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周后, 股市和国内大宗商品市场在一波牛市上涨行情之后迎来了再度的调整, 这一次的下跌幅度比之前的那次更加猛烈。
沈赫钧回江市之前就提醒过杨珂, 市场中期可能见顶,这次会是很好的做空良机。
他强烈的看空金属, 以前在南兴证券做金融分析的时候, 他的主攻方向就是金属行业。
曾在十块钱左右推荐过南都铜业, 后来南都铜业最多涨到一百多块,公司和客户在这支股票上面都翻了很多倍。
现在他很少沾股票了, 重心都转移到商品期货上, 不过因为有之前对行业的研究基础, 他对铜价的把握仍然很精准。
一周前沈赫钧查阅了公司研发中心提交的调研报告, 发现伦敦铜库存已经创历史新高,需求却出现较大的萎缩, 通常这种供需不平衡的状况很容易引起价格的大幅变化。
凭着敏锐的嗅觉, 沈赫钧预感铜价将有一波流畅的下跌,他把这个分析跟杨珂做了交流, 杨珂便大胆的跟着他后面空了些铜。
果然商品市场如期下跌,而领跌的品种恰恰就是金属,他们的账户很快就有了丰厚的利润,这么多年来, 杨珂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手头变得宽松起来。
不过虽然赚了钱, 她的心里却总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产生这种预感,只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的, 周三的晚上,陈晓宇突然在微信上给杨珂转发了一条新闻:某公务员抵押房产炒期指巨亏,跳楼自杀。
本来这样的消息杨珂也只当个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而已,在金融行业这么多年,这样自杀的见闻听的也不少了,已是见怪不怪。
可是陈晓宇发过来后,特意提醒了她一句:“杨总,这好像是咱们客户。”
她再仔细看了一遍新闻,里面描述的白先生很像她一个多月前开户的“小白”。
新闻里说,白先生数月前炒期指赚了点钱,遂将家中房产抵押,又高杠杆配资重仓买入期指,结果最近股市无量暴跌,期指也连续下跌,白先生不仅亏光了自己的本金和房产,还欠下了配资公司一笔债务,走投无路之下于下午收盘后从自己单位二十几层高楼跳下,丢下新婚没几年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
杨珂看完新闻后,赶紧拨打小白的电话,电话已关机,她又拨打陆子建的电话,那边电话接通了是一阵的嘈杂。
陆子建似乎正在处理重要的事情,他很沉重的跟杨珂证实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跳楼自杀的正是小白。
杨珂浑身一哆嗦,挂了电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实在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在陆子建那里谦虚的请教她问题的年轻男人就这样消失了。
他是那么彬彬有礼,那张灿烂的笑脸和充满希望的憧憬眼神她至今还能记得。
她怪自己,当时碍于朋友的面子没有劝阻他配资,也怪自己平时没有多留意一下小白,要是及时提醒他注意风险,及早发现不对就劝他止损,可能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结局。
太多的懊悔,太多的哀痛,杨珂甚至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这样破碎了,一个可怜的孩子从此失去了父亲。期指,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次日,杨珂依然沉浸在悲伤情绪中,就连接听沈赫钧的电话也很低落。
沈赫钧了解缘由之后,很是震惊,没想到这则轰动金融界的新闻主人公竟然是公司客户,令他心情倍感沉重,然而他更担心的是杨珂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胡思乱想。
“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他安慰道。
“是我的错,我真不应该为了那点钱跟人合伙搞配资。”杨珂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我自己深受其害,却没想过去提醒别人。”
“这个行业就是这么残酷,你我都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只不过这次发生在你身边,你才会这样难过,别想太多。”
“其实并不仅仅这次发生在身边。”杨珂黯然神伤,她想起了一直深藏心底不愿想起的一些事,“算了,不提了,我只是想到,他这样走了,他的老婆和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如果你真的心不安……”他思考良久,“不如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去慰问一下家属,尽一份心意。”
杨珂觉得他这个提议不错,至少能减轻她的内疚感,她当即联系了陆子建,要到了小白家的地址。
因为行情比较大,沈赫钧工作日无法脱开身,他们只能相约周末去客户家。
经过几个交易日的暴跌,沈赫钧和杨珂的账户斩获了丰厚的利润,这其中他们还加了一点仓,沈赫钧总体仓位控制在五成以内,杨珂的仓位已经到了八成。
沈赫钧对此并不清楚,在准备来海市的头天晚上,他去了江市最高档的商场,随便的逛一逛,想买点礼物。
商场里的圣诞氛围很浓,欢快的圣诞歌曲循环播放,门口的大圣诞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礼盒,各个商家都打出了促销活动的标语。
沈赫钧刚进门经过化妆品柜台,就被一位浓妆艳抹的柜台小姐给拦住了。
“先生,限量版的圣诞礼盒套装,要不要看看?”
他停住脚步,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CHANEL,不错的名字,他对名牌没有什么研究,但是Sandy满柜子的化妆品里似乎就有这个牌子。
这盒子真漂亮,金色的外壳上缠绕着闪金的丝带,打开盒盖,一股浓浓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种充满了诱惑的味道,有点像她,那个记忆中如冰般冷艳又如火般热情的女人。
“先生,您觉得这款套装怎么样?”小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给我包起来吧。”他没再多问。
周日那天,沈赫钧坐高铁来了,也许他只是找个借口过来,圣诞节快要到了,他和她之间需要一个了断,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私人的名义过来看她。
小白家住在海市比较偏远的城区,离高铁站不算远,杨珂接了沈赫钧就直接开车去了他家。
到了附近,正好看见一家银行,沈赫钧要杨珂把车停下,他去取点钱,她心领神会,正准备也下车取钱,被他拦住了,“我一起给就行了。”
一盏茶的功夫,他从里面出来了,手里多了个纸袋,他把纸袋放在了两人的座位中间,杨珂撇了一眼,里面是好几捆码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
找到小白家的时候,他的妻子正在打包行李准备搬家,她告诉他们,房子已经被收回了,她刚刚才找到住处。
客厅里堆满了一个个贴着胶带的纸箱子,他三岁的儿子在纸箱子上爬来爬去,脸上身上都灰蒙蒙的,小男孩一个人玩的兴致勃勃,俨然把那些纸箱子当成了他的儿童乐园。
他的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比起妈妈满面的愁容和红肿的眼睛,小男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桌上的相框里,是小白沉静安详的笑脸,他似乎正在看着他亲爱的妻子和儿子,那眼神中还带着不舍和留恋。
看到这一切,杨珂是一阵的心酸,她拿出早就买好的玩具汽车走上前去。
“宝宝,这个给你,喜欢吗?”她摸摸小男孩的头,把玩具递给他。
“喜欢,阿姨真好,妈妈都不给我买。”小男孩朝他妈妈撅噘嘴,从箱子上爬下来,接过她手中的玩具就饶有兴致的撕起包装盒来。
小白的妻子放下手中的东西,黯然的看了一眼儿子,对杨珂说道:“谢谢你,杨总,我老公走了之后,一直忙着他的后事,根本就顾不上孩子,这孩子……可怜……”话没说完,她又泣不成声。
杨珂拍拍她的背,想安慰几句却哽住不知怎么开口,这时沈赫钧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她,“这是公司和我们个人的一点心意,发生了这种事,我们都很难过,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
“谢谢你们,谢谢……”那可怜的女人接过纸袋,感激的连声道谢,语声哽咽。
从小白家出来后,他们心情都很沉重,许久都没有话说。
车开到他下榻的酒店,杨珂把车停好,办好入住后他们就去了附近的shoppingmall吃饭。
已到晚饭时间,他们找了一家中餐厅,餐厅里很热闹,还有歌舞表演,杨珂坐在位子上看了会表演,心情才慢慢恢复过来。
沈赫钧大概是见她情绪低落,想哄她开心,点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把负责点菜的服务员乐坏了,忙前忙后的不亦乐乎。
趁着上菜的空隙,他从包里拿出了礼物放到杨珂面前,“开心点,下周就是圣诞节了,这是给你的。”
“什么?”杨珂迷惑的接过礼物,小心翼翼的拆开金色的丝带。
一个精致的四四方方的香水瓶映入她眼帘,瓶子上的logo很惹眼,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轻轻的揭开瓶盖,鼻子凑了上去,一阵醉人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香水?”她收起瓶子,有些惊喜。
倒不是因为他恰好猜中了她的喜好,而是惊喜于他居然能主动给她送礼物,他们毕竟不是男女朋友,从她一开始撩他起,她就从未期待过这些。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只是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感觉适合你就买了。”
杨珂心里一动,她自己也收藏过这样一瓶香水,只是她很少喷这种香艳的味道,因为实在太诱人,太暧昧了,至少以前,她觉得并没有适合喷NO.5的场合。
吃过晚饭出来,时间还早,两人经过同一层楼的影城,看到几对情侣正在排队买票,杨珂看一眼身边高大俊朗的男人,突然很想和他去看场电影。
杨珂工作后很少去电影院,主要是没有恋爱,也没有心情,尽管宋文杰也曾经提议过要请她看电影,但是她宁愿窝在自己的床上抱着ipad看肥皂剧,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影院。
可是现在,有些不一样,她想要体会一下和他恋爱的感觉。
沈赫钧当然也注意到了电影的宣传海报,看到杨珂渴望的眼神,他低声问道:“想看电影?”
她点点头,他马上会意的拉起她的手朝售票处走去。
这男人太善解人意,太懂女人心了,杨珂心动之余又是一阵的失落,可惜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沈赫钧买的是情侣包厢,进了影院,找到座位,周围很快就黑漆漆的一片,屏幕上开始出现广告画面,他很贴心的递过来饮料和爆米花。
这样的时刻,杨珂觉得自己就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有些幸福,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时光。
那时她还是学生,周末的晚上,他们也喜欢一起去学校的电影院看场电影。
那时的她会幸福的靠在男友肩头,吃着他塞到嘴里的爆米花,欣赏着大屏幕上的电影。偶尔的,当电影上出现男女主亲吻的画面时,他就会悄悄的扳过她的脸,温柔的亲吻她。
可惜这样的甜蜜,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的女人,精神空虚,除了身体的欲望,除了不断追求金钱,再没了其他的期待。
沈赫钧满足了她的小女人愿望,尽管他们坐在情侣专座还保持着距离,可是有他在身边,这样的感觉还是很美妙很特别。
电影剧情并不精彩,是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爱情故事,讲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律师和自己的妹妹同时爱上了一个霸道总裁,总裁在和女律师的朝夕相处之中爱上了女律师,正当两人陷入热恋之中的时候,总裁的公司出现了危机,为了解决危机,总裁不得已娶了青梅竹马的富家千金,而女律师在失恋之后,又被妹妹发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恋情,最终患抑郁症的妹妹竟然跳楼自杀……
如果不是男女主的颜值很高,杨珂觉得这电影应该不会有太高的票房,不过沈赫钧似乎看的很认真,他斜靠在座位上,手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不动声色的盯着屏幕。
对于杨珂来说,电影本身是否好看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其实无心欣赏电影上的画面,只是心不在焉的吃着爆米花,用眼角余光去偷撇一旁男人俊美的侧脸。
两个人似乎都在默默的较劲,他的手一直若有若无的放在那里,却始终没有落到她肩上。而她纵然有很多次想吻他的冲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们之间只有欢爱,没有其他的感情,他若不主动,她又岂能有所行动?
电影散场,已是午夜,他们静静的散步朝酒店走去,小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听见她高跟鞋空洞的声音。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她看着那两个影子慢慢的合在一起,又慢慢的分开,心中有些凄然。
静默了半天他没话找话的问她:“觉得电影好看吗?”
