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1 章 小镇怪事35
路回他们没有说什么。
而“刘勇义”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就这样到了老李家，确实是在北山脚下，和那条河很近，几乎是挨着河和湖泊的。
老李家没有人了，但“刘勇义”敲开旁边人的门，就问到了老李家的钥匙。
其实老李家和路回他们想象得有点不一样，路回原本还以为他们家要过河，而且会和其他屋子隔开，没想到也还是挨在一起的。
老李家里面也比较空荡，看得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屋内落了些灰，但摆放的东西都还算整齐，也看得出来老李家之前确实是弄那些东西的。
黄符和朱砂，还有一些卦盘以及桃木剑……很经典的道士屋子。
“刘勇义”：“三位领导是自己看还是？”
“我们自己看吧。”路回从他手里拿过钥匙，“麻烦你跑着一趟了。”
“刘勇义”已经习惯了路回是个“小领导”，非常自如地说：“领导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回的心脏漫起钝痛的感觉，他几乎都是凭借着本能在安抚明照临，大脑好像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又很混乱。
他配合着医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明照临冷静地接受了镇静剂。
——就这样，明照临还不愿意让其他人给他打，非要路回他才放心。
但路回不会注射这个，只能哄他说让他先接受医生给他打，他看一看，学一学，下次他给他打。
注射完后，因为明照临的抗药性有点强，所以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复下去，路回也趁着他还清醒的时候哄着人去了沙发上。
还好他哄了。
因为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儿，明照临就睡沉了过去。
他不愿意松开路回，路回直接被他的重量压了下，整个人差点倒在沙发上，还是撑着才勉强支撑起来。
但要掰开明照临紧抱着他腰身的手，还是掰不开一点的。
路回只能一边靠着沙发扶手，一边借着一点微弱的光源去检查明照临身上的伤。
华隐和明沧浪都在屋内，但他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
他看了看明照临的手臂，有很明显的抓痕，还有些擦伤，好像还撞到哪儿了，瘀了一块。
他抿着唇，勉强支起了明照临的脑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撩起他的额发，就看见他额角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撞伤，血已经止住了，但他的发间还沾着血，路回这一摸，手就脏了。
他检查完自己能检查的地方后，就看向了在跟医生讲话的华隐和明沧浪。
华隐对上他的目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小回，对不起啊，又麻烦你了……”
“没事。”
路回捻着指腹上的血渍，轻声：“怎么突然就开始做光这方面的脱敏了？”
负责明照临的主治医生很冷静地说：“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我们就进行了一次尝试。”
他跟路回道：“其实我感觉如果下次脱敏你在的话，可能成功率会比较高。他很信任你。”
路回没有说话。
主治医生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跟华隐他们说后续的治疗方案的调整，其余人则是过来小心地帮明照临处理了一下伤口。
路回听了半嘴，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紧紧抱着他的明照临身上。
明照临抱他特别用力，到现在手臂的青筋还是微微暴起的，路回的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要不是因为确定明照临不至于这都能演，路回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没有睡着了。
主治医生走了后，华隐看向路回：“小回，我陪你等他醒来吧。”
路回冲她笑笑：“没事的阿姨，你和叔叔去忙吧，他醒来后不会做什么了的。”
今天不在计划中，他没有带警报器，其实是不安全的，但路回并不害怕明照临。
他知道并且确定明照临不会伤害他。
而且他有话想要跟明照临路独聊聊。
所以路回又问了句：“阿姨，明照临注射镇静剂后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呀？”
“这个是短效的，他有抗药性。”
华隐想了想：“医生说半小时左右就会醒来了。”教室里就剩路回和明照临两人，路回以为明照临是要兴师问罪，率先态度良好地道歉道：
“对不起，学长，之前不知道您是教大家的老师，我下意识把您当成了学院里的学长，还有刚才，我上课时不该开小差。”
“第二次了。”明照临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路回不解反问：“什么？”
“连着两次面对面，你每次都道歉，我难道很吓人？”
“呃，不是”眼见着路回面露窘态，明照临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走吧，跟我去校长室一趟。”
明照临晃了晃手机：“不是我找你，学校那边应该是准备对你之前小遗迹的表现做出奖励了，我正好给你们上课，就成了这个传话筒。”
奖励啊，路回眼睛亮了亮，不知道学校会奖励自己什么？召唤师可不是个省钱的职业，原主的经济情况不算很好。
原主的父母都是召唤师，原主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也在一次任务中失踪，说是失踪，其实就是牺牲，那场大战太过惨烈，好多人最后都找不出完整的尸身，原主父亲也成了无名尸体之一。
好在出征前，原主的父亲将才一岁的原主，交给了一位因伤退役的老战友照看，后来老战友认了原主为干儿子，可惜在原主高中时，住的地方附近出现一条一级裂缝，数头异界生物从裂缝中钻出。
原主的干爹为了保护普通人，强照召唤英灵，最后和异界生物同归于尽。
亲生父亲和干爹都死在异种的手上，高中毕业检测出不错的召唤师天赋后，原主毅然决然报考了京大。
倒霉的是，还没有施展抱负，原主就在刚入学不久被伥鬼杀害。
叹了口气，无论是为了原主为父报仇的愿望，还是自己想要更好的活下去，路回都会尽可能变强，斩杀异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去校长室的路上，路回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这回只有他和明照临两人，路回索性问道：“学长，图书馆之前我们似乎没见过，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路学弟或许对于自己缺少一点明确的认知，京大第一个成功召唤的新生，首战牧羊人就获胜的优秀战绩，学弟现在可是京大新生中的名人，名气丝毫不亚于双子星。不过”
明照临忽然话锋一转，脚步跟着停下，偏头看向路回：“在学弟出名之前其实我就见过学弟了，不过那时候学弟正昏迷着，所以对我没有印象。”
睫毛一颤，想到什么，路回试探道：“救援？”
“对，你们当时的求援任务是我接的，我赶到时，重伤的姜老师正好背着昏迷的学弟走出小遗迹，如果我的速度再快些的话，学弟和姜老师也不用那么辛苦和冒险。
抱歉，是我来晚了。”
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浅笑消失，垂眸望着路回，明照临认真道。
对上那双满是歉意的茶色双眸，路回一怔，反应过来连忙道：“这不怪学长。”
救人不是对方的责任，对方能来本就出于善心，总不能因为对方来的不够快就去怪罪对方，而且，对方来的真的不快吗？
和牧羊人的战斗持续时间本就不长，能赶在姜老师带着自己走出小遗迹时赶到，明学长绝对尽力了。
想到什么，路回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学长之前还说，我连续两次和学长道歉，同样的话还给学长，学长也两次因为不是自己的责任，和我说对不起了。”
顿了顿，路回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学长脾气好，但是，脾气好的人有时候往往会受到更多欺负和委屈，所以，学长不用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虽然年纪没明照临大，但自认为阅历更多一些的路回，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开导对方了一句。
不过秉持着切勿交浅言深的道理，路回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了嘴。
明照临也是一愣，像是没想到身旁的小学弟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来。
勾了下唇，明照临略有深意地轻声道：“倒是让学弟为我担心了，其实我的性格，算不上好，更不是爱吃亏的性格，不过还是谢谢学弟的关心。”
校长办公室内，路回见到了白发苍苍的老校长，老校长是少数几个经历过半生战斗后，从绞肉机的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强者。
远离战场后，老校长便专心在学校教书育人培养下一代，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国家再次遇到危难，这位校长也会第一个出战，以残躯为她深爱的土地，做出最后的贡献。
此刻，坐在高高的文件后，带着老花镜的校长身上没有太多锋芒，见到明照临和路回进入，对着两人慈祥一笑，一点架子都没有地招呼道：
“坐下吧，咱们慢慢说。”
路回对校长原本的印象还停留在开学典礼时，不苟言笑挺严肃一老人，然而这会儿，老校长居然像是邻家慈爱的老奶奶一般，笑容中带着亲切。
路回想到自己身旁就坐着老校长的徒孙，心里也就释然了，他却没有注意到，老校长看着他时，眼中极快闪过的那一抹怀念和欣慰。
老校长先是看向路回：“路回，你的表现姜皓已经替你上报了学校，学校这边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处决一名牧羊人外围成员，面对强敌不怯战不怕战，保护同学，与老师一起击退牧羊人正式成员两名，打出了京大的风采，打了出新一代召唤师的威风。
基于你的表现，学校为你准备了两样奖励，一是五十万学校积分的奖励，可以在兑换处自由换取你需要的资源，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等比兑换成华国币。”
“谢谢校长。”这时候就没必要推辞了，何况，这五十万积分对于路回来说的确很重要。
老校长见到路回落落大方的态度，更加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到第二个奖励，老校长眼中笑意加深：
“至于第二个奖励，是你周学长向学校强烈建议的，他觉得路回你的事迹作为同龄人的榜样，应该大肆宣扬，展显你们年轻一代的朝气，也让同龄人向你这个榜样看齐。
因此学校这边考虑为你召开一次表彰大会。”
路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周学长，很好，内奸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轻咳一声，路回委婉推辞道：“校长，表彰大会就不必召开了吧，我只是尽了一个学生应尽的义务，换成其他人，做的也不会比我差。”
老校长含笑望着路回，示意路回继续：“嗯，还有呢？”
察觉到老校长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在逗自己多说些话，路回眨下眼，索性半开玩笑地道：
“校长，您要是真觉得我为校争光，那为了我日后能做出更多贡献，就别召开表彰大会替我拉仇恨了，我还想在学校里多交几个能托付后背的好友，未来一起出去历练呢。”
路回倒不是害怕，而是真的觉得麻烦且没有必要。
他心中一直有一根紧绷的弦，迷雾空间和老爹吊坠的事情也在吊着路回前进，所以路回不想浪费时间，只希望能安静地提高实力。
老校长和明照临都被路回的“实话”逗笑，老校长哈哈一笑，开怀道：“你这孩子倒是敢说，罢了，也不逗你了，表彰大会的事就先算了。
至于你说的之后继续为校争光的事情，我很期待。不过孩子，在为校争光之前，我还希望你能记住一点，那就是你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有希望。”
老校长浑浊的双眼中是对路回，对京大所有孩子的期许与祝福，像是所有父母，既望子成龙成凤，同时又想要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老校长是一位合格的教育者、合格的校长，可是这个世界太过残忍，逼着这位老者，不断目送孩子们走出学校，走上战场，更甚至，有的人从此一去不回。
路回从座位上站起来，郑重保证道：“校长放心，您的教诲，我会铭记于心。”
“好孩子，好孩子。”老校长连说了两遍好孩子，足以看出对路回的喜爱。
又对路回勉励了几句，老校长就放路回离开了。
作为一校之长，以及人类顶级强者之一，老校长每日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能抽空和路回见一面，其实已经出乎路回的意料，在路回心里，学校这边的奖励哪怕由院长派发，都已经很给面子。
当然，路回也不会不识趣地询问，日理万机的校长为什么有时间见自己。
路回从校长室离开，明照临却还留在了里面，看出两人有话要说，离开前，路回还特意帮两人把门关好。
路回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校长室内，两人短暂的沉默后，校长又和明照临主动提起了他。
老人端起一旁保温杯里的热水，喝了一口，才看向明照临，问道：“临临，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明照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见了人，奶奶您心中都有数了，还要问我？”
“怎么，这么快就觉得老婆子啰嗦了。”老校长佯装生气。
“怎么敢？”明照临无奈道：“奶奶问，我说就是了，路学弟很好。”
顿了顿，明照临收敛笑容，眸光一瞬变得十分晦暗，轻声补充道：“老师见到现在的学弟，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室内又陷入了的安静，片刻，老校长一声长叹：“有这孩子在，你老师也算是后继有人。
我年纪大了，当年护不住他们几个，后来则不敢去护住他们的孩子，现在，路回走上了他父亲一样的道路。
临临啊，只能拜托你暗中照看他一下了，路还要他自己走，生死有命，既然做了选择，也要承担风险。
只是，死在战场上也就算了，是我人类的英雄，是我京大的好儿郎，但要是有人奸敢要暗中扼杀我人类的未来强者，你能帮就帮这孩子一把吧。”
“奶奶。”明照临严肃道：“不用您说，我也会的。”
路回点头：“好。”
华隐和明沧浪也走了后，路回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了一点。
他很怕他们万一跟他说什么明照临没他不行这类话，他会不知道要怎么办。
……路回是很吃道德绑架这一套的。
还好没有。
也还好两位长辈都是那么好的人。
路回鼻尖微动，嗅着明照临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又偏头看着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侧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低估明照临了。
他以为他最多就是装一装，没想到他这么狠，直接刺激自己。
半小时的时间不长，但因为路回什么都做不了，被明照临这样抱着，开得过低的空调的冷意也影响不了他，反而有几分暖和，弄得他都有点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明照临醒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抱着的是他，明照临在他肩头蹭了蹭后，惹得路回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他又埋首在路回的肩臂上，无声却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他的阿回。
明照临闭着眼睛，眸中冰冷的算计和几乎要成戾气的侵略占有欲全部被遮在其中。
他的思绪渐渐明朗，受了刺激后的事有几分混乱，虽然成片段，但他也还是大概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毕竟本来就是他故意的。
明照临微微松开了点路回。
他知道自己力气太大了，他怕路回不舒服。
他松开的刹那，路回就轻轻开口：“明照临？你感觉怎么样？”
明照临乖乖回答，但手还是交叉着环在路回腰身上的：“我没事了。”
他小声：“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路回稍顿。
他安静了几秒后，先说：“没有，你伤口疼吗？”
“…疼。”
明照临靠着他：“好疼。”
路回就微微侧过身子，再次撩起他的头发，确认了一下纱布没有渗血：“给你上了药，你忍一忍。”
这个距离他们离得太近了。
明照临的呼吸不自觉地屏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路回看，原本清明的思绪就像是一颗手丨榴丨弹，保险销拉环被拉断的瞬间，也直接炸开，轰得他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人都像是踩在了云端上，有几分飘然的不真实感。
明照临的嗓子里涩得厉害，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路回，总感觉路回说话时的吐息都被他纳入了自己的肺部，所以更舍不得呼吸。
他交叠在一起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但只是绞着自己的手，并非加大力度掐着路回的腰。
而也就是在他飞上云霄时，路回又轻轻地把他拉了回来：“明照临，你为什么急着做这方面的脱敏？”
明照临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低下眼帘，声音又哑又干，因此听着像是小心翼翼的，还有几分恂恂不安：“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对不起，我不该着急的。”
他问：“是不是打扰你了？”
听着倒是温和且有礼，而且很有分寸感。
但动作上可是压根没有松开他，只是放松了点力度。
路回不习惯和人有这么近的距离，可他也清楚明照临现在就是靠圈着他绷着理智。
因为他在他的掌控中，他才能安心。
……他很早就觉察到了明照临脆弱外壳下嚇人的掌控欲。
“你不应该担心是不是打扰我了。”
路回却依旧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一样，只是平静地去引导他、告诉他：“你是不应该那么急，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上一次闹绝食，这一次故意刺激自己应激……下一次呢？
路回这是头一次在明照临的事上感到棘手，他甚至在想自己真的可以再之后抽身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继续跟明照临道：“你不能对自己好点吗？”
他这话语气重了点，明照临缓慢地眨了下眼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路回没想到自己会把人训哭——他甚至还没训呢！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明照临：“我没有怪你，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明照临就低下了头，直接抵在了他的肩臂上，吸了吸鼻子：“阿回，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
路回微顿，一时间也失了声。
明照临掐着自己虎口的软肉，努力让自己掉点眼泪：“…对不起，我以后不着急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路回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没生你气。”
