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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茜香女王迎娶南安,心有疑惑遗留细作

    南安郡王身陷囹圄, 远居茜香,并不知道杨门上下才是他和番的罪魁祸首。

    不过,对于他来说, 这或许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吧。

    要不然,害自己和番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 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 恐怕会让南安郡王更难受吧?

    时值大盛绍治八年五月十六日,茜香国嘉荣十一年五月十六日,茜香国女王与南安郡王正式完婚。

    大婚当日, 大盛这边随行兵卒俱披红挂彩, 南安王府凑出来的嫁妆与绍治帝赏赐下来的贵重物品不计其数。

    流水般的嫁妆被抬进茜香王宫, 真真儿是让茜香国的王公大臣与平民百姓都看直了眼睛。

    南安郡王哪里愿意屈辱地为人赘婿,做那和番的王夫, 日后与其他人在茜香王宫里争夺女王的宠爱?

    可形势比人强, 就算不愿意, 南安郡王也得含羞忍耻,换上新郎装扮,与那茜香女王毕姻完婚。

    茜香女王并不知晓郡王的心事,不过即便女王得知南安郡王的想法,她也不会感到生气的。

    毕竟, 她娶的本来也不是南安郡王,而是盛朝送来的十里红妆。

    大婚当日, 茜香女王大排筵会,以示自家对大盛的重视。

    一时之间, 茜香王宫内部缠满了红绸,到处都是莺歌燕舞、玉盘珍馐, 茜香女王也换了大婚的礼服与冠带,喜气洋洋地与南安郡王完成了茜香国的结亲仪式。

    贾璋他们看了一场与盛朝国内迥异的风俗后,举杯与茜香国权贵高声饮胜。

    席间,他们师兄弟三人还巧妙地套到了不少他们想知道的讯息。

    不过茜香国的权贵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在套话,因此宾主之间,倒也颇为融洽欢愉。

    在新婚礼仪结束后,南安郡王勉力整理自己抑郁的心情,这才没露出难看的脸色。

    说句实在话,茜香国女王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她很有气质。

    可问题在于,茜香国女王又不是南安郡王娶到自家的妻子。

    现在是他这个大男人嫁给茜香国主,说得好听点儿是王夫,说得难听,那不就是男妻吗?

    以南安郡王的高傲,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就连众位宾客恭喜茜香女王与南安郡王夫妻和合的祝语,落在南安郡王耳朵里,也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不过,让贾璋他们没想到的事情是,南安郡王居然是茜香女王原配王夫。

    因为,在此之前,茜香女王只有侍奉她的公子。

    她从未迎娶过王夫。

    就连她的那些孩子,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爹到底是谁。

    在大婚之日的宴会结束后,贾璋等使臣与茜香国文武全都退了下去。

    南安郡王心如死灰地跟着女王走进王夫的寝殿,又心如死灰地跟着中官前去沐浴更衣。

    而在来到卧房后,映入南安郡王眼帘的,就是佩剑悬刀的侍婢与铺好了鸾帐锦衾。

    南安郡王心里一突。

    而在这个时候,女王也来了。

    众位侍女连忙行礼,又齐声恭请女王夫妇安眠。

    在这之后,大多数侍女都躬身退了出去,只余下一二守夜的侍女留了下来。

    南安郡王心里更加慌乱。

    就在他思索自己是否要屈辱地侍奉茜香国主时,茜香女王躺到床上,拉起锦被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就这样睡了。

    睡了。

    茜香女王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累了,还是嫌弃他老?

    南安郡王代入茜香女王的视角想了想,觉得答案应该是后者。

    虽然这个答案让南安郡王挺不爽的,甚至屈辱感更强了,但不得不说,他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他之前也是三妻四妾的上位者,现在让他转换身份,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不论茜香女王是怎么想的,他现在不用侍奉茜香国主,都是一件好事。

    可问题是,现在有了一个新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他应该睡在哪里?

    守夜的侍女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南安郡王,按照女王的吩咐,指了指房间内另外一张柔软舒适的软榻。

    虽然茜香女王一点儿都不想应付南安郡王这个老帮菜,但还没有恶毒到让他打地铺的程度。

    所以,还是分床睡比较合宜。

    若不是担心与新婚王夫分居,会传出不少流言蜚语,她才不会和南安郡王住在一起。

    等到盛朝钦使离开后,她就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了。

    至于这处宫殿,就留给南安郡王日常居住好了……

    就在这对新婚的联姻夫妻既不同床又异梦时,回到驿馆休息的大盛使臣们聚在贾璋的房间里面,小酌了几杯。

    当谈及南安郡王的脸色时,这几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尤其是杨叔玉。

    他晃了晃他手中充满异域风情的金杯,对贾璋和叶荆道:“说起来,南安郡王和亲一事,还和茂行有关系呢。”

    贾璋和叶荆听了,都有些好奇。

    南安郡王和亲一事,不是师祖向陛下提起,又被陛下批准的吗?

    怎么又和贾璋有关系呢?

    杨叔玉见他二人疑惑,笑道:“我祖父说了,他能想到让南安郡王自己弥补错误,前去与茜香国主和亲,都是茂行给他的灵感。”

    “不知道茂行你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和叶师叔师徒二人陪伴祖父读过《宋史》,当时还可惜金国没有女主,要不然昏德公就可以去和亲了。”

    “师祖正是想到了你的话,才想到让南安郡王和亲的好主意的。据说陛下听到祖父想出来的好点子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喜过望地答应了下来。”

    听到此处,叶荆拍了拍贾璋的肩膀道:“这么说起来,茂行才是茜香国主与南安郡王的媒人呀!”

    贾璋笑着挥了挥手:“什么媒人不媒人的?我可不愿意担着这个称号。万一南安郡王听到了,向那女王吹耳边风,扣押我等,那可就不好了。”

    杨叔玉和叶荆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因此全都爽朗地笑了起来。

    在驿馆的另一边,年轻小将姚云起的房间内,绣衣使者正在与姚云起一起辨明他们暗中搜寻到的地理情报与军方情报里面。

    他们要辨明他们的情报里面到底有哪些才是靠谱的。

    不靠谱的情报,自然要被丢掉。

    省得盛朝因为这些不靠谱的情报,对茜香有了错误认知,最后发生误国误家的事情。

    至于那些靠谱的情报,则要被专门汇编成册。

    这些情报会随着使臣团队一起回国,交由绣衣使者北燕卫的专业人士分析、存档。

    在这之后再整理一遍,最后交到陛下手中!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间茜香女王已经和南安郡王成婚好几天了。

    贾璋他们顺利完成了出使的任务,也即将启程回国了。

    那茜香世子格外舍不得贾璋离开茜香。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茜香世子舍不得贾璋这样的大才离开茜香国,他也不能强留。

    为了报答贾璋这些日子教他的儒家经典与诗词歌赋,在盛朝使者临行前,茜香世子向贾璋馈赠不少礼物。

    而这些礼物当中,最贵重的东西就是茜香罗。

    茜香罗色泽鲜艳红润,带有异香,甚至还有防水功能。

    在雨天穿茜香罗的衣服出去,衣服不但不会打湿,还会在雨水的润泽作用下显得更加光艳夺目。

    即便在茜香国国内,茜香罗也是难得的珍宝;而在大盛境内,茜香罗更是价值千金。

    叶荆得知贾璋得到这么珍贵的礼物,私下里打趣贾璋道:“若茂行是茜香人,只怕日后要被那世子封作国师了。”

    杨叔玉反驳道:“叶师兄这话说得不对。”

    “弹丸小国,焉能装下国士?依我看,咱们大盛的佥宪,可比这茜香的国师好多了。”

    叶荆听到杨叔玉的话后,笑着向贾璋赔罪:“叔玉说得对,若君子生于小国,岂不是龙困浅滩。刚才是师兄说话唐突了。”

    贾璋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又笑道:“国家与国家之间,向来都是利益至上的。这茜香世子看着欣赏我,实际上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些日子里,他在向我请教问题时,总是想刺探大盛的情报,不过全都让我挡回去了。”

    “临行前,他又派人把舞女送来给我做侍妾。我家有贤妻琴瑟和鸣,本就不会接受外人插足!更何况,这些女子十有八九都是细作,就算要养歌舞班子在家里表演,也不能用这样的人。”

    “因此,我让人把那些女子给那世子送回去了。”

    叶荆和杨叔玉听到他的话后,异口同声地道:“茂行,你居然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原来他二人也收到了这样的“礼物”。

    不过,他二人同样洁身自好,同样担心这些女子是细作,因此也没有接受这不怀好意的“礼物”。

    提起细作,贾璋就想到他留在茜香国打探消息的细作。

    从他被选做使臣后,他心里就浮现出一个异常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茜香国女王到底是怎样培养起一支强军的?

    南安郡王是很拉胯,可他的军队里面,并不全都是废物。

    那茜香女王能大败南安部,还能生擒南安郡王,必然也有几把刷子。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茜香国的土壤十分贫瘠,国内特产也只有织染茜香罗的茜草一种。

    他们国内,并没有其他能够获利的经济作物与矿物。

    按理来说,茜香国应该是穷得要命才对。

    单靠当海盗劫掠的财富,真的能养得起一支足以打败南安郡王的军队吗?

    按照户部的说法,南安郡王养寇自重时,对茜香国军匪放水放得厉害。

    因为这件事,这些年来沿海地区的损失并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很重……

    这笔劫掠的财富,貌似已经足够供给茜香女王养军队了。

    可贾璋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

    而他的直觉,一般都不会出错。

    所以贾璋并没有把他带来的细作带走,而是把他们留在茜香潜伏,顺便打探情报。

    他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陛下不也派了绣衣使者过来潜伏,顺便打探情报吗?

    他跟着陛下学做事,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当然,贾璋心里也清楚,绍治帝派间谍细作探知的情报,必然是茜香国的军队防务。

    而贾璋派间谍细作探知的情报,则与绍治帝想要探知的情报截然不同。

    他想知道茜香国主富裕起来的真正原因。

    若茜香国真有未知财源,大盛未尝不可以掺和一腿。

    被叶荆和杨叔玉两位小师兄簇拥着出去,欣赏浩荡海风、滚雪洪波的贾璋心里这样想着。

    第202章 使团归京御前赏赐,贾璋归家西宁难安

    千里东风, 一日之遥。

    当贾璋他们抵达通州河岸边,看到盛朝衣冠后,心里都涌出了久别重逢的感动。

    在姚云起的指挥下, 他标下两名副将带着三千营、神机营兵卒离开楼船,回转密云大营驻扎。

    而贾璋他们三位使臣与姚云起一起策马入宫城, 前往玉熙宫觐见绍治帝。

    玉熙宫内, 绍治帝听完贾璋等人的禀告, 看完茜香女王呈送的国书与礼物后,拊掌笑道:“我大盛与茜香能结永世之好,都是郡王舍身取义的功劳!”

    “作为君主, 朕又怎能不照顾好南安郡王的尊长与家眷呢?”

    “来人呐, 准备一些赏赐, 送到太妃与王妃手里!”

    听到绍治帝的吩咐后,陆英点头称是, 立即吩咐下面人去准备赏赐。

    绍治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给南安郡王家属的赏赐, 只是为了表达他的仁慈之心。

    接下来的赏赐, 才是他真正想给出去的。

    他要赏赐贾璋他们这些出使茜香的臣子。

    “你们远赴茜香,促成两国缔约之事,全都是于国有功!朕要赏赐你们飞鱼服,百铢金。还有你们几个因为担任使臣而得到的加衔,也要落实下来。”

    “陆英, 记得向吏部通知一下这件事。至于茂行、安均你们几个回家后,也可以准备好给家中女眷请封诰命的奏折了。”

    茂行是贾璋的表字。

    而安均, 则是姚云起的表字。

    绍治帝单独提到他们两个的表字,足以昭示绍治帝对他们两个的喜欢。

    不过此时此刻, 没人注意这件事。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绍治帝的丰厚赏赐给吸引走了。

    贾璋他们全都大喜过望,皆叩拜行礼、伏惟谢恩。

    不过贾璋三人心里清楚, 他们能够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纯粹是沾了师祖/祖父的光。

    若不是杨宗祯主动提出让南安郡王和番之事,他们几个哪里有这样的好便宜去捡呢?

