玉在室内缓缓走动。

    又连声命仆役去客居那边请窦大夫与稳婆们来正院这边为黛玉接生。

    没过多久,窦大夫和稳婆们就过来了。

    在诊脉后, 窦大夫退出产房为黛玉对症开方。

    而稳婆们在窦大夫诊完脉后, 认真地检查了黛玉的身体情况。

    发现黛玉羊水还没破后, 稳婆们立即建议黛玉再吃一点东西补充体力。

    这是为了避免羊水破了后,黛玉没力气生产,以至发生危险。

    听到稳婆的建议后,春纤端了厨房常备的、冒着热气的鸡丝面与清爽小菜过来。

    贾璋挑了一小碗面条,喂黛玉吃了。

    在这之后, 贾璋就被稳婆们请出了产房。

    贾璋心知自己留在产房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妨碍稳婆接生。

    因此, 他没有强留在产房。

    只在离开前对黛玉依依不舍地分别道:“我就在外面,就在门口等着夫人。”

    “夫人不要害怕。”

    黛玉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很轻很柔, 像是三月的春风。

    但在贾璋眼里,这个笑容不仅仅只是温柔的春风, 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

    在这种时候,他的妻子还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为她对他的爱感到温暖。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她的体贴与善良……

    如果玉儿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就好了。

    他听黛玉对他道:“我不怕,三哥哥,你也不要怕。”

    “窦大夫说过了,我这一胎养得很好。”

    “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我是会平安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听到黛玉的话后,贾璋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

    他说:“夫人说得对!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一定会平安的。”

    “我就在外面等夫人,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团圆……”

    看起来,他好像是把黛玉的话听进去了。

    实际上,他心中依旧很忧虑。

    不过,贾璋不愿意把紧张焦虑的情绪传递给黛玉。

    所以他才露出一副被黛玉说服的表情出来。

    见贾璋听进去了她的话,黛玉轻轻点了点头。

    而在贾璋离开、稳婆关上产房大门后,黛玉心中默默祈祷起来。

    吉人自有天相,她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的。

    从产房出来后,贾璋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等待。

    他心急如焚地等待产房内传出来的消息。

    看着一盆盆热水被送进去,一盆盆染血的水被端出来,听着黛玉强忍痛苦的呻吟与紫鹃宽慰黛玉的声音,贾璋的心就像掉进油锅里一样煎熬。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不自觉地抠破了手心。

    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任是谁来劝他用午膳,劝他包扎伤口,他都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产房门口。

    除此之外,他还在心中祈求漫天神佛保佑黛玉母子平安……

    如果黛玉能够平安生产,他愿意茹素三年,他愿意每天都做一件好事,他愿意为玉皇老爷、三清道祖与佛祖菩萨重塑金身!

    终于,在午后阳光最盛时,婴孩啼哭的声音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稳婆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报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母女平安,生了一位小小姐!”

    听到稳婆报喜后,贾璋竟激动到落下泪来。

    看过包裹在襁褓中女儿后,贾璋把眼泪擦了下去。

    他强自按捺住心神,给忙活半天的窦大夫、稳婆们与仆役们全发了大红包,又赏赐了经略府上下三个月月钱。

    在这之后,吩咐提前来待命的奶娘丫鬟,去西厢房安顿大姑娘。

    这个经略府内的大姑娘,就是他们家刚出生的、被他和黛玉提前命名为葵姐儿的掌上明珠。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朝气。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贾璋急切地走进产房。

    他很担心黛玉的身体情况,想去看黛玉怎么样了。

    从始至终,他最担心的事情,都是黛玉的平安。

    若非经略府内只有他能主持大局,刚刚看过女儿后,贾璋八成就冲进去了。

    没亲眼目睹黛玉无虞,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见贾璋如此看重发妻,这些被雪檀搜罗来的稳婆们都很感慨。

    她们这些人的接生手艺都很不错,平日都给贵人家接过生。

    因此,这些年过来,她们也见过不少老爷太太、少爷奶奶。

    可是,这么多年过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贾经略这样体贴妻子的丈夫呢。

    不但提前七个月请稳婆回家待命,还能为妻子心急如焚地掉眼泪……

    在遇见贾经略前,她们这些人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呢。

    稳婆这边,正在啧啧称叹。

    贾璋那边,走进产房、越过屏风后,就见到了正靠在紫鹃怀里吃药的黛玉。

    黛玉养胎养得好,生二胎又惯来比生头胎省力。

    因此,黛玉眼下虽然有些虚弱,但并没有像生菱哥儿时那样直接昏睡过去。

    贾璋见黛玉脸色苍白得厉害,只觉心口闷闷的疼。

    他走过去,接过小红手中的玉碗和玉匙,动作轻柔地给黛玉喂药。

    在黛玉喝完汤药后,他接替了紫鹃的位置,让黛玉靠在他身上。

    她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想说什么。

    但因为刚刚不自觉的叫喊,她的嗓子有些疼痛,因此不想说话。

    不过贾璋已经发现黛玉的目光了。

    还没等黛玉说话,贾璋就温声对黛玉道:“姐儿那里,我已经安排奶娘和丫鬟照顾了,夫人尽管放心。”

    “皎皎,你累不累?”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就能看到葵姐儿了。”