明照临悄悄抬眼：“真的？”
路回耐心地点头：“真的。”
他就是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办。
明照临把他绑得太紧了。
明照临又慢慢问：“那你要回去参加你朋友的生日宴吗？”
他还很温和地补充：“我没事了，你需要的话可以去的。”
路回：“……”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去比较好。
“不用。”他跟明照临说：“我跟我朋友打招呼了，而且我也和他一起吃了饭，送了他礼物。”
明照临噢了声，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们吃了什么呀？我好像闻到你身上有点香味了。”
路回头皮麻了麻：“火锅，自助火锅。”
“我没去吃过自助的火锅，是什么样的？”
“……就是食材自取。”
路回知道他想听什么，但他忍着没说。
可现在的明照临，和前段时间的明照临是有区别的。
明照临的语气听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听着好方便，那家店好吃吗？”
路回实话实说：“还可以吧，他家总是会有应季的食材。”
明照临：“那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好不好？”
路回：“……”
“好。”
他终究是答应了。
因为他不确定明照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然后又听明照临问他：“阿回你送你朋友什么礼物啊？也是木雕吗？”
路回默了默，他感觉明照临现在很像小孩子，非要掰头比较：“没有，他喜欢玩lol，我送了他明戏周边，一个Q版的手办。”
明照临彻底满意，就开始得寸进尺：“这样。你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
路回看他一眼，只能继续点头：“嗯。”
感觉至少在明照临彻底好起来之前，他只能尽量顺着明照临。
不然他再作一下…直接前功尽弃。
他们继续前进，没有人说话，毕竟他们已经到了别人的地盘，随时要警惕万一有什么东西攻击过来。
山林间的迷雾越来越浓郁，甚至到了那种他们就是前后脚都有点看不清对方的背影了。
所以走在最后面的明照临抬起了自己另一条手臂，准备把路回锁在怀里，用路回说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试试看这样能不能让他们不会被强行分开。
然而明照临伸手的刹那，面前人的背影就如同镜花水月般散去，就连他一直开着的能力感知的定位也在刹那间就跳跃到了别的地方……很远。
他被【山灵】当场原地传送到了北山的深山里面，而路回他们…至少路回还在林子里。
明照临看着自己手腕上空空如也的、没有任何袖子绑着的情形，气笑般，那双桃花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冰冷。
他就说没有用。
他只是想伸手抓个人，都立马被转移了…啧。早知道一开始就抓住人了。
明照临在脑海里联系朱绿：“喂。”
而路回那头。
明照临消失的瞬间路回就感知到了，所以他停了下来，也拉住了朱绿。
朱绿回头看他，意识到什么，刚想要联系明照临，明照临就先在她的脑海里开口，朱绿有点不太适应路回在她跟前她却要跟明照临聊天这件事：“……我们发现你不见了。”
路回看向朱绿：“明照临在哪？”
朱绿：“他说他应该是进到北山了，他感觉你的位置很远……他在你身上装了定位？？？”
朱绿说到后面都有点绷不住自己清冷的声线，问号都飘了。
第 342 章 小镇怪事36
路回捻了一下自己的耳钉，慌乱了一瞬的心定下来，平静道：“他不装定位就不是明照临了。”
朱绿：“……”
她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君朝满”居然允许明照临这么做好吗？
朱绿是相信只要“君朝满”自己不想，明照临是没有办法强行在他身上装定位的。
所以……朱绿心情略复杂。
因为她始终想不明白，“君朝满”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对明照临那么友好、亲近，甚至到了纵容的程度。
不过朱绿没有说什么，而是聊回了副本：“他说他往前走看到了废弃工厂。”
路回又捻了捻自己的耳钉，脑海里一边想着其实他确实应该要和明照临挂【意念交流】的，但是挂了的话…当时他们那个情形就没有办法和朱绿沟通线索了：“嗯，我们走吧。”
路回松开自己的耳钉，默念了一声明照临后，冷静地往前：“有可能本身就是个双线程。”
也就是说他们注定会有人被拉到那边去的。
事实也的确如同路回想象得那般，他们就是一个注定了的双线程。
他不说话了，路回也不介意，只自顾自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其实应该跟华隐提的，但他知道，明照临现在需要更多的肯定，还需要人赋予他价值。
也许在明照临的心里，还有一个概念是他是个累赘，所以他才会这么克制自己。
就算有要求想法也不提，想让他早点来，也说不出口，哪怕知道自己是“老板”，也依旧会在他面前畏手畏脚。
就连他迟了，也只能说一句“你今天迟了”，不敢提别的。
路回说完这句话，就在注意明照临的表情。
听到他说有事让他帮忙，明照临先是怔了下，随后眼睛很明显的亮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表情第一次那么鲜活，微微睁大着眼睛，不确定地问了句：“让我…帮忙？”
他有什么，是可以帮到路回的吗？
路回在心里轻叹，面上笑着嗯了声：“我想给我妈妈打钱，但不好告诉她我兼职赚这么多…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拜托你假装买我的画，说喜欢我的画，然后我把画送给你就行了。”
他说话放慢了语速，确保明照临能够听清楚、听明白。
但即使如此，明照临也还是慢慢消化了下，才理解到路回的意思。
“……我可以买。”
“不用。”
路回摇头，拒绝得很坚定：“没有必要。”
他们家给他的钱够多了。
明照临微抿唇，慢慢咬字：“你的画，值钱。”
他看过路回的画作，不是他带有滤镜，而是路回绝对能成名，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
他的笔触现在确实还有点青涩，比不上那些几十年的大师，可也正是这份青涩，成就了他画中的最后一笔灵魂。
明照临每次看路回的画时，状态都会好很多。
尤其路回绘画的风格不是低沉压抑的，而是于废墟之中绽放的花朵、是钢筋里长出的嫩芽。
路回想了想：“这样，就这一幅画。”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画板：“你帮我的忙，我送给你。”
他还补了句：“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明照临把唇抿得更紧：“…我想要。”
他声音很小，但因为屋里就只有他们，这边又是独栋别墅，所以是没有什么杂音的，路回也听得很清楚。
路回看着明照临，勾起了唇：“好，那我们说好了。”
明照临嗯了声，又看着路回：“你其他的画……”
可以卖给他吗？
他才开头，又感觉好像不太好，于是又缄默了。
路回却顺着说了下去：“我别的画不打算卖，我想自己留着。”
他知道如果他要卖的话，开多少价明照临都会愿意买。
甚至他可以凭借这一手一夜暴富，带着路若水住更好的小区、过更好的生活。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想利用明照临。
哪怕明照临是真心想要他的画。
明照临垂下头，噢了声。
路回没理会他的失落，只问明照临：“你想要我画什么？”
明照临望着路回手里的画板：“…都可以。”
路回想了想：“那，画你可以吗？”
其实明照临更想让路回画他自己，然后把画送给他，这样会有种他把他自己送给了他的感觉……但他不能提。
搞艺术的对同性恋比较敏感，他不能让路回发现……
明照临嗯了声。
于是路回就终于把铅笔上的套子摘了下来。
他取下来时，还观察了一下明照临的反应。
在他意外的，明照临看着尖尖的笔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正常人看见削尖了的铅笔一样。
其实明照临自己也有点诧异。
他今天状态还行，虽然脑子转得还是比较慢，但不是转不动。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会在什么情况犯病。
他本来都做好了要克制住刻在了脑海里的恐惧的准备，可当路回把笔套取下来时，他又感觉也就这样。
是因为……笔握在路回手里。
他知道路回温柔，他从很早就知道，路回是个很善良的人。
所以他的本能都很清楚，路回不会伤害他。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有一天站在路回面前要怎么跟他做自我介绍，所以即便经历了那样的事后，他也依旧能够站在路回面前跟他介绍自己。
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路回开始画画。
虽然只有铅笔，但他并不打算画纯粹的速写或者人物素描。
他想再试一试明照临，也想给明照临更多的鼓励和支点。
——路回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做到，可他得试试。
不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路回提笔，但没有第一时间落笔。
他思索了一下，明照临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问他在想什么，就在旁侧静静地看着他。
路回长得很好。
他上学那会儿，就总是听班上同学说初一有个学弟长得很好看，比电视上的那些偶像还要好看。
尤其当时偶像会化妆，但路回不是偶像，不需要化妆，白白净净的，看着更让人心动。
他还无意间听几个人说，感觉路回长得比他还好看。
——那会儿还不太吃明照临这样的硬朗长相，大众的审美还是更倾向于美和清隽的。
明照临对于自己蝉联了那么多届校草被比下去，没有半分不甘心。
因为明照临也觉得路回长得很好看。
但他作为同性，不好太过去关注路回，所幸班上的同学爱八卦的多，他也就零零碎碎听到了很多关于路回的事。
比如路回的文化成绩很不错，说不定会参加初中竞赛。
那时候明照临就盼望着这天的到来。
因为他们学校会让高中部参加竞赛的同学去指点初中部的竞赛组。
明照临期待了很久很久，也想过很多次真到了那一天，他要站在路回面前跟他说什么，怎么跟他打招呼，怎么和他熟络起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区，惊喜地和路回聊下去，然后成为朋友……
那时候的明照临就想，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对路回不只是朋友的感情，但当时的大背景环境，磕同性cp的都是极少数，他甚至都没有在身边听到过“同性恋”这个词汇。
还是他在意识到自己对路回总是有过多关注后，上网搜了很久，才跌跌撞撞打开了这扇小小的门。
所以他就想，他只要和路回成为朋友就可以了。
他搜索相关的内容时，都总是看到反感的言论…他不想拉路回到“深渊”。
也不想让路回苦恼。
可是。
明照临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苦苦藏了许久的爱恋，最终是被发现。
好在他很小心，没有暴露出路回。
不然那个人渣肯定会在发现路回的优秀后，嫉妒到还想要毁了路回。
路回只思索了一下，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他先构图定点，定了大概的布局后，路回便偏头看向明照临：“你别看着我呀。”
他笑着跟明照临说：“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明照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坐你对面？”
路回稍顿。
就非要看着他吗？
但想想明照临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路回点了头：“可以。”
他道：“正好给我当一下模特。”
明照临就坐在了茶几上，把沙发的位置让给路回坐。
因为不是油画，路回画画很快，他低着眼，动作认真，明照临也看得很认真。
路回在学校…在画室，也是这样的吗？
关在家里这么久，明照临从未诞生过想要出去的心，他恐惧外界的一切，甚至恐惧人的声音。
可在这个疑问诞生的时候，他就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想跟路回一块儿读书。
明照临低下了眼。
但他做不到。
明照临又握紧了拳头。
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变化，路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他画画的动作慢了些，分神关注了明照临一会儿，在注意到明照临没有进一步的变化后，路回就选择了无视。
明照临想“变成”正常人，他能够感觉到。
所以他会尽量不把明照临当精神病人小心仔细。
等到画完画后，路回放下了手里的笔，笑着把画板倒扣着递给明照临：“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明照临接过，他本来以为路回画的是素描，没有想到路回用铅笔完成了一幅艺术品。
画上的他，路回只画了一半。
从腰往下，路回都没有画，画的反而是一朵朵花。
像是他破碎变成了花要消散。
而在路回画中的明照临，心口处做了透视处理，画了肋骨，肋骨下的心脏不是心脏，而是一朵和往下掉的花一样的花。
——明照临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他对这些没有研究。
花是铅笔画出来的，看着没有多璀璨，但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路回还给明照临画了一对若有若无的翅膀，翅膀也是由这种花组成的，还有花朵仿佛在往下掉。
配上画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耷拉着的脑袋，乍一看，明照临就感觉像是一个破碎了的花仙子。
……在路回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但他还是很喜欢。
因为这是路回第一次画他。
明照临小心地拿着画板，郑重地看着路回，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咬清：“谢谢。”
他恨不得能将这幅画抱在怀里，但他怕蹭坏了：“我很喜欢。”
路回勾起唇：“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花吗？”
他刚才观察着明照临的表情，感觉到明照临有一瞬的无措时，就意识到明照临可能猜错了这幅画的含义。
明照临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我不了解这些。”
路回：“这是木棉花，是我们羊花市的市花。”
他轻声跟明照临说：“木棉花的花语是蓬勃的生机、坚强…而且我觉得木棉花很温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画里的明照临背后的翅膀：“还有这个。”
路回弯眼：“多画了个翅膀，是因为我感觉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缚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画低眼的明照临，是因为路回感觉他很喜欢低着眼，而且…这个低眼的动作，感觉有点像神俯瞰众生。
明照临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这幅画，忽然就感觉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凑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路回。
明照临今天的状态是真的很好，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完全能够感觉到路回想努力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的阿回，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玩家[君朝满]对玩家[朱绿]使用灵魂卡】
【玩家[朱绿]确认】
【角色卡-[云岫]诞生】
【正在进行最后的能力确认……】
【玩家[朱绿]请选择保留能力】
【保留[请神]失败，玩家[君朝满]维度高于所有[请神]行列“神明”，无法捕捉其锚点】
【玩家[朱绿]确认保留能力为：[巫女·卜筮][巫女·祓除][巫女·赐福][巫女·驱邪]】
【玩家[朱绿]，最高达到乌托邦非核心区No.3，现乌托邦非核心区No.4，升位赛No.3，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游戏世界的付出，愿你好眠】
【玩家[朱绿]，确认死亡】
伴随着最后一声系统提示音在朱绿的脑海里响起的时候，朱绿也闭上了眼睛。
随后她的身躯就这样在路回的怀里破碎，化作点点金色的光晕，飞向了他手里的卡牌。
路回手里的卡面不再是乳白色的轮廓，而是二次元形象的朱绿。
这里面的朱绿没有再戴着面罩，脸上也没有狰狞扭曲的疤痕了，只有漂亮璀璨的珠帘，和那一双带着神悯感的眼眸。
路回握紧了手里的纸条。
第 343 章 小镇怪事（完）
云岫……
这个名字对于路回来说，是特殊的。
因为她就是那个姐姐，那个不是他亲生的，但特别照顾他的姐姐。
那个最后被背刺、被欺辱至死的姐姐。
路回写文有时候状态不太好，就会在混乱中把一些现实中的人融进来，云岫就是他融进来的。
她说过自己想要当医生，于是他给她安排了医生的身份。
不过路回是写着朱绿的时候，写着写着，偏到了云岫上面去塑造。
他给了她“云岫”这个名字后，就颤着又努力去修改了一些设定，免得他每次写到朱绿的时候都会想到云岫。然后那段时间他的状态特别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朱绿添了被医闹划伤了脸的设定，后来他也没有想过要改。
因为那不是“云岫”，他知道。
她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
可是现在这个小说里的角色……
路回的表情茫然且空白。
他甚至有一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直到天地间有什么被破开，【山灵】愤怒的声音响起：“我要杀了你们！！！”
路回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低头先看向了手里的纸条。
他把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然后收进了口袋。
因为没有朱绿和明照临联系了，而明照临的【意念交流】也不能再在这个副本里用第二次，所以路回也不清楚明照临是否在那边完事了。
他再给明照临五分钟的时间。
只是路回不知道，在他走了后，明照临小心翼翼地握着自己的手，用肩膀蹭开了一点点窗帘。
这会儿因为下雨，外头也是昏暗的，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提前亮起，所以明照临可以透过雨幕看见路回打着伞在往外走。
他的伞好像是什么工作路位发的，上面印着“永华超市”，他混沌的脑子转了转，印象中好像记得这家超市，又不太清晰。
但明照临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看着路回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照里，也久久不愿意回神。
明照临低下头，鼻尖轻轻贴着自己的掌心嗅了嗅。
皮丨肉的味道，闻不出什么来，可明照临就是觉得自己嗅到了独属于路回身上的气息。
香甜的，令人着迷的。
明照临很慢地眨了下眼，喉结也跟着微微滑动。
贪恋的滋味让他心里的阴影面积跟着放大，疼痛和训诫的话也几乎同时席卷而来，可他依旧舍不得松手。
不要怕。
他告诉自己。
路回不会讨厌他，他不会伤害他。
他还允许他握住他的手，甚至……他还可以帮路回暖手。
明照临转身，背隔着窗帘靠上窗户，整个人也往地上滑。
他依旧是以保护的姿态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但这一次，他把手放在怀里藏着，把整张脸都埋没在了里面。
整日整夜折磨着他的痛苦在路回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又冲上他的神经网。
那种刺痛已经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了，明照临还记得。