    而姚云起想的是,这次能升官,纯粹是陛下信重他。

    要不然,他也不会什么都没干,就得到这么多好处。

    至于收集情报一事,主要忙活的,还是绣衣使者出身的兄弟。

    他这个将军负责的工作,只有协助绣衣使者,把那些细作分散性地安插在三千营与神机营兵卒当中,并没有什么别的功劳……

    在贾璋他们三人离开玉熙宫后,姚云起从怀中掏出密折,双手奉与绍治帝过目。

    密折里记录了茜香国兵力、水文、地理等事,绍治帝接过奏折后,阅览时十分专注用心。

    “启禀陛下,贾佥宪三人风度卓然,在茜香国展现了我朝气度。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收受茜香世子馈赠的、疑似细作的女子,真乃忠信人也。”

    “关于茜香国的情报,绣衣使者的同僚们只搜集到了这些。余下细作业已潜伏于茜香国内探听讯息。”

    “具体的情报分析,还要由北燕卫整理后,才能呈送陛下御览。臣伏惟敬告如上,还望陛下知悉。”

    绍治帝一边听姚云起的禀奏,一边读完了绣衣使者呈送的奏折。

    在看完奏折后,他对姚云起道:“安均,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

    “回去好好练兵,说不定,朕日后会有大用处。”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一定要攻打茜香国,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姚云起连忙称是,又拍胸脯表起忠心来。

    绍治帝看了后,心里觉得他这副质朴笨拙的模样也是很有趣的。

    于是,他又和姚云起说了两句话,这才让姚云起离开。

    不得不说,文臣与武将还是不一样的。

    朝廷中枢之内,文臣序列的高官既需要处理上下君臣关系,又需要处理九州万方繁复政务,所以雄才大略的君主都不会愿意见到文臣序列的高官里面有蠢货。

    但武将就不一样了。

    武将若想做到高位,还不被君主忌惮,最好就是只有沙场烈战、排兵布阵的聪明,没有做官说话、谋权夺利的圆滑。

    只有忠厚老实的人,君主用着才放心。

    很明显,姚云起就是这样一个忠厚老实、能让绍治帝放心的人。

    不过,姚云起他究竟是生来如此,还是戴着面具伪装忠厚,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贾璋他们师兄弟三人离开玉熙宫后,就挥手告别、分别策马家去了。

    待五花马行至荣府朱门前,只见荣国府的长随小厮已经束手分列于门口两侧。

    贾璋下马后把马鞭随手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小厮手中,然后坐上府里提前预备好的抬舆,来到荣庆堂内。

    贾母、贾赦、邢夫人、黛玉、菱哥儿还有嫂子弟妹、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都在,贾璋大步上前,在蒲团上拜倒给祖母和父母请安。

    在贾赦万分欣喜地起身,把儿子扶起来后,黛玉怀里的菱哥儿已经开始叫爹了。

    贾璋心里一软,贾赦拍他的后背,笑道:“你还不过去抱抱你儿子?”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讲究什么抱子不抱孙了。

    隔辈亲这种事情,还真是很有道理的。

    贾璋走过去抱过菱哥儿,借着抱孩子的动作,在袖子底下悄悄地握了握黛玉的手指。

    温热的温度从贾璋手心传输到黛玉的手指尖。

    他含笑看了她一眼,她不自觉地莞尔一笑,缓缓地弯起了唇角与眉梢。

    平日里,贾璋经常陪伴菱哥儿,他会和黛玉一起陪菱哥儿玩,一起给菱哥儿念诗念故事。

    菱哥儿记忆力又很好,因此即便贾璋离京日久,菱哥儿也记得贾璋这个爹爹。

    此时菱哥儿已经搂住了贾璋的脖子,稚嫩的脸庞贴着贾璋的侧脸:“菱儿,想爹。”

    菱哥儿记得贾璋,也很思念贾璋。

    但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所以,菱哥儿不一定会向贾璋表达自己对他的思念。

    今日菱哥儿见到贾璋后,就贴着他脸说想他,是因为黛玉提前教过他。

    她说,抱着菱哥儿飞飞,给菱哥儿念故事的爹爹,是很爱菱哥儿的爹爹。

    如果菱哥儿说想爹爹,爹爹会很高兴的。

    比菱哥儿收到祖父送的可爱布老虎后还要高兴……

    菱哥儿希望爹爹高兴,所以他贴着贾璋的脸,童声稚语地说想他。

    贾璋的心好像被温水泡过一般,他亲了亲菱哥儿稚嫩的小脸,掂了掂菱哥儿的重量,温柔地笑道:“菱哥儿可真听话呀!是不是每天都乖乖吃饭了?”

    菱哥儿连连点头,贾母、邢夫人他们见到菱哥儿的,全都笑了起来。

    而在贾璋坐到黛玉身边的楠木圈椅上面后,贾琮他们这些晚辈都上前行礼问安。

    贾璋笑着让他们起来,又问了他们几句话。

    问的问题无非是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读书上、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云云。

    贾琮他们一一答了,贾璋听后点了点头,又让他们有事情一定要告诉他,不要瞒在心里。

    在说够话后,众人簇拥着贾母与贾璋一起来到花厅参宴,好为贾璋接风洗尘。

    席间,贾母、邢夫人她们又问了贾璋路上种种与面圣之事。

    听到贾璋提起海上波涛汹涌后,贾母等人全都心疼起贾璋路上的颠簸;听到茜香国的风土人情后,所有人都感到新奇有趣。

    而在听到绍治帝给贾璋升官的赏赐后,贾母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又连声称赞起绍治帝的恩德来。

    晚上回到鹤鸣苑时,菱哥儿已经睡着了。

    把菱哥儿交给乳母照料后,贾璋让紫鹃她们把他带回来的箱奁抬来给黛玉瞧。

    主要看的,还是茜香世子送给他的茜香罗。

    “这料子轻软,颜色也好,香味也好,正适合给皎皎做裙子。”

    黛玉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箱子里面装满了茜香罗。

    独特但好闻的香气萦绕在她鼻翼,她回头看他:“三哥哥,你可孝敬老太太和太太了?”

    贾璋走过去搂住她肩膀:“祖母和母亲年纪渐长,不爱穿这么鲜艳的衣裳。”

    “我给祖母和母亲采买了茜香的另一种影月纱,做夏衣也是好的。至于这些料子,你只管放心用就好。”

    听到贾璋这样说,黛玉才吩咐紫鹃拿出一匹尺头来。

    明儿她就让人把这尺头送到针线房那边儿做衣裳。

    这个颜色,还是很适合做石榴裙和飞仙裙的。

    贾璋搂着黛玉,只见黛玉星眼微饧、香腮带赤,只觉神魂都飞到了她身上。

    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他的妻子。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在楼船上,在茜香国的驿馆里,每当他想起他的妻子时,他都会想到温庭筠的这句小词。

    而现在,他已经回来了。

    在她身边,他心里的思念之花彻底绽放。

    甚至,还有蝴蝶在那花蕊上面翩跹起舞。

    只可惜黛玉看不到,但他会说给她听……

    在贾璋他们收到御前的赏赐,在吏部办完升官的流程,又到小松径街向杨宗祯禀告完出使茜香的种种后,南安郡王和亲一事,也算是彻底落幕了。

    绍治帝成功削藩,南安郡王成功保命,杨门后进与姚云起成功升官。

    就连南安郡王府除了太妃外的所有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自己迫切想要拥有的东西。

    看起来,每个人都应该高兴才对。

    但南安郡王这个当事人不高兴,远在平安州的西宁郡王更不高兴。

    得知南安郡王的下场后,西宁郡王脑中只浮现出四个大字。

    那就是唇亡齿寒。

    虽说南安郡王的子女过得都还算不错,可问题是,南安郡王自己过得很糟糕。

    在西宁郡王眼里,兵卒的衣食住行不重要,边疆百姓的生活质量也不重要,子孙后代的未来就更不重要了。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自己舒不舒坦。

    他死了之后,哪里还管洪水滔天呢?

    所以他尤其接受不了绍治帝和杨宗祯让南安郡王和番的决定。

    他一想到绍治帝让南安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伺候人的男宠,就睡不着觉。

    他一边儿在心里暗骂绍治帝和杨宗祯的心肝黑,一边儿担心若是绍治帝找到了把柄,会不会像发作南安郡王一样发作他这个硕果仅存的实权藩王。

    不对,他们这位陛下手中已经握满了他的把柄!

    西宁郡王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那些勋戚送给他“保管”的银钱。

    绍治帝他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吗?

    如果绍治帝知道这件事,那对方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给他下套?

    他要完了。

    西宁郡王脸色灰败地摊在地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凄惨的死法。

    不行!不行!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得到那么凄惨的结局!

    他得想个法子自救……

    第203章 两面三刀背叛勋戚,抄家伏诛贾琏外任

    既然要自保, 那就不要管别人的死活。

    西宁郡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跟绍治帝自首,再出卖与他合作的勋戚。

    他向来两面三刀, 会生出这种念头也很正常。

    若不是这样的人,西宁郡王当初也没法子从义忠老千岁的漩涡里挣扎出来。

    此时此刻, 他望着窗外的明月, 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上, 还真是老实人有傻福啊!

    南安战败亏输,眼下业已和亲,此时正在茜香国当伺候女王的男宠。

    他深夜无眠, 在这里默默筹划一件既损自己、又损勋戚, 只肥了君上的事情。

    其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平安落地, 获得与北静郡王与东平郡王等同的荣养待遇。

    想到这里,再回忆一下西宁王府历代先王的努力, 回忆一下这些年来费尽心思的钻营, 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西宁郡王又怎能不心生感慨?

    不过,不论如何,西宁郡王都做好了背叛那些勋戚的打算了。

    因为,除此之外,西宁郡王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自救方式。

    瑞王的失败, 已经证明了当今陛下的实力。

    在先帝一朝,西宁郡王也曾广撒网、多捞鱼, 结交过废太子的后人义忠郡王。

    这人原本也曾有过夺嫡之心,可是因为瑞王的事情, 他已经被绍治帝吓破了胆子。

    他是绝不可能与西宁郡王奋力一搏的。

    而西宁郡王本人,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 来赌一个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

    养寇自重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取的。

    西宁郡王贪墨的军饷远不如南安郡王多,但数目也不小。

    在重新整饬军备、训练兵卒前,西宁郡王哪敢做这种事?

    说句实在话,他现在会产生背叛合作勋戚的念头,不就是因为南安郡王血淋淋的下场吓到他了吗?

    至于背叛盛朝,投靠鞑靼、瓦剌,这种事情,西宁郡王想都没有想过。

    且不说草原贫瘠、大盛富庶,西宁郡王根本吃不得草原的寒苦。

    只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古话,就足以警示西宁郡王不要做这种既大逆不道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成大事者,绝不能顾首顾尾。

    打定主意后,西宁郡王就把那些勋戚藏在他这里的金银珠宝、古董文玩全都整理出来,装箱封存、汇编成册。

    然后又亲自写了一篇声泪俱下、字字泣血的请罪书。

    做完这些事情后,西宁郡王他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以密折的形式把他整理好的账册与亲自写的请罪书送到了绍治帝手中。

    而在属下带着账册与请罪书离开后,西宁郡王打开府库给标下兵卒补发军饷,然后又颁布新约操练军队,希冀这样做,就能弥补、挽救军队的战斗力。

    在这种时候,实力才是最能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

    虽然西宁郡王也知道,打造强军,绝非一日之功,但做事总比不做事好。

    所以能弥补一二的,他还是尽力弥补吧。

    即便没什么用处,就当他是在买自己的安心。

    若真能如此,他就不算亏了。

    收到西宁郡王送来的账册与请罪书后,绍治帝心里确实有些吃惊。

    靳决当初就在他几个兄弟之间乱窜,怎么现在这么老实了?

    要知道,绍治帝原来是想要钓靳决的鱼的。

    怎么现在他还没动手,靳决就自己上钩了呢?

    可是,一想到南安郡王和番茜香的下场与靳决从废太子一事中全身而退的过去,绍治帝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西宁郡王很可能是被南安郡王和番的事情吓到了。

    他不想步入南安郡王的后尘。

    这才想到要出卖盟友,讨好他这个皇帝,从而获取平安落地的机会。

    而对西宁郡王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来说,出卖盟友这种事,就更加不足为奇了。

    绍治帝拨弄着手中的碧玺串珠,在那份声情并茂、字字泣血的请罪书里,他已经看到西宁郡王的心路历程了。

    至于西宁郡王没写在请罪书里的心理活动,绍治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而已。

    身居京城权力斗争中心多年的绍治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从西宁郡王出卖合作对象、讨好他这件事上缓过神后,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西宁郡王送过来的账册上面。

    没过多久,细细阅读账册的绍治帝就被这些勋戚的行为给气笑了。

    从齐国公府到三等将军姜家,各家勋戚皆堆金积玉、富埒陶白,但就是不肯还钱是吧?

    绍治帝只觉自己心口生出了一股发不出去的火!

    这帮虫豸,有钱给西宁郡王交保管费,没钱还国库的欠债,这简直就是大盛天字第一号的笑话!

    他绝对不会饶过这帮混账!

    西宁郡王终于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任是谁看到那本厚厚的账册后,都不会最憎恨西宁郡王这个主动自首的从犯。

    因为有人比他更招恨。

    那些勋戚,才会是绍治帝最厌憎的头号打击目标。

    用生不如用熟,想到要抄了这些勋戚的家,绍治帝就想到了上次抄家的团队。

    以皇弟忠顺亲王与贾璋师兄弟几人为核心的抄家团队,办事又快又好,这次依旧可以派他们去办这件事。

    正好茂行现在还兼任佥都御史,跟着忠顺一起抄家都名正言顺了呢。

    于是在掀起新一轮抄家浪潮后,绍治帝点选的臣子还是忠顺亲王等人。

    只不过,这次抄家的油水要比上次少上不少。

    毕竟,这些勋戚家里世代积累的财富,还都在西宁郡王那里保管着呢!