    三哥哥果然了解她。

    他一张口,就回答了她想问但又没说出口的问题。

    听到萍姐儿一切都好后,黛玉瞬间放松了心神。

    生育孩子,不但耗费体力,还会耗费心神。

    黛玉确实很累了。

    因此,没过多久,黛玉就直接在贾璋怀里睡着了……

    冬月初一,黛玉平安诞下一女。

    当天晚上,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津海官场。

    翌日,络绎不绝的庆贺礼物被送到津海经略府官邸。

    平日里,想讨好贾璋的人数不胜数。

    只可惜,贾璋不喜欢收礼,更不喜欢办酒席。

    即便这些人想送礼,想钻营攀附,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们根本无门得入。

    现在经略使喜得千金,正是高兴的时候。

    他们这些想攀附的人,又怎能放过这个送礼的好时机?

    又过了一段时间,津海上下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因为金米高产一事,津海百姓全都感激贾璋的恩德。

    他们把贾璋当做青天大老爷,把贾璋当做上天降到盛朝造福黎民百姓的文曲星君。

    所以,津海百姓全都为贾璋喜得千金一事感到高兴。

    甚至还有一些淳朴善良的老人家,跑到经略府给经略使夫人黛玉送鸡蛋补身体。

    贾璋并没有拒绝这份小小的礼物。

    但庄户人家养鸡、攒鸡蛋也不容易,所以他在那些老人家离开前,悄悄地给他们塞了一点碎银子。

    从贾璋那里得知这件事后,黛玉专门让紫鹃用这些老人家送来的鸡蛋给她蒸了鸡蛋羹吃。

    说句实在,这碗鸡蛋羹与其他的鸡蛋羹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但有老人家质朴善良的心意在,黛玉总觉着这碗鸡蛋羹吃起来要格外香甜些。

    贾璋和黛玉夫妻二人从不跟菱哥儿说,也不许别人跟菱哥儿说诸如“有了弟弟妹妹后,爹娘最喜欢的孩子就不是菱儿了”之类的玩笑话。

    在黛玉有喜后,这对父母更是提前安抚了菱哥儿的情绪,让菱哥儿充分地感受到了他们的爱。

    他们还跟菱哥儿说过,弟弟妹妹是菱儿的手足,以后菱哥儿会和弟弟妹妹一起玩笑、一起读书、做互相帮助的好伙伴。

    就像爹爹和二伯贾琏、四叔贾琮、二姑姑迎春一样。

    因为贾璋他们的做法,菱哥儿从不担心葵姐儿会抢走父母对他的爱,也一直都期待着弟弟妹妹的到来。

    在葵姐儿出生后,他更是喜爱葵姐儿这个妹妹。

    菱哥儿他不但把自己喜欢的各色玩器全都拿出来打包好送给妹妹。

    还总是在下学后跑到正院西厢房里,探望发呆睡觉吐泡泡的葵姐儿。

    菱哥儿虽年幼,但他知道,葵姐儿才是他的亲妹妹。

    亲妹妹与兰堂哥、芝堂哥,芙姐儿、蔚哥儿、荇哥儿他们这些堂兄弟姊妹,是不一样的。

    具体有什么不同,菱哥儿也说不明白。

    但他很清楚,他不愿意把自己最喜欢的翡翠九连环送给兰堂哥他们,但他愿意把翡翠九连环送给亲妹妹葵儿……

    见到他的小妹妹,他会由衷地感到幸福。

    要不然,菱哥儿他就不会天天往正院西厢房跑了。

    在黛玉坐月子时,贾璋已经派人前往京城,向荣国府、林家、叶家通传黛玉平安产女的好消息。

    与黛玉怀孕时一样,京中再次送了好几船的礼物到津海这边来。

    贾母和林如海,还给黛玉写了长长的亲笔书信。

    为了防止黛玉坐月子时掉眼泪,对身体不好,他们特意没写煽情的话,反倒写了些自己身边的趣事儿,逗得黛玉笑了好久。

    而在出月子那天,黛玉光洗澡就洗了整整一个时辰。

    沐浴更衣后,黛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她也终于有心思和贾璋商议满月宴的事情了。

    在腊月初五这一天,津海经略府官邸内张灯结彩,气氛十分热烈。

    津海上下官员,没有半个请辞的。

    他们全都准时抵达经略府官邸,参加萍姐儿的满月宴会。

    他们很清楚,经略使大人不一定能记住谁来参加宴会了。

    但他一定能记住谁没来。

    而他们这些凡俗中人,最好还是不要跑去考验经略使大人的度量……

    而在满月宴会上,黛玉和贾璋全都穿了大红暖缎苏绣礼服。

    礼服上面,绣着大幅的喜鹊梅花。

    明明是喜气洋洋的衣裳,穿在他们两个身上,却透露出一股仙气儿出来。

    远远瞧着,他们竟像一对误入凡间的神仙眷侣。

    或许,晏殊词中的闻琴解佩神仙侣,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夫妻罢。

    第218章 海运大行金米农书,泽披天下而立尚书

    绍治十年春, 津海海港正式落地。

    参与修建海港的役夫们领走了朝廷分发的赏银,喜笑颜开地回家了。

    至于茜香劳工们,他们自然是没有赏银的。

    不过, 贾璋命人给他们送去了一顿好饭。

    对于这些俘虏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犒赏了。

    在为海港剪彩后, 贾璋他们这些津海官员目送水师远行试航。

    战船驶出港口入海后, 便次第分为两支船队, 一支往北、一支往南,背道而驰,试航而去!