“不好看。”她淡然回复,“两人相爱一场,女人工作丢了,爱情没了,妹妹也走了,可是男人却什么损失都没有,还娶了别人,这种结局实在让人不能接受。”
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怎么知道那男人没损失,可能他一辈子心里都有遗憾呢。”
“最多也就是遗憾罢了,真要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不应该让心爱的女人独自承受这样的结局。”
杨珂看了沈赫钧一眼,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她的话,半晌才认真的回复她,“有担当并不表示就可以任性的为了爱放弃一切,他也是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在现实和责任面前,爱情其实微不足道。”
“那如果你是他,你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会。”
他回答的很干脆,杨珂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凉意,这样的沈赫钧令她很陌生,却又并不奇怪,也许男女之间的差异就在此,也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的名字和内容在晋江应该属于小众题材。
可能有些小天使会觉得男女主都很渣,好像都脚踏两只船,其实并非如此。他们在遇到彼此之前,心里都没有别人,只是每个人过去的经历让他们无奈的选择了那样的生活。
要说三观不正,最初两人在一起的确动机不纯,只是为了寻欢作乐,并没有想要认真的谈场恋爱,可是后来慢慢的却发生了变化。
也许太过现实的题材总是不讨人喜欢吧,作者君只想认真的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不会是童话,可能有遗憾,不管怎么样,很感谢愿意听我讲故事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第 22 章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杨珂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 换上酒店里宽大的白色浴袍,微敞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往耳根和手腕上喷了点NO.5, 浓郁的香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周身散发着性感的味道。
等沈赫钧去浴室洗澡的时候, 杨珂点了根烟, 斜靠在房间落地窗前看着美丽的夜景, 窗外就是沿江, 依稀可见江上的灯火、游船,对岸高大的标志性建筑被霓虹包裹, 五颜六色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这座城市如此妩媚, 如此诱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欣赏它了。
正在发呆之际,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整个人被揽在他宽阔的胸膛里,他低头轻吻着她的耳垂,粗重的气息喷在她耳边, “好香, 在想什么呢?”
“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如果我的人生不发生转折, 可能我现在应该结婚生子了吧。”她的声音清淡,眼神黯然。
他微微滞了一下,小心试探道:“那为什么没结婚呢?”
杨珂叹了口气,用他刚刚的话回应道,“因为在现实和责任面前,我被人放弃了,就像你所说的,比起某些利益,爱情实在微不足道。”
沈赫钧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他一时沉默无言,只是有些心疼的拥紧了她。
杨珂把烟掐灭,慢慢转回头,正对上他黑沉的眼眸,眸中一如既往的深邃,隐隐透出怜惜之意。
他穿着同款的白色浴袍,腰带松松的系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湿湿的短发垂在额前,看起来清爽帅气,这是另一种味道的沈赫钧,她的心微微颤动。
“不说这些了,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享乐。”杨珂伸出手,细长柔软的手指轻抚过他英俊的脸,带着挑逗的意味又慢慢的移到他的浴袍之中,用指尖轻挠着他紧实发达的肌肉,那是他最性感的男人特征。
他被挠的痒痒的,眼中的火焰渐渐燃起,几番撩拨之后,他一把把她横抱了起来,朝床边挪去……
灯灭了,窗帘半掩着,月光灯火投射进来,将纱帘的影子映到墙壁上,随着微风在墙上移动。
这移动的风影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透着神秘,如少女羞涩的眸子楚楚动人,撩动着男人的心。
沈赫钧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的欣赏着面前的女人,夜色中的她周身散发着冷艳的幽香,完完全全的把他吸引了过去,他沉迷在情.欲之中,有种想把她吞没的冲动,他们肌肤紧贴,时而凝望,时而热吻,一起享受着属于彼此的美妙时光……
这一夜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短暂,灯一忽儿亮一忽儿灭,人一会儿起一会儿睡。
沿江江畔是那样的沉静,静的仿佛只剩了他们的声音,这声音越是热闹便越显得夜的沉寂。
不夜城的霓虹永远是不知疲倦的闪耀着,这一夜的海市是平凡的普通的,可是对于杨珂和沈赫钧来说却记忆深刻,没有第一次的疲累,也没有第二次的仓促,只有更默契的千般风情、万般销魂……直到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两人才终于沉沉的睡去。
睡的天昏地暗,一直睡到沈赫钧的手机开始不停的响起来,他们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接电话的时候,才发觉都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电话是总部交易部的汪经理打来的。
“沈总,出事了,今早的交易员下错了单,本来应该把账户的期铜空单给平掉,却不小心又空了进去,现在公司主打的这款产品已经出现了较大的亏损。”汪经理慌慌张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跟张总汇报了吗?”
“张总今天没来,联系不上,只能跟您汇报。”汪经理焦急的回道。
“蒋总呢?”
“也找不到,电话不接。”
沈赫钧一阵的头疼,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高管们都不见了,自己又不在江市,虽然产品交易不属于他分管的范畴,但是眼下,公司利益至上,他不能分的那么清了。
想了想他只能先稳住汪经理的情绪,让他尽快做出判断将单子处理掉。
“可是今天的行情太大了,我实在不敢乱做主。”汪经理说。
“把铜的现价和持仓报给我,另外早上的开盘价、最高价、最低价……。”沈赫钧冷静的说道。
汪经理赶紧按他的要求报了价格,沈赫钧略一沉思,感觉不妙,马上答道:“赶紧市价把持仓全部平掉。”
“沈总,刚刚价格又下来了一点,要不要再等一等?”汪经理还有些犹豫。
“不能等了,现在处理损失还小,等一会恐怕就平不掉单子了。”
汪经理赶快挂了电话,沈赫钧放下手机却从床上跳了起来,连衣服鞋子都顾不上穿,拿一条浴巾把下身一围,就光着脚跑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出什么事了?”杨珂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有大行情。”沈赫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
行情果然很大,不知道突然出了什么消息,股市期市都开始报复性反弹,前期越是跌的猛的,反弹的力度就越大,市场一片大红的喜庆气氛,可对于他们这样的空头来说,简直如一场噩梦。
杨珂不知道出了什么大行情,把浴袍随便一裹便凑了过来,看见这样的涨势,她不禁呆住了,立刻想到自己手里留了很多期铜的空单。
这一次她鬼使神差的下了重仓,仓位达到八成,也许是这段时间交易都太顺风顺水了,所以她才会忘了纪律变得贪心起来。
虽然做的是趋势,但是对于杠杆交易者来说,任何一次突发事件所带来的影响都不容忽视。
今天市场这根大阳线一下子就涨回到一周前的水平,把之前的跌幅几乎都吞没了,这样的涨幅,似乎也改变了之前判定的轨道路径。
他们把各自的交易软件打开,沈赫钧的巨额盈利几乎快没了,而杨珂的账户不仅盈利全部回吐,连本金都损失不少。
俩人手忙脚乱的赶快把手中的空单都平掉了,好在平的还算及时,沈赫钧略有盈利,杨珂的本金亏损也不多,如果再晚几分钟,可能就会是另一种结果。
平完单子,沈赫钧又给汪经理打了个电话问他错单的处理情况。
“您说了之后我们就马上处理了,幸亏当时平了,价位还不错,损失基本不算太大。”汪经理这次说话轻快了很多,他满是崇拜的问道,“沈总,您当时怎么知道还要涨?现在大部分品种都涨停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赫钧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因为那些历史价格和持仓都刻在我脑子里,你一说现价,我就知道已经破位了。”
打完电话,他总算松了口气,这一夜贪欢代价可真不小,他竟然忘了今天是交易日,前期的盈利就这么没了,还差点酿成大的损失,不过好在工作上的问题处理的还比较及时。
他知道,对于一个公司来说,任何一次风险的不谨慎处理都会带来致命的打击。
沈赫钧订的是晚上六点的高铁回江市,看看时间还早,又不能再继续腻在酒店里了,他准备下午到分公司去看看。
两人穿戴整齐后,到外面吃了个午餐,就一起开车往公司方向去。
路上,沈赫钧接到了大股东江投集团董事长贺致远的电话,得知他此刻正在海市,贺致远便提到宇林证券总裁陈长江的侄女。
“小沈,陈总今早跟我通过话,提到了你,陈总的侄女就在你们海市分公司做财务,你要多关照关照他的侄女啊。”贺总话中有话。
“陈丽芳?”沈赫钧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那张圆圆的脸蛋,原来是她,他当即不动声色的回复道,“没问题,贺总您放心,这点小事还劳您亲自打电话来,就是陈总不说我肯定也会关照她侄女的。”
一旁开车的杨珂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第 23 章
到了公司, 正好是交易时间, 杨珂把办公室让给了沈赫钧, 自己到另一间大户室去办公。
沈赫钧刚坐下就又接了好几个工作电话,都是因为找张民权没找到, 把工作汇报到他这里的。
接完电话稍微空闲点, 他打开电脑开始观察今天的行情。
外面前台严路泡好了茶正准备端过去, 陈丽芳走过来拦住了严路,“我送过去吧, 正好找沈总有事。”
陈丽芳敲门进来, 把茶放到桌上, 沈赫钧道了声谢, 继续盯着行情。
过了一会他意识到送茶的人还站在这里没走,疑惑的抬起头, 面前的女孩圆乎乎的脸蛋, 大又亮的眼睛盯着他,他这才想起来这女孩是谁。
想到贺总电话中的嘱托, 沈赫钧预感她有话要说,便放下手中的鼠标,温和的问道:“是不是有事?”
陈丽芳点点头,双手搓着衣角, 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见她有点紧张, 沈赫钧指指沙发,笑着说道:“小陈,坐下来说吧。”
陈丽芳坐了下来, 酝酿了一会开口,“沈总,我……有点事情想求你。”
“哦?说吧,什么事?”沈赫钧声音低沉轻柔,看她的眼神也格外耐心。
“我想调回江市总部。”陈丽芳咬了咬唇。
沈赫钧一愣,诧异的问道,“为什么要回总部呢,这里不好吗?”
他听张民权提过,陈丽芳的叔叔曾经希望侄女留在海市,所以才把她安排到海市分公司,现在陈丽芳来找他却是想离开这里,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恩,我在这里工作的不开心,跟男友也分手了,没什么亲戚朋友在这边,我家在江市,家人都在那边,所以我想回去。”
陈丽芳的说法很合情合理,沈赫钧没理由不答应她,但他还是想知道她说的工作不开心是什么原因,这里是杨珂的地盘,难道她对这个小姑娘不好吗?
“工作的不开心?是怎么回事呢?”
这男人的一句关怀,竟让陈丽芳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委屈说道:“反正工作的不开心,杨总对我误会太深,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在这里我没有归属感。”
“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去找杨总谈谈。”
陈丽芳摇摇头,“不用了,沈总,其实我一直很尽心尽力的完成本职工作,但是如果领导天天看我不顺眼,那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沈赫钧浓眉微皱,果然他猜的没错,跟杨珂有关,他思索良久答道,“那好吧,既然你提出来了,肯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同意你的请求。”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心里隐约觉得陈丽芳跟杨珂之间有挺大的矛盾,究竟是什么矛盾,他只能去向杨珂求证了。
“她要走就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杨珂正在大户室里抽烟,见沈赫钧过来问起陈丽芳的事,就淡漠的答了一句。
“你是个领导,怎么还跟员工赌气呢?”沈赫钧见她在使小性子,便想劝劝她。
这一劝,反而把杨珂的火气劝上来了,她把烟狠狠的掐在烟灰缸里,抬头冷笑一声。
“她做错了事情,我就批评了她一次,她就好像我把她怎么着了,我找她谈话她不理,态度恶劣至极,亏我当初还想自己垫钱帮她把客户的损失补上呢。”
她愤愤然的说道,“她在背后诽谤我的话我就不提了。我给员工开会的时候,她都是拿白眼对着我,根本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哦,对了,最近她还变本加厉了,上班迟到早退,让她打卡,她居然把考勤卡都撕了。我只能扣她工资,结果她跑来就指着我鼻子骂。是,她是关系户,我又不能把她炒了,你们总部的领导们都不让动她,你说我怎么管的好她?你最好把这个祸害弄走吧,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她再在这里待着我都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杨珂越说越激动,把满肚子的委屈一股脑的噼里啪啦冲着沈赫钧倒出来。
本来今天账户亏了就让她心情相当郁闷,再加上沈赫钧对陈丽芳的袒护,更让她无法忍受。
明明是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沈赫钧不去批评做错事的人,反而质问起她来,一下子就把她的火爆脾气勾起来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这种不为人知的亲密,她心里竟然开始排斥沈赫钧对其他女人的好。
忘了这是在公司,忘了这是自己的上司,就这样对他发火,多少也有点撒娇的意味。
“你也是个倔脾气,做领导的就要善于沟通,跟下属之间不好好沟通,一味的互相顶着干,怎么能相处的下去?”