    他们家里的财富,已经寥寥无几了。

    忠顺王爷抄的第一户人家,就是爵位最高的齐国公府。

    说起来,齐国公府与贾赦的好友陈瑞祥还是亲戚呢。

    但是,在陈瑞祥先辈尚主、与公府分家后,两家感情日淡,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他们两家只是普通亲戚,与荣国府和贾族普通族人的关系并没有差多少。

    是以齐国公府的事情,还牵连不到陈瑞祥这个尚宝寺卿身上。

    贾璋对此也松了一口气。

    陈瑞祥对他这个世侄很不错,父亲和陈瑞祥的关系更是亲厚。

    他不希望陈瑞祥出事,也不愿意让父亲伤心。

    不过,看在陈瑞祥的面子上,贾璋还是恳请忠顺亲王给齐国公府点儿体面。

    至少,不要让齐国公府的女眷太过难堪。

    听闻此言,忠顺亲王只觉贾璋真是容易心软。

    上次,贾璋就和他提过这样的请求。

    结果这次,贾璋同样向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可那些犯事的勋戚,又何尝记得他们的好呢?

    但王妃曾对他说过,贾茂行的举动未尝不是好事,还让他按照贾茂行说的去做。

    因此这次,忠顺亲王也没有拒绝贾璋的请求。

    于是,忠顺亲王对绣衣使者东鸾卫的司官与五军营的将官道:“听到贾佥宪的话了吗?一会儿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众司官与将官听到亲王的嘱咐后,纷纷应是。

    在忠顺亲王的指挥下,众人迅速地闯进齐国公府。

    他们都走进二门了,齐国公府家主、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才收到消息。

    他连跑带颠地迎了出来,见到忠顺亲王、贾璋还有一众绣衣使者、带刀军士后,只觉来头不妙。

    这架势,不会是他们私藏财货不还债的事情事发了吧?

    陈瑞文猜得完全没错,但他整个人都没有半点儿主意了。

    忠顺亲王瞥了一眼面色灰败,叠声求饶的陈瑞文,对贾璋温声道:“贾佥宪,请你宣旨吧。”

    贾璋这才站出来,朗声道:“有旨意:陈瑞文交通外官,依势凌弱,拖欠国库欠款,毫无忧国之心,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钦此。”[1]

    在他宣读完圣旨后,东鸾卫带队首领赵司官连声叫人拿下陈瑞文,又叫手底下的兵卒看守其他人犯……

    因为忠顺亲王的吩咐,绣衣使者与五军营兵卒在抄没家资、缉拿人犯时也没下重手,态度还算客气。

    即便如此,齐国公府的男女老少还是被东鸾卫与五军营的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颤。

    真不知道,若没有贾璋的劝告,他们家又会何等的狼奔豕突、恐惧颤栗?

    忠顺亲王这次抄家,是按照爵位,从大到小抄的。

    宣读圣旨的工作,则被忠顺亲王交给贾璋、叶荆、郭子守他们三个翰林官来做。

    接下来去旁人家抄家时,依旧是这一套流程。

    忠顺亲王他们忙活了一通,总算是把所有人犯全都押送到刑部大牢去。

    在这之后,才领了绍治帝从私库划拨的丰厚赏赐,回归原职去了。

    对贾璋来说,这些勋戚遭难,绝对是一件好事。

    这些勋戚需要还债,是由贾璋他们上谏一事挑起来的。

    那些早就还债的、那些经由贾璋提醒还了债的、那些损失不太严重的不会恨贾璋。

    只有那些压根儿就不想还钱的人家,才会恨贾璋恨得要命。

    这一次入狱的勋戚,一大半都是贾璋、叶荆、郭子守他们的仇家。

    如今他们彻底完了。

    等待这些人的结局不是流放三千里,就是充军发配,贾璋他们身上的隐患也彻底消失了。

    京中风波甚大,西宁郡王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这位陛下的手段可真狠啊!

    他连忙把那些勋戚人家私藏的财富全都槛送京师,交到绍治帝手里。

    在这之后,西宁郡王自请回京养老,又举荐了接受他所辖防线防务的武官。

    而这些人,全都是旗帜鲜明的帝党。

    西宁郡王识趣的态度确实让绍治帝感到满意。

    于是,他的请求很快就被批准了。

    在西北防务被绍治帝亲信将官接手后,西宁郡王带着舆马随从回到了京城王府。

    绍治帝没给西宁郡王治罪,还给了他们王府不少赏赐。

    看着赏赐里面的玉如意与紫檀龙头拐杖,西宁郡王的心才彻彻底底地放了下来。

    绍治帝愿意给他这些赏赐,意味着绍治帝认可了他举报自首、放弃军权的功劳。

    他这回,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虽然日后再也不能继续风光八面,但好歹可以像北静、东平二府一样混个安荣富贵,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这些勋戚纷纷落马后,荣国府又发生了一件喜事。

    在贾琏的精心筹划下,他升任苏州府同知,补上了犯事勋戚空出来的缺儿。

    这些年来,贾琏在顺天府一步一个脚印地熬到了正七品。

    如今出任从六品同知[2],则是在官场上迈出了新的一步,真可谓是可喜可贺。

    而史湘霓、芝哥儿、年幼的芙姐儿[3],还有姨娘粉蝶,也会跟随贾琏,一起前往江南烟波里的姑苏水乡。

    第204章 贾族家事紫鹃教红,主仆情深宝钗有孕

    待到八月中旬时分, 贾琏已经南去一月有余了。

    据他信中所说,他在苏州府适应得不错。

    苏州府气候怡人,上官很照顾他, 林姑父同族的族人是当地的地头蛇,也给他帮了不少忙。

    他还特意在苏州采买了一套钧瓷, 在信中请求贾璋转交给林如海赏玩, 顺便代他向林如海道谢。

    而在中秋节后, 乡试又一次开始了。

    贾琮、贾芸等贾族中人,再次前往贡院考举。

    贾璋的兰庭别居里面,也迎来了一些寄住的门生。

    这些人是贾璋做考官时, 点选过的那几个才华斐然的年轻人。

    身为座师, 贾璋还是愿意提前投资他们一下的。

    给这些人一个免费住处、回答一下他们的问题, 本就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而在乡试发榜后,贾琮居然踩着三百个录取名额的边儿中了举。

    虽然只是孙山, 但正因如此, 才会让人觉得幸运。

    听到报喜人来了后, 贾琮之妻白蔷跟着贾琮一起喜极而泣。

    身为读书人家的女儿,白蔷太晓得功名二字有多么难得。

    秀才还好,举人、进士,这两者一个比一个难。

    在三哥的襄助下,夫君他靠着水磨工夫, 也能熬出一个秀才功名来。

    但考举的难度要比考取秀才难很多。

    即便有府里与三哥的襄助,即便夫君本人读书时很刻苦, 他也不一定能够考上。

    因为举人、进士这种东西,并不是资源多、攻书刻苦、教书的先生好, 就能考中的。

    若只靠好资源、好先生就能让人考上举人,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勋戚豪族出身的子弟一把年纪还待在家里做纨绔, 顶着白身招摇过市了。

    所以白蔷才这么激动、这么兴奋。

    她不仅仅因为贾琮考中了举人而激动,更因为贾琮踩着线考上的幸运感到欣喜。

    贾琮这个名次,很难不让人感到庆幸。

    毕竟,他再稍微考得差一点儿,他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桂榜上面了。

    贾芸却没有贾琮这么幸运。

    他并没有考中举人,即便是孙山之位也没有考上。

    但贾芸心里不觉得失落。

    因为在听到他不想继续考下去的想法后,三叔贾璋特意留下他,问他愿不愿意跟在他身边帮忙,帮他打理生意、铺子的事。

    这样的差事,比他之前想过的退路,即在族学当西席先生要好上百倍。

    贾芸忙不迭地接下了贾璋的橄榄枝。

    他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三叔愿意用他,是三叔信任他,他肯定要抓住机会。

    在母亲与街坊倪二的建议下,接任新差事的贾芸采买了两盆极好的秋海棠与一些上等冰片,前往荣国府向贾璋致谢。

    在前往荣国府的路上,贾芸心中弥漫着对贾璋的感激之情。

    见到贾璋后,更是千恩万谢起来。

    贾璋并不是很在意贾芸的礼物是否贵重。

    他本就是荣国府的少爷,现在官位又不低,还得陛下与师父师祖的看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他很喜欢贾芸的态度,也欣赏他说话好听、做事敞亮的本事。

    若贾芸没有这样的本事,即便贾璋想让族人盯着铺子掌柜,他也不一定非得用贾芸。

    而贾芸在离开荣国府后,想到贾璋勉励他的话语后,在心中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把三叔交代的事情办好。

    他一定不会辜负璋三叔的信任。

    还有……

    如果他能帮三叔把事情做好,是不是就能迎娶小红了?

    贾芸心里很清楚,母亲不会喜欢自己迎娶荣府仆役的后代的。

    而林大管家这种家财万贯的豪仆,也未必愿意把独生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穷小子。

    但贾芸了解母亲卜氏。

    若他既有事业、又有银钱,还格外喜欢小红、态度格外坚定的话,母亲她老人家就算反对,态度也不会十分坚定。

    还有那林之孝夫妇,若他能办好差事,变成三叔跟前儿的红人的话,那他们就不会不愿意把他们家女孩儿嫁给他了……

    想到这里,贾芸心里有些柔软甜蜜。

    他摸了摸藏在袖袋里面的帕子,只觉那张帕子上还残存着茉莉粉的味道。

    那是小红拾了他落下的帕子还给他时,他闻到的清新香气……

    在贾芸离开后,紫鹃瞧着小红粉面含羞的模样,就猜到小红对贾芸动了心。

    想到小红平日的聪明伶俐与对黛玉的真心实意,紫鹃私下里悄悄儿对她道:“你和芸二爷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听到紫鹃的话后,小红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心里十分急切,面上却强自镇定地道:“姐姐是想多了,我和芸二爷只说过几句话,并没有别的交集……”

    紫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丫头!我不傻,所以你也别哄我!只要你不做出让咱们鹤鸣苑丢脸的事情,我才懒得把你的私事告诉别人呢。”

    “我想和你说的事情是,那芸二爷是本家的爷们!他家里虽穷,身上却有秀才功名,还有三爷的看重。”

    “这样的人,可不一定能娶你做正房太太。你要晓得,就算他愿意娶你为妻,他娘会同意这件事吗?”

    “小红,你可得拿定了主意!要是他让你做偏房,你可千万不能点头。”

    “你在三爷三奶奶身边做事,是有十二万分体面的大丫鬟,嫁三爷身边的管事小厮也好,嫁外面的小地主也使得,全都能过上体面富足的好日子,哪个不比给芸二爷做妾强?”

    小红年纪年纪渐长,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听到紫鹃的话后,小红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她很清楚,紫鹃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所以,她才格外感激紫鹃的好意。

    在紫鹃说完后,小红拉住紫鹃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我全都知道了。芸二爷他说是要娶我为妻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念着他。”

    “紫娟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丢了咱们鹤鸣苑的脸,更不会犯傻的。奶奶不是在家里念过‘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吗?我还记得这句诗的释意呢,才不会犯糊涂。”

    “听到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虽然紫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不嫁人,好守在黛玉身边,但她还是希望这些与她一起伺候过黛玉的小姊妹们都能得到好结局。

    这么多年,大家都在一起生活、一起做事,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即便平日里会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地方,但这些事情,紫鹃从来都不放在心里。

    所以,她也不会盼着她们过得不好。

    更何况,鹤鸣苑的大丫鬟、小丫鬟们嫁得好、过得好,姑娘她就能得到体恤下人、宽和慈爱的好名声了。

    虽说三爷和姑娘都不在乎这些事,但紫鹃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林姑娘能够得到最好的一切。

    其实,黛玉在得知紫鹃要自梳做嬷嬷、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后,也曾劝说过紫鹃不要走上这一条道路。

    她和紫鹃情同姊妹,不希望紫鹃因为自己,就耽误自己的幸福与人生。

    但紫鹃说她不想嫁人。

    她说她陪在黛玉身边,不但生活得轻松,还能天天见到黛玉和小少爷,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就是她的幸福。

    她还说这世上的男人,还是负心薄幸的多,她并不愿意拿虚无缥缈的婚后生活,来换现在每一天都很开心的辰光。

    她要看着黛玉与三爷白头偕老,还要看着菱哥儿慢慢长大,她只想一辈子待在黛玉身边。

    年轻时做大丫鬟,老了做老嬷嬷,这样就很好。

    黛玉向来心细如发,她能看出来紫鹃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因此,在探知道紫鹃的真实心意后,黛玉就不再劝说紫鹃了。

    适合紫鹃的,才是对紫鹃最好的。

    而且紫鹃的真切心意,确实让黛玉很感动。

    于是黛玉默默地调高了紫鹃的月钱,又经常找由头给紫鹃做衣服、打首饰,非得找些借口给紫鹃塞好处。

    见此情形,紫鹃立即劝说黛玉不要再给她赏赐了。

    她对黛玉讲,她并不是为了得到额外赏赐才这样说的。

    如果黛玉再赏赐她,她会感到良心难安。

    在这之后,黛玉才不再继续煞费苦心地编造赏赐紫鹃的理由了。

    想来,所谓的姊妹情深、主仆厚谊,大抵就是这样的罢!

