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傍晚,太子帐中灯火通明。鹤洲建州两位皇子到的时候,看见太子正对着眼前的食物发呆。看样子是没有食欲,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见他们进来,急忙调整了表情,道:“两位皇弟,可用过晚膳?”
建州道:“回禀皇兄,臣弟两个刚从白将军处过来,还未曾用过。”
太子示意他们坐下,一面让人重新布了食物。
“皇兄,那个耶布泰可曾醒过来?”鹤洲问道。
“一直未醒。”
“臣弟刚刚经过的时候,看见仍然有许多人围聚在四周,如果一直没有解决办法,恐怕时久生变。”建州道。
太子点点头,但是未出声。许鹤洲见状便知道这个太子哥哥一定是没有办法,等着他们出主意呢,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行动。
许建州想了想,道:“不如稍后先看看耶布泰?”
太子抬眼看了看他,允了。
围守在契丹大帐外的将士,以及赶过来的不少官员看见太子协同两位皇子过来,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通道。太子一眼便看见林宰相正跟大理寺卿李毅远争论着什么,见到他们来便住了口。
隆庆一直守在大帐门口,此时见到太子忙起身行礼。太子此时不便多言,点点头进入帐内。只见契丹二皇叔耶布泰赤裸着上半身,正躺在床榻之上,右胸处包裹着白布,隐隐露出血迹。脸色黯淡,呼吸急促,显见是伤的不轻。一旁的大夫额头见汗,正在跟同僚商量怎么用药。
太子见状问道:“贵皇叔还未醒来?”这是明知故问。
隆庆道:“回禀太子殿下,二皇叔一直不醒,吾等各种方法都已经试过了,并不见效。大齐若有良医,还肯请殿下派来相助。”
太子回头吩咐身边太监庆吉传御医来医治,无论怎么说,先把人救醒再论对错。
不多时御医拿着药箱进来,许鹤洲一看差点乐出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中御医任会叶。他在太医院小有名气,不过不是医术好,而是笨出了名。
想那太医院首正孙为光医术了得,医者无数,鲜有失手,偏偏收的这个关门徒弟不成器,学了七年尚未出师,不过好歹跟着师兄们把药名记全了,医书背的也挺流利。平时在太医院就是打杂,宫中太监宫女要是病了,也有人偷偷求他瞧病。他倒是个热心肠,每次都去,治得好治不好一半凭本事,一半靠运气。
孙为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太监宫女命不值钱,二来自己徒弟不也是练手了吗?渐渐的倒也让他磨练出不少医术,一些小病头疼脑热的慢慢也让他治出了点心得。
任会叶的性子有点轴,反应有点慢,每天就知道煎药,看医书,治疗病患,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大家也只当他有些痴傻。当初要不是好友临终托孤,孙院首怎么也不会收他为徒,资质差太远了。
此时任会叶进门来,大大方方的先对着太子行礼,看起来倒是很镇定。许鹤洲拿眼瞧着他,忍住笑意。
看着他弯腰走到耶布泰身前,卷起袖子就要诊脉,倒把床前的医官吓了一跳。庆吉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心里也忍俊不禁。知道这是太医院碍于皇命不得不派,所以挑了一个不中用的。
任会叶倒是全不理会,诊完脉之后低头沉思半晌,起身在医箱当中拿出一根明晃晃的细针,道:“请脱袜。”
隆庆看医官看着自己,便道:“听他的吧。”大家以为这是要针灸治疗了。哪曾想任会叶也不辨认穴位,随手向耶布泰脚心一刺,旋即一捻。
众人只听得耳边一声大叫:“谁人伤我?”却正是耶布泰。
医官大惊,面上随即又挂起喜色,道:“皇叔终于醒过来了,吾等不才。”
任会叶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慢条斯理的对着太子又行了礼,一言不发的走出帐篷。许鹤洲瞧着有趣,便跟了出去。
任会叶转身道:“六殿下,请留步。会叶的本事不高,却也不愿医治外邦番贼。不过皇命难违,只能尽力一试,好在他已经醒过来了。但若要臣开方煎药,那是万万那不能。”
许鹤洲笑了,心道:“此子看似愚钝,其实心中自有丘壑。”便不多说,放他离去。
帐中太子看着耶布泰的脸,道:“赫连皇族也是铁血之族,想必王爷也是个爱惜名誉之人。只是不知今日之事如何解释?想着王爷的身体,原不想打扰,不过外面群情激愤,若您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今日之事很难善了。”
耶布泰喘着气,一边让人慢慢扶起,一边道:“将我的兵器盒子取来。”
甲兵拿过来一个细长的薄薄的铁盒,形状弯曲,正好跟腰部的曲线结合。看样子平时耶布泰就把它戴在腰间。
耶布泰示意让人打开,只见里面应该是十粒药丸,现在只余九粒。随即对太子道:“殿下您看,平时我这里装的是十颗暗丸,今日用了一颗,剩下的都在这里。您尽可让人挨个检验,看看有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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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示意,身边人急忙唤过太医检查,少顷便来回报:“其余九颗药丸 ,皆无毒。”
建州拿过来那个盒子,细细打量。只见盒中有十个暗槽,下面隐藏机簧。用的时候轻轻一按,药丸就会弹到手心,此时正好少了一个。可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耶布泰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本王向来爱开玩笑,这个药丸没有毒性,也不会对身体有害,撒出去不过就是迷惑对方的视线,暂缓进攻而已。”
太子回头,看见御医隐隐点头,知道耶布泰没有说假话。
“另外,本王就是再蠢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暗器伤害白将军。这样对于本王来说只能是百害无一利呀,还请殿下明察。”
建州细细思考过,也曾经探究他的目的。白宇中毒,大齐痛失爱将,契丹得利。可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耶布泰则臭名远扬,更何况也身受重伤,于德行于武力皆不能服众,回去想竞争皇位那是别想了。
如果是他,那他所图为何?