    在十余天后, 两支试航船队全都平安归来。

    贾璋、姚云起等人表彰、犒劳过主持试航的提调官与武官后, 一齐提笔, 写下了报喜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槛送京师。

    这样的好消息, 他们当然要让绍治帝和内阁早点知道, 好讨个头彩!

    绍治帝与内阁诸位阁老收到津海来信后, 心情都变得很愉悦。

    大盛地处中原,北有鞑靼、瓦剌,西有吐蕃,东有柔然、高丽、扶桑,东南方向还有一大堆小国, 四周都有需要防备的蛮夷国度。

    所以,朝廷九边, 都设有严密防线,防备贼寇侵袭。

    而这些防线, 全都被设立在土地贫瘠、产粮不多的地区。

    卫所屯田所得,根本不够官兵日常食用。

    这就意味着, 朝廷每年都要往九边防线输送大量粮草供给官兵。

    正因如此,朝廷的漕运压力始终都居高不下。

    尤其是在战争期间,若只靠大运河的运输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满足前线的粮草需求。

    所以,一旦发生战争,朝廷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靠骡马运输军粮。

    进而避免前线出现供给不足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大盛都不能因为军粮供给不足而战败吧?

    这简直就是贻笑大方嘛!

    可问题在于,用役夫、骡马运送军粮,对丁口和国库都很不友好。

    所以,只要一发生战争,一运送军粮,皇帝和阁老们就有头疼的地方了。

    不过,运送军粮一事,在漕运之事上还不算最大的麻烦。

    真正让人头疼无比的大麻烦,还是大运河的淤堵问题。

    每当黄河、淮河泛滥成灾的时候,大运河就会因为黄淮泛滥,出现河水倒灌、河道淤积等情况。

    一旦大运河出现河水倒灌、河道淤积等情况,载重超过两百石的船只就无法从运河航道通行,运输军、民两用的物资了。

    而这,就是传说中的漕运停摆。

    军粮运输一事,只要多耗费些人力、物力进行陆上运输,就能缓解运河漕运的压力。

    虽然银子花得像流水,不论是皇帝还是内阁,见了都头疼,但问题总是能解决的。

    可漕运停摆与黄淮问题息息相关,并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事情。

    这样的大麻烦,又怎能让人不头疼、不忧虑呢?

    而津海海港的建成与海航航道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有了海运,日后运河淤塞时,朝廷就可以用海船运输粮食了。

    这对运河漕运来说,是一个很有益的补充。

    即便海上可能会有海啸、台风等灾害,但在近海地区,发生这些灾害的几率并不算太大。

    两害相权取其轻,想想漕运停摆带来的危害,海运的风险也就不算什么了。

    正因如此,绍治帝和内阁阁臣们才这样高兴。

    他们心里为津海官员记了大大的一功,又给津海这边送来了丰厚的赏赐,犒赏他们这些功臣。

    在海港落实后,贾璋的心情同样美妙。

    不是为了京中的赏赐,而是为了政柄的落实。

    对实学派官员来说,这世上,就没有比政柄落实更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事了。

    当初绍治帝御门问策时,贾璋献上了一篇与河漕、海漕相关的奏疏。

    直到朝廷收了债、攻陷茜香,直到国库里面有了钱,绍治帝才考虑把这件事情落实,并把这件事情交到贾璋手里。

    而贾璋在接手海运一事后,就做得无比用心。

    因为在他看来,以海运补充漕运,是解决河槽运输弊病的根本方法……

    修建海港、开辟海航航道后,江南的运粮船就能直抵东南沿海各省,再转运至京师或内陆各省。

    不但没有运河淤塞之虞,更不用担心运河运力不足的问题。

    如此一来,军粮运输的耗费与民间贩粮的成本就降下来了,朝廷的开支也节省下来了,老百姓的购粮成本更是变少了。

    这样上利国家、下利百姓的良计妙法,如今业已落实,贾璋怎会不欢喜呢?

    除此之外,海运航道还能协助朝水师防御贼寇、震慑藩国,这也是贾璋主动提议兴发海漕的重要原因。

    不过,第一个发现海运军事用途的人,并不是贾璋。

    在元朝时,孛儿只斤家族执掌的元廷,就曾开辟过用于军事领域的海运航道。

    《元史·文宗纪一》中记载过,“山东丁壮万人守御益都、般阳诸处海港”。

    而这两处海港的作用,就是防御海外藩国,转运兵马军粮。

    贾璋开辟的这条海航航道是军、民两用航道。

    民事领域上的用处,就是运输粮食、通商惠民。

    而在军事领域上,盛朝海航航道与元朝海航航道有不少相同点。

    比如说,在津海海港建成后,战船向北可直抵辽东,向南可直抵粤海,既能辐射藩国,又能驰援辽东与东南防线,着实是护国之重器。

    而盛朝海航航道与元朝海航航道不同的是,盛朝海航航道沿岸最大的海港在津海。

    津海乃是京师肘腋之地,因此,盛朝的海港与航道还有元朝海航航道没有的作用。

    那就是庇翼神京,保卫京师的安全……

    除了海港建成与海航航道试航的事情外,还需要贾璋操心的事情,就是他编纂的那本农书。

    在女儿出世后,贾璋加急速度编纂《金米录》,总算是在春耕前,把自己编纂好的农书呈递京中。

    收到贾璋的农书后,绍治帝对正在给他讲经的翰林们说,这是他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在这之后,绍治帝命人抄录《金米录》,又命人将抄录好的《金米录》发放到各省亲民官手上,让这些亲民官将金米良种与《金米录》里记载的种植方法推广给地方百姓。