    在庆祝贾琮中举的小宴结束后,没过多久,二房那边又热闹了一场。

    宝钗她有喜了。

    这些年过来,宝玉脖子上面的玉石愈发黯淡,他本人也愈发喜欢阅读佛经了。

    只是,有贾璋在,无论是警幻,还是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都不敢过来点悟宝玉,更不敢过来偷走他脖子上的通灵宝玉。

    因此,宝玉依旧是那个喜欢风花雪月的王孙公子。

    所以,宝玉虽然喜欢佛经,但在听到宝钗有孕的消息后,他依旧会感到高兴。

    宝钗见他这么高兴,便想乘机见景,劝宝玉收一收心。

    贾琮中举这件事,确实刺激到宝钗了。

    她真怕来日贾环都有前程了,宝玉却还在家里,跟袭人、麝月、秋纹、香兰她们玩笑。

    每次想到这种情景,宝钗都会眼前一黑。

    但宝玉并没有把宝钗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有诗词佛经可以读,有朋友可以玩笑,有漂亮的丫鬟们红袖添香,还有宝姐姐做妻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家里姐姐妹妹们全都嫁人了。

    林妹妹成了他的嫂子,云妹妹成了卫若兰的妻子,二姐姐、三妹妹也都嫁出去了。

    就连最小的妹妹惜春都定亲了。

    宝玉心里是很可惜这些精华灵秀之女子,下嫁给满心功名利禄的禄蠹的。

    但她们都感觉很好,过得也都不错,所以这件事,他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宝姐姐却总觉得不好,总想让他变成璋三哥那样的人。

    他做不来那些,也不想做那些事情。

    所幸这些年,宝玉已经积攒了许多应付宝钗的经验。

    因此他哼哼哈哈地答应了一通,然后跑到窗边书案旁,装模作样地读了一会儿四书五经。

    在宝钗睡着后,宝玉就把这些之乎者也全都丢掉,带着焙茗出去顽了。

    宝钗醒来后,就听莺儿禀告宝玉已经离开的消息。

    对此,她也只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而在另一边的厢房里,袭人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上次薛家姨太太来府里探望二奶奶,跟二奶奶提议把她这个对宝玉影响很深的丫鬟发嫁出去。

    那时候,二奶奶没点头,但也没有反驳薛家姨太太的提议。

    她全都偷听到了。

    在那之后,袭人一直都很惶恐。

    她亟需一些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东西。

    她现在琢磨的事情是,二奶奶怀孕,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可以停掉避子汤了?

    第205章 宝钗袭人心思各异,春波赏兰细作归京

    宝钗不知道袭人的小心思。

    她更不知道, 袭人曾偷听过她与母亲的谈话的事。

    等宝钗发现袭人的小心思时,什么都晚了。

    因为,在宝钗怀孕后, 袭人就背着宝钗,偷偷倒掉了避子汤。

    眼下这个时候, 袭人已经有喜了。

    知道这件事情时, 宝钗心里既惊讶, 又生气。

    谁能想到,最不齿赵姨娘行径的袭人,最后居然会效法她最不齿的人?

    这让宝钗感到讽刺。

    说句心里话, 宝钗并不在意宝玉有没有妾室, 也不在意宝玉的妾室有没有孩子。

    但她很在意宝玉的长子, 是不是她的亲生孩儿。

    偏生宝钗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别。

    更没法子判断袭人的孩子是哥儿,还是姐儿。

    所以宝钗才感到生气。

    她真的很想敲打、收拾袭人, 好纾解心中郁气。

    可宝钗只知道敲打袭人的方法, 根本不知道怎么收拾袭人与袭人肚子里面的孩子。

    宝钗她太年轻了, 也没见过太多阴私勾当。

    即便禀赋聪明,她没办法心狠手辣起来。

    薛姨妈确实跟宝钗提过袭人,她对女儿说,袭人对宝玉的影响大,还是个有心计儿的女子。

    留着袭人这个打小就伺候宝玉的丫鬟, 对正头太太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此, 薛姨妈建议女儿找个由头,把袭人发嫁到荣国府外面去。

    若是宝钗觉着不落忍, 就厚厚地陪送袭人一副嫁妆,也就是了。

    那时候, 宝钗还觉得这法子对袭人太残忍了。

    毕竟,袭人她满心满眼地全都是宝玉。

    直到现在,宝钗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优柔寡断。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就算宝钗能心狠手辣起来,也没法子暗算怀孕的袭人了。

    因为,袭人怀孕的消息,已经被她本人捅到宝玉和贾母那里去了。

    宝玉只会风花雪月,没什么庇护袭人的能力。

    但贾母有这样的能力。

    即便贾母并不偏疼宝玉,即便贾母因为袭人转投王氏的事情对袭人颇有意见,即便宝钗是个还算不错的孙媳妇……

    但孙子总是比孙媳妇重要的。

    贾母不可能为了宝钗的心情,就让袭人打掉肚子里的荣府后代。

    就算不喜欢袭人了,贾母也不会同意宝钗暗算袭人的孩子。

    为了补偿宝钗,贾母送了宝钗一些好东西。

    还向宝钗许诺,如果袭人真生下庶长子的话,她会把袭人送到庄子上,不会让犯错的袭人碍宝钗的眼的。

    就算袭人没生出庶长子,袭人的孩子,也可以抱到宝钗身边抚养。

    但宝钗还是觉得不安心。

    直到月份大了、王君效王太医断言宝钗怀的是个哥儿后,她才放下心来。

    她不为了别的事情高兴。

    只为她膝下孩儿头上,没压着一个庶长子。

    至于贾母让她抱养袭人孩子的建议,宝钗也答应了下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句话反过来说,依旧能够成立。

    袭人的所作所为很可能给宝玉这一房带来一个庶长子,而这正是宝钗的逆鳞。

    宝钗是不忍心,也不敢设计袭人堕胎,但她又怎会没有半点脾气?

    若真没有任何回敬的手段,院子里其他妾室、仆役岂不会觉得她这个宝二奶奶良善好欺?以后还不全都爬到她脑袋上作威作福?

    宝钗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袭人得知老太太做主,要让宝钗抚养自己孩子的时候,心里苦得要命,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可袭人心里也清楚,老太太和宝二奶奶都不喜欢庶长子。

    她这回会落到这个结局,纯粹是在自作自受。

    但袭人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怕宝钗把薛姨妈的话记到了心里,要把她嫁到外面去。

    袭人满心满眼地只有宝玉,又怎能忍受另嫁他人的恓惶命运?

    是的,她偷听的时候,宝钗是没有答应薛姨妈的建议。

    可是谁知道宝钗以后会不会答应呢?

    只有生一个孩子,才能保证她永远都能留在荣国府里面。

    像荣国府这种大户人家,可以把没有子女的姨娘、通房发嫁出去,但却不能把有子女的姨娘、通房发嫁出去。

    荣国府丢不起那个人,家中小辈也不能有一个给外人做妻妾的亲生母亲……

    二房的家事,都在隐秘处发生。

    除了宝玉、宝钗、袭人这几个当事人外,荣国府其他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困扰。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人会为你感同身受。

    生活中的所有苦楚,都只能自己缓缓吞咽、慢慢消磨……

    而在春光明媚时候,陈也仁夫妇送了帖子来荣国府。

    他们夫妇二人邀请贾璋和黛玉去他们家园子赏花。

    陈也仁是爱花的名家,他邀请贾璋这个莳花好手去他们家园子做客的理由,是他最近得了一盆极好的春兰名种,想与贾璋一起赏玩。

    与黛玉一起抵达春波楼后,贾璋带着黛玉与陈也仁夫妇互相见礼。

    在这之后,陈也仁夫人主动提出要带黛玉去二楼雅间听曲儿。

    黛玉心知三哥哥跟陈也仁有话说,因此她笑着接受了陈也仁夫人的邀请。

    目送妻子离开后,贾璋被陈也仁带着,去看陈也仁那盆宝贝春兰了。

    春波楼雅间里,陈家的歌舞班子正在表演《踏摇娘》歌舞。

    陈也仁夫人热情地对黛玉说:“璋三奶奶,您瞧这歌舞,当初贵府三爷参加文会时,春波楼里就在表演这一曲歌舞。”

    黛玉听着耳边的音乐,看向庭中的舞蹈,轻笑道:“竟是如此吗?那真的很巧,这歌舞也很好看。”

    一瞬之间,黛玉心里就生出许多和软的情绪。

    就连春波楼里的装饰,黛玉都觉得亲切起来。

    她笑意盈盈道:“举手整花钿,翻身舞锦筵。歌要齐声和,情教细语传。[1]贵府的歌舞如此光彩夺目,外子会生出写诗词的灵感,也就不奇怪了。”

    陈也仁夫人听到后,只觉耳顺神清。

    林夫人果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可真会说话呀!

    而在另一边的花房,陈也仁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花给贾璋看。

    贾璋见这盆兰花花朵珊珊可爱,花叶翠色纤纤,便生出十足的欢喜之心。

    与陈也仁赏了大半个时辰兰花后,陈也仁才把自己的情绪从名种春兰中拔出来。

    “去年秋冬风声紧,我父亲怕瓜田李下,因此不让我找你见面。”

    “现在收债一事已经过去了,我父亲让我请你过来一趟,他想对你说一声感谢。”

    因为有贾璋劝告忠顺亲王,所以东鸾卫绣衣使者与五军营兵卒对齐国公府女眷颇为客气,陈瑞祥要感谢贾璋,也只会是为这件事道谢。

    “世兄,世叔跟我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贾璋脸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来:“我去世叔亲戚家里办这样的差事,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好意思接受世叔的谢意?”

    “茂行,我父亲就怕你这么说。他是叔叔,你是侄儿,他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就专门找你谈心。这才让我邀请你过来,和你说他心里的想法。”

    “你去齐国府抄家,是为了办陛下安排下来的差事。你是陛下信重的臣子,不因私废公是好事,我父亲怎会因为这样的事怪罪于你?”

    说到这里,陈也仁又压低声音安慰贾璋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们家与那家府上,关系本就没有十分亲密,所以你尽管放心就是。”

    “虽然我们家与齐国公府关系日远,但两家好歹流着同样的血。”

    “是因为有你劝说,那些当兵的才没欺辱陈家的老幼妇孺。我父亲却是真心与你道谢的。”

    贾璋拍了拍陈也仁的背:“我还是那句话,世叔和我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不过若是你谢我,我可就不推拒了——只请贤伉俪带着我们夫妇好好逛逛你们家的园子,做一回苦力了。”

    听到贾璋的玩笑话后,陈也仁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好说,好说!我还让人采买了鲈鱼和莼菜,一会儿就让厨房给尊夫人和你做两道好菜。”

    贾璋笑吟吟应了。

    在两人说完这些正题后,没过多久,陈也仁夫人就带着黛玉过来了。

    她们看完了歌舞,现在是过来赏兰的。

    在陈也仁夫人的建议下,他们几人打算抽签写词。

    陈家的仆役捧了黑漆螺钿签筒与红漆团纹捧盘过来。

    捧盘里面,放着一摞印有金星雪浪暗纹的竖纹竹纸。

    贾璋他们一起抽签,黛玉抽到了一支《唐多令》,贾璋抽到了一支《西江月》,陈也仁抽到了《青玉案》,陈也仁夫人抽到了一支《浪淘沙》。

    贾璋看到《唐多令》这个词牌子后,对黛玉笑道:“我还记得你那句‘一团团逐队成球’,极有意境,极其可爱。”

    陈也仁夫妻听到贾璋的话后,忙问黛玉有过什么大作。

    黛玉不好意思吟诵自己的诗词。

    贾璋也知道她不好意思。

    于是,在问过黛玉的意见、得到她的同意后,才替她悠悠吟道:“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球……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2]

    陈也仁夫妇听到如此轻灵神秀的小词,皆赞叹不已。

    在他们的夸赞下,黛玉的耳朵都有些发烫了。

    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道:“这词的底调有些悲凉了,不过我想,那柳絮本就是漂泊无根的东西,这么描写它,倒也贴切。”

    又过了一炷香,四人写完小词后,开始互相赏玩、鉴赏起彼此的作品来。

    在赏玩完兰花后,在陈也仁夫妇的指引下,贾璋和黛玉又在园子里欣赏了好一番春日胜景。

    直到正午时分,众人才回到春波楼里,吃陈也仁特意为客人准备的鲈鱼莼菜。

    不过他们都在京城常住,亲人也在京城,所以并不会产生张季鹰那种“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的思乡情感。

    用过午膳后,陈也仁夫妇把贾璋和黛玉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登上马车远行后才回转园中。

    而贾璋和黛玉回到家后,刚坐下喝了盏提前泡好的枫露茶,雪檀就过来了。

    他先对贾璋和黛玉行礼,然后向贾璋禀告道:“三爷,南边的人回来了,有要事要禀告。”

    南边的人是贾璋和雪檀的暗语,指的是贾璋留在茜香国的细作。

    此时他们突然回国,必然查到了机密情报!

