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100%事业

    柊千里说到做到。

    人的真诚是可以被感受到,时间久了,大家也对这个小姑娘和气了起来。

    尽管有些受到过深重伤害的依旧不肯原谅她,柊千里也能全然理解——赎罪本就是自我的行径,原谅或许是一种和解的宣告,却也有着其独特重量,否则等同的罪孽是否沦为玩笑。

    或许是落魄后的柊千里少了那层遥不可及的贵族小姐身份,也陆续有着平凡而自信的人找她告白,她都一一拒绝了。

    清楚新之丞心思的同僚起哄着让他快快拿下,但年轻的士兵红着耳垂,语气却分为坚定:“小姐她虽然不是小姐了,但我总觉得,更让人难以接近……”

    从前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小姐什么,或许只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士兵,看到了主家年轻漂亮的女儿,天真温柔,还带着一股富养出的贵气,于是顺理成章的心动。

    她是不是柊千里不要紧,只要她出现了,并且带着这样一种身份,就必然会有人心动,而甚至倾慕她的人是不是新之丞也不奇怪,因为穷小子与富千金的故事经久不衰,不是他,也总会有别人出现。

    但柊家落败,失去小姐的光环后,他似乎才真正爱上了“柊千里”,温柔、坚定、善良……并非作为奉行小姐存在,而是作为个体的柊千里。

    她的勇敢让新之丞自惭形秽,曾经的千金小姐敢去遭受辱骂与指责,只为替父亲赎罪,他却连辞去工作,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的交集,只有他每日前去购买物品时,对方的招呼。

    日子久了,柊千里也会对这位常客熟悉起来,可无论多少次在心底演练和预想,当真正站在她面前时,新之丞就会再度丧失一切勇气,嗯嗯着离开。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觉得满足,并不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拉近,而是为自己爱着的人光彩夺目而幸福。

    柊千里不知道这份暗恋心思,但她同样也有类似的烦恼,当身为恋人的九条镰治提出结婚的诉求,她几乎要欣喜地落泪,为这份漫长的感情画上句号。

    但她冷静下来后,枯坐一晚,深思熟虑地拒绝了对方。

    九条镰治人很好,两人感情深厚,更难得的是即便她落难了,对方依旧不忘这份感情。

    甚至就算九条家也遭到了清算,要苦苦支撑的时候,他却还愿意拉扯自己一把,哪怕明知两人的结合会带来更负面的影响。

    他不是不知道,九条家也不是不知道,但无论是作为大哥的九条政仁,还是作为养女的九条裟罗,都选择了同意和祝福。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愿意为了他们的幸福而不理智,那么柊千里就必须要做那个理智的人。

    十年之后吧,那时我们应该都能稳定下来,如果彼此都没有变心,即便是神明亦不能阻拦这份幸福。

    自此,一个少女成长的故事告一段落,或许以后她还会遇上别的困难,但那时候,她应该会成长得更为强大。

    柊家的下场如此,那九条家呢?

    虽然同样因为家主的事情遭遇了清算,但九条家的运气可比柊家好上太多了。

    一方面,他们幸运地拥有了九条裟罗这个养女,当年老家主收养她的目的,阴差阳错达成了——庇护九条家。

    哪怕九条裟罗全然忠于将军,她既然顶了这个姓氏许久,便无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

    另一方面,则是九条镰治实在争气,靠着迎战将军保住了九条家的奉行之位。

    尽管周围垂涎地位的家族绝不会轻易放弃,但也比柊家要好得太多。

    不过三奉行一散一弱,完好无损还立下大功的社奉行难免遭人惦记,但大家还没出手,一道将军的旨意便如同晴天霹雳,将所有人镇住。

    还在空缺中的勘定奉行将要寻找能者担任,但这一次,可不再是家族式统管了。

    原本模糊不清的职责被重新划分,数十个官职,数百个职位一并梳理出来,上升的渠道标得清晰明确,任命的年限也被限制,并且不再是由人荐举任命,而是面向稻妻全体——只要成年,不限男女都可参加考试。

    此命令一出,稻妻轰动,报名者众。哪怕考核的金融知识专业且晦涩,也有不少人充满希望地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碰上死耗子的瞎猫。

    可想而知,在这场没有选择题的考试面前,他们将会深刻地领悟——知识,尤其是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最后新任的勘定奉行是一位头发花白、皱纹慈祥、眼神精明的女士,曾在须弥求学,璃月经商,也都小有成果。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在新任勘定奉行确定的第二天,青木报的《墨者》第二世界故事结束,还没等书迷发出惋惜的声音,便被板块上的陌生文章勾起了兴趣。

    【青木报主编,知名作家林语重磅推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故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因为首次发布的缘故,报社也颇为豪爽地放出了三章,可别小看这数,《三国演义》全篇也不过一百二十章回罢了,按着日报的更新频率,一天两章,满打满算也只能撑下两月时长,对于经历过林语老师作品追更的读者,只怕还嫌少。