沈赫钧从杨珂简单的几句发泄中已经基本了解了前因后果,没想到她们居然闹成这样,怪不得都惊动了陈总和贺总,他都有点替她担心,“哎,你这个性啊,得罪了上面的领导,以后想在公司有好的发展都挺难了。”
“我的个性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杨珂越发的生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看她,根本不是她的错,到现在居然演变成她的个性不好了。
她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没发展就没发展吧,我难道不能走人?全国这么多公司,我这样的业绩还怕没公司要?”
沈赫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很无奈的摆摆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杨珂自然是不能理解沈赫钧的苦心,如果这番话是从张民权或者蒋维的口中说出来,她也许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并反思。可是莫名的她就因为他没有帮她而感到万分失望,就想朝他撒气。
他是没有看见那个女孩跟自己作对的样子,有时杨珂真是恨不得扇她几耳光,但她还是忍住了没发作。
以她高傲的个性,她根本不屑于去跟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计较什么,但忍耐不代表她就好欺负,她不在言语和行为上去和陈丽芳发生激烈冲突,她可以在绩效和工资上给她惩罚,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搬出后台来压她,更没想到连沈赫钧都不帮自己,委屈加上气愤,她的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她压着自己,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沈赫钧看她这副委屈的神情又有些心疼了,他想,她不能理解他,那就以后再慢慢跟她解释吧。
他当然知道她很不容易,她过去一定吃了很多苦,昨晚她的那番感慨听来叫人心酸,自从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后,她就不再是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女人了,他想在事业上帮助她,能让她少受点苦,就算他们不是恋人,他也希望尽自己所能让她更加顺利,他不希望她给上面的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样一想,沈赫钧往办公室外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便带上了门,把气呼呼的杨珂揽入怀里,“好啦,知道你委屈,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
杨珂挣扎着想把他推开,他却越抱越紧,他的胳膊强壮有力,她哪里是他对手。
挣脱了半天他还是纹丝不动,她担心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员工,只能捶着他的胸口,嘴里小声嘀咕着:“这是办公室,别让同事们看见了。”
办公室的门虽然紧闭,百叶帘虽然都拉起来了,但门是那种磨砂玻璃材质的,顶端镶了一圈装饰用的透明雕花玻璃,如果仔细贴上去看,完全可以看到室内的一切。
意识到这些,沈赫钧才稍稍松开了她,正想调侃几句,却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玻璃后一晃过去了。两人都惊得后退了一步,杨珂赶紧推开他,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却看不到任何身影,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沈赫钧晚上六点多的火车回江市,杨珂送他到高铁站,一直到进站和她挥手告别,他鲠在心中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他觉得对她说那些,有点残忍。
这个女人并没有要求他什么,她是个明白人,她很清楚他们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在床上她柔情似火,下了床就能恢复冷静的姿态,他还需要说些什么呢?
也许他更该好好想想他和Sandy之间的事,后天,她就要到达江市了。
晚上九点多到了江市站,司机小卢刚接他出站,他就接到了铁哥们徐秋生的电话,徐秋生在深市做生意,出差路过江市,也是刚到机场,沈赫钧马上就让小卢开车去了机场。
等接到徐秋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沈赫钧让小卢把他们送到酒店附近,找了家饭店请他吃宵夜。
两人边喝酒边海阔天空的聊起往事。
他们大学住同一间寝室,又是上下铺,当年他俩一起逃课,一起在网吧打通宵游戏,一起追女孩子,不过情场上徐秋生总是败给沈赫钧。
当年的徐秋生是个穷小子,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土气,他是个农村出身的孩子,黑瘦黑瘦的,总喜欢穿一件颜色脏兮兮的夹克。
他个头矮,成绩也一般,除了在家干农活练就的一副硬朗的好身体外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他几乎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班上很多人都瞧不起徐秋生,也只有沈赫钧对他好,经常请他吃饭,借钱给他,甚至连衣服都送给他穿。
徐秋生虽然貌不惊人,可却是个痴情种子,他曾疯狂的追过班上一个家境不错的女生,给她写了好多的情诗,最后才发现,那女生暗恋的居然是沈赫钧。
说起这些,徐秋生很是忿忿不平:“阿竣,别看当年女生都瞧不起咱,可如今这漂亮小姑娘都上杆子贴着咱呢。”
这话沈赫钧信,徐秋生今非昔比,大学毕业后,同学们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出国的出国,唯有徐秋生没什么背景,成绩又不突出,只勉强进了一家工厂做销售。
可是没多久那家厂效益不好面临倒闭,徐秋生只能辞了工作南下到深市发展,做过房屋中介、保险推销员、证券经纪人,后来拿着一点积蓄和从沈赫钧这里借到的钱去创业,吃了不少的苦,慢慢的把公司做大,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发户。
暴发后的徐秋生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他依然痴情,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痴情就演变成了风流。
两个人聊起往事总有说不完的话,其间徐秋生的手机一直就没有停歇过,除了生意电话,他频繁的收到短信,一开始他还回复两条,后来不耐烦了就没再理会短信。
过了一会电话干脆直接就打过来了,徐秋生暧昧的接着电话,解释不回短信的原因,那语气那腔调,不用猜,沈赫钧也知道这不是他老婆。
“宝贝,过几天就回来陪你。”徐秋生接电话并不避讳好哥们,沈赫钧佯装吃菜,其实心知肚明。
这年头,谁在外面没点花花肠子呢,他也司空见惯了。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低头玩起手机,微信上杨珂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是沿江的夜景,看起来很像是从昨晚的酒店窗口拍摄的,照片还配了一段文字,很是惆怅。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底下他能看到的几个人点赞评论,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有人调侃:美女,思春啦?
还有人评论:景色不错,缺少美人。
沈赫钧知道这段话是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他不太明白的是,这段文字配这个图到底是几个意思?她是在追忆过去的恋情,还是在回味昨夜的激情呢?
这女人心思深沉,令他产生了一些好奇心。
还在沉思着,徐秋生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了,电话里的女人好像在跟他吵架,他不耐烦的敷衍道:“我现在在外面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那边仍然不依不饶的不肯停歇,最后徐秋生恼火的扔下一句:“要么你就自己去医院。”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沈赫钧被他这一顿火搞的莫名其妙,茫然的看着他说:“怎么啦?火气这么大?”
“女人真麻烦。”徐秋生倒了一杯酒,“怀孕了,非要逼着我离婚。”
“哦?那你怎么办?”沈赫钧一惊,开始为哥们捏一把汗。
他知道对于已婚男人来说最怕碰上这种事,似乎怀孕就是那些女人的杀手锏,有了这杀手锏,她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男人逼婚了,可问题是,没有哪个男人想主动离婚,像徐秋生这样的男人永远停止不了猎奇的脚步,根本不想用一段新的婚姻来拴住自己时刻变化的心。
“怎么办?给一笔钱让她走呗。我是不会离婚的,我老婆陪着我一起苦日子过来,要我抛弃她我做不到。”
“既然知道,你还不消停?阿生,别嫌我多嘴,你该收收心了。外面那些小姑娘,你不能对她负责,就不要耽误人家……”
徐秋生喝了口闷酒,打断沈赫钧:“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这女人多了确实也挺麻烦,我能理解你不婚主义的想法。不过烦归烦,人还是得结婚组织家庭的,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林珊一个交代?”
沈赫钧的脸沉了下来,“不知道。”
“阿竣,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我儿子都快上幼儿园了,你还这么单着。你能拖,关键是人家林珊拖不起了,你们这么些年我是看着过来的,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追上她做上门女婿了,我都不跟你争了,你赶紧还是把她娶了吧。”徐秋生劝道。
“能别提这茬吗?烦着呢。”沈赫钧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皱紧了眉。
“你还犹豫什么?你当年南兴那事,如果不是林珊,你恐怕早就……”徐秋生咽了咽唾沫,看了眼沈赫钧紧锁的眉头,没再说下去。
沈赫钧似乎并没在意,他怔怔的盯着酒杯,回味着徐秋生的话,继续喃喃道:“我确实亏欠Sandy很多,是该给她一个交代了,她后天就回国。”
☆、第 24 章
圣诞节不知不觉的来临, 平安夜这天午后沈赫钧去了机场。
航班降落没多久, 沈赫钧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林珊,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挎着爱马仕的包包, 一身白色领口缀满雪白绒毛的呢子大衣显得雍容华贵, 把她的肤色衬托的愈加水嫩。
林珊朝出口张望, 一眼就看到了沈赫钧,她高兴的朝他挥挥手, 拖着箱子就奔了过来, 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阿竣, 好想你。”林珊扑上来就扔下箱子, 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 全然不顾机场周围异样的眼光。
沈赫钧被她吻的直往后退, 尴尬的把她轻轻推开,“走吧, 我爸妈在家等你。”
“嗯,叔叔阿姨都还好吧?”她亲密的挽起他的胳膊。
他应了一声,从地上拿起她的行李,朝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这次回来待多久?”路上他边开车边问道。
“你想我待多久?”林珊从副驾驶上凑了过来, 下巴抵在他肩头, 试探性的问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你爸会同意?公司怎么办?”
“怎么办,找职业经理人呗。让你跟我去纽约你又不肯。”她撅起嘴来。
“Sandy……”沈赫钧清清喉咙, “你在纽约,就没有遇到过优秀的青年才俊?”
“什么意思?”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很认真的一字一顿道,“阿竣,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等了这么多年,不是要等其他什么青年才俊。”
“我知道,开玩笑的。”沈赫钧掩饰道,勉强挤出一丝笑,没有再多话。
林珊奇怪的看着他,有些不安,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然而那张俊毅的侧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对他的感情的确如长河一般倾诉不尽,她记不得从何时开始,青春期青涩的记忆中便全是他的身影。
她缠着爸爸一定要留在国内读大学,最终她如愿以偿的跟沈赫钧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金融专业。
她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他,这个和她青梅竹马的男人,这个她早就暗许终生的男人。
只不过,沈赫钧一直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大学时代,他还曾经帮助自己的好哥们徐秋生给她递过情诗,当时她以为那情诗是他写的,羞涩的收了下来。当她看到落款的徐秋生的名字之后,她从自习室找到沈赫钧,当场把信纸撕的粉碎扔到了他脸上。
后来,沈赫钧有了女朋友,林珊喝醉了酒,趴在徐秋生身上痛哭了一场,徐秋生差一点要跟沈赫钧绝交。
再后来,她去美国读研,听说他跟前女友分手,就特意从国外跑了回来,当看到他搂着一个更加美艳娇媚的女孩时,她的心刹那间被撕的粉碎。
想起这些往事,林珊还颇有感慨,是不是她的诚心最终感动了上天?是不是她终于可以真正的拥有这个男人了?
沈赫钧父母家在江市城中区一栋小区的顶层复式,这是一处年代久远的小区,小区内的多层楼房颜色古旧,外观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这里地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绿树成荫,居住的也大多是江市早期的富贵人家。
沈家父母早就做好了准备,沈赫钧的妈妈更是期待已久,林珊一进门,她就像迎接女儿一样拉着她的手亲热的嘘寒问暖。
“珊珊,怎么瘦了?工作太忙了吗?”
“珊珊,你父母身体还好吧?他们什么时候回国?”