    贾璋只觉感慨万千,没想到他随手布下的闲棋,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他希望他能听到好消息。

    第206章 细作禀告银矿良种,欲效班超奏报秘闻

    与黛玉告别后, 贾璋与雪檀离开鹤鸣苑,来到前院书房。

    从茜香归京的细作已经修整过了,但从他们身上, 依旧能看出来风尘仆仆之色。

    贾璋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又从雪檀捧着的小叶紫檀托盘上拿出一封封厚重红封, 挨个发到这些细作手中。

    贾璋道:“千里迢迢, 奔波离家之苦;异国他乡, 潜伏身死之危,大家因贾某经历的辛苦,我心里都记得清楚, 也万分感谢。”

    “这些银钱, 是我请诸位吃酒的。大家奔波这么久, 也该好生犒劳一下自己了。”

    听到贾璋感谢他们的话、收到贾璋发给他们的红封后,这些细作心中都很熨帖。

    尤其是贾璋送给他们的红封。

    光是掂量掂量, 他们就知道这份红封到底有多厚了。

    虽说贾璋给他们的银子都是卖命钱, 但若换了旁的东家, 说不定还不会给他们这么丰厚的赏钱。

    毕竟,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贾璋收养、救助过的孤儿。

    正所谓,救命之恩大过天;被救助者,又怎能不偿还救助者的恩情?

    就算贾璋不给他们发赏钱,在世俗道德的约束下, 他们也得给贾璋卖命报恩。

    在这种情况下,贾璋能看到他们潜伏的风险、愿意给他们丰厚卖命钱的行为, 就显得格外贴心了。

    贾璋他这么热心体贴,是为了这些细作的忠诚。

    他深知, 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真切的行动有用。

    旁的都是虚的, 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所以,贾璋才准备了这些红封,犒赏这些为他卖命的细作。

    在发完红封后,贾璋请这些细作坐下,又叠声让小厮给他们奉茶。

    在茶水被端上来后,贾璋请众人喝茶。

    雪檀很有眼色地招呼书房里面的轮班小厮退了出去,又体贴地关好了书房大门。

    在雪檀等人离开后,贾璋端起茶杯,对众人笑道:“诸位这些时日辛苦了,某以茶代酒,敬众位一杯。”

    领到厚重红封后,众人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谁能想到,东家还会给他们这些卑贱之人敬酒?

    这些出身荣国府的细作受宠若惊地端起茶杯,与贾璋同饮了一杯西湖龙井。

    在这之后,细作首领拿出了一摞厚厚的、记录了茜香情报的油竹纸册,向贾璋禀告禀告道:“东家,我们按照您的意思探访了茜香国的情报。”

    “所有讯息,都记录在纸册上面了,还请东家查看!”

    接过油竹纸册后,贾璋翻开纸册,细细查阅起来。

    看到茜香国内疑似有大规模银矿与亩产一百六十斤的高产良种后,贾璋拿着油竹纸册的手都有些颤抖。

    贾璋把油竹纸册放在书案上,然后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来一只半人高的葡萄纹檀木盒子。

    他从这只葡萄纹檀木盒子里面,拿出一幅古老的卷轴。

    细作首领上前协助贾璋,把这幅半人高的卷轴打开,只见卷轴上面,细细描绘着一幅海陆地图。

    他看着地图上面,标注着茜香国的位置。

    在前世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并没有国家存在,今生这个地方,却有着茜香国这个国家存在。

    所以,在茜香国这个未知的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你们查探消息的时候,看见过我吩咐你们观察的人吗?”

    细作首领禀告道:“回东家的话,您让我们注意过上面派下来的人。我们留意过,那些人和我们一样,也在茜香境内查探情报。”

    “不过,上面派下来的人查探的讯息是军事驻防讯息,并不是我们查探的这些讯息。因此,我们并没有遇到过那些人几次。”

    贾璋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曾看见过那良种是什么模样的?可曾带了种子回朝?”

    “茜香人称这种作物为金米,金米种子被人种下去后,会生出细小的、翠绿色的秧苗。”

    “这些秧苗最后能长到一人高,上面会结出一到三个金米果实。金米种子由黄、白二色构成,质地比较坚硬,可以研磨成粉。”

    “金米粉可以做馍馍、做炊饼、做面条等,虽然吃着比面粉粗糙些,但一亩的金米,就有七百六十余斤的产出!”

    “茜香国王廷每年春天,会把良种发放下去;每年秋天,会派亲民官监督百姓把产出的金米磨成面粉。他们并不许茜香百姓私藏种子,因此我们也没有弄到金米良种。”

    说到这里,细作首领有些愧疚。

    而贾璋听到这里,心里颇有些恍然。

    怪不得他们去茜香出使时,他们去哪里游历,都有茜香臣僚跟在他们身边服务。

    怪不得在茜香国的宴席上,他们只见到过在大盛境内都极其珍贵的胭脂米。

    茜香女王对他们说,这些是他们茜香国对大盛使臣的礼重。

    但在那个时候,贾璋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

    听到细作首领的禀告后,贾璋才看明白茜香女王的算盘。

    她这是怕他们发现高产良种的事。

    他的这些人化整为零后,与寻常民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说不定,他的这些人还没被茜香王廷发现。

    而陛下的细作,虽然本领高超,但一心刺探军事防务情报。

    说不定已经被茜香王廷发现了。

    若是这样的话,这些本就没有注意到茜香国国库收入的细作,就更难发现茜香国真正想要掩盖起来的秘密了。

    不过,这金米种子,确实是一件值得保密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吴中秋禾,一亩之收,也不过只有区区三石之多。

    而这金米,却有六石有余的产出!

    若是每亩土地,都能多生产出三石粮食,会有多少贫寒待毙的饥民、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得到拯救?

    光是畅想一下这些事情,贾璋的心情就激荡起来了。

    前世时,贾璋与农学大家徐光启生在同一时代。

    身为万历皇帝的亲信,贾璋生前也曾看过徐光启的《甘薯疏》。

    因此,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与财力后,贾璋就组织了一支前往广州贸易的商队与一支进行出海贸易的船队。

    但实际上,所谓的贸易只是幌子。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甘薯根茎,进行种植。

    只可惜,徐光启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发现甘薯的。

    因此,无论是徐光启,还是贾璋,都不知道甘薯的原产地。

    所以,现在贾璋只能派人在徐光启奏疏中提到的地方寻找甘薯。

    但是,闽、广之地,没有甘薯出现。

    大盛海疆诸临国与前世大明海疆诸临国,在地理、经济、政治、文化上,亦大有不同之处。

    于是,贾璋派出去的队伍并没找到甘薯这种高产作物的踪影。

    贾璋原本还对这件事情深感遗憾,谁能想到,今日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虽然没有找到甘薯,可金米这种作物也非常不错。

    若茜香国境内既有银矿,又有金米这种高产作物,那茜香女王能养出一支足以打败南安郡王的强军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报告给绍治帝。

    在此之前,已经缔结盟约的大盛与茜香还没有一定要打仗的理由。

    但是现在,这个理由又一次出现了。

    无论是银矿,还是金米种子,茜香国都不可能拱手相让给大盛的。

    那他们就只能硬抢了!

    罗隐曾赞美孔明说“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为了报君黄金台上意,为了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即便挑动战火,也未尝不是君子。

    从盛朝国民的角度来讲,大盛的百姓总是要比茜香百姓重要的。

    想好这件事情后,贾璋提笔写下奏疏道:“臣窃闻国之财货,岁穰者一,金银者二;国之大事,祭祀者一,征伐者二。古往今来,莫过如此。”

    “臣遗留茜香之仆,探知茜香之国有银矿开采白银,以之强其兵;有良种耕植金米,以之富其民,盖我国腹心之患也……”

    “南安战败和番,乃我朝百年未有之耻辱也。若苍天有灵,宗庙庇佑,我朝必将战无不胜!臣原效班超,修我戈矛,忝列于参军之位,与众鹰扬、游击雪宗庙社稷之耻也!”

    贾璋的奏疏,是在绍治帝身边轮值时私下呈递的。

    绍治帝很欣赏贾璋,也很喜欢、信任贾璋。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贾璋去文华阁做皇子们的讲经师傅。

    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贾璋这样有分寸的臣子的。

    因此,绍治帝并不觉得贾璋私下向他呈递奏疏有什么唐突之处。

    绍治帝接过贾璋呈递的奏疏,翻阅了起来。

    看到贾璋奏疏上记载的银矿与金米产量后,绍治帝瞳孔微缩,眼睛也眯了起来。

    贾璋感觉,自己已经从绍治帝眼中看到了兴奋激动的色彩。

    不过,不论是在贾璋心里,还是在绍治帝心里,高产良种都比银矿重要多了。

    活民百万、青史留名,岂不比区区金银俗物重要千倍、百倍?

    绍治帝放下手中的油竹纸册后,对贾璋朗声道:“朕要攻打茜香,以雪我宗庙社稷之耻!”

    “他日大军开拔,朕会命你做监军。别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用为我大盛寻那利国益民之良种。”

    “若金米真有六石之亩产,足以活万千生民,大庇天下寒士,朕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朕会给你封永不降等的世爵,会许你家累世不降的富贵!”

    听到前面那句“朕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时,贾璋并没有把绍治帝画的大饼放在心里。

    上位者惯爱给下位者画饼,贾璋对绍治帝画的大饼一点儿也不意外。

    不过,即便绍治帝不给贾璋画饼,他也会办好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关系着天下黎庶生民。

    孟子说,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贾璋前世今生,读了这么久的仁义道德文章,又怎能忘记这句话呢?

    但是,听到后面那句“朕会给你封永不降等的世爵”后,贾璋才意识到,他这位主君并没有给他画饼。

    爵位分世爵与流爵,流爵不能世袭,世爵则可以世袭,得封世爵的人家,就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了。

    荣国府就是这样的勋贵人家。

    但世爵也会降等,比如说荣国府现在,爵位就已经降到一等将军了。

    而所谓的永不降等,就是像北静郡王他们那样,世代传递爵位,却不用降等。

    这样,就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证待机传承、避免家族败落了。

    陛下他,居然愿意给他封赏永不降等的爵位。

    陛下他,果真很在意高产良种这件事。

    在贾璋心里,后面这件事与前面这件事一样重要,甚至还要更重要一些。

    他伏惟叩首,对绍治帝恭声道:“陛下英明神武,仁爱民生,真可谓恩泽天下之圣明天子,励精图治之中兴之君也。”

    “臣必然谨遵陛下之命,为国为民,搜寻那足以造福天下生民的金米良种!”

    第207章 决定征伐任命监军,大军开拔威临茜香

    绍治帝想攻打茜香, 自然要先掀起雪宗庙社稷之耻的舆论。

    在绍治帝的授意下,原朴麾下的科道言官纷纷进言,劝说绍治帝攻打茜香, 雪南安战败和番之耻。

    在他们的挑动下,主战派臣子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了玉熙宫的案头。

    就算没有绍治帝的授意, 这些主战派臣子也愿意呈递请战奏疏。

    更别说, 现在还有绍治帝站在他们身后、给予他们支持了。

    至于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开始上疏的那些言官都说给他们听了, 他们突然上疏,是因为原阁老;而原阁老会突然向他们下发这些的命令,则是因为陛下。

    在这种情况下, 即便有人说他们是妄挑边衅, 是天字一号的罪人, 他们也不会害怕的!

    有陛下撑腰,他们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地方?

    而这些主战派臣子, 对反对者会怎样诋毁他们的猜测, 也完全是正确的。

    的确有不少人指责、反对他们的观点。

    还有不少人指责他们是挑动战火、引发兵燹的罪人。

    而在这些指责他们的大臣中, 有些臣子觉得攻打茜香这等贫瘠小国,既浪费了将士性命,又浪费了民脂民膏。

    这种做法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他们才反对主战派臣子的建议。

    还有人觉得,在南安郡王入赘茜香后, 大盛与茜香已经缔结了永世之约。

    眼下,距离缔结盟约的时间还没到一年呢!

    大盛身为天朝上国, 又怎能出尔反尔,与那茜香国主彻底撕破脸面呢?

    这样做, 岂不是有损大国体面?

    这些批驳主战派官员的人,并不是令人唾弃的投降派。

    在不知道茜香国内拥有富饶银矿与高产良种的前提下, 他们会反对大盛攻打茜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大费周章地攻打茜香国,看起来真的会血本无归。

    难道他们造船练兵,就是为了茜香国的那点子既不能吃,也不当用的茜香罗吗?

    能产生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是奸佞。

    他们都是良臣,因为这些人心里都在为大盛考虑。

    但科道言官的队伍向来良莠不齐。

    这个良莠不齐,指的不是为人处世的良莠不齐,也不是听差办事的良莠不齐。

    而是道德水平的高低。

    正所谓白沙之内,藏有涅土;桑麻之中,亦生春蓬。

    在科道言官的队伍中,既有清正耿介的忠臣,又有阴谋鬼蜮的小人。

    所以,才会有人捕风捉影搬弄是非,才会有人整日里为了反对而反对。

    现在,在这些反对主战派请战奏疏的臣子中,亦然隐藏着不少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小人!

    绍治帝能摸清楚这些小人的小九九,所以他对这些小人很不客气。

    在是否攻打茜香的议题甚嚣尘上时,绍治帝才把贾璋奉上的奏疏拿出来。

    “贾学士奏报过,茜香国内既有白银强兵,又有良种富民,乃我朝腹心大患,朕对此深以为然。”

    “因此,朕不得不兴起兵燹,除此腹心大患!”

    “除此之外,那金米的产量是我朝稻麦谷物的两倍!若能得此良种,四海之内,必将再无饥寒待毙之黎庶!如此利国益民之良种,朕必得之!”