    金米这种作物,不但产量高,还十分耐旱,十分适合在北方地区种植。

    江南地区的肥沃土地可照旧种植水稻。

    只是那些贫瘠的丘陵地与山石地,倒也可以种植金米屯垦备荒……

    绍治帝对推广金米一事十分重视,杨宗祯和叶士高又有心给予贾璋帮助。

    在他们的共同建议下,吏部老老实实地出台了一条新规定。

    他们把金米良种的推广情况,列入了地方亲民官考评的依据当中。

    有考评这条鞭子在后面督促着,即便有人不想去田间垄头吃苦,有人生性固执不信金米良种的事情,他们也不得不去做这件事情。

    而且,他们不但要做这件事,还要把这件事给做好……

    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下等考评与贬官的威胁。

    得知此事后,贾璋只觉欣慰。

    官员们日日食用的,是磨好、筛好的白面,是精挑细选的饱满白米,甚至可能是碧粳米、胭脂米这些御赐贡米。

    有道德修养的人,会关心民生疾苦,会愿意做这推广金米的苦差事。

    可那些没有道德修养的人,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哪里关心老百姓们吃的是什么?

    秦汉前,百姓也不喜欢吃麦子。

    后来,随着磨制面粉的工具一步步升级,小麦才逐渐变成主食。

    金米是能像麦子一样,慢慢地被老百姓们接受,逐渐变成餐桌上的主食。

    可是,若能早一日推广的话,还是早一日推广来得更好一些。

    金米的口感是比不上稻麦,但它产量多啊!

    多出来的这些粮食能养活许多生民?救活许多性命?

    人命关天,推广金米这件事,确实等不得。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明年会不会风调雨顺。

    万一明年大旱、现在又没有提前垦植金米备荒,到时候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让老百姓能吃上饭,在任何朝代都无比重要。

    天灾与人祸向来都是相伴而生的,饿肚子才是激发民变的根本原因。

    但老百姓们是淳朴的。

    只要还有一口吃食,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绝对不会铤而走险,意图谋反……

    贾璋心想,朝廷把推广金米的成效与考评结果的优劣绑在一起,的确是一手妙棋。

    只有让那些做得好的人获得上等考评的激励,让那些做得差的人获得下等考评的惩罚,才能让所有人都积极主动地前往田间地头推广金米,才能让地方亲民官们用心做事。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间,三年如流水一般逝去。

    在贾璋与各地官员的努力下,大盛各省都种上了金米良种。

    朝廷的丁口多了许多,而这一点,也正是老百姓日子好过的重要佐证。

    若粮食短缺、日子艰难,贫民之家的新生儿很可能根本都活不到名字登上朝廷鱼鳞黄册的那一天。

    在那种情况下,丁口别说变多,不变少都算是老天保佑。

    而津海这个新组建的行省,在这三年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海港落地、海运兴发,津海行省的商路畅通,经济也变得繁荣起来。

    光是市舶司每年收取的税银,就与津海地区的农业税等同了。

    除此之外,津海的春酒、津瓷等产品,也销往大盛各地,给津海的商人、工匠,还有提供原材料的农民都带来了不小的利润。

    至于金米良种带来的积极影响,更是不用多说。

    这一切,都是贾璋为津海带来的变化。

    而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因为贾璋本人,也在自己的而立之年,接收到了新的调令。

    工部尚书景韶致仕归乡,绍治帝诏贾璋入京,继任工部尚书一位。

    前来宣旨的翰林学士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恭绍鸿图,允怀至理,辅弼之重,所资非轻。”

    “尔津海经略兼侍读学士贾璋,文章经国,治事有方,寻高产良种,兴海漕新政,德行出众,才干优长……今右迁工部尚书,众士具瞻,四方属望,自当勉励国事,尽忠职守,方不枉朕拔擢之美意,钦哉。”

    贾璋接过旨意,向绍治帝谢恩,又吩咐下属,招待过来宣旨的翰林学士。

    在众人离开后,他望着窗外天光,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来。

    此时此刻,或许只有杨升庵那句“万般回首化尘埃”,才能贴切地形容贾璋的心情了罢?

    第219章 依依辞行北上京师,拜谒金銮君臣奏对

    得知贾璋升任尚书, 即将离开津海回京履新的消息后,津海官员一起前往经略府为贾璋饯行。

    命雪檀收好这些属官送来的饯别礼物后,贾璋吩咐仆役端茶点来招待客人。

    在顾渚紫笋的香气中, 津海官员纷纷向贾璋饯别。

    他们所说的话,无非是恭喜、敬祝贾璋右迁尚书的恭维话, 亦或是依依惜别、万分不舍等伤情离别之语。

    在贾璋看来, 这些话全都是老调重弹, 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他才不会因为这些话,生出什么不舍之情来。

    不过这四年来,他们上下级间相处得还算愉快。

    更何况, 贾璋心里明白这些属官的想法。

    在给上司饯别时, 这些老调重谈的话, 才是最稳妥、最不容易出错的。

    正所谓言多必失,若说掏心窝子的话, 动了真情实感, 言语中出了差错, 得罪了贾璋这个上官怎么办?