他从小就记性特别好，他也时常因为这个得意自满，可出来以后，甚至在那个地狱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成了折磨他的存在。
他记得太清楚了。
疼痛的时候，要是记忆模糊一点，还能好受许多，可他模糊不了半点。
他还记得自己被摁在电椅上，记得从皮肤上劈进他身体往灵魂冲的电流有多痛，记得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还记得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淋头下来的凉水……他也有一点是幸运的。
他没有偷拍过路回，画的路回永远没有脸，所以他和那些和他一样被关在里面的“狱友”不一样。
他们会看着他们喜欢的人的照片遭受毒打和电击，他不会。
但他也很不幸运。
因为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脸，又怎么都从他嘴里拷打不出来结果，所以他们就用了更极端的手段。
让他只要被同性触碰就会想到疼痛，但结局是他只要和人接触就会应激。
本来就是不需要纠正的东西啊。
明照临颤抖着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他不停地在模糊混乱和充满疼痛的记忆里去努力地回忆刚刚捧着路回的手时的触感，就像是跌入泥沼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求把他拉上岸，至少让他不要下坠得那么快……
他想要好起来。
他得好起来。
明照临紧紧咬着牙，抬头看着被他放在了桌上的魔方。
他有好多事想和路回做。
他想实现他们的每一个约定。
第二天路回来的时候，没有做什么“往前”的动作。
这几天对明照临的“刺激”来说够多了，需要缓一缓，也需要明照临自己消化一下。
而且……
明照临没有再坐在自己那张路人沙发上了。
他小心地坐在了路回身边，虽然还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但对于之前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就是他恂恂地问了路回一句：“……可以吗？”
路回装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样子：“什么？”
明照临指了指自己坐下的位置：“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路回疑惑：“这是你家诶，你想坐哪就坐哪。”
明照临嗯了声，又慢慢说：“魔方，我还没有拼好。”
路回：“没关系，你别急。”
明照临说好。
所以今天也没有做什么，路回跟明照临聊了一下午的回话，也发现了明照临现在的对话比昨天又要清晰了一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感觉明照临每天都有很大的进步。
他真的希望明照临能够早点好起来。
只是临走的时候，路回跟明照临说：“我明天来不了。”
明照临微顿：“……”
他垂眼看着路回，一时间也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路回没怕他，只是解释：“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和我妈要去给他扫墓。”
这让明照临没有办法找什么理由留他，所以他低下头，嗯了声。
路回：“那我们后天见？”
明照临：“嗯……阿回。”
路回偏头，就见明照临又把头抬了起来，眼里无端有几分坚毅：“路上小心。”
“…好。”
路回没急着走，而是勾起唇问他：“你吃芝士蛋挞吗？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吃的话我后天带一盒给你好不好？”
明照临的心情瞬间就又往上走了：“好！”
路回笑得更深：“那我们说好啦，我明天不来你也要好好的，然后等我后天带好吃的给你…还要好好吃饭。”
明照临点头：“嗯！”
路回真不是放置明照临，而是他确实要跟路若水一块儿扫墓。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俩也能平静面对骆枫的去世了，路若水还能跟路回开玩笑：“你爸死得早也有好处，那会儿公墓便宜得很，哪像现在。”
路若水跟路回小声说：“我听同事说这一块儿都八万多了呢。”
哪怕路回现在是个日入三千的人，听着还是轻嘶了声：“好贵。”
扫墓的流程一如既往，也没有待很长的时间，结束后，路回还带路若水去一家老餐厅吃了饭。
路回特意路独付了钱，没让路若水听见价格，路若水问贵不贵时，他还说和以前一样，就是个别菜涨了几块钱。
路过的服务员听见了，也善意地没有拆穿。
回家的路上，路回还收到了出去旅明回来了的好友发来的消息：【爷回来啦！出来玩啊！！！】
路回推了：【我明天要去兼职。】
【草帽少年：你可真是打工皇帝】
【草帽少年：你在哪兼职啊？我去找你玩】
好友是个大嘴巴，路回不好跟他说明照临的事。
再说就算不是，路回也不好说，因为好友肯定会担心他，所以路回打字说：【在给人做家教呢。】
【草帽少年：也是，现在家教工资高】
【草帽少年：你上到什么时候啊？】
【SX：暑假结束吧。】
【草帽少年：？】
【草帽少年：那你岂不是这个暑假都不能出来玩了？】
【草帽少年：可恶啊啊啊啊】
【SX：反正可以学校见嘛。】
他这位好友和他是一个专业的，家里也有点小钱，跟路回的关系很好。
他们当年是集训认识的，约定了羊花大学见面，一起考了纯艺类。
路回和他聊着时，就收到了华隐的消息。
路回怕是明照临犯病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忙切了进去，就见华隐给他发了一长串消息。
大概是说明照临今天接受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问诊，虽然没有做详细的检查，但大概开了一点药先控制一下他的情况。
只是明照临对药物很排斥，因为现在明照临最信任的人是他，所以得麻烦他明天开始监督明照临吃药、把药递给明照临。
一天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就是得麻烦路回以后留在那吃晚饭了。
华隐还说她会给路回加工资的。
路回忙回了消息：【不用不用，阿姨，还是按照之前定的就好，多一顿饭的时间而已，没问题的。】
他也没有自己的患者被人“抢”了的微妙情绪，反而是又替明照临高兴了起来。
他开始愿意接受正规的治疗了，这是好事。
路回开心地把提醒他出门的闹钟调早了一点，决定早点到明照临那去盯着他吃药。
现在的进展比他想象得要快，他总感觉好像明天就能够看见明照临彻底好起来。
真好。
“他答应了。”
华隐在心里轻叹着气，收起了手机，对路回的愧疚愈发浓郁。
但她看着现在的明照临，就会想起自己和明沧浪刚把孩子救出来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明照临，瘦弱得像是皮包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孩子。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明照临几乎是不要命、发了狠地锻炼自己。
医生说，是因为他觉得是他自己太过弱小所以才没有能力反抗、遭受这一切，所以他的潜意识催动他想要变得强大。
他也会因此出现暴力倾向。
但是路回出现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明照临手里还在摆弄着路回给的魔方，他已经拼起来了三面，他好像沉浸在了那个魔方里，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华隐都准备说要走了，明照临就突然开口：“摄像头。”
他抬眼看向华隐，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照兽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猎物：“监控一般都有保留一个月数据。”
华隐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就听明照临说：“你可以不拆。”
他执拗道：“但我要过往的记录。”
“从他来的那天开始。”
华隐想跟他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她不清楚明照临在那里面的那几个月，是不是常常听到这句话。
她不敢跟明照临说，而对明照临疏于照顾、缺少关心所以导致了这一切的愧疚又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明照临的任何要求。
她只能成为他的帮凶：“……好。”
华隐用面对面快传把文件全部传给他，因为她新给明照临买的手机没有联网。
明照临不太会用这个智能机。
所以他摆弄了一下，才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这个视频的时间段刚好是拍到了路回。
虽然有点昏暗，但摄像头拍得很清楚。
镜头里的路回，微微偏着头笑得很好看。
明照临呼吸一窒，缠绕着他的幻痛竟然没有席卷而来，他近乎是忘神地看着视频里的人，记忆里那些人每天都会让他看男性和男性之间做丨爱的恶心视频好像也就这样被覆盖。
他不住红了眼睛，小心地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阿回。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少年。
谁在敲门…居然有人敲明照临的门？？？
路回和明照临对视了一眼，因为对方也没有脚步声，所以明照临也不知道是谁。
他们就走过去开门，门一开，路回就看见了姚皜皜。
路回愣住。
因为姚皜皜低垂着头，像是丢了魂一样抬头看他。
她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路回的大脑就开始变得迟钝空白。
他太聪明了。
他真的……太聪明了。
“君朝满…对不起。”
在姚皜皜开口之前，路回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他几乎本能地后退，本能地想要逃避，脑海里有一个没有声音的尖叫在冲击着他，让他快逃、快跑，可他却撞上了明照临的胸膛，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背后是他最安心的人，可他的面前是明照临也挡不住的坏消息。
“齐白……死了。”
第 344 章 破壳
其实在姚皜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路回的耳边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他应该是听不见的，他的大脑的保护机制在他猜到的那一刻就被触发，可姚皜皜红透了的眼睛和无助痛苦的视线，还是把她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带到了路回的耳朵里。
姚皜皜的声音哽咽又绝望：“他是为了救我…他替我挡了一刀。可是我们当时还没能结束副本，我们还没有找到最重要的线索。”
她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南南姐……他和南南姐一模一样。”
虽然齐白不是因为被人背刺而死，可当时副本都还没有结束。
没有人可以救齐白，姚皜皜没有能力可以治疗他，他们也没有和冷渡分在一起。
她面对的情形和易安南死的时候一样。
如果她快一点，如果她找到了关键性的线索……
姚皜皜镇定了一点：“但是！君朝满！”
她上前一步，这会儿也顾不上明照临在路回后面晦涩不明、压抑可怕的神情了，她只说：“我的【七魄灯】之前解锁了一个能力…就是【七魄灯】的主能力，可以把一个人的灵魂收集起来，我、我收集到了齐白的灵魂，我们只要用【心愿券】就可以将他复活。”
复活。
路回又把画笔递给了明照路回一阵无语，接过卷轴烙下了印记，契约成立，同时路回出声打断了林少侠的插旗照为，他还不想和林少侠一起地下相见。
“南将军是英雄，家国大义于胸，为国慷慨从容赴死，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咱们都能好好活着，活到把异种全部驱逐的那一天。”
林少侠心道一声果然，路哥知道的东西不止于一段话。
林少侠拍案而起，跟着迎合道：“路哥说的没错，啊啊啊，我要改结局，我们家将军应该半生戎马，荣耀而归才对！”
“如果南将军当时的敌人也成了英灵的话，下次遇到，你倒是可以带着南将军重新和对方比上一场，单轮个人勇武，赢的一定是南将军，也算是if线了吧。”
路回难得说了个笑话，说完自己还笑了声，林少侠：“”
额，果然人无完人，路哥的笑点有点奇怪哦。
好吧，路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讲笑话的天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一本正经道：
“虽然过去的结局改变不了，但是现在南将军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可以书写现在，成为未来的历史。”
林少侠眼睛一亮，一手握拳锤了下另一手的掌心：“路哥说得对，我绝对要带着我家南将军扬名立万。”
跳到桌子上，林少侠豪气盖云道：“这一次，一定要书写一个荣归故里的完美结局！”
路回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不执着于日后，至少此刻，他们看到的不是前方道路的艰辛，而是越过崎岖高山后看到的朝阳。
不过
“一会下来后，记得把桌子擦干净。”
三天后，温柔的实战课上，众人正在经历又一次的一群人被一个人包围的恐怖。
路回刚刚险之又险的躲过温柔的一击扫腿，忽然，场地上响起警报音。
包括温柔在内的所有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看向了右手上带着的腕表。
京大在校的所有师生统一收到了一条紧急消息。
京大管辖区域上方，检测到一级裂缝降临波动，现向所有在校生发布突发性紧急任务：
前往灭杀异界生物，保护安全区民众安全！
奖励：表现突出者可获得黄级古物一件，学校积分根据杀敌数兑换不等。
任务接取要求：所有在校生，召唤师需至少拥有一名初级觉醒，开启技能位，等级2级以上，有战斗经验的英灵。
任务要求人数：50人。
任务接取时间：倒计时4:59:59，五分钟后请所有接取任务的学生在中心操场集合，前往任务地点。
同一时刻，京大的图书馆、训练室、宿舍区的所有学子都看到了任务消息。
转瞬就有二十余人接取了任务，其中大部分是还未离校的大三学生，少部分大二学生。
路回看着任务内容，眸光微微闪动，眼见着接取任务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超过了三十人，路回抬头看向了一脸严肃的温柔。
这时候林少侠也来到了路回身旁，温柔主动问道：“你们想要接取任务？”
两人同时点头。
温柔神情严肃道：“异界生物比危险区的变异动植物更难对付，而且这次只有你们的学长、学姐带队，没有学校老师照看。
对于你们这些新生来说任务危险性不言而喻，想要接取可以，但要做好觉悟。”
一分钟后，实训课程继续，学生中则不见了路回和林少侠的身影。
林少侠和路回用最快的速度跑向操场的集合处，两人赶到时，操场上已经聚集了半数接取任务的学生。
路回还在人群中见到同样一路奔来，在平复呼吸的谢沉逸与傅礼。
林少侠抬手依次锤了锤两个人的肩膀：“老谢，老傅，我就猜到你们两个肯定也会跟来。”
四人互相打了个招呼，这时候人群骚动，一名一米七八左右，长相普通，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男生出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语气快速道：
“现在，接取任务的50人都已经到齐，除了四位大一的学弟外，大家都经历过至少一次团队战斗，老规矩十人一组，分为五组，一分钟时间自照组队。”
说完，青年看向路回四人：“四位学弟，这边我的队伍还差四人，你们加入没问题吧？”
四人对视一眼，一起走向青年的身旁，他们都认识对方，大三即将毕业的学长中，实际战力排在前几，在学生中很有威望的学长孔凡。
同时路回他们也清路，孔凡当面指出他们的身份，并邀请他们入队是好意。
刚才，四人就感受到了其他接取任务的学长、学姐们的打量和隐隐的疏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场只有他们四个是大一新生，刚入学不久，旁人没和他们一起照动过，担心他们会拖后腿是人之常情。
孔凡主动站出来，也是因为他看出了四人的尴尬，邀请四人入队，一来是免得之后组队时出现矛盾影响战斗，二来而是他实力足够，自认为可以护住四位学弟。
虽然新生就敢接取裂缝任务似乎有些冒进，但既然校方都没有阻止他们接任务，那么四人的照为就没有任何问题，孔凡很欣赏路回他们的勇气，所以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携一下小学弟们。
更别提自己搭档的弟弟还欠了其中一人的人情。
“孔学长好，周学长好。”
孔凡的队伍中，路回和林少侠看到了他们的熟人，大二的周岩学长。
孔凡点点头：“学弟们好，之后的战斗咱们就是一个队伍了，认识一下，我是大三的孔凡，这是我的搭档周菱和室友胡华硕，另外三位队员分别是大二的陈彬、杨漫漫还有周岩，路学弟和林学弟和阿岩应该很熟吧。”
周岩上前一手揽住一人的肩膀，笑嘻嘻道：“那必须熟悉，上次遗迹，我和两位学弟可是并肩作战过的，凡哥你怎么还明知故问，另外两位学弟虽然不认识我，但这边大家可都听说过双子星的名字。”
被周岩叫双子星，谢沉逸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傅礼则面无表情，脸皮比谢沉逸厚的多。
很快，军卡停在操场上，众人陆续上车，孔凡小队这边，有了周岩从中调节，加之能被孔凡吸纳入自己小队的，都是能力、心胸、性格都不错的学生，在军卡抵达出现裂缝区域时，众人已经基本相互熟悉。临：“你要画画吗？”
问是问，但他其实也有几分要求的意思了：“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明照临看着他递来的那支铅笔，先本能地握住了。
路回松开手，他的手就也跟着下落。
明照临小心地滑到刚刚路回握过的地方，感受着上头属于路回的温度。
他的感官还有点迟钝，所以明照临并不能分辨温度是比他掌心的温度低还是高，他只知道这是属于路回的体温。所以他本能地想要握住。
明照临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笔，第一时间没有反应。
路回等了他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话，就耐心地再度开口：“嗯？”
明照临这才从入定中回神似的，抬起了眼：“…你想看吗？”
说得好像他想的话，明照临就算不想画也会为他画。
路回轻轻一笑，装作没有听懂这话潜藏的含义：“想看看你画画的技术怎么样。”
明照临缓缓地应了声：“好。”也不怪路回沉不住气，实在是幼崽们的样子太过狼狈。
幼崽们浑身狼狈，身上沾满了饭菜的汤水，小人鱼最脆弱的尾巴不知被谁抓过，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印，甚至还有几处缺了鳞片。
最可气的是，路回竟然不是在大教室里找到的它们，而是在教室外的走廊，四只幼崽有一个算一个，就像被人赶出来的丧家犬，带着满身的脏污，靠着墙根站着。
路回闭了闭眼，身体都有些战栗。自从穿越过来，他很少体会到这样愤怒的感觉，恨不得冲出去，放火烧掉整个福利院。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把火气压下来。半蹲在地上，平视着幼崽们的眼睛，重复道：“是谁干的？”
幼崽们下意识地一抖，从路回平静的声音里听出滔天的怒意，但它们都没回答，低头避开路回的目光，尤其是小黄啾，把脑袋埋进背羽，似乎在逃避什么。
路回微闭着眼睛缓了一会，知道自己的反应吓到它们了，就连身边的小黑龙，都在第一时间化作人形，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事实证明，从接手福利院以来，路回的脾气真的被磨平许多，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强迫自己笑出来，把小黄啾捧到手心里，摸着它被菜汤打湿干成绺状的羽毛，轻声问：“宝宝受委屈了是不是，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们，哥哥替你们做主。”
背上传来舒适的力道，纠结成一团的羽毛被手指疏开，好像疏散了心里的结。小黄啾不傻，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浑身脏兮兮的，它自己都在嫌弃自己。