    他语气里洋溢着志在必得四个大字。

    此时此刻,若有谁想要阻拦绍治帝,那他一定会非常惨。

    所以,在听清绍治帝的语气后,底下几个想出列劝谏绍治帝通过贸易购买良种的蠢货,都默默地把收回了自己的脚。

    不过,这些蠢货并没有因为及时收脚,就顺利地逃过一劫。

    因为,这些觉得茜香国会愿意出售良种的蠢货,与那些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小人是同一拨人。

    所以绍治帝在宣布高产良种的事情后,直接朗声道:“来人呐,都察院监察御史肖良臣,刑科给事中袁清……户科给事中赵云善,贪生怕死,重利轻国,无人臣之相,辱大国事体!拖下去,廷杖二十,罢官闲住,子孙三代不许科举!”

    贾璋站在队列当中,眼睛垂下,默默地看他官袍上的绣纹。

    心里却在想,陛下他一口气念了八九个名字出来,这个场面,竟有些像《木兰辞》里面的那句“可汗大点兵”。

    旁人却没有贾璋这个闲心。

    他们对绍治帝给出来的惩罚,还是颇为胆战心惊的。

    不得不说,绍治帝的确拿捏住了臣子们的七寸。

    他知道,在某些以直邀名的言官眼中,廷杖这种惩罚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要没被打死,过段时间,被打的人就能闻名仕林,摇身一变,变成众人眼中的清贞谏臣了。

    就算被打死了也没关系。

    只要在去世前高喊一声“因言获罪”,就能搏一搏青史流芳的机会了。

    说不定子孙后代也会跟着受益。

    但绍治帝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他不会把他们打死,只会堵上他们家世代富贵的通天路。

    就比如说,不许他们的子孙后代科举。

    对于大多数士绅之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在听到绍治帝的话后,杨宗祯的心境很平和。

    他那小徒孙早就把茜香国良种与银矿的事情告诉他了。

    知晓这些事情的杨宗祯,自然早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于是,在肖良友等人被金吾卫拉出去后,杨宗祯手执笏板道:“陛下所言甚是!那茜香国主隐瞒金米讯息,必然心藏异志、胸有四海之谋。此等大患,焉能不除?”

    “金米之物,更是上天有灵,宗庙庇佑,才让我大盛君臣知悉的奇物,我等更是不能不去。”

    “正如《说苑》中说的那样,‘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若我大盛不去取那金米,大庇天下寒士,岂不会辜负了上天的好意?”

    “臣赞同陛下挥师南下,我大盛楼船所至之处,必将无往不胜!”

    听到杨宗祯的话后,绍治帝心情大好。

    他不止一次地感叹,父皇留给他的辅臣可真好用!

    这世上,就没有比杨阁老更懂他的人了!

    而庭上的朝臣,在看到绍治帝脸上的表情后,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除了出谋划策、举荐人才与附和赞美外,他们哪敢再说半句旁的话?

    在经过激烈的讨论后,出征茜香的主将、副将与监军都被选出来了。

    主将是在绍治帝登基后受封世爵的严敬,副将是姚云起等绍治帝亲信小将,监军则是主动请缨、欲效法班仲升的贾璋。

    在听到绍治帝的任命后,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全都出列应命,慷慨激昂地保证他们必将大败茜香,携带金米良种而归!

    而在当天晚上,任命监军的旨意就被送到了荣国府。

    前来宣旨的太监,依旧是贾璋的老熟人,司礼少监黄宏。

    因为这次的旨意是出征的旨意,因此旨意开头是正式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并不是平时赐金赐东西时简单的一句“有旨意”。

    至于圣旨的内容,包括任命贾璋为大军监军,还有在攻陷茜香后、寻找金米良种时,赐予贾璋先斩后奏、指挥兵卒之权。

    在黄宏宣读完旨意后,贾璋立即面北叩拜,领旨谢恩,又接过黄宏手中的圣旨供到香案上。

    在这之后,才拉住黄宏,要请他喝茶。

    黄宏笑着摇了摇头:“茂行贤兄,我接下来还要去别家宣旨呢!”

    “陛下派我随行大军,做那督军太监!我也得好好认认人才行。”

    贾璋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强留你了!来日军中,我们再互相照顾。”

    黄宏知道贾璋身边家丁的本事,因此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那就有劳贤兄了。”

    贾璋说了两句“好说”,又亲自送黄宏离开荣国府,这才归家打点行囊。

    因为茜香位处南方,气候炎热,他此行又是去作战的,所以贾璋只带官服与行动方便的纱制曳撒即可。

    除此之外,还要带上荣国府世代传承的各种丸药与伤药,以及他那未曾谋面的祖父留下来的贴身护心甲。

    贾璋平日练习骑射时使用的弯弓宝剑,也要带到战船上。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即便贾璋他只是文臣监军,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不会上战场的。

    得知贾璋即将去做监军的消息后,贾母、邢氏和黛玉都忧心忡忡起来。

    贾璋只得一一安慰她们道:“茜香地小民贫,抵御不了大盛的兵锋,我们很快就会战胜得归的!”

    “我只是监军,会被人保护在后方军营里,并不用上战场,我的安全很有保障,所以不必这么担心。”

    而在回到鹤鸣苑后,贾璋温柔拭去黛玉眼角的泪水,抱着她安慰道:“皎皎所在之处,即我心安之乡,我怎会舍得不回来呢?”

    黛玉听到贾璋的话后,连忙呸了一句。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口,念了好几声无量天尊。

    “哪有出征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的?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

    但在菱哥儿面前,黛玉就会变成那个温柔而坚韧的母亲。

    她对菱哥儿道:“去亲亲爹爹好不好,爹爹要去战场了,他是个大英雄!菱哥儿还记得娘给你讲的班超吗?”

    菱哥儿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那个叫做投笔……投笔从戎的故事!

    娘亲说了,班超是一个大英雄,爹爹也是一个大英雄,爹爹好棒。

    他跑到贾璋身边,给了爹爹一个充满爱意的亲吻。

    贾璋幸福地看向黛玉,又把菱哥儿抱到了怀里。

    此心安处是吾乡,苏子瞻诚不欺我。

    待到大军开拔之日,贾璋与亲信家丁一起,带着圣旨、行李与武器登上了战船。

    同行之人,则包括主将严敬、副将姚云起等、督军中官黄宏还有神机营、五军营的官兵。

    与上次出使一样,内阁阁员、六部尚书都前来相送。

    只是上一次,大盛的船只带去的是南安郡王的嫁妆。

    这一次,大盛的船只带去的,却是尖锐的兵锋。

    对于这件事情,贾璋并不觉得亏心。

    若是大盛战胜,最后受伤的人,也只会是茜香国的王公贵族。

    茜香百姓每年需要缴纳赋税的数额,是盛朝百姓需要缴纳赋税数额的两倍。

    即便是在金米没有出现在茜香国土前,茜香国的税制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对茜香的百姓来说,大盛胜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在临行前,贾璋他们所有人都喝了一杯撒了家乡黄土的酒水。

    在这之后,战船的风帆高高扬起,大盛的龙旗飘荡在风中。

    他们即将扬帆起航,抵达那遥远的国度。

    他们要战胜曾经击溃过南安郡王、劫掠过东南海域军民的茜香,找到利国益民的金米良种!

    第208章 大军临境激烈战斗,茜香惨败捷报归京

    夜深人静之时, 月黑风高之刻,陌刀闪烁出一片寒芒。

    茜香巡逻兵卒的头颅瞬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后滴溜溜地打了个滚儿, 淌出一汪殷红的鲜血。

    在这个大雾弥漫的夜晚,驻扎在南海海域无人海岛上的大盛军队化整为零, 乘小船从茜香主岛防务薄弱处登陆。

    他们的第一步, 就是暗杀此处防线所有驻军人员, 以防走漏大盛偷袭茜香的信息。

    第二步要烧掉茜香国的军械库与粮草库,进而削减对方的战争能力,避免茜香国与大盛远征军打耗日持久持久战。

    第三步, 就是擒贼先擒王了!挟女王以令茜香, 就是很不错的选择。

    这个计划, 是严敬与贾璋他们共同制定的。

    有绣衣使者提供的茜香国军队防务情报,他们的进攻计划几乎没有任何疏漏。

    毕竟, 就连起雾的时辰与日期, 都是钦天监派来的随军人员专门测算过的, 全都靠谱得很!

    至于盛军为什么要登陆作战,原因也非常简单。

    在收归国库欠债后,盛朝国库富裕,经得起军事演习与军事训练的耗费。

    在绍治帝的授意下,京中精锐部队都经历过海陆双栖作战训练。

    但大盛并不是海洋国家, 而是内陆国家,比起海战, 他们还是更擅长陆战。

    更重要的事情是,由海盗与渔民组成的茜香国军队不擅长陆战。

    在陆上, 茜香国军队根本敌不过大盛神机营与五军营的将士。

    打仗这种事情,扬长避短才是关键。

    更何况, 战船是大盛远征军的大本营。

    若有不损毁战船,就能攻克茜香的方法的话,那还是按照这种不损毁战船的方案来进攻,要来得更好一些。

    铁蹄在践踏,血液在迸溅。

    灯火摇坠,逶迤落地,一面面红底麋鹿旗帜被人砍落,一面面红底龙旗被人扬起。

    身穿黑衣的刺客身□□药利匕,潜伏进宫城殿宇、大户高门。

    身穿乌甲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至王城城楼、架起云梯。

    在盛朝官兵的进攻下,茜香王城的巡逻兵卒疾声呼喝敌袭。

    昏睡的守将被人喊醒,匆匆换上甲胄,组织弓箭手齐射,又高声呼喝着投石器、热油与铁蒺藜到底在哪里。

    此时此刻,所有茜香人心中都写满了仓皇二字。

    他们哪能想到,前一刻他们尚能悠游度日,后一刻,王城脚下,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敌军来!

    号角声、战鼓声、厮杀声、吼叫声渐次而起,大盛兵卒像黑云一般,覆压茜香王城。

    云梯被架在城墙之上,铁锚被钩进城砖之中。

    神机营与五军营先锋精锐手执重盾,顶着茜香匆匆射下来的箭雨,攀附云梯绳索,跃上城楼手刃茜香敌军!

    冰冷的枪尖与陌刀掠过茜香国守城兵卒的头颅,无数茜香人丢了性命,去见那厉鬼无常,去见那黄泉铁索。

    而在大盛兵卒里,也有不少人被茜香人挑落城楼,被茜香人白刃索命。

    战场上的刀枪剑戟是不长眼睛的。

    茜香军队在死人,大盛的军队同样在死人。

    只是,没有任何防备的茜香人,要死得格外多上一些。

    在激烈的征伐下,占据优势的大盛人已经突破了茜香人的几重防线,打开了茜香国王城的大门。

    大盛兵卒冲了进去,在重盾手的掩护下,神机营的铳手齐齐向茜香人排射,铳口喷射出熊熊火光,生命随时随地都在流逝。

    而在射击过后,盾牌手抬起蛇皮盾牌,长枪手在盾牌间隙中间捅出一杆杆长枪,无数茜香守军应声倒地!

    长蛇阵演变为鸳鸯阵,剿杀无数敌人。

    而这些进攻方案,全都是进行军事会议时贾璋提出来的建议。

    戚继光戚公总结出来的进攻方案,对付茜香贼寇岂不是手到擒来?

    严敬、姚云起等将军虽不是孙膑、吴起那样的军事天才,但全都是能力极其杰出的将领。

    他们能看出来,贾璋提出的进攻方案非常有价值。

    贾佥宪他,真的是家学渊源啊!

    于是,贾璋的提案被他们采纳,又在无人海岛上提前预演。

    于是,大盛军队变成无情的绞肉机器,茜香人在他们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茜香粮仓与军械仓库燃起了熊熊烈火,王城内外,也都燃起了红艳艳的火光。

    杀死守城军队的大盛士兵涌进城内,与城内的茜香守军短兵相接,开启了激烈的巷战。

    而在茜香王城外,主帅严敬站在战车上,手执令旗,指挥大军行军。

    姚云起等小将策马前驱,在前线与敌军激烈斗战。

    在茜香王城城门大开之时,茜香人退败之刻,提出新型进攻作战方案与鸳鸯战阵的贾璋,已经通过一条隐秘渠道,走进茜香宫城当中……

    茜香宫城,金圣宫内,贾璋身穿一身青织金妆花飞鱼服,衣服下藏着荣国府世代珍藏的护心甲防御各种攻击。

    而飞鱼服外,贾璋束玉带,佩金鱼,身形修长,姿态闲雅,手中把玩着一枚印玺,姿态看起来很是潇洒。

    茜香女王与茜香世子都被五花大绑,扔掷于墙角,正怒目瞪视贾璋。

    可是,有东鸾卫的刺客与荣国府的家丁在,贾璋的安全完全能够得到保障。

    反倒是茜香女王与茜香世子,他们两个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如果这对母子不识趣儿,绍治帝一定会斩草除根,送这两人去见阎王的。

    整理、阅览茜香国鱼鳞黄册、奏疏密折的贾璋眯起眼睛琢磨着,说不定他们母子二人,还能大罗升天呢!