    他们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行事。

    正是因为理解他们的想法,贾璋才笑盈盈受了这些人的奉承,没有把他们礼送出去……

    在众人中,天津府知府张松年富力强、为人精练、最得贾璋青眼。

    因此, 在气氛热烈起来后,张松感慨道:“藩台在津海任职四年, 新省之内民和年登,人物康阜;对我们这些下属, 更是悉心教导、爱护有加,我们着实是舍不得藩台啊!”

    然后, 又主动建议道:“下官恳请藩台允许我等聊表存心,为藩台准备一场饯别宴会……”

    众人听到张松的建议后,纷纷附和起来表示赞同。

    但贾璋却面露难色,婉拒道:“多谢大家的美意,只是圣旨已到津海,我却是不好耽搁太久,对陛下的令旨不敬的。”

    “待到家人打点好行囊后,我们一家就要乘船北上了。”

    “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个宴会,却不必举办。”

    “尔等若觉得我这个上官还算不错,那日后就好好做事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有益于黎庶生民,就算再小的事,你们也要把它放在心中。”

    “津海百姓过得好,我在京中才会心安,这就是你们对我最好的礼物了。”

    “等你们做出成绩、右迁京师后,我会在京中最好的酒楼里设宴,亲自为尔等接风洗尘的。”

    听到贾璋的话后,张松等人心里既激动又惆怅。

    凭心而论,对张松他们来说,贾璋绝对是一个好上官。

    虽说在刚到任的那年,贾璋处置贪官的手段非常酷烈,让他们看了就觉得胆寒。

    但张松等人,还是很理解贾璋的做法的。

    毕竟,那时正是推广金米良种、修建海港的特殊时期。

    若贾璋这个经略使的手段不强硬,又怎能杀鸡儆猴、震慑津海官场?

    后面金米丰收、海港落地,贾璋没克扣他们这些下属的功劳,全都给他们记了一功。

    而在后面几年考评时,更是只看功绩,不看人情。

    他这样公平公正,底下的官员又怎能不感念他的恩德呢?

    而他对待老百姓春风化雨的态度,更是给津海地方官员上了一课。

    在贾璋之前,他们从来都不敢相信,戏本中才会出现的青天,居然也会出现在现实中。

    虽说在这样的青天治下做官很辛苦,不但不能贪污受贿,还不能懒政怠惰,但张松等人并不觉得煎熬。

    他们拿着经略府发放的养廉银子,看着治下百姓越来越好的生活,想到经略使公堂中记录考评的册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做官这么多年,他们就没有比这四年更有激情的时候。

    而这一切,都是经略使大人带来的变化!

    可如今,贾璋这个经略使即将离任,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惆怅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反倒说不出那些客套的奉承话了。

    遂转了口风,顺着贾璋的话,讨论一些贾璋喜欢听的话题。

    在离开经略府后,不知在谁的建议下,这些津海地方官约定好,每人都要给贾璋写一首赠别诗。

    而在贾璋离开前,他们会把这些诗作集成书册送给贾璋。

    文字中寄托的情感,远比苍白的话语有力得多。

    贾璋收到这份礼物后,就表现得很欢喜。

    他还专门做了一首给津海地方官员的赠别诗,以为酬唱,后面在船上鉴赏这些诗词时,心情也十分美妙。

    除了这份赠别诗集外,贾璋还收到了另一份极有意义礼物。

    那就是津海百姓送他的万民牌伞。

    来津海做经略使,是贾璋第一次做牧民一方的地方官。

    所以,贾璋他也是第一次收到老百姓送给离任官员、昭示地方官员功绩的万民牌伞。

    看着万民牌伞上用彩线绣制的百姓姓名,贾璋的眼睛都有些热了。

    虽然他知道,这东西里必然有乡绅做戏的成分在,可他依旧会因为黎庶生民的认可而感动,乃至热泪盈眶……

    或许,这就是万民牌伞的冲击力罢。

    千里东风,一日之遥。

    津海与京城的距离非常,贾璋他们又乘着东风北上,大概用不了几天,就能抵达京都。

    在行船途中,贾璋与黛玉在甲板上看着碧玉一般的河水,不禁想到了杜子美的“江碧鸟逾白”白乐天的“春来江水绿如蓝”。

    春日河景,果真美不胜收。

    虽然不是江南,但河水同样青翠。

    倒是让他们生出了几分题诗作画的雅意来。

    除此之外,一想到他们夫妻即将抵京与家人团聚,他们就不禁生出几分“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喜悦来。

    虽说贾璋此世的家乡是金陵,黛玉此世的家乡是姑苏,都不在京城。

    但他们在京城生活,又在京城长大成婚,这个城市见证了他们的前半生,已经几近于他们的第二个故乡了。

    他们当然会有思乡之念,亦会有别离之忧。

    待到四月初,贾璋一家四口乘坐的官船终于抵达通州河岸。

    看到贾璋官船上的旗牌后,其他船只都让开了水道,选择让贾璋他们先行。

    他们主动避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贾璋官大爵位高,而是因为贾璋发现、推广金米良种,活民无数的功德。

    毕竟,在通州河河道上行驶的船只里面,还有几位王公家的楼船,与外地巡抚来京办事的官船。

    这些人的官位与爵位,却是要比贾璋高上那么一点的。

    他们愿意让路,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钦佩贾璋兼济天下的行为。

    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而在看到官船上“三元及第”与“津海经略”的旗牌后,河岸上识字的老百姓惊呼道:“是贾学士!发现金米良种的贾学士回京了!”