它还记得青年送它们离开前说的话，不想给路回留下一个不听话的印象，它们真的很努力地忍耐着，也很努力地和大家好好相处，但还是在最后的关头，没有忍住。
它们本来就是没有家长要的孩子，身上又有好多缺点，哥哥愿意照顾它们、花钱带它们看病，知道它们有多差劲也没有放弃它们，甚至还花了好多钱送它们来上学。
可它们不仅没有珍惜，反而在上学的第一天，就给哥哥添了这么多麻烦。
它们一点都不乖，也不配得到哥哥的喜欢。
因为这样的认知，小家伙们不知道该怎么跟路回说自己犯下的错。甚至在路回来福利院前，它们心里想的都是，要是可以把身上弄干净就好了，这样哥哥就永远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它们还是哥哥心里的乖孩子。
就在刚才，它们还互相约定，一定不要告诉路回事情的真相，就让这件事悄悄过去，它们以后乖一点，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但，对现在的小黄啾来说，路回的声音太路柔，抚摸自己的手太路暖，让它忍不住，就像一个没用的孩子，在家长面前落下眼泪。
小家伙今天所遭受的委屈和忍耐，面对老师的愤怒，面对霸凌的无助，全都从心底蹦了出来。它不会说话，只能用翅膀比划着，小爪子来回踢踏，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路回一看就懂了，猜道：“是有很多人的意思吗？”
小黄啾不住点头，然后昂首挺胸，把翅膀背到身后，往前走了几步。
路回继续猜：“你是说，还有别人？是个大人？是你的老师？”
小黄啾点头，一下子泄了气，身体后仰，坐在路回的手心里，抬起半边翅膀遮住眼睛，啾啾地哭着，浑身的羽毛七扭八歪，可怜又委屈。
路回心里的火气又窜上来了，把小家伙拢进手心，朝小人鱼看去，道：“宝宝，你来说。”
小人鱼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路回。这样的眼神，让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幼崽的样子，那时候小家伙也是这样，怯生生地望着自己，要不是自己阻拦的及时，甚至要趴在地上吃饭。
路回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捏了一把，忍不住把小人鱼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它尾巴上刺眼的红痕，心疼道：“是哥哥不好，让宝宝受委屈了。”
闻言，小人鱼终于忍不住，眼眶里蓄满泪水，变成珍珠落在地上，在它怀里，小花豹也呜呜地哼着，小鹿崽终于靠过来，用头蹭着路回。
幼崽们应该是被扣了满身的饭菜，菜汤挂在身上，经过时间发酵成一股很难闻的味道，但路回没有嫌弃，反而把幼崽们抱得更紧，挨个哄过去。
过了好一阵，幼崽们终于平复过来，小人鱼仍抽噎着，用不太熟练的通用语，给路回讲今天的事。
事情要从兰德带幼崽们进了教室，当众问它们的名字时说起。
对幼崽们来说，因为从小就被抛弃的缘故，它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前，福利院里的员工会称呼它们为“喂、那只幼崽。”心情不好时，就是“丑八怪、小废物。”，只有路回，会叫它们宝宝，宝贝。
但，那也不是它们的名字。
几只幼崽中，只有小黄啾知道自己的名字。
因为天赋的缘故，小黄啾还在蛋里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它能听见自己被人叫作亚米，也能感觉到父母抱着自己时的路暖怀抱。
因为这样的路暖，它一直乖乖地待在蛋里，努力地长大，希望能早点破开蛋壳见到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这样的情绪一直积累，直到它被父母抱着去了一家诊所。
它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但是那只手非常的冷，透着刺骨的寒意。然后就听到同样冰冷的声音对自己的宣判。
“这颗幼崽蛋的血脉晦涩，翅膀发育不全，就算破壳出生也学不会飞行，建议放弃。”
“你们还年轻，还会有更多更优秀的孩子。”
于是，几乎没有犹豫的，它被送到福利院，在福利院里破壳、长大，没有人在意它的出生，也没有人愿意抱它，更不会有人再叫它的名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直到那一天，有着栗色头发的青年双用手拢着它，手心的路度穿过羽毛，笑着叫了句宝贝。
因为幼崽们的沉默，介绍新朋友的场面显得有些尴尬，红发青年摸摸鼻尖，圆场道：“看来宝宝们还有些害羞，没关系，多接触几天就好了，你们先过去和大家一起玩吧。”
克里多福利院有上百只幼崽，被分成五个班级，每个班级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护理员负责，红发青年只是福利院的实习老师，没有给幼崽们上课的权利，很快被其他老师叫走。
负责这个班级的，是一位女老师，额头尖窄呈正三角形，颧骨高高顶起，嘴唇很薄，是那种一看就很刻薄的长相。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在教室里环视一圈，随口道：“新来的那几个，过来让我看看。”
幼崽们不明所以，还是朝前走了几步，小人鱼抱花豹幼崽，操控轮椅向前。
看清幼崽们的情况，女老师皱起眉毛，语气像极了在菜市场挑选瓜果的买主：“长着黑斑的白鹿，用爪子走路的雏鸟，还有一只瞎了眼的豹子……”
大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幼崽都睁大眼睛，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小人鱼它们。这样的眼神，虽然没有敌意，却有着很强的存在感，从四面八方，像针一样扎在幼崽们的脸上，让它们不由得升起一点自卑的情绪，渐渐垂下脑袋。
女人虽然看不起幼崽们，但她毕竟是福利院的老师，不能把情绪表现的太明显，摆手道：“算了，你们几个往后面坐，可以听不懂，但不要出声影响其他幼崽学习。”
于是，幼崽们被安排到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女老师带着其他幼崽们感受异能，它们的底子薄，很多名词都没听过，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像局外人似的待在那里，看着其他幼崽学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红发青年虽然忙，却还记得路回的嘱托，准时把包裹交给幼崽们。
为了幼崽们在新环境能够吃好，路回起了个大早，非常用心地做了四份便当，细心照顾了每个幼崽口味的同时，就连样式也是一等一的可爱。甚至在每个煎蛋上面，都被路回用番茄酱画上了可爱的笑脸。
幼崽们吃饭都是在一间大饭堂，有两名老师负责照顾，兰德给它们开小灶的举动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两个老师都忍不住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兰德知道路回给幼崽们做了饭，但没想到路回会做得这么精致，他实在是太忙了，帮幼崽们把饭菜摆好，就带着一名幼崽匆匆离开。
受了一上午委屈的幼崽们，在看见路回给它们准备的食物时就有些忍不住想哭。
恰巧这时，有幼崽和它们搭话。
一只同样来自羽族的幼崽拍着翅膀飞来，落在小黄啾面前，有些好奇地歪歪头，问道：“你为什么不会飞？”
小黄啾动动翅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羽族的幼崽又问：“刚才兰德问你们的名字，为什么不说呀，你们没有名字吗？”
我有名字。
虽然这么想，但小黄啾看看身边的其他幼崽，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大家难过，所以再次选择沉默。
接连两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羽族幼崽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它们身边的饭菜问：“这些是什么，为什么你们吃的跟我们不一样？”
这个问题，小黄啾可以回答。小家伙挺起胸脯，很骄傲地告诉他是院长哥哥给自己做的午饭。
又一个问题砸了过来：“为什么是院长哥哥，你们不是被爸爸妈妈送过来的吗？难道你们没有妈妈吗？”
这个问题对小黄啾它们来说，实在太过窒息。它蜷缩着背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事实上，就算它什么也不说，其他幼崽也能猜到了。
于是更多问题砸过来，七嘴八舌，天真又残忍。
“你为什么不睁眼睛呀，是看不见吗？”
“你身上为什么长了那么多黑色的东西，我妈妈说黑色是世界上最丑的颜色，你是丑八怪吗？”
“我爸爸说，人鱼都是生活在大海里的，它们有自己的学校，你为什么会跟我们在一起呀？”
这样的问题是在太多了，字字句句都在往幼崽们心里戳，就算它们努力解释，也会有更多的问题砸过来。小鹿崽嚼着嘴里清甜的菜心，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它们互相打气，相互鼓励。哥哥希望它们能好好学习，那自己就要努力融入福利院的环境，争取早点觉醒异能，就能像小黑龙一样，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这么想着，小鹿崽忍着心痛，叼起自己那份煎蛋，想送给旁边的幼崽。
小鹿的想法是好的，但它低估了世界对自己的恶意，煎蛋还没落到幼崽的碗里，就被尾巴抽飞，契克族的幼崽看了小鹿崽一眼，转过身体，嫌弃道：“我不吃丑八怪的东西。”
小鹿呆住了，那颗它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煎蛋落在地上，一下就脏掉了。
它无措地踏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身上长着几块黑色的花纹，自己珍惜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就要被打飞在地上吗？
它实在舍不得路回的心血被浪费，小跑到煎蛋那边，准备把蛋叼回来自己吃。
更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们看，它还吃掉在地上的东西！”
“丑八怪吃脏东西，嘻嘻，好适合啊！”
“我们应该离他们远点，万一被传染了丑怎么办，我妈妈说低劣的幼崽是会被社会淘汰的。”
小鹿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在所有幼崽嘲笑的目光下，低头凑近了那颗蛋。
其他三只幼崽都很愤怒。小人鱼终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大声道：“你们不要胡说！小鹿一点都不丑！我们也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院长哥哥很爱我们！”
第一个和它们搭话的羽族幼崽飞到高空盘旋一圈，耀武扬威道：“别装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都是残次品，谁会喜欢你们这样的孩子呀，就算有，那他肯定是个大傻瓜！”
“大傻瓜！大傻瓜！”
事情闹到这里，幼崽们是真的忍不住了，它们可以接受别人骂自己，但忍不了有人说路回一句不好。小人鱼率先动手，把叉子丢向羽族幼崽，那幼崽也不是吃素的，翅膀一扇躲了过去，自己扑向小人鱼的同时，呼朋引伴，招呼着其他幼崽一起动手。
一直躲在角落的老师们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跑过来制止。
混乱中，一名老师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煎蛋，他低头看了眼，骂了句脏话，赶紧去拉架。
乱成一团的饭厅里，小鹿崽愣愣地站着，有些无助地看看已经打成一团的小动物们，再看看地上已经被踩得四分五裂、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煎蛋，渐渐红了眼睛。
等混乱被制止，几只幼崽已经浑身狼狈，因为男老师踩了煎蛋的缘故，被小鹿踢了好几下，也不愿意调查事情的真相，揪着它们先动手的错误，把它们都赶到走廊里罚站。
听到这里，路回的心沉入谷底。愧疚铺天盖地从心底涌来，让他禁不住湿了眼眶。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没有注意到自家幼崽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窘迫，他就像个傻子一样，把幼崽们放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导致它们被人欺负成这样，还要记挂着自己个失败的家长的心情，不敢说出自己的委屈。
路回的心脏抽痛，几乎无法言语。从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群幼崽在自己心里，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地位，他再也没有办法，把它们当成任务目标来看。
它们……不，他们是路家的孩子。
他换了新的画纸，小心地把路回送他的画放在了不会被碰到的地方，就拿着路回递给他的笔准备构图。
那是支6B，颜色比较深，其实不太适合构图，通常都是用来铺调子的，但路回没有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他有时候还会直接用炭笔构图。
明照临画画的动作很慢，路回就在他身后看着，他也没有意见。
路回觉得明照临是有画画基础的，而且应该学了不少时间，他没有那种新手会犯的错误，且动笔也没有生涩感，想来应该经常会画画。
他真的挺想知道明照临平时都在画些什么，这对于他分析明照临现在的状态会有辅助作用，只可惜看不到。
在明照临的慢慢动作下，一幅画也开始成型。
他选择的是人物素描，画的路回很生动，是一幅堪称完美的作业，但在他想画翅膀时，他就有几分笨拙，攥着笔的手也不住收紧，指关节绷得泛白。
路回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果断开口：“你想画翅膀吗？”
明照临抿着唇，有点重地嗯了声。
“你要先定位置。”
路回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纸，没有用画板，就拿起HB给明照临做示范：“你看。”
他先圈出了一个人的位置，再定位：“这样就是展开的翅膀。”
他示意明照临看他画横线的位置：“这里是尖尖，这里是弧度，然后在这个范围内就是翅膀的大小。”
路回用笔擦掉，再给明照临画了两个框和几条线：“这个是收拢的翅膀，这里是翼角，这里是垂着的最长的那根羽毛尖尖。”
明照临今天状态确实还可以，他照着路回的定位了个展开的翅膀，位置定得几乎相差无几，但脑袋思绪终究是混沌的，羽翼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清晰又模糊，像是覆盖了数不清的雾，朦朦胧胧。
不过这一次，明照临没有内耗。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路回会教他，而且他想让路回教他。
路回刚刚说话……
比平时还要温柔。
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在谈及画画时，哪怕只是最简路的教学，他的眉眼间总会有几分像是看孩子的柔软，那双眼睛也带着微弱的光，好像夜空初升的启明星，孤独却明亮地闪烁着。
那么遥远，却又那么吸引人。
明照临动了动唇，缓慢地主动开口：“我，不会了……”
于是路回干脆就开始了教学课：“这样，你看我画。”
他之前去兼职过画室的美术老师，对教学生也颇有心得，所以不是路纯地自己炫技，而是以教会明照临为主。
明照临真的有很努力去把注意力集中在教学上，可他的老师是路回，就导致他也是真的很难专注。
他的视线，甚至是其他的感官，都不自觉地放在路回身上。
屋内的光线是昏暗的，也因此，路回整个人才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像是在他的梦境里，而不是真实的存在。
更别说明照临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人们都说梦里是感觉不到痛的，但他在梦里也会觉得痛。
加上日常注意力难以集中、记忆力是片段式的，所以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怎么就这么巧，路回被他父母找上。
怎么就这么巧，路回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定是梦吧。
明照临望着路回过于优越出色的五官，指尖微动。
他其实是很想触碰路回的，但肢体接触……
明照临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整个人也是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
幻痛从他的脚趾尖蹿到了天灵盖，那种血管里传来的刺痛感简直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电网，于无形之中网住了他的灵魂，把他整个人困在其中，电流不停歇地折磨着他。
要不是因为记着路回在旁边，要不是因为路回轻轻柔柔的声音也萦绕着他，像是现实世界的一根线，也像是拉住风筝的那根线，明照临就要发病也是发疯。
他突如其来的异变让路回一惊。
路回下意识地想要扶住看着好像要摔下去了的明照临，但又想到明照临对肢体接触特别应激，只能收回手，微微扬了语调去喊：“明照临？”
路回的声音让明照临从嘈杂、混乱的大脑中找到了更加粗的线。
他几乎是拼了命地攥住，却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明照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偏偏本能和记忆让他咬死了牙关，咬到口腔里都弥漫起了淡淡的铁锈味，也不肯松开。
不能说……
不能喊他的名字……
画板砸落在地上，明照临从茶几上滑落，蹲在了地上，既是呈防御姿态抱着自己，又因过度克制，生生将手里的铅笔折断。
铅笔的木屑扎进了他的掌心里，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弥漫，他却根本感觉不到掌心的痛一样。
因为有更加无法忍受的刺痛占据着他所有的感官，他的神经都在抽痛着，让他恨不得干脆杀了自己。
好痛……
明照临甚至跪倒在了地上，嗓子里发出了奇怪又诡谲的“嗬嗬”声，好像濒死之人的求助。
路回知道他犯病了。
他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华隐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话。
如果明照临犯病，他要立马按下报警键，立马离开明照临身边，因为明照临会很快进入无意识的狂躁防御阶段，杀人都有可能做到。
路回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明照临身上。
明照临抱着自己的头，已经蜷缩在地面上了，他那么大一只，蜷缩的动作看上去是有几分滑稽的，可也分外可怜。
路回的手攥成拳头，紧了紧，在短短几秒的迟疑后，他最终是蹲下丨了身，试图去唤回明照临的理智：“明照临。”
他轻声：“你还好吗？”
没有药，没有镇静剂。
如果是别的精神疾病患者，路回还可以试图用肢体去安抚对方，轻拍脊背什么的…但偏偏明照临对肢体接触排斥到靠近一定的距离就会发狂……
是他们刚刚太近了吗？
路回尽量缓着语调跟他说话：“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现在是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明照临能够听见。
但是明明近在咫尺的路回，声音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若有若无，他发了疯地想要抓住，却又不敢。
他害怕他抓住了，他们就会发现路回。
路回做错了什么……路回什么都没有做。
是他的问题…是因为他看到了路回，所以才会这样……
明照临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哪怕他的指甲被他自己用牙齿啃咬到见了肉，这一下抓下去，还是在太阳穴到耳朵甚至是脖颈那一块儿都留下了几条深痕，转眼就渗出了红色的血丝。
路回一惊，语调都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声音也大了：“明照临！”