沈家和林家是世交,他们的父亲曾经在同一国企任职,沈赫钧和林珊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对于沈家父母来说,林珊就像他们的女儿一样,甚至她早就是沈母心中不二的儿媳人选。
沈赫钧的父亲一直在国企的领导岗位上待到退休,而林珊父亲多年前从国企跳出来后,自主创业,后来她家的私企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把全家移民到了美国,公司也迁到了纽约。
而林珊研究生毕业后,也就理所当然的去公司帮助父亲打理生意,只不过这些年来,她人虽在国外,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国内这个男人。
“阿姨,工作有点忙,不然早就回来看你们了,这是我给您和叔叔带的礼物。”
林珊边说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从美国带回来的营养品和化妆品。
“你看你,那么远,还带这么多东西,多重啊。”沈母嗔怪着,脸却笑开了花。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沈赫钧在酒店预订了圣诞大餐,给林珊接风洗尘,一家人吃的热热闹闹,好不开心,沈父还破例喝了二两茅台,对于这位准儿媳,老两口恨不得马上给儿子把她娶回家。
吃完饭散步回家后,沈母给林珊准备房间。
老两口不喜欢爬楼,一直住在楼下,楼上共有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其中一间主卧是沈赫钧的房间,另一间客卧被沈母打扫的干干净净,铺上了新买的被单和床褥,就连洗漱用品都准备了一套全新的。
沈赫钧去卧室洗了个澡,穿着宽大的浴袍,头发湿湿的走了出来。
看看时间还早,他打算去书房看会盘,路过客卧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似乎谈论的话题跟他有关,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珊珊,我看你们春节前就把婚给订了吧。”
“阿姨,我没问题啊,可我总觉得阿竣他……不太想结婚,他心里好像还在想着那个前女友。”林珊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是说那个蔡艳?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女人后来不是给她老板包养了吗,阿竣亲眼见到的,他早就死心了。”
“真的死心了吗?”
“真的,放心,你是沈家的恩人,没有你就没有阿竣的今天,我不会再让任何女人破坏你们的……”
“……”
沈母的语气很强势,沈赫钧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钻进书房,下意识的点了根烟。
电脑扣扣上杨珂的头像亮着,他点开聊天对话框,头像的照片是她的一张生活照,很清纯很性感,沈赫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两个完全对立的词语来形容她,然而她真的就是给他这样的感觉,百变、莫测。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又把这几个字给删掉,然后直接关了扣扣。
还是不去招惹她了吧。虽然他不明白,此刻为什么又会不可抑制的想起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场景。
这些场景愈清晰,他就愈是烦躁。
他只能狠狠的抽烟,吞云吐雾之间可以让那些片段更模糊一些。
电脑上的夜盘行情跳动着,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扔了不少烟头,他翻看报告,计算各种价格、持仓,在软件上画图,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
书房门悄悄的打开,林珊穿着真丝睡衣进来了,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头发散在肩头,看的出刻意修饰的痕迹,却掩不住疲态。
站在沈赫钧身后看了一会屏幕,见他一直没说话,她便从背后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肩头,“阿竣,过节怎么还不忘工作?”
“国内圣诞不放假,照常交易。”他头也没抬,“你怎么不去睡觉?坐了那么久的飞机。”
“不想睡,好不容易见到你,我想和你多待一会。”林珊往沈赫钧怀里一钻,就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头顶抵着他的下巴。
他却毫无反应的继续在电脑上画着线,似乎怀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
“阿竣,刚刚阿姨跟我谈了谈。”她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嗯?”
“她希望我们春节前就订婚。”
沈赫钧拿鼠标的手定住了,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这么急?”
“这还急?我都等了五年了,你说过,五年后会给我答案。”
林珊着急的搂着他的脖子,却被他轻轻的推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了根烟塞到嘴里,慢慢的踱到窗前,也不急着点烟,只是思考了一会才艰难的说道,“可是我现在一事无成,事业才刚刚起步。”
“那有什么关系,你去我们林氏企业,难道不比现在这家公司好的多?”
“Sandy,我说过,我不想让人家认为我沈赫钧只能靠女人上位,我要有我自己的事业。何况,我身上还背着那样的罪名,禁入证券行业,你知道这对我是多大的耻辱?不洗清罪名,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难道你还在耿耿于怀那件事?”
“啪”的一声,他点着了打火机,火苗乱窜,凑近嘴边,映红了他半边脸,他恨恨的说道,“那是我一辈子的污点,不能查出真相,不能抓到那个人渣,老子永远都不能抬头做人,这辈子都只能以沈赫钧的名义存在这个世上,老子不甘心。”
“这并不影响我们结婚啊,你可以跟我去纽约,不管你叫沈竣,还是叫沈赫钧,那里根本就没人认识你,你和我一起经营爹地的公司,我们会过的很快乐。”
林珊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他宽阔的腰背,仰头看着男人沉黑的眼睛,“阿竣,你不可能找到那个人的,他早就消失了,南兴把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你再调查也不可能改变即成的事实,如果让别人认出了你,我们替你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她的话不无道理,他好一阵沉默,往事又浮上心头。
仿佛所有的噩梦都发生在那一年,一场发生在美国的次贷危机,导致华尔街的五大投行几乎全军覆没,雷曼兄弟的破产更是令整个金融界震惊,这场危机很快就蔓延到全世界,演变成一场世界性的金融危机。
中国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经济放缓,大量实体企业破产倒闭。虽然危机还没传导到资本市场,但精明的银行家们却早就有了嗅觉。
那一年的春节前,沈赫钧跟随部门的调研小组,去他们准备投资的一家上市公司成贸股份进行调研。
随着调研的深入,凭着敏锐的洞察力,沈赫钧发觉这家以外贸出口为主的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并不像他们对外披露的报表中数据一样正常,通过他收集到的真实数据进行推算,他得出的结论是,这家集团实际的负债率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往和行业的正常值。
当时的金融危机其实已经波及到出口这一块,如果高杠杆的负债率一旦受到危机的冲击,支撑不住的情况下,很快公司就可能会破产倒闭。
沈赫钧把情况在当时的调研会上进行了汇报,组长朱立华,也是他的上司,一位精明狡诈的中年男人却直接敷衍了过去,“你只管往好的方面写,我们趁现在股市还不错,做一把行情,到时再减持也不迟。”
做为南兴资管部的操盘手,沈赫钧和另一位同事只能按照上司的指令大量购入成贸股份,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成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危险,反而被包装成了优质上市公司,有重大资产投资项目,股价涨势如虹。
他觉得奇怪的是,同时还有好几家神秘的私募也在积极购入这只股票,导致它不间断的出现涨停行情,一时之间,成贸竟成了资本市场炙手可热的明星。
然而更不解的是,朱立华很快就离开了南兴证券,沈赫钧却因为这只股票的操盘业绩表现出色,被升了职,坐到了朱立华的位置上。
可是好景不长,沈赫钧很快就嗅出了危机的味道。
春节后,当成贸利好消息不断,股价仍然疯涨之时,沈赫钧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始终对那个资产负债率数据心存疑虑,所以趁着市场过度疯狂之际他赶紧把公司和客户的所有股票全部清掉了。
与此同时,那几只神秘的私募也都纷纷抛售,只剩下大量的散户还在不断的涌入,不断的加杠杆买进。
成贸的疯狂终于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监管机构开始派出调查组进驻上市公司,很快就揪出了企业对外披露虚假财报,与众多机构联手操纵股价的真相。
消息公布出去,第二天辰贸就以跌停开盘。在中小股东还心存侥幸之际,很快的,成贸出口业务就遭遇金融危机的巨大打击,巨额负债问题终于浮出水面。
而由金融危机引发的股市暴跌,又令原本就毫无起色的成贸股份雪上加霜,一直到股票退市,这只股再也没有打开过跌停板。
一桩桩事件互相牵连,引发连锁反应,没多久沈赫钧和他的同事就以操纵市场行情的嫌疑被带走调查。
调查经历了几天几夜,那几天几夜简直令他几近崩溃,终身难忘。
明明之前他只是决策的执行者,明明他一直反对投资成贸股份,到头来,他却变成了主谋。
另一名同事一口咬定所有的决策都是他所做,所有的交易操盘都是他一人经手,就连上市公司的调研报告和利好信息都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沈赫钧极力辩解,然而调查组手中找到的证据都对他不利,所有报告签字都经由他之手,更奇怪的是,那些由朱立华下指令的签字记录都神秘的失踪了,甚至包括这个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彼时市场上都在传言,南兴证券年轻的操盘手与私募基金联手坐庄,操纵了成贸股票的行情。
背负着这样的罪名,沈赫钧差点陷入牢狱之灾,关键时刻,林珊的爸爸出现,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曾经一口咬定是沈赫钧操纵了行情的那名同事突然翻供,顶替他承认了犯罪事实。
而他,从此不得不隐姓埋名,离开了南兴证券。
虽然躲开了这场灾难,但这些年,他从来不曾忘记那段耻辱,他一直在四处找寻当年把他推入火坑的朱立华,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还他清白,也只有抓住那个人,他才能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然而那个人就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他苦苦追寻多年,却一直杳无音信。
“Sandy,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一定会娶你的。”
沈赫钧看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女人,这个他一直当成妹妹一样爱护的女人,郑重的承诺,“只是现在还不能去美国,不找到那个凶手,不将他绳之以法,我始终都不能安心。”
是的,现在的沈赫钧,早已不是当年的沈竣,是林珊令他得到自由、重获新生,薄情寡义不是他的处事原则,此刻,他还有选择吗?