    书画摊子的老板大声反驳道:“什么贾学士?你们都把人家的官给叫小了!我们家小五是秀才,看过邸报,和我讲过,皇爷要让贾老爷做尚书啦!”

    因为贾璋回京一事,在通州河沿岸做事的京城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而在贯穿靠岸后,更是有不少人欢呼起来。

    在老百姓心里,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好人、就是好官。

    所以,发现、推广金米良种的贾璋,在他们心里,就是文曲转世,就是全大盛最好的青天大老爷!

    通州河岸,贾琮与贾环兄弟二人带着荣国府的车队,等待贾璋他们船只的到来。

    在小厮看到贾璋官船的影子并向他们禀告时,他们兄弟二人突然间听到人群中爆发的欢呼声。

    原来是三哥到了。

    贾琮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

    而贾环,则第一百次在心中懊恼自己没有早点讨好他这位隔房的堂兄。

    船只靠岸后,贾璋拉着贾琮、贾环的手,殷殷勉励了他们两句,又把黛玉母子三人交付给贾琮照料。

    在送黛玉母子三人坐上荣国府的朱缨八宝车后,贾璋才翻身上马,带着亲信雪檀直奔宫城而去!

    贾璋来到宫城,递上牌子后,没等多久,就被黄宏迎进了乾清宫。

    之前绍治帝在给先帝守孝,不忍在先帝尸骨未寒的时候改动乾清宫的装饰,所以才没迁宫。

    现在太上皇的三年孝期早已结束,绍治帝的居所,自然也就从玉熙宫换成了乾清宫。

    至于绍治帝之前居住的玉熙宫,则被绍治帝指给太子居住。

    这一举措,足以佐证绍治帝对太子的忠实,更可以佐证大盛国本的稳固。

    而对大盛来说,这件事绝对是件难得的大好事。

    走在陌生的路线上,通往陌生的宫殿,贾璋心里颇有点儿陌生感。

    但因为出来迎接他的人是黄宏,贾璋那点儿莫须有的陌生感很快就消散殆尽了。

    因为,他的好友黄宏,已经开始小声地向他讲述起绍治帝的心情来了。

    而在临近乾清宫后,黄宏和贾璋都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贾璋在偏殿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得到了御前太监的通传。

    跟着太监走进乾清宫后,贾璋伏惟敬祝道:“臣津海经略贾璋叩见陛下,伏惟吾皇万福金安,松柏永年。”

    看着跪在中庭的贾璋,绍治帝捻须微笑。

    贾卿今年也三十岁了,看着他绯袍乌发的模样,绍治帝不禁回忆起对方登科鼎甲、打马长安的往事。

    思及此处,他心思一动。

    在让贾璋起来后,他问贾璋道:“爱卿的儿子启蒙了吗,书读到哪里了?”

    不知道贾卿的儿子,是不是和他一样有才华,一样有能力。

    若贾卿之子,能有贾卿三分之一的本事,他就不用担心后代儿孙没有人才可用了。

    贾璋没想到绍治帝居然会问他菱哥儿的事情。

    不过眼下贾璋也无暇细想,只得立即恭敬地回答绍治帝的问题。

    “启禀陛下,犬子已经开始跟着孟允孟先生启蒙了,现在刚读完《孝经》。”

    绍治帝笑着赞他:“孟允是实学名家,请他去你家坐馆,倒也合宜。我只盼着你家雏凤之音能清于老凤,到时候我朝就又多一个治世能臣了!”

    贾璋连忙道:“臣很感激陛下的期待,臣一家沐浴圣皇教化,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唯有谨慎勤恳,促百姓安乐,解陛下心忧,再献上一颗忠心罢了。”

    “臣平日里也是这样教导儿女的,臣不盼着他们多有能力,但却一定要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绍治帝听了后,心情更加愉悦。

    他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又对贾璋道:“忠恕二字,是孔夫子都推崇的,自然不会有错。”

    “你这样教导儿辈,朕很满意。”

    说完这些题外话后,绍治帝才提起了正题。

    他先是问了贾璋对津海行省的后续安排,然后叮嘱贾璋道:“景尚书致仕归乡了,你是朕提名,又通过廷推的工部尚书。”

    “朕让你去工部,是要让你把海漕一事理顺,再接手推广海漕、修葺河道等事宜。”

    “朕相信你能把这些事情做好,你也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听到绍治帝的话后,贾璋的神态也肃穆起来。

    他俯身叩首道:“臣贾璋,谨遵陛下令旨。”

    第220章 喜乐团圆爱女情深,师徒相见杨门聚会

    天青日淡, 鸿雁高飞。

    甫一出来,贾璋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心中暗暗想到,鸿雁乃是吉利之鸟, 或许这是个好兆头。

    刚才陛下让他推荐津海布政使、按察使与都指挥使的人选,俨然是要撤掉津海经略这一职位了。

    他此前的猜测, 完全是正确的。

    经略使一职, 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有唐末藩镇割据的前车之鉴在, 陛下他老人家又怎么可能长期保留经略使的位置、放任地方官员坐大呢?