他要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路回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抓到了明照临病历本上被重点标红的一句话。
“病人经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你的梦！”
路回动了动唇，还是把第三句话也说了出来：“我也是真的！”
明照临很明显地一顿。
路回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下，语气稍微缓了下来，但声音里还是有几分急切：“你睁开眼看看我。”
明照临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屋内一片昏暗，但路回的轮廓却那么清晰。
他的眉眼、鼻梁、唇、比年少时明显了许多的喉结，那张长开了后更加惹眼的脸，无不在告诉明照临这不是他最无力绝望的那个时候。
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他藏在心里的小少年，都长大了。
明照临对上了路回的眼睛，他的脑子就在这一刻倏地无比清明。
路回在担心他。
他还是抑制不住身体本能地轻颤，幻觉带来的剧烈刺痛是消减了一点，但没有立马消失。
他动了动唇。
第一次说话，声音没有从嗓子里挤出来。
于是路回更加担心了：“明照临……”
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时，真好听。
明照临张了张嘴。
他好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但第一句话就是：“…疼。”
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像是哭腔，又似乎是把多年的委屈宣泄了出来：“好疼。”
这话出口时，明照临的眼睛就瞬间朦胧。
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但记忆中的嘲笑和看好戏的兴奋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因为在他对面的是路回。
明照临在痛苦中，清楚地听见路回的声音都绷了起来，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和一丝无措的焦急：“你哪里疼？伤口吗？我……”
他想说喊医生，但“医生”是明照临的禁词，所以他只能在轻呼出一口气后，低声问明照临：“我能怎么帮到你吗？”
于是明照临的心中又升腾起一点隐秘的愉悦和满足。
他的指尖微动，可最后还是没有敢触碰路回，只是用喑哑干涩的嗓音，迟缓地喃喃了句：“你别怕我。”
他甚至连要求都不敢：“……好不好？”
他真的好恨自己的脑子，如果他不是那么聪明的人，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如果他不是那么聪明的人，那他现在就可以把这儿当做他的现实世界去处理。
反正系统为他生成了身份和住所，他也不用担心自己是个无业游民不是吗？
可是从一开始，从打开电脑的那一刻，他心里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回去。
所以他的伤口很痛，所以他不敢拿手机，不敢用手机付款，不敢去面对更多告诉他这里不是他的现实世界的细节。
路回闭上了眼睛，崩溃而痛苦地站在冷风中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也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
他知道要怎么回到游戏世界。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对游戏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
路回没有迟疑地就闭上眼睛往前倒下。
失重感传来的刹那，他听见风在自己耳边呼啸，也听见了一声类似破壳的声音。
大概是庆祝他终于愿意去面对这一切吧。
第 345 章 心意
明照临甚至去找了何有吉。
何有吉之前说拿到过路回的头发，所以只要找到对应能力的人，他就可以得到路回的真名了。
但是何有吉死在了八强赛里。
他没有任何的力气和手段可以追踪到路回。
但就在明照临试图去看看那个【核心区也是游戏世界的核心】传言是否是真的的时候，他没抓住的人，又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而且刚好是在明照临回家的那一刻，路回直接凭空掉落，砸在了卧室的床上。
明照临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他打开灯，但在灯亮起之前，他就先翻身上床一把掐住了路回。
然后他感觉到了路回的颤抖。
然后灯亮了起来。
明照临之前一直在想，路回崩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这家店不愧是全国连锁国外都好多家的大牌，他们家的芝士蛋挞是路回吃过最好吃的。
芝士的咸香中和了蛋挞原本的甜腻，蛋挞皮也和寻常的那种脆感不一样，而是偏向曲奇饼的感觉，口感很独特，也一跃成为了路回心中蛋挞top级别。
在这一刻，路回再一次意识到了，贵有贵的道理是什么意思。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之后他们还用送的亚克力餐刀分了个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资料有说过明照临畏惧这类和手术刀长得有点像的刀具，所以路回还特意留心了一下明照临。
但明照临看着就是有点走神，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可能是因为吃了药？
路回再一次替明照临感到高兴。
快点好起来呀。
路回把切好的另一半蛋糕递给明照临，在心里想。
今天下午就是茶话会了，吃过蛋糕后，剩下的路回给明照临放进了冰箱，他坐下后，明照临又小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路回没有甩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把话继续聊了下去。
到晚饭时，这一次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了。
屋内到晚上的时候会开灯带，这个不同于那种顶灯，可以光源不会那么集中，只要保持昏暗，明照临就可以接受。
今晚的伙食很好，路回没忍住拍了几张照，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吃药好像不能吃海鲜。”
明照临嗯了声：“给你吃的。”
他小声：“你喜欢。”
路回确实喜欢海鲜，他不知道明照临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因为上一次一起吃饭？又或者哪一次聊天说到了？
毕竟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跟明照临找话题，帮明照临的语言系统做康复训练。
吃过晚饭后，路回又监督了明照临吃了药，这才离开。
他跟他妈说的借口是画室最近忙画展，所以都要晚上才能结束，包晚饭。
不过走之前，明照临还特意跟他说了声：“魔方…我还是没有拼好。”
路回哦了声：“没关系。”
他确实不是很在意：“你别急，慢慢拼。”
明照临乖乖地嗯了声，又忍不住问：“阿回，我要是拼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好像小孩子。
路回想。
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明照临在昏暗中借助光影的遮掩，抬着眼定定地看着路回。
他想要路回永远陪着他，想要路回……也喜欢他一下。
但他不能说。
“我不知道。”
“那就拼好后再说吧。”
路回偏头：“好吗？”
明照临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好。”
那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就这样明照临吃了一周的药，他的情况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但肢体接触还停留在他握着路回的手腕上，路回也不确定他是不敢有更多的，还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更多的。
不过对话上，明照临除了说话有点慢以外，已经没了滞涩感，急起来也不会胡言乱语了。
这天在结束了今天的陪伴后，路回上了华隐的车，车子才开出去一段距离，他就听见华隐跟他说：“小回…后天是小照的生日，能不能麻烦你送他个生日礼物呀？”
华隐诚恳地请求他：“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路回微停：“可以呀。”
他问华隐：“明照临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华隐也想知道。
她叹了口气，有几分苦恼：“他从小不是养在我们身边的，那时候我和他爸爸忙，又因为那段时间总听说保姆虐待孩子的事，也不敢请保姆，所以他养在……”
想起她那个人渣弟弟，华隐的话就倏地停住，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要是她早点从家人的滤镜中走出来，认真审视一下她那个弟弟…甚至但凡她多注意一点、多留心一点明照临在他家的情况，也不会这样。
明照临现在会变成这样，她真的…华隐一直觉得，自己和明沧浪要负一半的责任。
是，确实是她弟弟瞒着他们把明照临送进了那个地狱，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缺少关心，没有多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
他说他有点叛逆，他们就信了，总跟他说要听舅舅的话。
明照临那会儿性格确实又傲又拽，他们只觉得是青春期孩子的问题，没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让明照临变成那样……
华隐哽咽了下，视线看向窗外。
她缓了缓，才开口：“我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路回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有点无措。
华隐揩了揩泪：“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儿子年少时喜欢甚至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珍藏的人，还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她才觉察到。
还有救了明照临的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除了那张偷偷反着贴在后视镜上的便利贴，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路回微顿，安慰她：“阿姨，这很正常的。”
他说：“我妈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喜欢铠甲勇士呢。”
华隐突然就被他逗乐，破涕为笑：“噗。”
她眼含泪花，人却忍不住笑，又觉得不礼貌：“对不起。”
路回摆手，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这个年纪喜欢铠甲勇士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他说：“但我真的到现在还记着五行铠甲呢。”
他就上周在家没事做的时候还重温了一下。
路回道：“人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我看明照临是心事比较重的，他可能不太爱跟人说心里话，所以也没有必要强求。而且说不定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呢。”
不。
华隐慈爱地看着总是能反过来带给她力量的路回，心情复杂又愧疚。
她想，是有的。
其实华隐不说，只要告诉他明照临的生日，路回也会为明照临准备生日礼物的。
就是要送什么，成了难题。
他以往的朋友生日送礼，他都没有纠结的，也不需要纠结。
但明照临……就像华隐说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无论他送什么，明照临都会喜欢的。
不过他不想敷衍明照临。
所以路回捧着手机叹了口气。
路若水今天夜班不在家，但何竹今天晚上不加班。
她正在用网络电视看今年大热的一部网剧《撞邪》，路回已经听她在家连续念叨了好几天向钰琛和程北好好磕。
见他叹气，何竹还抽神在磕cp的空档里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兼职不顺利？”
路回实话实说：“明照临要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竹立马按了暂停：“这确实是个难题，他没有喜欢的东西？”
路回摇摇头：“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何竹长长地嗯了声：“他有跟你说过他想要什么东西吗？”
路回想了一下明照临说过的那些话：“…没有。”
何竹想了想：“那你要不送他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送我什么的话，送我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告诉我说因为不知道送我什么，所以就送了我她喜欢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的。就感觉她愿意把她最珍惜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我。”
路回也觉得这个好：“那我明天去文化超市一趟。”
他喜欢画集，他送明照临一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的画集好了。
何竹拍拍他的肩：“解决完心事就别愁眉苦脸了，陪姐看电视。”
路回看了眼：“我看过这个小说原著。”
到第二天的时候，路回买了本画集，还买了一块不小的木头。
他是美术生，还学过木雕，技术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了。
路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雕了一上午，以至于中饭的时候路若水都问了他一句：“你这雕什么呢？”
“画室的一个朋友生日。”路回说：“他帮了我很多，我想送他点不一样的礼物。”
路若水忙道：“那你今天去画室要不要给他带点卤菜？他吃不吃啊？”
路若水说的卤菜是她自己做的，路回帮忙切的肉：“可以啊。”
他吃完饭后就打包了一点，然后笑着跟路若水说：“他肯定喜欢。”
路若水拍了他一下：“别捧杀我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今天还是华隐来接他的，她把药递给路回，鼻尖稍动：“你今天给小照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妈做的卤菜。”路回问华隐：“阿姨你要尝尝吗？”
华隐笑：“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免得她儿子跟她吃醋。
到了明照临家里时，因为卤菜的香味太重了，明照临第一句话也是：“你带了什么东西？”
路回把袋子递给他：“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卤菜。”
明照临一怔。
他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被塑料袋包裹的盒子，十指收紧了几分，嗓音也有点滞涩：“阿姨…知道我了？”
路回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我跟她说你是我画室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多，她就让我给你带点卤菜尝尝。”
他偏头：“她亲手做的。”
明照临低下头，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愉悦和窃喜。
路回…跟他妈妈提他了。
等他以后好起来，是不是也可以去路回家里玩？
他从前就特别特别羡慕那些能去路回家里玩的、路回的朋友们。
他每次看见路回带他们回家，他都羡慕到要嫉妒得发疯。
明照临安静了两秒。
他没有别开头，也没有不适应地挪开视线，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去逃避这些。
他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明白的。
他真的不懂什么是喜欢。
你要明照临现在回答什么是喜欢，明照临照样回答不出来。
可他知道一件事。
他想抓住路回。
在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后，他也还是想要抓住他。
“是。”
明照临低沉沙哑的声音乍一听还是具有压迫感的，却说出了这世间最温柔的话：“我喜欢你。”
“所以阿满，留下来。”
他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开不出鲜花，只有血水和尸体埋在土里，也横在面上。
但他可以试试看，试试看能不能让尸海开出一朵路回会喜欢的花。
那种尝上去甜得人牙根疼，但路回会喜欢的花。
第 346 章 心愿券（鱼雷感谢章）
路回一眨眼，直接凑上去，主动吻住了明照临。
明照临让他亲了一下，才掐着人的后颈把人拉开，面无表情地盯着人：“说话。”
路回知道他想让他说什么，便不由笑起来：“……”
他动动唇，看着明照临不爽的眉眼，觉得明照临有时候真的很可爱：“我也喜欢你。”
路回其实之前想过，要是让他说这话，他会别扭死。
因为明照临对他来说太复杂了。
可是在听明照临说过后，这一切好像都很简单。
路回第二天不仅买了芝士蛋挞，还买了些能收几天的甜品，这家店是个大牌的连锁店，所以很贵，简路买了点东西下来后就好几百。
这要是换路回自己吃，肯定是舍不得买的，但给明照临买就不一样了。
他始终觉得这三千块钱一天太多了，所以能给明照临买什么的话，都是挑好的买，尽量把钱往明照临身上花回去一些。
今天是华隐过来接他的，因为要把药交到他手上：“这是今天的药。”
两个小药包，路回捏了捏，里面的药不少：“好。”
华隐又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袋子：“你这是？”
“前天答应给明照临带蛋挞。”路回说。
华隐顿了下，她知道明照临是不吃这些的，但她没有揭穿，只是在心里苦笑，面上道：“花了不少钱吧？我给你报销。”
她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给路回打钱。
路回忙拒绝了：“阿姨，不用。”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华隐说了：“所以真的不用。”
华隐看着他，因为之前她给路回加钱时，路回就没有收那天的转账，因此她也清楚这个孩子骨子里也有倔劲，所以……
“好吧。”
华隐叹气，又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我要是能帮上忙，你一定要开口。”
路回倒也没拒绝：“嗯，谢谢阿姨。”
路回按响门铃后，不出意外地又收获了一只立马来开门了的明照临。
路回走进去，还特意跟明照临说：“我今天早到了，惊喜吗？”
明照临重重地嗯了声：“好香。”
路回以为他是说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不知道有人耍流丨氓，借着甜品香的遮掩在说他，在换鞋子前就递给了他：“给你带的，还能趁热吃。”
明照临伸手接过，同时也是看了看袋子里：“你买了好多。”
路回：“看着都挺好吃的，所以就都买了。我问过了，放冰箱里可以收几天，而且你饭量不小，这几天吃完应该没问题。”
他有点怕明照临收着不吃，所以特意说了句：“你能吃完，不浪费食物的吧？”
明照临乖乖点头：“能。”
路回满意地拿出口袋里的药，他在来的路上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主动跟明照临提：“我带了你今天要吃的药来了，你吃完饭过了半小时吗？”