“好,不去就不去,你要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等我把公司那边的事情交接好了,我就回中国。”林珊把唇凑了上去,轻轻的吻住他的唇……
☆、第 25 章
林珊的圣诞假期结束就回国去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和之前一样, 杨珂在海市, 沈赫钧在江市,他没再去过海市, 她也没有要求他过来, 两个人除了工作上偶尔通个电话之外, 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许唯一有变化的, 就是杨珂的朋友圈更新多了点, 而他一如既往的默默关注她的动态, 却从不点赞评论。
春节过后第一天上班, 沈赫钧刚到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 张民权就打电话把他叫了过去。
“我要辞职了, 辞呈节前就递到董事会了。”张民权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张总,怎么这么突然?”沈赫钧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张民权。
张民权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脚步还有些蹒跚,“其实不算突然了, 年前我一直在住院没有告诉你们, 我的糖尿病现在有点严重,家里人一致要求我提前退休。”
沈赫钧赶忙上前扶住他,把他搀扶到沙发边坐下, “张总,您要是离开了恐怕公司会一蹶不振。”
张民权笑了,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些年业绩不太好,没能抓住机遇让公司发展起来,景通的市场占有率一年不如一年,股东也早就对他不满了。
他的确年龄大了,没有年轻人那么大的冲劲,也不想冒险做一番前途未知的事业,况且身体这种状况,也没法再继续做下去,也许离开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赫钧,你这是太抬高我了,我这些年干的挺吃力,股东那里颇有微词,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是股东们不了解情况,如果不是你,景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稳定发展。”
张民权摇摇头,“其实,我现在离开并没有什么问题,有你在,景通的未来根本不用担心。赫钧,我非常看好你,你刚来公司就有很多想法,也帮我解决了不少困难,通过这几个月的配合,我觉得你应该更能胜任这个职位,你一定能带着公司走出困境。”
“可我……经验还不足。”沈赫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内心深处很渴望这个位置,却又对自己的资历不够自信。
“不会的,我已经向董事会推荐了你,但董事会是否能采纳我的建议就不知道了,你最近还是多跑跑股东单位,去找找贺总吧,以免节外生枝。”
“还有……”张民权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目前有一位很厉害的对手,他的优势也很明显。”
沈赫钧心中一惊,他知道张民权指的是蒋维,他私下听人说过,蒋维近几月跟董事会的几位董事来往密切,不知道是否跟这有关。
张民权难得跟沈赫钧说这么多贴心话,他心里很触动,当初他作为空降新人刚来到公司,他就对他赏识、重用。
工作上是上司,生活中是恩师,他们在一起的合作也是非常愉快,尽管他也曾在心里对张民权的优柔寡断和保守作风有过不满,但突然一下子他要走了,把这幅重担交给他,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不舍。
同时又有了那么点憧憬,如果他能够争到了这个位置,那就离梦想近了很多。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后,沈赫钧的脚步有些沉重,他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思考问题。
正如张民权所说,他还年轻,有冲劲,他想要借助现在的事业平台,洗白他过去那段不堪的历史。
被判为五年证券市场禁入者,他不能继续待在原先的地方,景通成了他最好的去处。他不仅要抓住陷害他的那个罪魁祸首,让自己真正的摆脱嫌疑,同时也要向别人证明,无论是沈竣,还是沈赫钧,都是金融行业的佼佼者。
他要证明,过去他是一名优秀的操盘手,现在他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他能把景通推向辉煌的梦想之巅,让它成为行业老大,那才是他个人价值的体现。
沈赫钧并不是个利欲熏心的人,过去在南兴就没有刻意争取过。
可也正是南兴的那段经历让他意识到,在这个名利场上,不争不斗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到景通后,他更深刻意识到这点,这里高层斗争的残酷性让他不得不像个勇士一样去迎接挑战,甚至不择手段。
现阶段他要做的,就是打败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蒋维。
沈赫钧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终于给大股东江投集团董事长贺致远打了电话。
江投集团是一家大型综合金融投资集团,旗下拥有房地产、信托、保险、基金、商业零售等全资和控股子公司,同时还参股证券、银行、贸易等领域。
集团离景通不算远,两三站路的距离,沈赫钧刚到贺致远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门把从里面转动的声音,接着门打开,蒋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个人一碰面,互相都愣了一下,沈赫钧令自己镇静,很自然的冲他一笑,蒋维随即唇角上扬,略点点头,有种成竹在胸的得意。
看来,他早已得到风声,先他一步了。
贺致远坐在黑胡桃木质的大办公桌后面,看见他进来,直起身子表示欢迎,真皮座椅在他身下发出咯吱的声音。
沈赫钧往他对面一坐,秘书就端了杯茶进来放在他面前,贺致远嘴唇一咧,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赫钧,来尝尝,这是今年新上市的猴魁。”
沈赫钧端起茶杯,猴魁长长的叶片飘在水中,青翠碧绿,他轻轻吹了一下,啜饮一口,顿觉清香入肺。
“好茶,不过贺总,我那里还有一点顶级的大红袍,应该会更合您的口味,等会我让司机放到你车上。”
贺致远心照不宣,没有应答。沈赫钧知道贺致远是个嗜茶之人,所以就顺势跟他聊起茶道文化,并不急于跟他谈及正事。
几句话聊开后,贺致远倒是耐不住了,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所以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赫钧,民权要辞职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现在董事会正在考虑接替他的人选,你和蒋维都是考察对象,民权倒是极力推荐你,不过蒋维胜在比你在公司时间久,经验更丰富些……”
听他这么说,沈赫钧心里很清楚,总裁人选没最后定下来之前,他和蒋维的这场暗中博弈会相当激烈,他想了想不露声色的说道:“贺总,我相信您的眼光,也尊重董事会的决定,无论谁当总裁,都是希望能把公司做大做强,让股东利益最大化。”
“那当然,说实话,我也比较看好你的,林董事长当初跟我推荐你的时候就说了,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贺总在这个时候把林珊的父亲提出来,似乎也对沈赫钧有所暗示。
他能进景通,自然少不了林珊父亲的举荐,所以他才能成功的空降景通成为副总裁。
贺致远跟林珊父亲相熟并不奇怪,作为一家跨国公司,林氏企业和江投集团其实有很多业务合作项目。
当初林父是希望这位准女婿能进入自家企业,帮助女儿一起经营产业。可是最终,他只是请求林父帮他隐瞒身份,推荐他去了景通这一纯金融投资公司。
林珊一直以为,是沈赫钧对金融投资的极度偏爱才令他割舍不下这个行业。
“过段时间就要召开董事会了,江投集团虽然是景通的主要控股股东,但宇林证券、荣盛控股以及成天集团所持有的股权加起来超过了我们,所以,即使董事长提名你做总裁,那三家股东派出的董事一旦投反对票,你还是胜算不大。”
“还有件事我也要提醒你,景通现任董事长年事已高,恐怕不久将退休,总裁作为董事会的董事,未来会直接作为董事长的人选,所以此次总裁的确定至关重要。”
贺致远没有再把话挑明,但沈赫钧已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景通现任的董事长只是挂名,公司大小事宜其实都是总裁在做主。
一旦董事长退下,那总裁也就顺理成章升任一把手,如果不争取这个先机,以后就更难有上升的可能。
但是,要争得总裁之位,除了江投两位董事的支持,另外几位董事的选择也很重要。
此时此刻他觉得去打探蒋维会采取什么行动已经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能抓住谁,江投自然是他首先需要抓住的。
沈赫钧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一件事,“贺总,您上次提到过说有个亲戚想找个操盘手,不知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需求?”
贺致远一怔,思考了一下答道,“嗯,应该还有需求的,你有认识的人?”
“我认识一位操盘手,叫周浩玮,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他是个传奇人物,从身负巨债,到资金亿万,只用了短短几年,现在很多大资金都在找他操盘,但他轻易不接资金,也许我能想到办法。”沈赫钧说道。
“周浩玮?”贺致远略一沉思,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你真能说服他?”
“有一半的把握。”
“那好,我让亲戚过几天去找你。”贺致远没再多问,他相信沈赫钧的办事能力。
沈赫钧口中的周浩玮的确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曾经也做过南兴证券的自营资金操盘手,后来辞职自己单干,从股票起家,又转到期货,没想到一鸣惊人。
短短几个月,他从十万块的小资金做到千万,在金融危机那一年,他的交易更是如鱼得水,一下子跨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成了金融圈的神话。
他被誉为中国版利弗莫尔,更令人不能置信的是,他还非常年轻,不到三十岁,行事低调,虽然圈内很有名,却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传闻中周浩玮是个情商极低的宅男,他性格极其内向,从不与外界交流。很多慕名而来求他操盘,甚至拜师学艺的人都被他挡在了门外。
而情商极高的沈赫钧过去不仅跟他是同事,更在他困难时期帮助过他,虽然很多年未曾联系过了,此番他也不确定周浩玮就肯答应他,但是为了这总裁之争,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值得尝试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杰西·利弗莫尔(Jesse Lauriston Livermore,1877——1940),生于美国麻州,20世纪20年代纽约华尔街活生生的传奇人物,是那个时代最花哨的百万富翁。他是很多金融从业者的偶像,投资天才。
作者君的书桌上常年摆放着他那本著作《股票大作手回忆录》,那是一本教科书式的传奇著作,由利弗莫尔本人口述,记录了一代投资天才的辉煌投资生涯。
可惜的是,利弗莫尔最终破产自杀,一代悲情天才从此陨落。
无论他的结局如何,他的传奇,他的神话,对于金融从业者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第 26 章
和周浩玮的会面比想象中顺利, 沈赫钧打听到他在海市的别墅后, 就直接上门去请他出山。
三国有刘备三顾茅庐, 请出诸葛亮,他也做好了多次上门的打算, 还好周浩玮不至于像对其他人一样把他拒之门外, 只是一直闭口不谈他的合作请求, 沈赫钧也不着急,对待这个人, 他有足够的耐心。
除了江投在董事会的两票, 沈赫钧心里还在盘算着其他几位董事。
江投集团、宇林证券、荣盛控股和成天集团都是公司的参股股东。
荣盛控股是一家民营投资企业, 持有景通15%的股权, 派出的董事跟沈赫钧打过几次交道,私营企业用人比较注重能力, 如果私下托关系走后门可能适得其反。
成天集团, 是一家国有大型集团公司,持有景通10%的股权, 董事有国企背景,跟江投、林氏企业都有一定的交情。
只有宇林证券他尚未打过交道,宇林证券持有景通30%的股权,除了江投集团, 宇林证券位列景通第二大股东, 公司董事长陈长江直接兼任景通的董事,在景通董事会中说话颇有分量。
如果能再争取到宇林证券的支持,那总裁之位基本是十拿九稳了。
对此沈赫钧有点信心, 因为这个陈长江就是公司财务陈丽芳的亲叔叔,他可以先从陈丽芳这里下手。
不过蒋维也不是傻子,陈丽芳的这层关系他自然清楚,而且他知道蒋维已经不止一次的找过陈丽芳。
沈赫钧觉得自己无论哪方面反应都似乎比蒋维慢了一拍,不过不要紧,想在一场战役中胜出,先下手为强固然重要,后发制人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摸清了敌人的招数之后,找出我方的优势,集中兵力,各个歼灭,所以这场无形的暗战才刚刚开始,很难说谁占据了优势。
沈赫钧略一沉思,拨通财务室陈丽芳的电话,把她叫来办公室。
陈丽芳从海市调回总部没多久,沈赫钧的电话令她受宠若惊。
接完电话她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捋捋头发,整了整衣领,就三步并作两步往副总裁办公室奔去。
陈丽芳站在沈赫钧面前,脸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越发显得圆润。
沈赫钧温和的唤她坐下,乌黑的眼眸深沉悠远,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这神情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陈丽芳的心一下子就醉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问问你,回来这段时间怎么样,能不能适应工作?”男人磁性的嗓音低沉柔和。
盯着那双沉黑深邃的眼眸,陈丽芳有几秒的失神,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异色早被他尽收眼底,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回答。
“能适应,我觉得这边待着真的很好,工作也有积极性,谢谢沈总关心。”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发颤,暗含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那就好,你做财务也有两年了,应该要争取更大的提升空间。”沈赫钧话中有话,陈丽芳还来不及细想,他就突然话锋一转,“你叔叔最近忙不忙?”
陈丽芳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公司私下早就传闻,张总要辞职,沈总和蒋总成了总裁竞争的热门人选。
而在沈赫钧找她之前,蒋维已经不止一次的对她表示过亲近,不过她内心里还是希望沈赫钧能成为总裁,她有自己的小私心。
“沈总,这周日晚上我叔叔会去医院看望生病的爷爷……”陈丽芳神秘的说道。
“嗯?哪间医院?哪间病房?”
“市一院,309号病房。”陈丽芳就等着他这么问。
“好,知道了,小陈,以后好好干……”
沈赫钧仍然没有把话挑明,只是站起身来,走到陈丽芳的身边,意味深长的轻拍了一下她的右肩。
这本是个平常的动作,可对于陈丽芳来说,却理解为暧昧,她立刻感觉右肩一阵麻木,像被电击了一下。
一直到从沈赫钧的房间走出来,她都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看似距离遥远的男神,此刻竟如此的靠近,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她下意识的从身上摸出手机边走边打给了陈长江,“叔叔,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话音未落,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堵住了,她抬头,蒋维正面带微笑的站在她面前,“小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她只好对着电话匆匆道,“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陈丽芳第三次去蒋维办公室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变得重要起来。
蒋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挺拔的鼻梁,眼睛虽然不大,但却炯炯有神,身材略有些中年男人的发福,但难掩他外型的俊朗。
他也算有风度气质的男人,跟他交往不多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和一个有手段有野心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沈赫钧的空降,蒋维在公司的宠爱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要是把他比作周瑜,那沈赫钧就是诸葛亮,由于沈赫钧的出现,把原来蒋维所有的优势都夺走了,令他现在每一步都走的这么艰难。
蒋维的脸上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陈丽芳跟他接触并不多,以前在海市的时候她不熟悉他,回总部这段时间,每次电梯里,公司走廊里碰见,他都会很亲切的跟她打招呼。
陈丽芳其实对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但这好感仅限于觉得他是个随和易亲近的领导而已。
可惜了,如果不是沈赫钧,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陈丽芳心里这么想。
一个公司有两个出色的人,竞争总难免残酷。
“最近工作累不累?加班多不多?”蒋维仍是一段关心的话语做为开场白,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等待着切入正题。
“还好,就是月初和月底忙点,加班比较多。”
“如果你能坐到何经理的位置,这些加班做账的事就不用你来完成了。”
陈丽芳一惊,她没料到蒋维会突然这么说,赶忙澄清道:“蒋总,您别开玩笑,我哪里有那个能力。”
陈丽芳说的是大实话,并非她没有向上爬的野心,而是她有自知之明,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她暂时都不敢觊觎财务经理的位置。在还没摸清财务部每个人的底细之前,她是不敢把自己的这份野心暴露到台面上。
“我说你有那个能力你就有,你要知道,做个普通的小会计有什么意思?真正有前途能运筹帷幄的是财务负责人,CFO,那才是一个公司的大管家,你不应该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
蒋维循循善诱,陈丽芳低头不语,她蠢蠢欲动的心还真被这番话撩拨了。
见她沉默,蒋维从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袋。
“小陈,这是我上次去香港的时候给你带的礼物,一直忘了给你了。”他把纸袋递到陈丽芳面前。
陈丽芳朝纸袋看了一眼,里面放了一只包包,包包上的图案是经典的LV标志,她马上推了回去,“蒋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贵重,从香港买的,比大陆便宜很多,给几个同事都带了,你就不要客气了,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我了。”蒋维不容分说又把纸袋塞到陈丽芳手上,“拿去吧,你们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你不要我只能扔掉了。”
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似乎这就是个几十块的地摊货,如果她不要,倒好像真不给他面子似的,她只能接过了纸袋,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
蒋维许诺她财务经理的职位,又送给她LV的包包,如果蒋维当上总裁,似乎她的好处不会少。
可是沈赫钧怎么办?