如果不是他,那是不是有人偷偷换掉他的药丸?可是那人怎么会知道耶布泰就一定会用有毒的那颗呢?紧张当中的随手一按,也可能会抓到别的药丸。对方是怎么保证的呢?
许建州暂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太子深思半晌,道:“不知道王爷可知?现在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群情激昂,都在管您要一个说法。听您说此事有蹊跷,但是也只能后期查证。不知道王爷您目前有什么脱困的法子?”
隆庆道:“想不到大齐子民竟也民风彪悍,不服教化。”言下之意就是说皇权无力,百姓都不服呗。
许建州道:“隆庆小王爷想多了,吾大齐子民皆是通情达理之人,只因今日事出有因,要不是赫连王爷暗箭伤人,又涂有剧毒,局面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耶布泰道:“殿下,此事还得请您做主,吾也是受害人。此事一出,直接影响的不光是本王的声誉,还有近日在谈的几件大事。所以还得请您主持大局,需要吾等出力,定尽力配合。”
太子转头吩咐,请林相国跟李寺卿进帐。不多时两个人板着脸进来,先对着太子行礼,而耶布泰那边则拱拱手便罢。随即听到太监复述耶布泰给出的说辞,林相没有作声,李毅远则眨了眨眼。
太子就怕底下的臣子默不作声,想什么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耶布泰倒也神情自若,貌似无事一般。
无奈下,许建州对太子道:“不如就由臣弟跟林相李寺卿出去解释,让无关人等先撤回。亲近白家的将士可以有序的守在校场,这样也好护卫将军的安全。等到明日白将军醒来,想必他们自会散去。”
太子点头,目前只有这样了。他只觉得浑身疲惫,脑子混沌,恨不得马上就回东宫,大睡一场。
许建州又道:“不过还得委屈赫连王爷等留在校场帐中,等明日局势缓和再回驿馆吧。若查出真凶,无论是谁,定严惩不贷。未查明真相之前需限制自由出入,还请王爷见谅!同时请告知手下人等遵守约定,莫要再起冲突,否则后果自负!”
耶布泰听闻要限制自由,神色有点恼怒,不过又想了想,点点头。形势比人强,就他带来的那几十号人马再骁勇善战,也敌不过百人千人。一旦发生冲突,大齐军队分分钟踏平了他们。
许鹤洲注意到,耶布泰的胸口处又隐隐渗出血迹,想来白将军的那一枪确实重创了他,想要短期内复原恐怕是不可能了。这也是如今契丹使团如此低姿态配合的一个原因吧。
他暗自轻笑了一下,想安然无恙的回去,就别想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碎尸万段呢,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他。大家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
许建州出众的公信力说服了军团将士,大家有条不紊的安排值班换岗事宜,不再乱成一锅粥了。老百姓看着局面得到控制,又听到四皇子亲口承诺一定找出真凶,渐渐地也都散去。
朝中大臣有的自去白宇帐前问询病情,有的则自发地跟随四皇子,看看能不能出谋划策。也许原来在朝上尚且对白将军诸般不满,不过要是眼看着被外面人算计,那自当同仇敌忾。因着这一回事,文官武将竟然空前团结,建州心中也是稍感欣慰。
徐良运则让人在契丹帐旁搭起了军帐,明眼人随即就知道了,这是要跟耶布泰死磕的意思。立即有人送来软被高塌等事物,好菜好饭地恭敬,即便是十步一岗的士兵,也有人偷偷的塞来包子点心的慰问。
闹得徐良运笑着骂娘:“奶奶的,我倒是沾了老白的光!小的们,打起精神,这几日辛苦一下,看紧喽!让西校场蚊子也飞不出去一只!”
众将官听令齐吼:“守卫将军!守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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