“嗯。”听到“药”字，明照临的瞳孔瑟缩了下，但稳住了情绪：“过了。”
于是路回换了鞋子后，就去给明照临倒了杯水：“你先吃药。”
他把药包打开，递给了明照临。
真正见到药丸子后，明照临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路回装作没有看见，仍旧一手举着杯子，一手举着药。
明照临对上他的脸，又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伸手拿起了药和水，又看了看路回。
路回就站在那儿，不仅没有躲，还往前了一步，确保明照临能够更清晰地看见他。
是他给的药，所以不需要害怕。
明照临深吸了口气，克服着恐惧和阴影，先喝了口水。
但在把药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记忆深处的画面涌了上来，让他止不住有些反胃。
路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抬手，直接握住了明照临轻颤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热热的，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暂时没有被空调吹凉。
“明照临。”
路回只说：“你要吞下去，含在嘴里药会化掉，会很苦。”
听到路回这么说，明照临才像是品到了苦味的样子，本能地吞咽，把药丸子全部咽了下去。
路回松了口气，正勾勾唇想松开手跟他说什么，却被明照临用那只手反手握住了手腕。
路回一顿。
就听明照临小心地说：“昨天来的医生说，我需要慢慢脱敏。”
路回没想到明照临会主动提，明照临低垂着头，却抬着眼，好像努力在弱化自己外形条件上带来的压迫感，他眸光恂恂，有点点像湿漉漉的狗狗眼，很戳人：“阿回，你能不能……帮我？”
路回不知不觉地被扎了一下，他松开了手，因为这个姿势很奇怪，但他说：“可以。”
蜜蜂的毒针扎在心尖的软肉上，带着麻痹的毒素让他第一时间没有觉察到，反而只觉欣慰。
他说：“那你自己控制时间，不舒服了就自己松开，好吗？”
明照临干涩的舌尖瞬间就得到了滋润。
“…嗯。”
他忍不住攥得更紧了一点，反胃和幻觉带来的疼痛不是不存在，可他就是自虐般想要去触碰路回。
他得克服，他得快点好起来。
他还想要抱他。
路回和明照临在沙发上坐下，因为他的手腕被明照临抓着，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要比平时更近。
路回拿出了蛋挞，路手不好拆开，只能让明照临帮忙：“你现在想吃吗？”
对于路回的问话，明照临绝大多数都是点头的：“嗯。”
他抬起另一只手：“你拿着下面。”
两人合力打开了盒子，芝士蛋挞的香气彻底飘出来，勾得喜欢甜品的人胃里的馋虫都醒来了。
明照临对甜品无感，但他知道路回从前很喜欢吃，所以他跟路回说：“一起吃，可以吗？”
路回没有拒绝明照临的邀约：“好啊。”
他从袋子里找出来小小的正方形塑料袋，明照临看见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藏在发尾底下的耳尖通红。
他攥着路回的手又紧了几分，路回只以为他是有点不舒服，所以看了看他。
昏暗的光线恰好掩住了明照临的慌乱，路回没有意识到明照临误会了什么，只拿着袋子示意了一下明照临：“帮忙撕一下。”
他倒是可以用牙齿咬开，但是要跟明照临分一个袋子里的手套，咬开好像不太好。
明照临在他的指挥下，下意识地抬手，但指尖却在轻颤。
他在电击椅上，被迫看过很多片。
其实他觉得很恶心。
就算不是在电击椅上遭受那些，平时他看的时候，他也看不下去一点的。
他觉得人的肉丨体很脏——在进去之前，明照临就这样觉得了。
所以在里面被迫看那些的同时还要遭受电击，就让明照临对这些事有更深的心理阴影，他到现在都不会有晨bo的正常生理反应，小生这件事对他来说，成了一个让他会作呕也会恐惧的存在。
但现在……
明照临的视线往下滑，停留在了路回的脖颈处。
路回的脖子很漂亮，很像是天鹅的脖子。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有一年暑假跟谁去看过舞剧，坐在最前排，很经典的《天鹅湖》。
破碎混乱的记忆里，有人说那些女孩子们扬起的脖子很好看。
明照临有点印象，但都不多了。
回忆起来，全部都被路回代替。
明照临目光继续下移。
这天热，路回也怕热，所以穿了宽领的圆领子T恤，露出了大片嶙峋漂亮的锁骨，像是将要展翅的蝴蝶，暖白的肌肤在暗光下更是散发着诱丨人的光晕。
明照临回忆起自己读书时偷看路回打篮球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在这一刻却是那么的清晰。
少年跳起时衣摆飞扬，精瘦的窄腰也跟着暴露出一点，肋骨线和不常晒到太阳所以雪白的皮肤都成了一道风景线。
明照临的呼吸开始急促。
觉察到他的异样，路回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是肢体接触的时间超过了明照临可以忍耐的范围，不由动了动手腕。
但换来的是明照临更加用力地掌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点血管被挤压的冰凉闷痛。
路回的手掌都被迫展开，手指更是动弹不得，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和明照临好像有力量上的绝对差距。
——明照临的身材真不是摆设。
“……明照临？”
路回微抿唇，其实不是很在意自己被捏疼了这件事，明照临的精神状态跟正常人不同，他能理解。而且正好他可以试试这个“口令”。
路回轻声：“你弄疼我了。”
简简路路的一句话，瞬间就让明照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管用。
路回心道。
“…对不起。”
明照临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抿住了唇，在这一刻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了。
还是路回再度出声，才把他的戾气压下去：“没事。”
他莞尔，干脆自己撕开了包装袋：“你力气比我想象得大，真好。”
路回说：“装画架的时候肯定很轻松…我到现在装画架拧螺丝还是觉得费劲。”
倒不是他娇弱，而是新画架的螺丝和孔洞总会有几分不契合，得靠蛮力。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路回买的画架都太劣质。
明照临登时又觉得自己的手有用了：“那以后……”
他有点期待：“我帮你装。”
路回微顿，看了看明照临：“…好。”
明照临现在需要一个心锚。
等他走出来后，再把这个心锚拔了就好了。
路回把手套从里面拿出来，递了一个给他。
发现里面的东西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并且和社会脱节了好多年的明照临怔了怔：“…这是什么？”
“一次性手套。”
路回示范给他看：“这样就不用去洗手了。”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的明照临：“……”
他低下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还不能接受…但依旧有点失落：“哦。”
路回和明照临回到家后，桌上就已经刷出了火锅。
他们也没说什么，就和之前一样，坐在彼此的对面，下肉下丸子。
路回咬着最先涮好的毛肚，突然笑起来，踢了明照临的膝盖一下。
明照临：“？”
正夹着肉在锅里烫免得待会捞不到的明照临轻啧了声，在路回收腿回去的时候一把夹住了他的脚腕，使得路回蹬了下，没出来，桌椅也就跟着摇晃了下。
明照临：“发什么疯？”
路回：“…我们台词是不是反了？”
“？你莫名其妙踹我。”
“踢疼你了还是踢伤你了？系统都没有判定我殴打你，那就不能叫踹。”
明照临呵了一声：“确实，我应该问你撒什么娇？”
路回：“……喂。”
明照临把烫好的肉夹出来，路回又晃了晃自己的脚，点在他的腿侧，示意他：“分我一半。”
“……”
明照临丢了一半肉在他碗里：“你再动一下大家都别吃了。”
路回轻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凶？”
明照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你要问你自己了。”
路回知道他什么意思：“……”
明照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写的”。
啧。
明照临为什么接受得这么快啊！！！
第 347 章 （嘘）
吃过火锅后，路回就端着冰淇淋和明照临坐在了沙发上看电影。
他精神还挺好的，没什么睡意，所以挑了部新上的、还没看过的恐怖片。
游戏世界看恐怖片最大的好处就是无删减，所以很刺激。
路回晃着自己的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明照临的腿。
一开始几下还好，明照临就是垂眼盯着他的膝盖而已，后来再碰的那两下，明照临就轻啧了声：“你在做什么服从性测试码？”
路回微扬眉梢，十分讶异：“你居然知道这个？”
明照临呵呵。
路回还没说什么，明照临就在他合上腿的时候，手疾眼快地一手按住了他的双膝：“你再动一下我就给你绑起来。”
路回：“……能不能文明一点。”
路回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是哄明照临，而是真的能做到。
尤其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明照临不会伤害他。
……都自残了，也没有打砸身边的东西。
路回对上明照临阒黑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黑，那种黑是比其他人还要黑的，有点像没有光的空洞感，直勾勾盯着人时，配上他那张脸，就格外有气势，而且还会让人无端胆寒，有种被披着人皮的怪物盯上了的错乱感。
路回一开始也是有点怕的，但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对明照临的印象就真的只有温柔了，所以他才会心疼他。
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路回低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照临还沉浸在路回那句“好”中，像是有点失神，怔忪地看着他。
他的大脑好像又开始迟缓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还未消去的幻痛，让他已经有几分恍惚了。
但至少眼泪水是止住了，明照临自己都觉得狼狈，可他在路回跟前，就是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
明照临动了动唇，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路回耐心道：“我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照临眼睫微动，大脑的刺痛和混沌感让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了一点，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幻痛好像还在持续，又似乎是小时候残留在神经的一点余韵，若有若无的：“不是…这一句。”
路回懂了。
“我说我不会怕你的。”
路回没有重复那个“好”，而是轻声跟明照临说：“再说我也没有必要怕你。”
没有必要怕他吗？
明照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必要怕他。
他明明……
“你知道你多恶心吗”“你就是个怪物”“真是恶心的怪物”……
辱骂又从记忆里翻出来，明照临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痛苦地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好像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一只蜗牛，能够蜷缩着躲回自己的壳里。
可蜗牛那么脆弱，人类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的壳粉碎。
路回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他上的课里有说过。
脱敏的过程就是在刺激中重塑新生。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利用这个时机去给明照临塑造新的观念。
“明照临。”
路回喊他，又告诉他：“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没有必要怕你，不是吗？”
他想告诉明照临，如果不想被人害怕的话，就不要跟人动手，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明照临就像是溺水的人，又被路回捞起来了一点。
他得以喘息，在混沌间应了声。
甚至在得知了不会被路回害怕的办法时，他还会拼了命地抓住。
“我不会……”
明照临用沙哑的嗓音呢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怎么舍得。
路回微微弯眼，没再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而是说：“地上凉，你能起来吗？”
明照临几乎是本能地点头：“嗯。”
于是明照临强撑着，带着很明显的轻颤慢慢从地上支棱了起来。
路回没有给他太多关注的眼神，从明照临的态度和话中，他更加确定了，明照临想要被当作正常人看，而不是一个疯子、精神病。
明照临重新坐回自己的路人沙发上，柔软的感觉让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尤其是他在看到路回去把被他折断了的铅笔和掉在地上的画板时。
明照临感到深深的懊恼。
他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一样，甚至开始无比痛恨自己：“……对不起。”
这话明照临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仅有几分切齿，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因为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感到难过。
路回稍顿，节俭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把折断了的笔照样收进了笔盒，他微偏头，有几分奇怪：“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对他，明照临一直是有问必答：“我…吓到你了。”
路回实话实说：“是有一点点吧，但还好。”
他认真地看向明照临：“我更加担心你。”
明照临在他这两句话中，身体绷紧，又落下，但又还是绷了起来。
路回……担心他。
意识到这点，明照临的很难掩住自己的开心，他的嘴角也扬起了那个有点僵硬的笑。
因为精神病，明照临很难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他的注意力是散的，只能关注到一点，在关注到这一点后，他就注意不到别的了。
而从路回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他的梦里、画里时，明照临能够注意到的就只有路回了。
满心满眼都是路回如何。
路回跟他说话了、路回冲他笑了、路回在关心他、路回喊他名字了、路回跟他开玩笑了……
甚至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也是片段式的，所以这样的状态不仅仅是每天都会重置，有时候一小时后，他就会因为路回喊他名字了感到惊喜。
他就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专注于一项“工作”。
“我……”
明照临慢慢道：“没事。”
他的情绪轻松了起来，面上的凝重阴云也就消退了。
路回示意了一下他的伤口：“家里有医药箱吗？”
明照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路回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在问他们的家。
他认真地思索了许久，没想起来到底有没有，但因为他不喜欢药味，他的脑海自动把药味和不好的事挂钩了，他不想让路回遇上不好的事，所以他说：“没有。”
不是“没有吧”，而是“没有”。
路回说好吧，明照临又有点艰难地咬字：“不疼，小伤。”
路回看了看他。
确实都是皮外伤，明照临手上的血也已经凝固开始结痂，如果是路回自己，他肯定也不会做什么处理的。
但问题是明照临比他“宝贝”。
这可是给他一天三千的老板的独子！
所以路回想了想：“我跟阿姨说一下你受伤了，可以吗？”
明照临先本能地点了头，随后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你，要记得跟她说…是我自己……”
他说到后面有点急，路回这一次没有温和地说可以慢慢说没关系，而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明照临，你急什么？我连手机都还没掏出来呢。”
明照临怔忪了片刻。
路回这样的语调，比之前温声细语跟他说话时还要亲昵，像是打趣。
好像……这样才更像朋友。
明照临眸色稍动。
比起温柔……他似乎还应该要加一点风趣？
这样才更像朋友。
而且这样听上去，关系很亲密。
明照临垂下眼，浓密似蝶翼般的睫毛掩住了他眼里的色彩，他很轻地说：“我妈…比较小心我。”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华隐就把他当鸡蛋一样保护了起来。
路回嗯了声：“我知道。”
他每次从明照临这儿出去后，还要被华隐拉着聊好久，也不是说别的，就是问他明照临今天的情况，还会给他带新鲜且贵的水果，让他带回去跟妈妈一起吃。
路回是个很敏感的人，从他正式上岗的第二天被华隐拉着聊，他就有感觉到，华隐很想让他每天都来，不是指假期，而是上学以后也是。
可路回做不到的。
他大学确实是在羊花市，但问题是他得上课。
羊花大学离这里相隔两个区，地铁都得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他确实跑不动。
所以路回没有提，也没有戳破。
到后来，也就是现在，他就想要是能趁这段时间让明照临的情况稳定往好的方向走，那也是件好事。
就算他不能每天来，也应该没关系了。
路回用随意却带着点炫耀的语气引导明照临：“我妈也很小心我，因为她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他笑着跟明照临说：“她会给我剥橘子和龙眼…一切带壳的水果，她都会帮我剥好给我端到房间，还会在回下来的时候帮我刷球鞋，我跟她说不要做这些了她都不肯。我小时候特别烦恼怎么让我妈别这么劳累，后来长大了我就知道了。”
他道：“这是她表达爱我的方式，我不该阻止，我只要也爱着她就好了。”
所以他会给路若水买新衣服，会在路若水不在的时候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会去接她下夜班……这是他表达他爱路若水的方式。
他这话有点多，明照临现在消化起来需要点时间。
路回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急，只是给华隐发了消息，说明了一下。
华隐依旧是秒回的。
她确认了一下明照临真的没有事后，还是没忍住打开监控看了眼。
客厅有一个监控藏在很隐秘的位置，路回知道，所以他尽量和明照临在客厅活动，这样明照临的情况也能被老板收入眼中。
但也就是这么一下，明照临突然偏头看了一眼。
路回不明所以地抬眼：“怎么了？”
明照临敛眸，目光落在笔盒上：“笔……对不起。”
路回：“……？”
这为什么和他道歉？这笔不是明照临的吗？
路回是真不明白，所以他说：“还有很多。”
但明照临抿起了唇：“这一支…不一样。”
他低垂下头，分外失意：“是你给我的。”
路回：“？”
他不理解，但尊重。
路回伸出手，从笔盒里再抓了一支6B递给了明照临：“你现在有第二支我给你的笔了。”
明照临慢慢眨了下眼，盯着那支笔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抓住。
路回松开手，于是明照临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刚刚被路回抓过的地方。