    不少人一开始只是随意看看,但名著的魅力便在于此,寥寥三章,数个鲜明立体的人物便跃然纸上,待三章看完打算往后再翻,才发现剧情中断,下次更新便是要等到明天了。

    虽然有着林语的极力推荐,《三国演义》一经推出,却并未受到太过热烈的反响,原因有三——一,名著简洁精炼的特点,也意味着它的信息密度极大,角色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值得细细揣摩,偏偏剧情又推动得极为之快,让读者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不少读者的文化水平不高,这并不是指他们识字不多,而是低文化水平会使得人在阅读复杂材料时产生畏惧心理。

    二,《三国演义》虽然由于其作者真假史料混用,功绩事件移花接木,而很受到历史人物真爱粉的唾骂,但不代表承认,这的确塑造出一批和历史上略有不同而性格鲜明的角色来。

    能在一百二十章内写出至少三个派系,几十位角色,数十年尔虞我诈,争权夺势的漫长过程,还没有大的疏漏和误差,逻辑严密,难道是因为作者是个远超常人的天才吗?

    不是啊!是因为《三国演义》是依托于真实历史产生的合理创作!不管其中某些行为和事件在全知视角的读者看来有多么不可思议,但历史上,这些的确发生了。

    基于现实的情节完善了逻辑,而那些在真实历史上存在着的角色,那段混乱而璀璨的历史,也因这本书的存在互相成就。

    别小看真实人物这个要素。就好像对璃月人而言,相同水平下,一个含有岩王帝君的虚幻故事,总是要比一个原创的虚幻故事更加吸引人。

    这就是所谓的,同人自带热度。

    而在提瓦特,对于头一次接触这本书的读者来说,缺少了历史的加成,《三国演义》只不过是一本平平无奇的历史故事书罢了。

    三,名著的光辉有如皓月,网文比之萤火。苍木自然不敢托大到认为自己写的东西能超过大师钻研一生的著作。

    但她毕竟是个优秀的网文写手,时代在进步,网文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起码在调动情绪、狠抓下沉市场方面,网文自有其优势。

    名著好自然是众人皆知,可就算如此,人的本能还是更偏好轻松娱乐的选择,现代的无脑爽文和傻白甜偶像剧层出不穷,难道作者编剧们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毫无逻辑,漏洞百出吗?

    知道!当然知道,但是有人喜欢看啊!

    别以为只有文化水平不高的人才喜欢看无脑爽文,这种群体在付费偏好上更倾向于选择盗版,真正付费订阅的大头群体,是那些工作一天身心疲惫的社畜。

    当她们结束了辛苦的工作,脱离了无尽的表格文档ppt,代码数字改需求,她们已经不想再动脑子了,她们只想看一点能让自己轻松愉快的东西,暂时忘却生活的苦闷。

    无论哪个世界,人类的本性都是大差不差的,如此以来,《三国演义》的遇冷似乎情有可原。

    苍木作为老板并不着急,她坚信金子会发光,名著的魅力不是能被轻易掩盖的。

    她不着急了,原本还忧心数据下降的编辑们也莫名安神。

    也对,听老板说全书篇幅不长,一共也才几个月连载时间,就当是作为《墨者》暂停事情,帮老板分担压力的作品吧。

    她们如此想着,却没想到接下来接到了苍木派发的任务,虽然《三国演义》全书她还没整理完,但提瓦特通用语版本的反应现在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没错,出于效率的考虑,苍木进行抄写时,也只将汉语转化为了璃月文,也因为这个缘故,《三国演义》的发售章节被局限在了璃月和稻妻。

    稻妻和璃月相邻,受文化影响很大,稻妻贵族都能会这门额外语言,民间也因商贸略知一二,因此推行的阻碍不算大。

    但在这两个风格相对契合的国家都热度平平,其他国家还会有人买账吗?

    几人都能看出这是好书,但好书也不意味着会受到市场欢迎,真要是亏钱就亏吧,老板开心就好。

    第282章 100%剧情600营养液

    编辑们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苍木没打算解释。

    选择是有风险的,她自信于她的选择,但结果尚未得出之前,贸然打包票同样也是大忌。

    至此,报社的事务便暂且告一段落,容彩祭在即,苍木核对了一遍签售会流程,便让人着手准备所需物品及场地。

    不是她自夸,【林语】在稻妻的粉丝还蛮多的,苍木眼下反倒更担心签售会中的安全隐患。

    忙完报社工作,还有海祇岛继任的相关事宜。

    到底是封赏一岛藩王,仪式绝对不能简略。这并不是苍木一人的私事,而是带有政治意义的两岛关系缓和信号。

    除此之外,饱经战乱的稻妻人民也需要一场盛大的活动来发泄情绪,容彩祭或许也蕴含了一部分这个意味,但还不够。

    一场盛大、华丽、甚至有些疯狂的狂欢,才足够配得上心愿中诞生的神明。

    为此,掌管祭典的社奉行忙到头昏,神里绫人给她递交了几种方案,都被苍木否决,总觉得差了些许。

    这并不是个简单活计,旨意是雷神发出的,受封者是海祇岛蛇神,因此从珊瑚宫到鸣神大社都要参与其中,社奉行负责整个计划的提议和执行,同时还要抽出人手兼顾眼下的容彩祭……