    若真有仙界,光是金米这件事的功德,就足够茜香女王母子二人大罗升天了!

    而让茜香女王和茜香世子愤怒至极的是,贾璋不但派人把他们绑了起来,控制了他们的性命,翻阅茜香国机密,还让人矫诏,调走了茜香国的禁卫军。

    茜香女王与茜香世子亲眼目睹了贾璋他们矫诏的全过程。

    把他们绑到贾璋面前的刺客,也就是随军的东鸾卫绣衣使者,他早就准备好了人皮面具。

    在贾璋的吩咐下,这个绣衣使者伪装成茜香世子,带着贾璋亲手伪造的旨意出去了。

    而贾璋吩咐那个绣衣使者,假借茜香女王之名调走茜香国禁卫军,再与大盛主力里应外合,攻陷这座易守难攻的茜香宫城!

    听到贾璋的计划后,茜香女王与茜香世子又怎能不愤怒呢?

    因为贾璋的所作所为,可是在掘他们茜香国的根啊!

    茜香国的禁卫军被“茜香世子”的假令旨,骗进了大盛军伍设伏的地点。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盛的红衣大炮已经架炮发射,在他们中间炸开,化作一片火海。

    而另一批绣衣使者的小队,已经抵达大盛中军军营,来到主将严敬身边禀告王城内的讯息。

    “禀告总戎大人,佥宪大人业已用计,将那茜香国禁卫军引到我军设伏之处!”

    “如今,那茜香女王与茜香世子被绣衣使者控制起来了!”

    “佥宪大人让我等过来通知总戎大人,立即发兵占领茜香王城!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还望总戎大人火速驰援!”

    听闻此言,严敬心中一喜。

    他看向绣衣使者,难以置信地问道:“此话当真?”

    绣衣使者紧紧盯着严敬的眼睛,禀告他道:“千真万确!”

    严敬他爽朗一笑,直接走下战车,骑到自己的坐骑上,拔出了腰间长剑,立即整饬军队,飞奔至茜香宫城!

    只要占据这座防务空虚的宫城,他们就将建立起不世之功!

    虽然比不得贾茂行他发现良种、擒拿女王的首功,但至少也能给家里换来一个,甚至几个世职出来!

    在严敬带着大盛军队抵达王城后,贾璋心中最后一点后顾之忧也消失了。

    把王宫防务交给严敬等人后,贾璋带着绣衣使者搜遍了整座茜香王宫。

    他们搜检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茜香女王的寝殿。

    在女王寝殿里,绣衣使者们找到了一座隐蔽密室。

    而在密室里面,不论是金米良种,还是银矿地图,凡是大盛想要的东西,都应有尽有。

    贾璋把密室内的金米良种封存在盒子中,又在外面细细地贴好了封条,仔细地揣在了袖袋当中。

    在这之后,贾璋让家丁叫来一队兵卒,吩咐他们在整个王城内搜寻其他金米良种。

    而在另一边的密室里,另一队绣衣使者已经按照贾璋的吩咐,开始审讯起茜香女王、世子与各位王公来。

    至于他们这么听话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绍治帝赐予贾璋的那一张圣旨。

    在那张旨意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那就是“如朕亲临”。

    在东鸾卫绣衣使者的审讯下,茜香女王心中弥漫着种种不甘情绪,瞳孔却已经涣散起来。

    她曾读过盛朝史书,看过楚庄王与越王勾践的故事。

    因此,在继位后,茜香女王就开始励精图治,期冀着振兴国家,建立起前所未有的事业。

    后来,茜香境内,突然出现金米良种与富裕银矿。

    茜香女王认为这是上天赐予她的神迹,她是上天选中的君主,自当御临四海八荒之内。

    于是,茜香女王愈发壮志踌躇起来,更是开始训练起军队来。

    再后来,茜香女王成功地设计了南安郡王,又与盛朝联姻,赚了好大一笔嫁妆银子。

    谁能想到,转眼之间,形势逆转到了天翻地覆的地步。

    强国强军,利国益民,乃至巴蛇吞象,入主中原,终究只是南柯一梦。

    不过是一场黄粱幻梦罢了!

    在此生闻所未闻的刑讯后,茜香世子把所有情报都吐露出来了。

    一开始,茜香女王还不愿意开口诉说茜香国情报。

    但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挺住绣衣使者的“燕儿飞”与“鼠弹筝”,把茜香国的种种机密吐露了出来……

    绍治九年,八月丙子,茜香远征军呈递的军情奏疏与绣衣使者呈递的茜香情报槛送京师。

    盛朝军队,不但打了大胜仗,还找到了绍治帝心心念念的金米良种。

    看着绍治帝喜笑颜开的模样,陆英就知道,他把黄宏安排进军队做督军太监的棋走对了。

    而绍治帝在大朝会时,亲口宣布了这个喜讯。

    除此之外,他爽朗地笑道:“我朝天军,毕全功于一役,在茜香国打了一场胜仗!”

    “待班师回朝之日,朕一定要重重地赏赐他们。”

    “至于今日大朝会后,朕会在体元殿里举办庆祝前线胜利的筵席。”

    “满朝文武百官,皆可列席于内,庆祝这件喜事!”

    在绍治帝话音落下后,殿中文武皆伏惟庆贺道:“恭喜陛下,我朝天军,惊吓贼胆,得良种而归,雪南安之耻,真乃我国之大福祉也!”

    第209章 班师回朝陛下亲迎,封伯靖海众人歆羡

    在接手茜香国防务、控制茜香国各条防线、烧掉茜香国船只后, 贾璋、严敬等人带人抄没了茜香国王公贵族的家产,又开仓放粮赚取茜香百姓的爱戴。

    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完后,贾璋才命人把他们收集到的所有金米良种与茜香国历代文书典籍装箱, 并搬上战船。

    而战船上其他的位置,才被留下来, 装他们从王公之家抄没到的金银珠宝、古董文玩, 以及大盛官兵的战利品。

    在绣衣使者八百里假期往京中呈送战报时, 大盛的战船船队亦长风破浪,于那沧海中扬帆起航。

    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行程后,征伐茜香的战船船队通过海关检阅, 回到大盛内河航行。

    而在船队抵达通州河时, 贾璋、严敬、姚云起等人都换上了出征前, 绍治帝赐给他们的青织金妆花飞鱼服。

    在这之后,他们走到甲板上, 踌躇满志地眺望河岸, 观赏这些故国衣冠。

    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是, 当他们看向河岸的时候,遥遥地看到了明黄色的一点。

    那是什么?

    那不会是陛下的华盖和仪仗吧?

    贾璋他们心里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又很不确定地看了看彼此的表情。

    好像……真的是华盖于仪仗,真的是陛下他老人家。

    陛下竟然过来了吗?

    众人都为此吃了一惊。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激动、无比振奋的心情。

    出征大胜, 天子亲迎,这是何等的礼遇, 又是何等的荣耀?

    他们又怎能不激动呢?

    确定这件事情后,贾璋他们纷纷叫亲兵长随协助他们整理仪容。

    然后他们又凑在一起商议了, 一会儿下船后,他们要说什么, 才能讨口彩,才能讨陛下的欢心。

    而在他们商议过后,没过多久,大盛战船船队就靠岸了。

    严敬、贾璋、姚云起等人次第下船,快步往御驾前走去。

    而在走到御驾附近,看到绍治帝身穿大红色双龙戏珠常服的身影后,众人心中一定。

    他们刚刚,并没有做什么无用功。

    在向绍治帝行叩拜大礼后,众人齐声祝祷道:“臣等得胜归来,携良种而归,献俘于圣天子。”

    “伏惟敬祝吾皇长乐未央,万寿无疆;敬祝吾国横有四海,纵有八荒[1],海清河晏,天下晏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远征军大胜,绍治帝脸上本就挂着极其浓厚的笑意。

    而在听到他们的祝祷后,绍治帝更是喜笑颜开。

    他走上前,亲自扶这些让他看了就欢喜的臣子们起来。

    贾璋心里一动,他们这位陛下这次并没有虚扶,而是用了气力,是在真真切切地扶他们起来。

    在感受到这一点后,贾璋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总不能那么实心眼儿,犟着不起来,让陛下硬把他们抬起来吧?

    那可就太失礼了。

    绍治帝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又勉励他们道:“此次你们南下茜香,沙场烈战,不但辛苦,还承受了万分艰险,朕心里都是有数的。”

    “现在你们得此大捷,既雪了南安郡王战败之耻,又找到了金米良种大庇天下寒士!这样的功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朕要为九州万方生民,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啊!”

    贾璋他们哪里敢接这样的话呢?

    他们可不敢这样做。

    更不想被人以骄纵无礼、目无君上的理由多加批驳、弹劾。

    因此,他们几人连忙谦虚了起来。

    这个对绍治帝说:“陛下言重了,臣等为国为民办事,哪里有什么值得称辛道苦的地方?”

    那个对绍治帝说:“为人臣者,自当忠于君父。国家有事,自当从王于师,以为先驱[2]。如诸葛丞相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3]!若不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年读的圣贤书呢?”

    听到他们的话后,绍治帝的心情变得愈发愉悦了。

    他一手拉着贾璋这个最大的功臣,一手拉着严敬这个出征茜香的主帅,笑道:“朕已经命人在体元殿里备好了筵席,就等着你们这些功臣列座了!”

    贾璋和严敬连忙向绍治帝谢恩。

    而在他们两人谢恩后,姚云起等将士也纷纷向绍治帝谢起恩来。

    在这之后,绍治帝起驾回宫。

    贾璋等人,也骑马跟在绍治帝御驾附近,进宫参加御前宴会。

    在回城的路上,御驾仪仗后跟着络绎不绝的车马。

    除了文武百官外,余下的,都是贾璋他们从茜香国得到的战利品。

    京师的百姓们,全都知道茜香远征军大胜的消息。

    因此,在贾璋他们抵达京师的这一天里,京城内万人空巷,到处都张灯结彩,庆祝国朝大胜。

    而在车队经过御道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激动起来。

    “看,这是我朝大郡从茜香运回来的战利品!”

    “那些囚车里的囚犯,是茜香国的王公吗?”

    “我听说这次出征的是京营指挥使严将军,还有咱们大盛第二个三元贾学士!”

    “不知道陛下这次会怎样封赏功臣……若世上文武官员都像他们一样能干,我也不怕头上多几位老爷了!”

    听到这人说话,周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周围喧喧嚷嚷的声音,众人全都欢悦起来。

    而贾璋他看着街边黎庶生民,心中同样生出无尽激扬之感。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贾璋突然想到黛玉曾经写过的诗句。

    这是他的期盼,也是黛玉的期盼,更是天下黎庶生民的期盼。

    若有朝一日,他能够看到这样的情景,那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抵达体元殿后,绍治帝坐到主位上,文武百官纷纷向绍治帝行礼。

    让百官平身后,绍治帝招手让忠顺亲王到他身边来。

    而在忠顺亲王过去后,绍治帝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忠顺亲王点头应下,然后快步走到贾璋与严敬身边,拉着他们往绍治帝身边的席位走去。

    贾璋和严敬眼见着自己一步步越过的阁老尚书、亲王公主,全都对忠顺亲王推拒起来。

    但忠顺亲王却对他们笑道:“你们可不要拒绝,是皇兄想沾沾你们的喜气呢!”

    听到忠顺亲王这样讲,贾璋与严敬才没继续推拒。

    他们跟在忠顺亲王后面,走上前去向绍治帝谢恩。

    然后才老老实实地坐到绍治帝下首,静待开席。

    在酒菜齐聚、歌舞初歇时,严敬按照礼官指示,站出来进献俘虏。

    而贾璋,他也按照礼官指示,站出来向绍治帝进献良种。

    因为有绣衣使者的情报与贾璋提出的进攻方案,茜香远征军整整斩获了几千个人头,还抓到了上万名俘虏。

    这一场战役,堪称百年未有之大捷。

    所以,搞一搞这种陈述功劳的仪式,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做法,不但能提振满朝文武对朝廷的向心力,还能为绍治帝这个君主脸上增添光彩。

    当然,比起献俘仪式,绍治帝更想看到的东西,还是珍贵的、能够活民无数的金米良种。

    在称赞完严敬后,绍治帝就招手让贾璋上前,把金米良种拿给他看。

    贾璋走上前去,把贴着封条的红木盒子与写着金米种植细则的油竹纸册呈送到绍治帝手中。

    接过贾璋递过来的东西后,绍治帝轻轻撕开封条、掀开盒盖。

    映入眼帘的,就是盒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金米种子。

    绍治帝欣喜地看着这些黄白两色的金米种子,心里产生无限联想。

    若这金米真有那么高的产量,那他们大力推广金米种植后,岂不是既能解决百姓的口粮,又能增加军粮的储备?

    而且,在衣食丰足的情况下,大盛人口也会得到很大的增长!

    绍治帝小心翼翼地把装着金米良种的盒子放到桌案上,又拿起那油竹纸册阅读起来。

    看完绣衣使者从茜香人那里审讯出来的种植之法、读完贾璋提出的几条推广金米种植的计策后,绍治帝龙颜大悦。

    他直接笑道:“茂行,在你离京前,朕就曾许诺过,若你带着金米种子归京,朕就会赏赐你永不降等之世爵,许你累世不降之富贵!”