又有路回的体温了。
……虽然这支笔不是那一支，他还是少了一支，可他很开心。
有人非常自信：“我会。”
路回：“……”
你会个屁。
他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明照临就压住了捆着他手的衣服，便让他根本没有抬手的空间，然后再低头吻了下来。
其实……
路回挺喜欢明照临亲他的。
因为明照临太凶了，所以光是应对他、承受这一切就让路回需要费尽心力，也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比医生给他开的那些药控制他的思维要容易太多。
但是。
等到这一吻过后，路回眯着眼感觉到明照临又肯要上他的脖子，滚烫的大手商夏有意，本能地有点想靠一下明照临的脑袋，想摸一摸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明照临用武器带穿过衣服绑在了床头！
明照临这架势……就是今天怎么说都得得到他了。
第 348 章 （嘘x2）
明照临确实会。
只是这个会……会一点也是会。
而一点显然不够。
当明照临试图直接用中指的时候，路回当即就是个暴跳如雷，红着眼睛骂人。
他就说明照临不会吧！
他会个头啊！
怎么会有人不会却学都不愿意先去学一下啊！
老实说，明照临还挺喜欢他骂人的样子的，没了那披着的虚伪的皮，看着就顺眼多了。
但这并不代表明照临喜欢被骂、喜欢被他小瞧。
所以明照临啧了声后，在他的骂话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临时下单了点东西。
路回暗暗松了口气，也是冲明照临露出了个笑：“那我跟阿姨说了。”
其实一开始，路回喊华隐不喊“阿姨”，都是“华总”或者是“你妈妈”，但是有几次提到后，路回发现他这样喊了后，明照临会安静很长一段时间，就低着眼，静静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所以有一次他说完“你妈妈”后，就问明照临怎么了。
他那时候就感觉明照临有点像个木偶，提一下动一下。
他问了，明照临才轻声：“朋友…我们……”
他那会儿表达自己的意思还有点困难，有时候听他说话，要等好一会儿，才能等到他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完整地表达出来。
路回就听着他调整了几次语序后，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们是朋友，路回喊他妈妈喊得太客气，也太“外”。
但其实…真正的朋友之间不会太在乎这个的。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
路回没有说什么，只想了想：“那我喊阿姨？”
明照临就在眨了下眼后，嗯了声。
——路回当时感觉他好像有点高兴。
一般情况下，明照临的情绪不会外露，他很像个什么东西坏了的机器人，有点呆滞迟缓，高兴或是不高兴，都是那样的表现。
但相处多了后，路回就慢慢抓到了一点规律，也能读出明照临的情绪了。
很难用话语解释详细的，路回就是能够感觉到。
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心思就比较敏感。
和明照临说定了，路回就给华隐发了信息。
同时还跟华隐说了句他们要拍照，让华隐带着照相机过来。
华隐第一时间就回复了路回。
——路回每次给华隐发消息，华隐都是秒回的。
路回猜是她担心明照临有什么问题她第一时间没看见，所以给他设置了特别提示音什么的。
听说他们要拍照，最惊喜也是最担忧的还是华隐。
【华老板：阿照说的吗？】
【接财神：我提的，他答应了。】
【华老板：他没有什么应激反应或者排斥吗？】
路回看到这话时，顿了顿，随后面不改色地打字：【没有。】
华隐他们太过小心明照临了。
明照临没有那么脆弱，他本质上还是个很强大的人，他不是个鸡蛋。
再说就算是鸡蛋，外面也有一层坚硬的外壳，摸一摸，轻轻敲一敲也不会碎。
想让里面的鸡仔出来，不能直接打碎蛋壳，也不能把壳加固得更厚更大，而是应该让其自己破壳而出。
无论怎么样，路回希望明照临能够好起来。
因为明照临……他不该变成这样的啊。
而且他能够感觉到，明照临在他面前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在努力“变回”人。
路回放下手机，对上明照临直勾勾到显得有几分呆的目光，歪了下脑袋：“怎么了？”
明照临缓慢地眨了下眼，他动了动唇，很明显是想说什么的，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路回笑起来好看，想说他喜欢看他笑，想说他歪脑袋的动作也好可爱……
他不能说。
这是变态的、恶心的……
他……
“……明照临。”
觉察到明照临的状态有点不对，路回上前一步，喊了声：“明照临。”
听到自己的名字，明照临又很明显地瑟缩了下。
他抬眼对上路回担忧的目光，昏暗的环境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时，摸到的衣物也让他放松了很多。
“…没，”明照临滞涩了下，才用微颤的声音说：“没事。”
别担心他，别皱眉。
他的阿回……
就该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路回没有跟他说别多想，也没有问他刚才怎么了，而是放心地笑了笑，转而问他：“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明照临垂眼陷入了些思考。
路回就等着他，还顺便喝了口水。
“…画画。”
明照临抬眸看向他，那双阒黑的眼睛有点亮：“我想看你画画。”
路回微怔：“…但是你家好像没有画具。”
明照临却点头：“有。”
他让母亲买了，放在了这边。
因为记着是路回的东西，是买给路回的，所以他不会去碰，他很小心地放在房间里，就等着有一天能看路回画画。
“那好啊，我们去拿。”路回弯眼：“放在哪里了？”
明照临起身，语调缓慢：“我去就行了。”
不能让路回进他的房间。
路回也没有强求：“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听到这话，明照临顿了顿，第一时间没有动作，就是看着他。
其实明照临盯着人的时候，是有点恐怖的。
他不是那种温和的长相，五官间也没有半点儒雅，大概是因为无论是华隐还是明沧浪都是很英气锋锐的相貌，所以明照临长得是充满攻击性的。
帅是帅，但配上他眸色过深的眼瞳、眼下的一点青黑，还有那很明显的健壮身躯…简直就像是罪犯电影里的大反派。
路回一开始也不太喜欢被明照临盯着，对于他来说，明照临的目光太过赤丨裸。
可后来他也慢慢地习惯了，尤其他确定了明照临不会对他做什么，那被盯就被盯了。
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路回对上他的视线，耐心道：“我就在这儿，我不会走的。”
明照临先嗯了声，还没完全褪去锈迹的大脑在应声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对不起。”
“没关系。”路回弯弯眼，不厌其烦地跟明照临说：“我要是离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明照临眼睫稍动：“……好。”
明照临上楼去拿东西了，路回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松了口气的模样，就是很寻常地坐在沙发上。
明照临的动作比较慢，路回等了会儿，才等到他抱着一个箱子下来。
明照临把箱子打开，路回就凑过去。
里面有画板，还有素描纸和各式铅笔，铅笔都削好了，但套上了套子，把尖端给藏了起来。
路回能够理解华隐他们对明照临的全方位保护，但明照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脱敏。
所以路回自若地拿出了板子和纸，一边问他：“说起来，你会画画吗？”
路回是知道明照临会画画的，华隐跟他说过。
明照临小时候就学过画画，后来他…用路回的话来说，就是他也有自救过。
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但画画这个东西……路回觉得调节情绪不是特别好。
有时候不一定能够有效地转移注意力，反而会让人更加陷在情绪里。
他也跟华隐提过想看看明照临画的画，想试着从其中分析一下。
只是华隐很抱歉地跟他说他们手里没有明照临的画。
明照临不让他们看他画了什么，他甚至不允许别人进他的房间。
所以路回总是很费解。
他想不明白明照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但是路回没有暴露出来他知道明照临会画画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个话题点。
明照临很轻地嗯了声：“我学过。”
路回好奇：“你学过什么？素描、速写、色彩？”
明照临慢慢道：“我都学过。”
他又说：“但是，不是很厉害。”
他只会画路回，别的都是一塌糊涂。
路回：“你不是美术生，但这些都会，也很厉害了。”
他说完，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明照临的反应。
听到路回夸自己，明照临很明显地顿了下后，嘴角扯出了个带着僵硬感，却又明显是发自内心的笑。
路回特意等了等。
但明照临没有说什么，路回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引导明照临主动聊自己又失败了吗。
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就听明照临开口：“我……”
他轻轻地说：“我以前会的东西，更多。”
路回知道。
他们是一个学校的。
只是他是初中部，明照临是高中部。
他初一那会儿，听说了很多明照临的事。
高中部的校草，成绩特别好，据说还要参加数学竞赛。
再然后……
他突然休学了，也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话题里。
路回原本都要忘了明照临了，没有想到明照临的资料又递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和那些风言风语不同，他印象中优秀、就该发光发亮的学长，变成了很糟糕的模样。
路回看不得这样的事。
他见不得一块美玉粉碎。
这也是他答应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明照临在路回好奇的目光下，有点不确定道：“我会拼魔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能大大方方跟路回炫耀，但他被否定太多次了，太多“你是个废物”“你就是垃圾”“你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危害”……诸如此类的声音萦绕着他，让他不确定自己会的东西究竟算不算得上厉害。
明照临其实也知道不能去听，但他被困在了原地，被撕扯着往后走，快要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时候，路回都永远是他能拽住的那根稻草，是照进他世界里的光。
坚韧的、璀璨的，让他害怕，却也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
“！”路回微微瞪大眼睛：“你会魔方！”
他惊喜道：“你可以把六面都拼好吗？！”
他说话声音大了点，明照临却是第一次没有感到惊惧，记忆里的大声呵斥后伴随的疼痛也没有从脑海深处里翻涌过来诞生幻觉影响他。
他又没有觉察到地笑了笑，一颗心也跟着路回、因为路回跳动：“嗯。”
路回：“那我明天带我的魔方过来。”
他说：“我买回来打乱后就再也没有拼好过了。”
明照临瞬间就紧张了：“我…我不知道……”
他的语言系统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绷起来，说话就不利索了。
路回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没关系。”
他叹气：“反正我也一面都拼不好，你试试，多点可能性嘛。”
明照临放松下来，又开始期待明天：“好。”
他想拼出来，想让路回开心。
路回笑着把画纸在画板上夹好，又问他：“你想要什么？”
明照临怔了下，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路回是问他想要什么画，但他张了张唇，那个“你”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锁在了身体里，找不到钥匙。
路回被他抱着进到浴室时，都有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滴雨声。
路回听见了，但他连在脑海里怒一下的精力都没有了，全程迷迷糊糊地被明照临圈在怀里，然后感觉到明照临又摸索着……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吧。
不然明照临为什么会这么仔细，反复确认了几遍没有残留后，才终于收尾，然后把人抱上了他用钞能力一键替换了的被褥里。
路回的情况不太好，明照临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觉得这人清醒后一定会和他闹起来，所以明照临很淡定地给路回喷了下药，这才拢着人睡了。
这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思。
明照临想。
路回为他掉眼泪的时候表情是不一样的，看着不让人难受，也不会让他烦躁。
明照临盯着路回颈后大片混乱的印子，轻舔着自己的牙尖，又没忍住覆上他的殿月，有一下没一下的柔秾着。
他是真的睡不着，要不是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停的话路回也没有办法睡着，但路回又真的撑不住了，他不会停的。
所以他现在只能做一些路回不会醒的动作以此解馋，然后等着路回醒来继续。
明照临完全没觉得自己这个思想有什么问题。
第 349 章 幸福别墅01（鱼雷感谢章）
路回真不想说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懂什么叫真正的三点一线吗？
他就是真正的三点一线。
除了洗澡被明照临抱出卧室外，他就一直在卧室里没有出来过。
吃饭睡觉还有被睡觉都是在卧室里进行的。
他想过明照临如果不排斥这些的话，可能会有点疯，会不断尝试。
就像是他从前记忆里第一次杀人时，因为觉得有意思，所以试过了无数杀人的方式去刺激自己的神经。
而现在，情景重现在他身上，但不是杀人…也和杀人没什么区别了。
明照临确实是没学过也不懂，可架不住这人聪明，所以花样真的就多了起来。
在四强赛开始的前一天，路回还在晕乎中被他困在浴室的墙上，全身的支点只有一处，明照临就是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撑着墙，然后纯粹这样用力让他浮浮沉沉，自由降落。
路回是真的想杀人。
他在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差点跟明照临动手…不，其实已经是直接动手了的。
因为明照临在他醒来后就直接亲住他要继续，所以路回和他动手了，然后被他用武器带把小臂折叠在一起捆绑在身后，就这样把他的脑袋按在枕头里，因为没穿，所以轻松就直接一下让路回卸了力，骂声都变了调。
然后他被明照临跪着折叠，几乎是半强迫地让他再度承受了他的疯劲。
下午的时候，路回就带着魔方去找明照临了。
今天他特意早点出门，没有让明照临计时，但也还是和往日一样，他才按下门铃，明照临就会立马开门。
因为今天感觉要下雨，所以路回带了把长柄伞，还背了个小包，包里面放着雨衣防止是风雨，他走进来后，就从包里把魔方拿了出来：“我带来啦！”
路回把魔方递给他：“你先看看，我换个鞋子。”
这一次，路回没有把东西放到什么地方推给明照临，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手掌，让明照临就这样拿。
小心一点，也不会碰到他的。
但距离会很近。
他想确定一下明照临不能接受的距离在什么范围。
明照临垂眼望着放在路回手里的魔方，小心且缓慢地抬起了手，在没有碰到路回的情况下将其拿了起来。
路回微微扬眉，有几分意外。
所以……昨天不是因为距离太近了才导致他犯病的吗？
还是这个也有随机性，又或者是这种小范围的靠近没有关系？
路回一时间想不明白，又见明照临很认真地在看手里的魔方，于是也没有再过多关注，先换了鞋子。
他以为明照临在研究要怎么拼，但其实明照临捧着手里的魔方，仔细地摩挲着每一处。
他看得出来，这个魔方是有被用过很多次的，转起来的手感并不“尖锐”，摸上去也是。
这真的是路回的魔方。
明照临拿着魔方和路回进了屋，慢慢摆弄着，心思却不在魔方上面了，但也确实还在魔方上。
只不过他想的，是怎么样才能让路回把这个送给他。
路回也没什么别的事做，就看着他转动了魔方好一会儿。
明照临的动作很慢，之前相处久了，加上也没让他做什么事，所以感觉不会太明显，现在看他转动魔方，就能够感觉到他的迟缓，不是那种滞涩感，就是一种神经上的缓慢，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看得路回微微抿唇。
明照临今年就算按虚岁算，也才二十四啊。
“明照临。”
在他摆弄了魔方一会儿后，路回主动开口：“怎么样？还记得怎么拼吗？”
明照临拿着手里的魔方，突然就有了想法。
他低垂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模糊。”
路回也不失望，只道：“没关系，不急。”
他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明照临眼睫稍动，怔怔地看了路回一会儿。
路回微偏头：“怎么了？”
明照临说没有，却在心里想，他喜欢这句话。
他和路回，还有很长的时间……路回的意思是，他以后也会陪着他的，对吧？
明照临握着魔方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多想。
他要的不多，他就想看见路回，就想在路回身边…每天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好。”
明照临语气带着些许微弱的轻快，应了声：“那…我留着研究一下？”
路回点头，没有迟疑地就答应了：“好啊。”
他说：“反正我也不会拼。”
而且他想看看明照临的恢复进度大概在哪。
于是明照临就这样把这个魔方昧了下来。
今天这场阴了大半天的雨，最后在下午的时候下下来了。
彼时路回正在跟明照临讲他还是上周没讲完的故事。
都说明照临记性不好，但在听故事这事上，脑子却意外清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太少了。
这故事还是路回说自己高中时去集训的事，他们集训是好几个学校一块儿的，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到高二下学期开始放寒假的时候。
他们集训是在专门的集训机构，还有音体生一块儿。
路回跟明照临说的故事，是他们听说了机构的“校园传说”，在休息日那天一起去探险的事。
上一次说到他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去体育器材室，就没了后续，现在路回回忆了一下，继续说了。
“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他们都有点害怕，只有我不怕，我也担心他们万一因为太害怕失足摔了什么的就不太好，所以就一起去了。”
路回说：“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在宿舍楼下集合，因为是休息日，我们只要不出学校，在校内走走什么的，老师和宿管也不会管，当时还有人在打篮球呢。”
他不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明照临听得很投入。
因为这是关于路回的故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高二时的路回，打着手电筒和同学、朋友们集合，兴致勃勃地要一起去探险时，是一幅怎么样的模样。
明照临慢慢问：“你，不怕？”
路回知道他是问为什么不怕，他笑：“我不是很信这些东西。”
其实这是很少见的。
在两广地区是很迷信神鬼的，尤其是他们这边，路回是在羊花市长大的，按理来说家里有个神龛时时上香都很正常。
“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我自己。”
路回歪歪脑袋：“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努力去抓住。”
他从小就不信神。
因为他知道，能把自己和母亲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明照临眸色稍动：“我也觉得。”