    贾璋一边琢磨这些问题,一边走到了宫门前,在把绍治帝赐下的赏赐交到雪檀手里并吩咐雪檀收好后, 主仆二人才坐上荣府仆役刚送过来的马车回家去了。

    贾璋踩着轿凳下车后, 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荣国府门口既让他感到熟悉、又让他无比心安的大石狮子、兽头大门与“敕造荣国府”的匾额。

    除此之外, 还有家中弟兄子侄,在门口等候。

    他心中一暖, 连忙走上前去。

    贾琮、贾兰他们见贾璋过来, 同样趋步上前, 连忙向贾璋问安行礼。

    贾璋笑着拉住他们的手,让他们不要多礼,又与贾琮他们说了几句话。

    在这之后,贾璋才被兄弟子侄们簇拥着,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

    按照规矩, 贾璋得先把绍治帝升他为工部尚书的旨意供奉在荣禧堂。

    所以,贾璋、贾琮他们这些人的第一站, 就是荣国府的正房荣禧堂。

    来到荣禧堂后,只见护送黛玉母子三人回府的黄柏已经带着旨意等在荣禧堂门口了。

    见贾璋他们过来, 黄柏立刻迎上前来,将把手中的玉轴织金锦绣旨意转交给贾璋。

    “三爷, 圣旨在这里。”

    贾璋双手接过黄柏手中的旨意,亲自将之供奉到荣禧堂内。

    然后,他又与家中兄弟子侄们一起在荣禧堂内供了两炷清香。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才离开荣禧堂,前往荣庆堂那边,前去给各位长辈请安。

    此时荣庆堂内,贾母与贾赦夫妇正在跟黛玉母子三人闲话家常。

    他们谈论的事情,无非是黛玉他们一家四口这四年在津海的经历。

    所有事情,都只不过是家常小事罢了。

    但因为阔别经年,长辈们对他们一家四口的事情很关心。

    即便是黛玉和贾璋在经略府官邸里种树养鱼,葵姐儿学说话学走路这些小事,他们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到贾母与贾赦夫妇的眼角都红了。

    就在贾璋面见绍治帝时,黛玉他们母子三人回到了荣国府。

    在放好行李后,黛玉带着两个孩子来荣庆堂请安。

    见到他们后,贾母与贾赦夫妇全都喜极而泣。

    贾母搂着黛玉叫玉儿,又让人拿水晶眼镜来,她要好好看看她们玉姐儿的模样。

    而贾赦夫妇在受了儿媳与孙子、孙女的礼后,连忙抱起了菱哥儿和葵姐儿,很是亲香了一番。

    他们都很喜爱,也很思念自己的孙辈。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

    而当贾璋被贾琮他们簇拥着进来,当丫鬟们喊“三爷回来了”,当贾母与贾赦夫妇见到向他们磕头问安的贾璋时,贾母他们三个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翻涌到眼边。

    璋哥儿他终于回家了……

    这件事让他们感到万分喜悦,也让他们忍不住流下喜悦激动的泪水。

    其实,贾璋在外放津海经略前也曾去外地办过差。

    他去金陵抄过家,还去茜香国出过使、打过仗,并不是没有过离京的经历。

    但这些差事都是短期行程,最多也不过耗费三五个月辰光。

    在那些时候,贾母他们即便惦念贾璋,却也有限。

    但这次贾璋外放津海,就与出京办差时大不相同了。

    一来,贾璋这回并不是孤身一人离开京都的。

    他是拖家带口地前往津海,不但自己走了,还带走了黛玉和菱哥儿。

    在津海期间,他们小夫妇又生了一个小姑娘,他们这些长辈见都没见过。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能不惦念呢?

    二来,贾璋这回离京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贾璋一走就是四年,除了进京述职时短暂团聚过外,这四年里,他们基本上就没见过面了。

    虽说两边经常有书信交流,可冷冰冰的文字,哪里比得过活生生的人呢?

    所以,贾母他们这些长辈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而在接风宴上,贾璋眼尖地看到了隐藏在父亲、母亲发髻里的白发,更是注意到了祖母愈发严重的眼花与耳背。

    他心里面,忽然生出了几分酸楚之意来。

    岁月无情,易催人老。

    父亲、母亲渐渐老迈,祖母她老人家更是苍老得厉害。

    贾璋想到了《孔子家语》中的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当初太年轻,看到这句话时感触不深。

    阔别经年,想起这句话时,他却心神一颤。

    他垂下眸子,心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得好好孝敬、陪伴父亲、母亲与祖母了。

    否则,他真怕自己有朝一日生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悔意,更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弥补的资格与机会了。