虽然他没有承诺她什么,也虽然他没有送什么贵重的礼物给她,可是她对他总有点其他的想法,一位事业有成的单身上司,有没有可能发展发展?
☆、第 27 章
沈赫钧一个月内跑了三次海市, 都是去拜访周浩玮的, 虽然周浩玮一开始拒绝了他的提议, 但是他几次三番的跑下来,周浩玮口气竟有了点松动。
这是个好现象。
第四次去找周浩玮的时候, 沈赫钧终于给杨珂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 只说给她介绍了个大户,让她去约好的地点找他们。
杨珂按约定在下午四点赶到了会所, 向工作人员报了自己姓名后, 便被带到了一间很私密的包厢。
“杨小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沈先生陪周先生打完高尔夫就过来。”
杨珂点点头, 往沙发上一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家中西合璧的高端会所, 包厢内欧式壁炉、明代紫檀扶阁和上世纪出品的Fendi沙发, 年代错乱的陈列在一起,并不显得格格不入, 反倒处处透出低调的和谐。
杨珂捧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脑海中疑问不断。
海市最高端的会所,沈赫钧居然在这里面见客户,想来这位客户一定不是寻常之人。
一个时辰的光景, 包厢门被打开了, 沈赫钧和一位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都穿着休闲式运动装,男人中等个头,身材消瘦, 长相普通,厚厚镜片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神,看起来像是个刚踏出校门的学生,书生气十足,站在高大挺拔的沈赫钧身边,尤显弱不禁风。
这就是所谓的大户吗?杨珂看向沈赫钧的眼神带着质疑。
他显然读懂了她的疑问,唇角一勾,笑着对两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海市分公司美女老总杨珂,这位是投资界最传奇的操盘手周浩玮先生。”
“周浩玮?”杨珂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是惊讶和不信,“是那个传说中的中国利弗莫尔?我没有弄错吧?”
周浩玮的脸上刹那间有了一丝羞涩之情,他上上下下盯着杨珂看了一圈很认真的答道:“是我,但不是什么利弗莫尔。”
杨珂看看沈赫钧隐藏嘴角的得意笑容,她终于信了,偷偷冲他眨了个眼,咧嘴浅笑。
果然是大户,还是超级大户,这沈赫钧真是本事。
三个人上桌,沈赫钧叫来会所服务员,“起菜吧,帮我开一瓶98年的Romanee Conti。”
红酒开上桌,菜也一道道上来,杨珂举着酒杯,频频的跟周浩玮敬酒。
“周总,我可是您的粉丝呐,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杨珂曾经四处打听过这位操盘手,也曾想慕名拜访,结果被陆子建给打击了,“算了吧,我们老总上门,他都避而不见。”
没想到那等牛逼人物竟是眼前这貌不惊人的书生,不像许益弘那般的老奸巨猾,那就好对付多了,杨珂在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周浩玮的话非常少,席间,总是沈赫钧和杨珂两人在一问一答,他除了偶尔“嗯”“哦”几声,就是低头喝酒吃菜。
杨珂观察了一阵,发觉这个男人虽然对沈赫钧没有表现出排斥,但是每次他提到合作的事情,他就低头不语。
看来,沈赫钧还没完全搞定他,可能他还缺一把推力,欠一点火候,而这一点,她杨珂应该更擅长。
想到此,她从座位上起身,端着酒杯慢慢的踱到周浩玮身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色V领的羊绒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羊毛包臀裙,紧身剪裁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的曲线。
她俯下身子,凑近周浩玮的耳边,柔声说道,“周总,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周浩玮闻到一阵香艳的脂粉香气,他抬头,正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和那大红毛衣包裹的浑圆胸部,他的眼神一时无处安放,竟然慌乱的闪烁不定。
杨珂得意的笑了起来,继续挨近了他,“对,交易,一笔互惠互利,双赢的交易。”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沈赫钧,他眼睛盯着近处的菜肴,面部有些僵硬,眉宇间明显是不悦的神情。
杨珂笑笑没再理会,她拿出手机,翻到相册,打开其中一页递到周浩玮面前。
“这是海市最豪华的交易室,高速光纤,专线直达几大交易所,还有一个团队供你调遣。”
她用手指又滑动了几页,“如果您不喜欢这个环境,我们公司里的交易室随便你挑,风格装修全按你的要求,宽带服务器仍然是您一人独享专用设备。”
“当然,这还不够。”杨珂放下手机,若有所思道,“周总一定不满足于替别人操盘,因为做交易总是不稳定的,就算是利弗莫尔这样的金融大鳄,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所以如果您能创立自己的品牌私募,做产品,我相信会更有利可图。”
“创立私募?”周浩玮再次疑惑的抬头看她。
“对,我帮你注册,帮你经营,帮你推广,公司的法人是你,我来注资,股份均分,您觉得这个条件够不够诚意?”
成立私募其实是杨珂心中一个美丽的梦想,当初她花费大量精力投入交易的时候,就曾憧憬过这一天。
她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还清家中所欠的债务,再把爸爸送到国外医疗最先进的地方去救治,她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成为真正的白富美,无奈事实证明她没有这样的交易水平,而如许益弘飞哥那样的高手都有自己的公司,谁又肯陪她折腾这些梦想呢?
周浩玮嘴唇动了动,想了半天终于说道:“我考虑考虑。”
这些条件似乎有点让他心动,杨珂看的出来,他很想做这些事,却又分不开精力。
“那是自然,周总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吧,考虑好了可以给我或者沈总电话。”杨珂嫣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又凑近他暧昧的补充道,“哦,对了,我们这里有最美的交易员和研究员,提供各种特色服务……”
说完她冲沈赫钧眨眨眼,对面的男人似乎并不觉得这很好笑,脸色越来越阴沉。
一顿饭吃下来,杨珂是极尽挑逗之能事,把周浩玮逗的话多了起来,从开始的一个字语气叹词增加到两三个字,反而是沈赫钧,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直到吃完饭送走周浩玮,看着他的跑车驶离会所之后,沈赫钧才沉着脸往露天停车场另一处走去,杨珂跟在他身后,看出他有情绪。
“你不高兴?我不是解决了一个难题吗?”
夜色之中,她追了上去,昏黄的路灯光线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感觉有点严肃。
“你以前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你的业绩就是这么做出来的?”他语带讥讽。
这话不仅没惹恼她,反而让她觉得一阵温暖,他这是在为刚才的事吃醋?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杨珂浅浅的一笑,故意逗他,“这样不行吗?这是女人的优势。”
她顿了顿,继续刺激他,“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哪能体会我们这些穷人生存的艰难。”
他停住了脚步,猛一转身,抓住她双肩,漆黑沉厉的眼神很快就落到她脸上,看得出他正压抑着某种情绪,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的声音极其低沉,“杨珂,你就这么缺钱?你就这么……”后面两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她觉得不能再跟他开这种玩笑了,她咬了咬唇,“我是缺钱,不过我没做过什么不堪的事情。”
“你用对付我的那一套对付客户,这不算?”
“对付你的哪一套?”杨珂追问。
只是片刻的愣怔,沈赫钧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松开她,靠在旁边一辆车门边,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对不起,我今晚喝多了。”
杨珂看着他夜色中略显沉默的背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却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跟自己说好的,绝不动心?
这个男人可以几个月都不联络她,几个月没再理她,足以证明他把她当成什么样的人,他们之间就是一场游戏,于她,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的折磨。于他,也许早就Game over。
也罢,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将一段危险关系扼杀在摇篮里,也挺好的。
杨珂笑笑,又恢复了她的冷静,她靠在他的对面点着了一根烟,声音清冷的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对待周浩玮,是因为我觉得他无害。”
他看着她,不说话,她继续缓缓道来,“他那么年轻,性格内向,眼神澄澈,一看就知道很少跟人打交道,我不过是尽量让气氛轻松活泼一些。他成名不久,成名之前一直是个埋头K线行情之中的交易员,跟书呆子无疑,我判断他从没谈过恋爱,甚至可能连女人都没沾过,所以故意拿话撩他,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他,除了交易上的成功,可能会对其他一些新鲜事物产生兴趣,从这些地方突破,也许能够吸引到他。”
“所以你其实是在对他进行心理战术?”他似乎对她的分析有那么点赞同,竟然好奇的问了一句。
杨珂笑,“你可以这么认为吧,反正对于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应对呗。像他那样思想还有些单纯的人,就算有玩的想法,也不会真正愿意那么去做,他还没变坏,所以我一点不怕。”
沈赫钧心下了然,朝她欺身而来,带着歉意,“既然这样,刚刚我说的话,你别介意。”
“所以你之前是吃醋了?”她故意问道。
他目光一滞,随即摇摇头,不肯承认。
“那是你认为我诱惑了你,我必定是个随便放浪之人?”她不依不饶。
他有些害怕在这些问题上深入下去,赶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走吧,送我回酒店。”
她也坐了进来,却并不开车,“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杨珂……”沈赫钧不敢看她的眼神,只是低头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她,“以前的事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在工作上帮助你。你如果有什么困难,比如说钱方面,我都可以帮到你……”
他还在艰涩的说着,杨珂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利剑,痛的她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胸口,可她的脸上却绽开了笑容,笑的她自己都感觉很夸张,仿佛抑制不住满怀的开心,她答,“谢谢领导。”
引擎发动,杨珂盯着前方路况,猛踩油门,车如箭在弦上,飞快的冲出了会所停车场。
窗户半开,初春的冷风吹了进来,她感觉有一点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第 28 章
从海市回去后不久, 周浩玮就答应了沈赫钧的合作, 他要求海市分公司给他分配独立的交易大户室, 私募基金的法人不用他的名字,只接受千万级以上的资金募集。
这要求比他们预想的要宽松了很多, 沈赫钧心下大喜, 他立刻就联系了贺致远的亲戚, 那边开出的资金正好有一千万。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沈赫钧觉得江投的这两票应该可以收入囊中了。
可是除了有国企背景的成天集团有可能会支持他, 其他几票, 他仍然心中没底。
他也知道, 大家掌握的信息一样, 两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去拉拢董事,所以董事们的选择变得更加不确定。
对于沈赫钧来说, 他不打无把握之仗, 如果直到投票前的那一刻,胜负还未分, 那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他必须要占据绝对的优势。
蒋维的优势无非就是在公司待的久,在行业的年限也长,可正因为资格老,他在这儿也落下不少把柄。
他以前还是个业务部门经理的时候, 就生过不少事端, 底下的员工对他颇有微词,有些小业务员手上有资源,被他知道了, 就会悄悄不动声色的利用人家的资源把客户开发过来,算到自己名下。
除了抢客户,他还私底下帮人理财,说是理财,其实就是恶炒手续费,不仅给自己客户炒,还鼓动别人的客户把账户交给他炒,最后又能把别人的客户忽悠过来。
那些年,他通过这些不光彩的手段给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除了大量的提成奖励,他因为业务能力突出,年年被评为先进,高管们甚至包括股东领导都很欣赏他的能力,袒护他。
有几个业务员忍无可忍,到张民权那里去投诉他,可张民权是个和事佬,不想轻易得罪业务骨干,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一面安抚业务员,一面找蒋维谈话让他收敛点,对他却没有任何的惩罚。
此后他步步高升,由部门经理到业务总监再到公司副总,事业可谓春风得意,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沈赫钧,这总裁的位置肯定是非他莫属。
在这些业务员中,丁璐璐曾经深受其害,也最痛恨蒋维。
丁璐璐原先在蒋维的手下任职,性格大大咧咧,被他抢走过不少客户。
这还不算什么,丁璐璐在公司是著名的性感美女,长相很有特色,细长的眼睛,深陷的眼窝,厚厚的唇线,符合欧美审美观的立体五官给她增色不少。
她的性格也是辣妹式的豪放,风情妩媚,作风豪放,正因为这样豪放的风格,大家对她的个人私生活也有很多误解,而蒋维更是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个女人不时的在引诱他。
于是在一次应酬之后,酒喝了不少的蒋维差一点就把这位女下属给潜规则了,幸亏她拼命反抗才得以逃脱。
第二天一上班,丁璐璐就去张民权那里告状,不想蒋维人已经坐在了总裁办公室里。
丁璐璐告状不成,却被蒋维反咬一口,他坚持认定自己是被女下属灌醉诱惑,当时无论是高管还是普通同事都宁愿相信是她勾引上司未遂,也不信外表温文尔雅的蒋维会去性骚扰她。
结果她成了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女人,虽然最终如愿离开了蒋维的部门,但是她的名声也坏了,连省外分公司都知道了总部有一位想靠身体上位的女员工。
因为这件事,丁璐璐每次提及都是一副恨不得要杀了那个男人的表情,而当总裁之争出来后,她毫无疑问的第一个支持沈赫钧当选。
且不说这位英俊男上司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是最合适的领导人选,就是他为人处世也是有礼有节,懂的分寸,冲着人品,她无论如何也要支持他。
丁璐璐开始给沈赫钧出谋划策,给他分析对手的弱点,她甚至找到以前一起联名告状的那些业务员,搜集了一些蒋维的罪证交给了沈赫钧。
沈赫钧知道她和蒋维的那些过节,他觉得这个女人可以好好的利用,也就不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丁璐璐,不怕把她当成心腹。
“沈总,你一定要把蒋维给压倒,他要是当上总裁这个公司就完蛋了。”丁璐璐忿忿不平的捏紧了拳头,“要不是贺总和张总护着他,他还能蹦跶到现在?”