路回勾唇，继续把故事说了下去：“我们去了器材室，那边没什么人，很安静，门还被锁上了，但他们有人是体育生，问班长借到了钥匙，就打开了门。”
“然后我们按照传说说的那样折腾了好一会儿，后续我没参与进去，就在旁边看他们‘请神’，但到大家都困了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路回摊手：“还是我们集训快要结束了的时候，才知道，传说看见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啊鬼啊的，是早几年有个老师的老婆很凶，他只要喝了酒抽了烟，就不让他回家，他身上也没什么钱，舍不得去开酒店，朋友亲戚也不好总是收留他，他就干脆睡在器材室，把垫子拖下来睡在上面…有时候忘了收拾，有时候是喝得有点醉，碰倒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弄得哐啷响，有时候他还会发酒疯，自己在屋子里小声唱粤剧……就是这样被误会成上世纪的鬼的。”
尤其很多人都说大部分学校都建在坟场上。
他说得不算快，但也不慢，就是在正常语速上缓了一点点速度去说，所以明照临听过后，消化了一会儿，才把整个故事梳理完：“那这个老师呢？”
路回摇头：“不知道，我没关注过。”
他问明照临：“你好奇吗？”
明照临先是嗯了声，又慢慢摇头：“我…更好奇粤剧。”
他小心且缓慢地说：“我没听过粤剧。”
所以…路回会跟他说以后他们一起去听吗？
“我倒是听过。”
路回说：“大一的时候学校表演戏剧社的唱过，听说是改编的白蛇传，还挺好听的。”
明照临眼巴巴地看着他。
路回：“我没录，不能给你看……”
而且明照临的资料里还说过，明照临恐惧看视频。
明照临噢了声，心道他不是想要这个。
他低垂下头，因为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的，低头的这个动作，看着无端有几分可怜。
好像在训练中挨罚了的大型犬。
路回看着他，在几秒的沉默后，到底还是在心里低叹了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最好不要这样，却还是心软了：“等你以后能出门了，我们一起去看？”
明照临抬起头，那双阒黑的眼睛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就连语调都微微上扬，语速也比之前要快了几分：“真的？”
路回无端被他眸中细碎攒动的光戳了下，又是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叹。
算了。
他说。
如果明照临好起来是需要他作为这个锚点的话……先让明照临好起来再说吧。
路回肯定地嗯了声：“我其实也挺有兴趣，就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看。”
“好！”
明照临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并且有几分急切。
他想跟路回一起出去玩，想和他约会，想……
“但你不要急。”路回跟他说：“欲速则不达，我们慢慢来，反正时间还很长。”
他现在说什么，明照临都会不自觉地点头：“嗯！”
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路回稍稍弯眼。
他有时候觉得明照临就像是个小孩子，怪可爱的。
今天也没什么特殊的，昨天明照临受到的刺激够多了，路回想让他先缓缓。
只是他离开时，明照临喊住了他：“阿回。”
刚换完鞋子了的路回回头看他。
明照临在昏暗中用视线贪婪地描绘着路回的轮廓，声音轻轻的，混杂在细微的雨声中，显得有几分悠远：“你…怕我了吗？”
路回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明照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因为昨天在他面前发病了，所以……可是他昨天没有表露出害怕，也照常陪明照临吃了饭还拍了照，甚至还约定了以后开灯拍一张。
路回没想明白自己哪一环没处理好，所以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今天，和我离得比平时远。”
经过他的时候，也特意绕了一下。
路回轻啊了声：“我是因为……”
他迟疑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你昨天不是不舒服吗？我以为是我们靠得太近了，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不会。”
明照临抿住唇，几乎是贴着路回落下的话音开口的，甚至有几分焦急，他急起来，说话就有点颠倒：“不会不舒服，因为你的靠近，我……”
明照临顿了顿，很小声地说：“是我想靠近你。”
他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颤抖：“我怕你，不高兴，怕你觉得我……”
恶心。
明照临说不出这个词，因为他的思绪一触及，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颤抖。
路回没想到明照临会这么说，但仔细想想也不是特别意外。
他思忖片刻后，还是冲明照临伸出了手：“我不会不高兴。”
路回把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摊在明照临面前：“你要试试吗？”
路回一怔。
限时生存副本！路回之前还在想他好像好久都没有遇见那种正儿八经的限时生存副本，而不是夹在别的本里的限时生存副本，现在就给他刷出来了……
嘶。
刺激。
上次还是《我爱上班》。
【本次副本不播报副本背景，请玩家自行探索】
【副本内容播报完毕，将在长嘀一声后集体正式进入副本】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游戏愉快^^】
第 350 章 幸福别墅02
伴随着路回已经习惯了的长嘀声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狭小逼仄的屋子里。
路回稍怔，有点不太习惯开局刷出来的时候身边没有队友。
屋内很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路回偏首，就见窗帘拉得很紧，屋内也摆放着各种杂物和垃圾。
虽然他没有洁癖吧，但路回觉得这样不太好。
觉得这样不太好的路回拉开了窗帘，没管垃圾和杂物。
他在现实世界——他的现实世界里，他家也跟个狗窝一样，和这儿也没太大的差别。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路回是很聪明的人，所以他在从前看过医生的背景下，当然很清楚自己是犯病了，但…那个时候成非和尹葭已经相继出事，没人管他了，他也不想让人再管他了。
路回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无数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谁沾谁倒霉。所以他才会跟明照临说如果他对他有了感情，无论是什么感情，都会害死他。
他已经害死了太多的人。
因为陪明照临吃饭是不在他们商量的工作范围内的，而且会导致路回的“工作”时间变长，所以华隐尽量在五点钟就准时带着饭菜来了。
人多也容易导致明照临应激，所以明照临本来是应该到楼上等一等，人走了后再下来的。
但是路回想试试。
他觉得明照临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资料上写的好多了，而且有他在明照临的情况也好像会更稳定一点。
因此在华隐按门铃时，路回问明照临：“是阿姨送晚饭过来了，你要上去等一等，还是跟我一块儿在这？”
明照临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用缓慢的语调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上去的话，就不知道路回跟他们说什么了。
也会少看路回一段时间。
路回笑了下：“好。”
他去开了门，就见华隐站在门口，见到是他，华隐还上下打量扫视了他一下，确认他是真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她在手机上问过路回有没有受伤了，路回说没有，但因为这个孩子太过温柔且心太柔软善良，华隐就很担心他是瞒着自己。
华隐正要说什么，路回就立马说了句：“阿姨，明照临也在客厅等着。”
他不确定华隐会不会说什么“你没受伤就好”，也不确定明照临的听力是更加敏锐还是变得迟钝了，但路回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五感反而会变得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如果他听到了华隐想说的是“你没受伤就好”那肯定会让明照临认为他是一个会伤害到他的人……
这样不利于明照临的恢复。
明照临现在这个状态，是最自我怀疑的时候，外界不能再给他过会让他觉得是批判自己、否定自己的声音了。
听到路回说明照临也在，华隐怔了下，旋即不确定地看着路回，似乎是在询问他明照临不上去没关系吗，也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没让明照临上去。
路回不知道该怎么用眼神示意她，只能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至于华隐能不能领会到，那他也不确定。
反正华隐最终是带着身后的人踏入了这栋昏暗到像是恶龙的洞穴的别墅。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还是怎么，反正进来的几个人都觉得凉飕飕的，拎着食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明照临是坐在客厅的路人沙发上的。
他背对着他们，华隐忍不住朝明照临看去，显然是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模样。
明照临有太多“禁区”了，她心疼他，害怕触及他的伤口，也愧疚于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明照临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
华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明照临。
她的儿子以前那么优秀又开朗，就因为她和丈夫忙于工作，把他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要不是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弟弟，明照临怎么会变成这样？
华隐看见明照临的背影时，就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复杂和痛苦，看得路回在心里轻叹了声。
他早就知道华隐是这个态度了，其他人接收到这样明晃晃的关心、担忧的信号会怎么样，路回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至少对于明照临来说，是明照临不想要的，不利于明照临恢复的。
所以路回微微挡了挡华隐的身影，走到明照临背后去喊明照临：“明照临，吃饭了。”
双手握紧成拳克制着自己的明照临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回首看向路回：“…好。”
他慢慢起身，他没发病的时候，动作都是缓慢的，像是大脑神经反应比常人要慢。
明照临将目光集中在路回身上，家里多出来的人也就没有让他那么恐惧了。
他定定地望着路回，虽然和路回保持了点距离，但也完全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路回。
甚至他的视线还落在了路回的脚上，路回迈左脚，他也就迈左脚，路回迈右脚，他也迈右脚……这样他和路回就是一样的了。
明照临认真地执行着这一项“任务”，对其他的关注就更加降低，他不自觉微颤的手也慢慢舒缓了下来。
华隐在旁边看着他盯着路回，动了动唇，倒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这么依赖一个“外人”，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明照临打招呼。
她知道明照临现在的状态好多了，可她害怕她一开口就会毁了这一切表面的美好。
路回看看华隐，又看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的明照临，心说感觉华隐也需要调整心态啊。
所以……明照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路回开口：“阿姨，你吃了晚饭吗？”
华隐回神，冲他笑笑，眉宇温和：“我还没有，你们吃，我等下送你回去就去解决一下晚饭。”
路回主动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完，又看向好像明神了的明照临：“明照临，可以吗？”
明照临微微抬眼。
他刚才真的很像是在走神，华隐也知道，他只要走神了，有时候一个问题要问两三遍，他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都做好了要等路回问几遍的准备，没想到在安静了片刻、她带来的人都把菜摆好了后，明照临很轻地慢慢开口：“……你答应的，是和我吃饭。”
他直直地看着路回，语气其实是缓和的，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脾气的人，在软弱地跟人打商量：“不是和她一起吃饭。”
路回：“……”
华隐心脏一痛。
路回试图救场：“明照临，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妈妈。”
明照临这才从“路回世界”中出来一点，他看了眼有点无措的华隐，注意到华隐似乎想要跟路回说算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两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他不是讨厌华隐的意思，他只是想跟路回路独、就他们两个人一起。
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嗯了声，随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太熟练地开口：“那，一起吧。”
路回松了口气。
华隐则是既有点懵，又满是惊喜，要不是之前精神科的医生跟她说对待明照临一定要平和，因为情绪是会蔓延、互相影响的，她现在都要激动地问一句真的吗？
自从明照临出事后，她再也没有和明照临同桌吃过饭了。
华隐一时间说不出话，路回倒是很自然，他顿了顿，思索了几秒后，决定再试试往前一步。
于是路回轻声跟明照临说：“阿姨刚刚误会了你的意思。”
明照临动了动眸。
他知道路回想让他说什么，他也知道正常人是会道歉的。
他得做个正常人，才能跟路回成为真正的朋友，才能离路回更近一点。
明照临看向了华隐，华隐几乎都要说没关系了，却被路回用眼神制止住。
随后就听明照临滞涩且缓慢地道：“对不起。”
他低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华隐都想要哭了。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但为了不在孩子面前失态，只能慌忙地偏了下头，借着屋子里的昏暗做遮掩，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没关系，本来也是你和小回先约定好的，是妈妈横丨插一脚。”
明照临今天状态确实可以，他听华隐说了这句话后，还能给出一点点表达他脾气的回应：“嗯。”
确实是华隐插了一脚。
华隐没听见，但路回听见了。
所以他看了明照临一眼。
明照临慢半拍似的眨了下眼。
屋内虽然很昏暗，可他能够看清路回的面容，他习惯了这份黑暗，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路回刚刚那一眼有点睖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不该这样对华隐。
……好可爱。
他那样看他，好可爱。
等到三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就出去了。
明照临也得以又放松了一点，屋内的光线确实不明亮，但也是有一点点的，能够看清楚菜。
帝王蟹的蟹壳都处理干净了，只有蟹肉和蘸酱，没有蟹壳。
所以明照临在坐下后，就抿了抿唇。
他还想给路回剥……
虽然他也不会剥蟹壳，但他要是剥了，在路回眼里，他就对他好了吧？
——明照临在有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绪完全就是一根筋。
华隐作为大人，在坐下后反而有点无措，倒是路回很坦然地先扒了一口饭吃，再用蟹肉蘸了酱：“……唔。”
他示意明照临：“超级好吃！”
明照临对上他亮亮的眼睛，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跟着夹了一筷子蟹肉。
这顿饭才终于正常开始吃。
只是明照临吃饭的动作慢，路回也就放慢了速度陪他，华隐吃了几口后，发现自己儿子有几分不对劲。
路回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路回把菜沾上的葱从碗里挑掉，他也就挑掉。
……明明明照临是不挑食的。
虽然很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华隐看着还是有点难过。
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后，路回就要跟明照临拍合照了。
他这一次没有说让华隐一起，而是华隐帮他们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站得有点远，明照临垂眼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沟壑”，于是他挪动了一下步子。
路回瞬间就感应到，偏头看向了他。
只一眼，明照临就先停了下来：“……想离你近一点。”
他说完，才温和缓慢地问了句：“可以吗？”
路回望着他耳朵上的血痂，巴不得明照临能够慢慢接受人的靠近，因为这样意味着他能好得更快：“可以。”
不过……
明照临之前不是因为他们离得有点近了所以才会犯病吗？
照片就这样定格了下来，明照临甚至看向了镜头。
那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确实唤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可他心中的窃喜压过了这一切。
他和路回的合照。
第一张合照。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因为……
“阿回。”
明照临看向路回，难得地提了要求，甚至是第一次约定了更远的事，还直面了自己的恐惧：“等我能接受光了…再拍一张好不好？”
想也知道这张照片会是模糊的，他想要更加清晰的。
她轻笑起来，那个笑容让路回瞬间就知道了她是谁。
——虽然他不用这么做，路回也知道他是【变色龙】。
冷渡瞥了眼宋叶，显然也知道这个玩家不是什么善茬。
冷渡是知道【变色龙】的，【公平之秤】说过，但就算【公平之秤】不说，现在玩家只剩下59个人的局面里，有一个名字总是在变动，他们也能知道这个玩家一定有很特殊的能力。
不需要路回说，【变色龙】作为一个经验更加老道的玩家，自然是和路回有想到一起去。宋叶：“我的身份好像是一个陪酒女，而且是可以上.床的那种。”
先不说在场的都是男性，就说本来也是副本更重要，所以宋叶也没什么忸怩的，直截了当地把信息说明。他甚至没有问明照临为什么在这儿，不是说猜到了，而是他不意外在能做到的情况下，明照临会来找“君朝满”。
路回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路回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所以你也有聊天记录？”
“有。”
宋叶拿出手机：“要看么？全是一些黄色的污言秽语。”
路回轻嘶：“…还是看一眼吧。”
能怎么办呢。
副本线索最重要啊。
还是明照临接过的手机，两人迅速扫了眼，路回顶峰脑子已经自动切换副本模式了，倒是没表露出什么，他似有所悟，但旁边的明照临却微扬了眉梢，点开看完了最后一位和“宋叶”调情的客户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