    “今日,就到了朕履诺的时候了。”

    “陆英,宣旨吧!”

    绍治帝话音刚落,陆英就从袖袋中拿出一份旨意。

    他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佥都御史、翰林院侍读学士贾璋,学富五车,宽博谨慎,敦厚行义,通国达体,朕以为精干贤能,故点为状元也!”

    “现今学士出谋划策,有孔明之谋算;生缚茜香女王,有子龙之果敢!又发现高产良种带归,利国益民,真乃良臣也。”

    “朕今册封其为靖海伯,世袭罔替,永不降等!着赐贾璋靖国护民金牌,另命工部、造办处选址,为靖海伯建造府第。钦此。”

    “贾佥宪,接旨吧!”

    与前世大明不同,大盛并没有什么勋爵不能入阁、不能做尚书的规矩的。

    贾母的父亲,初代保龄侯史公,就在太祖高皇帝一朝做过中书令。

    而贾璋得到的这份封赏,既能保证子孙后代的永世荣光,又不会影响本人的文官之路,更不会成为入阁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在场众人,都把羡慕的目光投注到了贾璋身上。

    就连早就获封侯爵的严敬,也同样羡慕贾璋。

    因为,他被封爵的旨意上,可没有那令人艳羡的几个大字。

    世袭罔替,永不降等!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事情!

    但贾茂行他,却在未到而立的时候,就得到了这一切。

    听到绍治帝的封赏后,贾璋心里虽然有数,但依旧感到惊喜。

    而他脸上露出了更加喜悦的表情,在绍治帝看清楚他的表情后,他伏惟叩首,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震动的颤音:“臣,谢主隆恩!”

    玉轴绫锦、祥云瑞鹤的圣旨,被陆英亲手交到贾璋手中。

    绫锦锦缎上,振翅翻飞的银色巨龙映入他的眼帘。

    贾璋的眼睛里盈满了激动的泪水,杨宗祯和叶士高也挺起了胸膛,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看到这副场景后,有的人很高兴,比如说绍治帝和贾璋的皇子学生们;有的人却在心里暗骂杨门上下全都是戏子,这么会演,怎么不去戏台上面唱两段?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答案很容易就能被人猜到。

    这个人,自然就是自家虚空索敌,实际上根本没被杨宗祯放在心上的张泰维张次辅了!

    在贾璋接旨后,绍治帝又吩咐陆英宣读其他旨意。

    包括但不限于赐予严敬家里两个新的世职,赐予姚云起等人云骑尉的爵位,赐予参与征伐茜香的官兵银钱财货,赐予已经去世的壮士极其丰厚的抚恤金。

    在陆英宣读完所有旨意后,体元殿内,文武百官起身赞颂起万岁来。

    而在这之后,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4],这场庆祝大胜之欢筵,又重新沸腾起来!

    第210章 阖家欢乐夫妻团聚,靖海伯府初次检阅

    且说贾璋进宫前, 特派雪檀回荣国府禀告他业已归京的消息。

    而在宫宴结束后,贾璋一出宫门,就看到荣国府的马车。

    上车后, 只见车中茶水香囊、软枕玉杯,色色齐全, 贾璋往杯中倒了一盏清茶, 喝了一口后, 才闭目养神起来。

    待马车行至荣国府门口,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

    门口雁翅般站着家中兄弟子侄与长随管事,贾璋下车后,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问安。

    贾璋一手拉着贾琮, 一手拉着贾兰, 回到荣国府内。

    行至荣庆堂后,众人皆生出悲喜交集之情, 未免又大哭一场, 致以庆慰之词[1]。

    得知贾璋被封为世爵后, 众人更是欣悦,全都感沐皇恩,把绍治帝赐下来的旨意供到了荣禧堂内。

    接风宴后,贾璋与黛玉相携回到鹤鸣苑。

    至于菱哥儿,他白日里等了贾璋一整天, 在贾璋回来后,又和贾璋说了好些话。

    现在, 菱哥儿已经在奶娘怀里睡着了。

    夫妻两个送菱哥儿去东厢房休息,从菱哥儿卧房离开后, 黛玉对贾璋心疼地道:“三哥哥你黑了,也瘦了。”

    贾璋握住黛玉的手, 安慰黛玉道:“在外奔波,黑些瘦些也是应有之事,在家里养养就好了,皎皎不用这样为我担心。”

    “而且我还记得皎皎的诗,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若是能实现那样的大同世界,我就算辛苦些,又有何妨呢?”

    看着贾璋漆黑如点墨的眼睛,黛玉只觉他眼中光芒极盛,明亮得犹如星子。

    她对贾璋轻笑道:“三哥哥,你在战场上出谋划策,又为我朝寻到了高产良种,立下不世之功业,想来他日煌煌史册上,也会留下的你的名字的。”

    “还有百姓,若那良种有用,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饿死冻死了。”

    贾璋对黛玉笑意盈盈地道:“多谢皎皎,若没有皎皎的支持与鼓励,我也做不到这些事情呀!”

    黛玉抿嘴一笑:“三哥哥,你竟然也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了!”

    听闻此言,贾璋极其爽朗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对黛玉道:“你刚刚说,紫鹃给我们烫了极好的惠泉酒。”

    “咱们且去同饮一杯吧!”

    黛玉点了点头,与贾璋携手回到房间后,才命人摆好酒馔。

    紫鹃端来的惠泉酒,也分列于众多酒馔当中。

    夫妻二人对坐,就着清爽咸香的小菜,共饮了几盏惠泉酒。

    那苏绣炕屏摆在他们身旁,屏风上面绣着明月玉楼夜景。

    一阙《采桑子》诗词,被巧手绣娘绣在屏风上的空白处。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看到这阙吕本中的小词,贾璋只觉这是他与黛玉的共同心境。

    只有相随无别离,待得团圆是几时?

    每当贾璋想家的时候,每当贾璋思念妻儿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些思怀之诗词。

    而吕本中这阙《采桑子》,亦是其中之一。

    或许,这也是黛玉把刺绣屏风搬出来的原因。

    这一扇屏风,这一阙《采桑子》,寄寓了他们两人共同的情感……

    在贾璋在家中休息、与妻儿团聚时,工部与造办处的人也开始为贾璋这位新任靖海伯选定伯府府邸的位置。

    最终,靖海伯伯府的地址还是落到了荣宁街与落英巷中间。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位置?

    那自然是因为财能通神了。

    贾赦和林如海不想让儿子/女儿的府邸距离家中太远,这才收买了工部与造办处的人。

    而对这件事,工部与造办处的人答应得十分痛快。

    毕竟,贾将军说了,他们荣国府愿意协助工部与造办处,帮助荣宁街与落英巷中间的人家搬家。

    他们还愿意弥补搬迁人家的一部分损失。

    所以,答应林侍郎与贾将军的请求,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靖海伯他出计定茜香,寻高产良种,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他们都是很崇拜他的。

    谁不愿意给靖海伯这样允文允武的翰林学士行个方便呢?

    更何况,靖海伯他还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们又不傻,怎会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不通人情的姿态呢?

    因此,靖海伯伯府的地址,很快就被选定了。

    那些位居荣宁街与落英巷中间的人家,在拿到工部、造办处,还有荣国府提供的丰厚补偿后,全都兴高采烈地搬到他们的新家。

    在这之后,工部与造办处才集合能工巧匠、山水名家,共同修建起这座陛下格外上心的敕造靖海伯伯府来。

    他们这些人,既要缮画伯府殿宇房屋,又要察度办理人丁、各行匠役。

    除此之外,还要搬运移送金银铜锡、土木砖瓦等物,还要引活水入宅,还要置办山石树木、亭榭栏杆,还要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2]装点景色,真真是费尽了移山心力。

    而当伯府府邸被正式修葺好后,已经是冬天了。

    黄宏带着绍治帝的口谕来到荣国府,宣召贾璋去检阅刚刚建好的靖海伯府。

    贾璋接下旨意后,与黄宏一起坐着荣国府的翠幄青绸车,来到靖海伯府处阅览府邸情形。

    在车轮辘辘声中,马车行至新修葺的伯府门前。

    却见在这条新修葺的小街正中,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大石狮子后面,又有三扇兽头大门。

    红油兽头大门前,站着十来个工部与造办处官员。

    而在正门上面,一块书有“敕造靖海伯府”六个大字的匾额,被人高高地悬挂在那里。

    贾璋与黄宏下车后,靖海伯府门口的工部官员与造办处官员都迎上前来向贾璋行礼。

    贾璋回礼后,与众人厮见,在他对这些官员进行初步的了解时,工部的小吏就已经在上官的指示下,推开了靖海伯府的大门。

    而在这之后,工部官员与造办处官员簇拥着贾璋与黄宏,走进了这座刚刚修葺好的伯府检阅工部与造办处的工作成果。

    因今日天青日淡,天气晴明,贾璋的心情很不错。

    在走进去后,看到前院正房五间,匾额上书岁穰二字。

    黄宏解释道:“伯爷,这可是陛下亲自题的匾额!陛下他老人家,对金米良种一事很欢喜呢!”

    贾璋听到这话后,向北面拱手道:“此乃陛下之恩德,璋已知之!他日必定进宫,亲自向陛下谢恩!如今就只能托黄公公帮我向陛下道谢了!”

    黄宏笑着应下后,又让贾璋看前院正房的装饰。

    贾璋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前院正房的瓦泥鳅脊、门栏窗槅,全都凿成番花番草;水磨群墙,白玉台阶,全都雕刻着祥云雪浪。

    贾璋左右一望,只觉这正房又十分清雅、万般怡人,不但不落俗套,还隐喻着他参与攻伐茜香国的功绩,贾璋看了,心中很是欢喜。

    看过正房后,工部官员指引贾璋、黄宏走近路,去检阅他们这些人在前院建造的书房。

    众人走过翠嶂假山,只见白石苔藓,枯树梅花,和仅能让一人通行的、九曲回环的羊肠小径。

    贾璋笑道:“既然这条路近,那我们就从这条小径走过去吧。此处山石奇峻,景色甚佳,瞧着倒比大路附近好上不少。”

    逶迤走至羊肠小路尽头,众人见到佳木葱郁、奇花馥郁之景,又有清流急湍点缀其内。

    贾璋抬眼一看,便见雕甍绣槛,清溪凝冰,处处胜景。

    只可惜树木瑶花,尽数枯萎,倒是见不到那等春日明媚景象了。

    走进书房,一入门就看到五间大房,里面不止着合着地步打就的书架桌椅,又悬挂着不少名家字画。

    贾璋看见后奇道:“你们工部这么有钱,还有钱给我买字画吗?这是仿的?可是我瞧着也不像啊?”

    工部官员赔笑道:“伯爷,您这话就高看我们了不是?这些东西,都是陛下送给您的。”

    贾璋看向黄宏。

    黄宏向他点了点头:“陛下说了,总不能让你的房子光秃秃的,这才指了几样东西给你。”

    到了这个时候,贾璋心里是真的涌出一丝感动出来了。

    绍治帝给他赐爵,给他赐府邸,是绍治帝礼重功臣。

    绍治帝给他赐匾额,是绍治帝为金米良种高兴,这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但绍治帝赐给他这些古董文玩,装点书房,就真的是绍治帝看中、喜爱他这个臣子的表现了。

    若非如此,即便绍治帝不给他这些赏赐,得到永不降等的世爵的贾璋也会对绍治帝这个君主感激涕零的。

    贾璋笑道:“此处景致甚好,还有陛下赐予的恩荣,若能在此读书修文、经纶世务,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身为贾璋好友的黄宏更是把这些话记在心里,预备着回宫后,好把这些话全都转达给绍治帝听。

    看完前院书房后,贾璋他们又穿过垂花门,去看后院正院与其他院子。

    至于园子、和其他几进房屋,都被贾璋交给雪檀、黄柏等人前去检阅。

    来到后院后,他们先去看正院,只见金玉琳琅富丽景象,又有绿梅松柏、青翠山石。

    游廊两侧,挂着五彩琉璃灯;进入房内,更能看见雕刻的极其精致的木板夹层。

    屋子里面,既有精致名贵楠木家具,又有玻璃镜、自鸣钟等稀奇物品,就连窗户上面蒙着的纱布,都是轻薄透亮又名贵异常的软烟罗……

    待到傍晚归家,贾璋对黛玉笑道:“咱们的新房子漂亮得不得了,过些日子我带皎皎去赏绿梅。”

    “等到春天花木复苏后,皎皎就可以去题字题匾额了。以皎皎的文采,我们的新家一定是最文雅的地方。”

    “所以,还请我们林居士赏光,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黛玉笑吟吟应了贾璋的请求,又与他说了一会儿家常话。

    说着说着,黛玉道:“说起新府邸,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还没准备参加宫宴所需的礼服呢。”

    贾璋笑道:“绣房绣娘们做上十天半月的衣服,也就把咱们的礼服给做出来了。”

    “现在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皎皎你完全不用着急。”

    “这倒也是……”

    “只是二哥二嫂已经去南边了,除夕那天,咱们菱哥儿交给谁照顾才好呢?”

    对于这个问题,贾璋心里也有些苦恼。

    琢磨了一会儿后,贾璋道:“让紫鹃、琮儿和惜春照看菱哥儿吧。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黛玉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选,确实让她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