沈赫钧眉心紧皱,看看手里的几张纸,摇摇头,“这些证据并不能有力的打击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丁璐璐的眼里由失望转为希望,“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我就算豁出去了也会帮你。”
沈赫钧看见这女人急迫的眼神,想了半天,才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悄悄在她耳边说话。
丁璐璐脸上的神色由迷惑到顿悟再到欣喜,最后她拍了一下沈赫钧的肩膀,“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干了。”
话音未落,响起敲门声,还不等沈赫钧回应,门突然“咔哒”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交易部的一位小员工抱着几份报表鲁莽的闯了进来。
沈赫钧站直身子朝门口一看,小员工惊讶的一张嘴,赶紧把报表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他还来不及发作,那个员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平常送报表的都是交易部经理,今天却换了个不认识的新员工,况且才刚刚月初,按照以往的速度,月报还没有反复校对过是不会送到各高管手中的,他隐隐感觉那个交易部员工突然闯入是故意所为。
果然中午他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周围奇怪的眼神,员工们本来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他端着盘子经过的时候,大家都低下头开始认真的吃饭。
沈赫钧故意不动声色,但是整个下午都没有听到丁璐璐的动静,他有些奇怪和不安。
快下班的时候,他打算去市场部转转,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敲门。
门开了,是陈丽芳,她拿着一份报销单据找他签字。
沈赫钧折回办公桌旁拿了支笔,龙飞凤舞的签完递给了她。
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眼神犀利的紧盯着他,似有话要说。
“怎么了?还有事?”他温和的问道。
“沈总,这段时间是关键时期,您一定要注意,别让一些不好的传闻传到董事那里。”
陈丽芳说的很委婉,但沈赫钧却马上猜到,一定是上午那个交易部的员工在公司说了些什么,他很镇定的笑了笑,“小陈,谢谢你的提醒,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无需担心。”
话虽然这么说,但沈赫钧还是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传出来他的流言,明显是针对他的,他也早就猜到了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谁。
蒋维又先发制人抓住了他的软肋,他一定是收买了那名员工捏造他和丁璐璐的绯闻,毕竟丁璐璐有过前科,被人诬陷靠身体上位,那么她完全可以再被诬陷一次,何况还有“眼见为实”。
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随随便便的一点男女绯闻就足以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次蒋维似乎抓偏了抓错了,沈赫钧不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他当然不可能利用职权潜规则谁,更不可能在办公室就被女下属引诱。
可是他也并非没有污点,比如杨珂,他心里清楚,他的确不够清白。他想,只要他和杨珂的那段经历不被曝光,他并不惧怕这些污蔑。
还好事情的进展在他可控范围之内,他和杨珂的经历并未被牵扯出来,因为另一件更隐秘的事情被抖了出来。
没几天,贺致远就亲自给他打电话了,“赫钧,怎么回事?你以前在南兴证券是操盘手不是研究员?”
沈赫钧一怔,对手速度真快,他还以为要揪着他的绯闻做一段时间的文章,这么快就把他的黑历史给扯出来了?
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急不忙的答道:“贺总,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其实我不仅做过操盘手,还是当年轰动一时的成茂股份操盘手。”
☆、第 29 章
董事会一个多月后如期召开。
早上九点, 景通总部二十层大会议室里, 已经坐满了人。
长圆桌两端分别是公司董事和高管, 总裁办的各位秘书穿行于会场,给董事传递材料和签名, 现场一片安静忙碌的气氛。
沈赫钧和蒋维分坐在长桌的两端, 各怀心事。
在投票表决结果出来之前, 任何可能皆存在,两个热门人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尽管他们心中都在盘算着对手的胜算多少。
沈赫钧一直都不动声色, 丁璐璐的临门一脚能否给蒋维致命一击呢?
他知道蒋维或多或少在董事面前对他进行了造谣中伤。
除了男女关系, 就是他在南兴的黑历史, 不过没有关系,有林珊的爸爸从中周旋, 南兴高层早就否认了沈赫钧跟当年那起股票操纵案有任何的牵连。而其他董事那里, 贺致远也帮他掩饰了不少。
很快的,会议开始, 主持人宣读了议案,几位董事轮流发表讲话,都是些冠冕堂皇,没有实质结果的官方语言。
就像一场残酷的比赛, 当评委在最终宣判谁获胜谁淘汰出局之前, 都会把比赛的双方对手大大的夸赞一番,肯定他们的优点和成绩,好让每一个人都认为, 即使被淘汰出局了,也是虽败犹荣。
整个会议一直到最后的记名投票环节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开始。
唱票人开始宣读收集到的各张选票,在长桌正前方放置了一张白板,上面列明候选人的姓名,每唱一票,就有工作人员在白板上的人名下划上一笔。
成天集团的一票毫无悬念的投给了沈赫钧。
江投的两票并没有全部投给他,而是一人一票。
荣盛控股的一票投给了蒋维。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票数是2:2,最终谁获胜,只能看宇林证券的那一票了。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等待着唱票人宣读最后一张选票。
蒋维看了看隔着几个位置的沈赫钧,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陈丽芳收下了他的LV包包和暗藏的名贵首饰,陈长江也收下了他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明代瓷器,他觉得已经胜券在握。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唱票人看了一眼选票,面无表情的报着:“宇林证券投给——”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制造悬念,除了宇林的董事,其他人都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沈赫钧。”
白板上沈赫钧的名字下立即被划上了重重的一笔,贺致远首先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高声宣布:“现在结果已出,沈赫钧以一票优势当选景通投资的新任总裁。”
掌声响起,董事们都站了起来,上前与沈赫钧握手,祝贺。
蒋维一下子傻了眼,他呆呆的靠在位子上,后背已经浸出了冷汗。
尽管会议室里温度适中,蒋维浑身却忽冷忽热,他很勉强的对董事们挤出一丝笑意,心中却愤怒无比:陈长江、陈丽芳,他妈的拿了钱不办事,我要去揭发你们。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震了起来,他抓过电话,匆匆忙忙的躲到了会议室外。
是蒋维老婆打过来的,“怎么回事?刚刚有人匿名送了两个包裹过来,好像是一件瓷器和一只包。我能不能收下?”
“收。”蒋维对着老婆吼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会议室内的气氛还很热烈,大家都忙着跟沈赫钧交谈,没有人注意到垂头丧气离开的蒋维。
原本对总裁之位十拿九稳的蒋维,此刻正脚步沉重的走在路上,一片落叶掉进了他的衣领。
他抓起树叶往地上狠狠一掷,那枚叶子却轻轻飘飘不肯落地,似乎故意跟他作对。
他狠狠的踢了一脚,悲从中来。
这一个多月的暗中较量,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明的暗的,高雅的卑劣的,花了大把的钞票,钻了所有能钻的空子,可他还是失败了,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
下班时间,杨珂收到了总部紧急传真过来的红头文件,打开一看,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后知后觉,竟然一直不知道张民权辞职的消息,更不知道沈赫钧一直在准备总裁竞选这件事。
喜的是他终于能站稳脚跟,成为了景通的总裁。
毕竟是和自己有过一夕之欢的人,毕竟是自己心中牵挂的人,无论怎样,她都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可是很快,杨珂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她想起那个晚上他对她说的话,冰冷彻骨,她从头凉到脚,一整夜都无眠。
他说:杨珂,以前的事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杨珂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跟她提出分手,或者干脆说是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
她很清楚,本来就不抱期望的关系,好聚就该好散。可为什么在结束之后,她会如此的心痛?
就像以往每一次失恋一样,她需要靠烟酒的不断刺激才能有所缓和。
她想起以前看张爱玲的《色戒》,里面有句话令她印象深刻: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
现在想想,真是至理名言。
以为自己可以脱离情感单纯的去满足身体的欲望,却发觉这种身体的欢愉只能让她更快的陷入情感的深渊。
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像她这样的女人,不适合恋爱,更不适合玩这种身体的游戏,她玩不起。
看着那张红头文件上刺目的名字,她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从今往后,她只能伪装坚强,笑对人生了。
杨珂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刚拆封不久的红酒和一只高脚杯,今晚没有应酬,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默默的喝酒。
她端起酒杯,对着那份文件,举杯,像是要跟谁干杯一样,停顿,而后一饮而尽。
一杯接着一杯,杨珂自己也弄不清,这究竟是在为他庆祝,还是在为自己解忧。
直到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熟悉的号码。
他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干吗?是让她分享胜利的喜悦,还是告诉她,他以后更有实力帮助她了?
“总裁,恭喜你啊。”她以一种轻佻的语气接通了他的电话。
“别这样叫,我不习惯。”沈赫钧声音低沉,听起来并没有很高的兴致。
“哦?那该怎么叫你?老公?亲爱的?还是……?”杨珂继续调侃着,酒精的作用让她浑身轻飘飘的,热血沸腾。
“……”他好一阵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那我挂了?总裁——”她把总裁两个字尾音拖的特别长,电话里很安静,他仍然没说话。
杨珂等了几秒,正打算挂了电话,沈赫钧终于开口,“我明天来海市。”
“来干吗?”