    夜半时分,贾璋和黛玉好生在提前打扫、粉刷、修葺好的鹤鸣苑里休息了一晚。

    待到翌日清晨,他们一家四口吃过早饭后,换了大衣裳前往落英巷林府探望林如海。

    与贾赦他们一样,林如海看起来也老了不少。

    他也长白头发了。

    不过他身体很健康,甚至比年轻时还要康健许多。

    毕竟,他这些年在京中做礼部侍郎,生活顺遂,心情轻松。

    在这种条件下,他的身体自然要硬朗许多。

    黛玉见父亲身体康健、气色上佳,才放下了心里悬着的石头。

    与此同时,林如海看着黛玉莹润的面色,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大概是因为他在扬州做官时,早就有过与女儿分别的经历,早就习惯了离别,所以这次黛玉离京,他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情绪还算稳定。

    而且,抛去自己的思念不提,林如海还是很为女儿跟着贾璋去津海赴任一事感到高兴的。

    贾母这个外祖母对黛玉再好,也是玉儿头顶上的太婆婆。

    更何况,除了贾母外,玉儿头顶上还有邢夫人这个亲婆婆。

    就算贾茂行他把玉儿保护得很好,玉儿也需晨昏定省,虽说不是很辛苦,但也繁冗得厉害。

    能跟着璋哥儿赴任,出去松散两年,总是一件好事。

    至于他自己的思念与不习惯,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只有玉儿过得好,过得轻松,过得幸福,林如海才会感到喜悦。

    在贾璋、黛玉他们行礼问安后,林如海笑着把他们扶了起来。

    他爱怜地摸了摸黛玉和两个孩子的发顶,又顺手把奶声奶气的葵姐儿抱到了自己怀里。

    这孩子,长得与小时候的玉姐儿一模一样。

    林如海一看到这孩子,心就跟着软了下来。

    他忍不住想多宠爱葵姐儿一些。

    但这并不意味着,林如海不喜欢菱哥儿这个外孙。

    可是,他心里清楚,以女儿、女婿的脾气秉性,他们一定会把一碗水端平,绝不会偏袒兄妹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子女。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但他们两个能做到公平公正,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公平公正。

    就比如说他那位舅兄兼亲家公,就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

    以他对贾恩侯的了解,对方是不可能像喜欢菱哥儿一样喜欢葵姐儿这个孙女的。

    所以,还是让他这个外公来当最喜欢葵儿的人吧!

    这样,他玉儿的骨血就都会拥有最爱他们的长辈了。

    无论是菱哥儿,还是葵姐儿,都会在亲人的关爱与呵护中长大。

    而他的玉儿,日后也不会因为哪个孩子觉得委屈,而感到伤心难过了……

    在家里休息的这些日子里,贾璋和黛玉都收到了不少请柬。

    贾璋的好友、同年与前同僚们都要邀请他赴宴,黛玉的手帕交们也要邀请她去赏花拜佛、踏青吃茶。

    不过,对贾璋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杨府的小宴。

    “你在津海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

    “如今你年不过而立,就升任司空,乃我杨门之大喜。你师祖说了,要专门设宴与你为庆,到时候你来家里,和我一起去小松径街。”

    听到叶士高的话后,贾璋轻轻点了点头。

    他搀扶着叶士高走过带着苔痕的石子小路,走到小园深处,看到梨树上开得正盛的梨花,他连忙叫人拿梯子来,又亲自攀爬上去,给叶士高折了一枝梨花下来。

    “师父,你刚才说了,你想要梨花插枝的。”

    “我瞧着,这枝梨花开得最好,最配您的青瓷瓶儿了。”

    叶士高把贾璋身上不小心沾到的叶子拍了下去:“你小时候稳重得像个大人,怎么现在孩子都两个了,反倒变得孩子气了?”

    贾璋理直气壮地轻笑道:“不管弟子年纪多大,在师父面前都是小辈呀。”

    叶士高哑然失笑。

    但当他看着贾璋手里的梨花时,又不知怎地,只觉这枝梨花要格外好看一些。

    他承认,他是喜欢弟子对他的亲近态度的。

    这让他感到很窝心。

    待到杨府小宴当天,贾璋和叶荆二人跟在叶士高身后,走进了小松径街杨府的大门。

    他们三人抵达杨府花厅时,只见花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落座了。

    贾璋扫了一眼,只见这些人中官位最高的,当属礼部尚书沈四象,翰林院副掌院学士董长秋与都察院右都御史林鸿三人。

    而这三人,贾璋全都认识,离京前他还曾与他们几人执过侍生礼呢。

    谁能想到,不过区区四年时间,他们就平起平坐了。

    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他人也全都是贾璋的熟人。

    由此可见,这场宴会,分明是一场师门内部的家宴。

    花厅里的客人们见叶士高他们到了,纷纷起身相迎。

    这对师徒,一个阁老,一个尚书,全都是杨门柱石。

    日后,他们十有八九要在人家手里讨饭吃,又怎能态度不恭呢?

    见此情形,叶士高和贾璋纷纷口称不敢,连忙把这些人全都扶了起来。

    在这之后,众人才按照杨家提前安排好的座位落座。

    贾璋惊讶地发现,他的座位居然在主位的右手边。

    这个座位,甚至还在师叔沈四象的上首……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坐下去时,杨宗祯在杨叔玉的搀扶下走进了花厅。

    他对贾璋道:“茂行,我特意给你安排了这个位置,想要和你好好说说津海的事情,你怎么还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