“周浩玮操盘的事情,我把资金联系好了,一笔一千万,一笔五千万……”
杨珂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完她不无讽刺的说道,“嗯,真不错,这笔交易划算,我果然没白付出。有你的帮助,我今年就是一笔业务都不跑,也是稳拿公司冠军了。”
“杨珂——”他终于被激怒了,重重的喊出她的名字,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你又把我当成什么呢?”她依旧笑着反问,“你放心,就算我什么都得不到,也绝不会纠缠你。”
“你——”他在电话那端喘息了半天,终于冷冷的甩出一句,“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有什么事明天见面说。”
她刚想再刺激他几句,却只听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沈赫钧把她的电话给挂了。
这个无情的男人,杨珂气的抓起桌上的红酒瓶朝墙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酒瓶碎裂,剩下半瓶红酒全洒在了地毯上,玻璃的碎渣四处飞溅,正好有一块尖利的碎片蹦到她的手上,很快那白嫩的手背就出现一块两三寸长的伤口。
殷红的血冒了出来,顺着手背淌到掌心,一滴一滴的滴到她的裤子上。
杨珂呆呆的看着伤口,心中竟有了一丝快意。
☆、第 30 章
沈赫钧第二天下午才到,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过来, 而是把徐秋生也带了过来。
杨珂生气归生气, 还是做好了准备, 晚上在沿江岸边的长滩三号订了个豪华大包。
正好许益弘那几日都在海市, 她就邀请了许益弘和蔡雅婷一道去赴宴。
下午周浩玮先提前过来,查看已经装修的差不多的交易室,又跟杨珂谈了会公司运作的情况。
一个多小时后,陈晓宇就把沈赫钧和徐秋生从机场接了回来。
徐秋生此番是带着五千万的资金来支持沈赫钧的,投资这方面,他完全信任自己的哥们。
很早以前,他就一直想把闲钱交给他来投资股票, 可是后来发生了南兴一事, 沈赫钧不能再做股票操盘手了, 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这一次,沈赫钧还没提到请了周浩玮操盘,徐秋生立刻就说拿五千万,还亲自带了网银密钥过来, 就等着往账户打钱。
公司注册手续还没办好, 资金就已经募集了六千万,杨珂打算把许益弘再拉入伙,凑到一个亿的规模,就可以发行第一只特定对象的私募产品了。
几个人聚在会议室谈了很长时间,终于把合作细节谈妥,杨珂把修改好的协议拿过来给他们签字。
递协议给沈赫钧的时候,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移到了她的手上。
杨珂手背上缠着一道雪白的纱布,隐隐的还能看见纱布下映出淡红色的血迹,像是一道新伤口。
沈赫钧盯着那道纱布看了半天,眉头不禁紧拧起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愈来愈复杂。
杨珂忽略道道逼视的目光,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低头处理手中的协议。
手背上的伤口还在微微的渗血,昨晚回家后才发觉伤口不小,创可贴都贴不住,她只能找了块医用纱布胡乱的包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伤口时不时的隐痛。
不过对她来说,这痛楚远不如心痛来的剧烈。
一直忙到五点,几个人才动身去长滩三号,进了包厢,许益弘他们还没到。
杨珂心想,正是下班堵车时分,估计等许益弘到这里差不多要六点半之后了,闲着无聊,她找服务员要了两副牌,拉着三个男人一起打牌。
他们打的是前几年比较流行的升级游戏,徐秋生和周浩玮对家,沈赫钧和她对家。
这种游戏主要考验的就是记牌能力,沈赫钧和徐秋生以前读书时就经常凑一起打牌,技术都娴熟。周浩玮是第一次玩牌,刚把游戏规则熟悉,前几局还处在摸索阶段。
杨珂经常陪客户应酬的时候会玩几把,水平也不算差,所以一开始他和沈赫钧随随便便就赢了好几级。
等到周浩玮熟悉了规则之后,他和徐秋生就开始反败为胜。
两人越打状态越好,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只打的杨珂他俩落花流水。
最后一局,沈赫钧还出错了牌,杨珂抬头想给他一个暗示,却发现他正心不在焉的盯着她的手发呆。
徐秋生憋不住大笑起来,“沈老板,依你的牌技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赫钧反应过来,赶紧把牌抓回,“没注意,重新出,重新出。”
“那可不行,出了就不许反悔。”徐秋生和周浩玮同时抓住了他的胳膊。
正在这当口,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领着许益弘进门,他人还没走进来,就大笑着对杨珂说道:“妹子,我们来啦。”
杨珂正愁找不到借口结束牌局,看见许益弘来了,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甩,狡黠的笑道,“许总来了,我们不打了哦。”
沈赫钧背对门口坐着的,听杨珂这么一说,他放下了手中的牌,也随之站起来慢慢回转身去。
刚站定想走上前去,他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了,他看见一位头发梳的光亮的老者站在大圆桌边,老者的身旁是一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年轻女人,正挽着他的胳膊,绽放着迷人的笑靥。
这女人穿着紫色暗花低领长裙,上身是一件米色的皮草短外套,棕色的长发梳在一侧,妩媚的垂在右肩。
她脖子和耳朵上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一屋子的男人都呆愣住了,徐秋生咽了咽唾沫,竟忘了说话。周浩玮躲在他身后,眼睛都直了,只是定定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沈赫钧呆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是为这女人的美貌而震惊,而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有点令他猝不及防。
蔡雅婷在看到沈赫钧的一刹那,毫无疑问的傻了眼,她悄悄的把挽着许益弘的胳膊抽了出来,空洞的看向他的身后,脸上迷人的笑容也瞬间冻住,收不回来,也舒展不开,变成了很奇怪的表情。
不过幸好没人过多注意到蔡雅婷的这些变化,杨珂很快就走上前来给他们一一的做着介绍。
“幸会幸会,这是我名片。”
沈赫钧回过神来,从身上掏出名片,双手递给了许益弘。
许益弘也递上自己的名片,屋里几人一阵寒暄,互相交换了名片,然后上席。
落座后,男人们开始谈生意、谈行情,杨珂则亲热的拉着蔡雅婷坐到她身边。
“雅婷,你这件裙子真漂亮,在哪里买的。”
“这件外套是什么皮?我上周又逛了逛隆泰,好像看见过这样式。”
……
蔡雅婷平时最高兴讨论服饰之类的话题,但这会她情绪不高,只是随便应付着,眼神却不时偷偷的打量斜对面的男人。
沈赫钧和许益弘正谈在兴头上,宏观大势、交易行情,就像碰到了知音,整个桌子上就他们共同话语最多。
除了刚开始见面时表现出一点惊讶,之后他就一直神色坦然,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蔡雅婷一眼。
这晚杨珂喝多了,许益弘和徐秋生都是特别能喝的人,这场酒宴又是杨珂做东,他们自然不放过她,而她也相当的配合,沈赫钧见她喝的这么猛,几次都想帮她挡回去,但她好像根本就没反应,不理会他的好意。
喝到最后,杨珂实在憋不住了,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她跌跌撞撞的推门出去,找到洗手间,就趴在池子边狂吐。
把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几乎都吐了出来,才稍稍感觉舒服了点。
她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把嘴边的秽物冲去,又顺势捧一把冷水洗了脸。
刚站起身来,就从镜中看到了沈赫钧,他站在身后,担忧的看着她,“怎么样了?回去别再喝了。”
“没事,习惯了。”杨珂把脸上的水抹去,满不在乎的样子。
“吃过饭有空谈谈?”沈赫钧说道。
“该谈的下午不是都谈好了吗?”杨珂抬脚准备离开,沈赫钧轻轻抓住她胳膊,“你的手怎么了?”
她像只刺猬一样缩回了胳膊,晃荡着朝包厢走去,也不搭话。
“一会在办公室等我。”他在她身后重复道。
她脚步顿了顿,稳了一下身体,又继续朝前走。
这一顿饭,几个男人相谈甚欢,许益弘得知周浩玮要给私募操盘,也慷慨的允诺拿出二千万加入基金。
酒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结束了他们还不尽兴,许益弘又提出带他们去做保健按摩,周浩玮和沈赫钧都不想去,徐秋生却兴致勃勃。
他一把搂住沈赫钧的脖子,“哥们,我第一次跟你来海市,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周浩玮最终没去,沈赫钧拗不过徐秋生,只好跟着过去了,上车后他就给杨珂发了个信息:我尽快过来。
杨珂本来是打车直接回小区的,上车后收到他的短信,犹豫了半天,一直等到出租车快到她家小区门口时,她才突然改变了主意,让司机掉头往办公室去。
几个男人正在高档会所里享受按摩服务,沈赫钧躺下来不久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好奇的接通了才发现是蔡雅婷。
“阿竣,我在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赫钧心突的一跳,看看一旁的许益弘,冷着声把她给拒绝了。
刚想挂电话,许益弘好奇的转身看过来,一脸的坏笑,“沈总,这么晚了,跟佳人有约?”
“不是。”他尴尬的应付道。
电话那端蔡雅婷还在苦苦哀求着,“阿竣,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直接进去了。”
沈赫钧眉头一皱,心想这女人是疯了吗?竟然威胁他,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她不要脸,他还得顾及颜面。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跟许益弘他们找了个借口说是有同学请他吃宵夜,就匆匆换好衣服出门了。
会所旁边的小巷子里,蔡雅婷在那里等了十多分钟。
初春的夜晚,冷风阵阵,她的衣着有些单薄,站了一会就开始牙齿打颤,她冷的抱紧了双臂,缩在墙角。
沈赫钧走到巷口,看见她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他有些心生不忍,走过去关切的说道,“你应该早点回去,外面太冷了。”
“你还关心我?”蔡雅婷听到声音抬起头,眼里含着激动的泪,“阿竣,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对不起,蔡小姐,你可能误会了。”他态度马上就冷硬起来。
“我没有误会,你嘴上不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疼我的。”
“你错了。”他还是冰冷的回应,“我不知道你跟我们公司的客户在一起,更不知道杨珂会请你过来,如果知道,我一定会阻止她,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无情的冷冽的声音,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格外令人绝望,蔡雅婷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阿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刺激我?当年是你先不要我了,我家里穷,学历低,又找不到工作,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么绝望?”
“所以你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如果我告诉你,我大病了一场,快要死了,是当时的老板救了我,一直照顾我,最后收留了我,你还认为我是出卖自己吗?”
沈赫钧闻言沉默的垂下了眼眸。
“阿竣,为什么你当年那么狠心?为什么你就不管我了?”
“对不起。”他低声叹息,语带忏悔,“不是不管你了,而是一开始在气头上,没去找你。后来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投入那个饭店老板的怀抱了,我一时无法接受……”
沈赫钧的话还没说完,蔡雅婷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那现在,你别怪我了好不好?我当年是走投无路,后来是自暴自弃。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除了你我再也没爱过任何男人。”
蔡雅婷还在喃喃自语,“阿竣,现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就好,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
“晚了。”沈赫钧愧疚的拉开她的手,看着她,“我就要结婚了。”
蔡雅婷愣了一下,却仍然不肯放手,“我不在乎,跟着老许我也不可能有个完整的家庭,还不如跟你在一起,哪怕你结婚了也没关系,我只要时常能见到你就够了。”
沈赫钧没有回答她,他的心情处于极度的懊悔之中,他以为是她当年负了他,他还为此消沉了很久,伤心了很久,却原来这一切竟是自己的错,是他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也毁了这个女人。
可是现在,爱既已逝,他明白自己已经不爱她了,再给她希望,是不是更害了她?
他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该怎么去弥补自己的过失?该怎么让她放弃对他的幻想呢?他陷入了沉思。
蔡雅婷从他怀里一仰头,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伸出手去,轻抚着他英俊的脸庞,突然情不自禁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火热的唇贴了上来。
在她记忆中,他的吻那么细腻、柔情,让她难忘。
这么多年来她仍时不时的回忆,多少次在梦中重温他的亲吻,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吻不到他了。
沈赫钧被吻的一下子懵了,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紧紧的箍住脖子。
她柔软的身体贴着他,还在轻轻颤抖,浑身浓郁的CHANEL NO.5的味道令他一阵恍惚,一时竟分不清眼前的女人是蔡雅婷还是杨珂。
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传来,他才瞬间清醒过来,推开怀中的女人,从身上拿出手机。
“你还过来吗?”杨珂清冷的声音传来,电话里还有空洞房间的回音。
“过来,你等我。”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快点吧,我想早点回家睡觉了。”她打了个呵欠,声音疲惫。
沈赫钧收起电话就下意识的出门拦车,全然不顾身后的蔡雅婷。
“阿竣,谁找你?”蔡雅婷跟着他后面追到马路边。
“我女朋友。”
一辆出租车驶到身边,蔡雅婷刚抓住沈赫钧的胳膊,他就拉开车门,甩开她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蔡雅婷跟着追了几步,突然蹲了下来,抱着胳膊哭泣,出租车司机转头看了沈赫钧一眼。
“先生,您不带那位小姐一起走吗?”
“不带。”
沈赫钧摸出电话,给徐秋生发了条微信:我刚刚在门口看见蔡小姐过来找许总,你跟许总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