    因此算计得逞的粉毛狐狸不得不白天去鹤观清籁祓除祟神,晚上回神社灯火通明和神里绫人完善仪式细节。

    相比之下海祇岛由于人少地穷,出不上什么力,只需等计划完成后直接执行便可。

    珊瑚宫心海得知苍木同意继任后欣喜不已,恨不得马上就能把新神迎回珊瑚宫,把手上的工作顺理成章地交给神明裁决。

    大战结束,战后的建设是重中之重。

    鸣神岛这边忙着清算两家奉行,海祇岛那边也没闲着——首先还是贫穷造成的问题,之前战时靠着全岛支持,才拉起了反抗军这只队伍,如今战争消散,队伍不少解散,起码也该削减人数。

    但问题在于,海祇岛没钱,付不起这些退伍兵士的遣散费用,而一旦放任一群身手不错,却穷困潦倒的人离开,那么海祇岛的治安立马要乱套。

    钱或许之前是有些的,但在长时间的战争也该消耗殆尽了。

    就连支付给南十字船队的佣兵费用,也是北斗看在珊瑚宫的面子上,主动出面用货物抵押了,这也是船队忙着离开的原因,趁锁国刚开,特产尚且稀缺,还能卖出个不错价钱,倘若再拖迟些,便是一桩亏本买卖。

    给外人的费用都要物资抵押,可想而知,海祇岛是真的拿不出钱了。

    不仅如此,又因为土地匮乏的缘故,连可以充当货币的稻米也稀少,难不成要发给他们不能吃的珊瑚真珠吗?

    于是,战争虽然结束了,反抗军却还只能继续维持着,靠着对军队的治理强压着,然后将其中一般转向后勤方面,负责一部分重建治安工作,对此的说法,也只能是“为了防范鸣神岛的反扑”。

    战时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便能轻易团结对外,可但凡敌人消失,内部的矛盾便会爆发出来。

    在珊瑚宫托旅行者送来的信里,她不乏忧心地向苍木汇报近日军队中愈发频繁的异样言论——不少人认不清形势,认为既然雷电将军解除了眼狩与锁国,便是海祇岛一方获胜,应该享有胜利者的优待,向鸣神岛索要才是。

    尤其蛇神大人回来了呀!之前幕府军的头领肆意妄为,仰仗的底气不就是那“无想的一刀”吗?

    如今海祇岛的神明也回归了,双方优势扯平,再打一次肯定能赢。

    美梦很好,下次别做了。

    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苍木都不敢和雷电影正面单挑,这群家伙倒是信心十足。

    不过军队里爆发这种言论倒是不足为奇。

    之前眼狩令时期,许多不愿被收走神之眼的人往海祇方向逃难,加入反抗军,当时为了抗衡幕府,基本来者不拒。

    现在眼狩令解除,这些人就开始心思活络起来了。

    拥有神之眼的也不一定是好人,超出凡人力量的他们能被视作永恒的障碍,其实也不无道理。

    起码一个神之眼拥有者要是闹起事来,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拦截。

    而除去这些原神外,还有些落草为寇的武士,摇身一变成了海乱鬼,仗着海祇岛路况复杂、治安薄弱开始肆意妄为,也是不小的隐患。

    除此之外,对于突然复苏的蛇神,海祇岛也不是全然持有赞同意见。

    这部分声音抵不过珊瑚宫为首的支持,因此被强压下去,但封赏仪式后,想必怀疑的声音也会进一步加大。

    珊瑚宫心海对此表示忧虑。

    她速来稳重,却在对苍木的信件中直白地表述着内心情感,大概也是憋闷过久的缘故。

    简单来说,珊瑚宫一脉虽然是上任大御神指定的代神统管之人,切切实实的正统,但权力绝不是固定不变的,随着奥罗巴斯身死,海祇岛内部也逐渐分成了不同派系,明面上的夺权没有,暗地里刁难人的事不少。

    心海年轻,在外的形象也多以宽容忍让为主,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她最大的优势便是现人神巫女这个钦定身份,到底是神明指定的巫女,名义足够,因此倒也勉强能与之抗衡。

    独自承担重任十分辛苦,周遭人理解她的辛苦却束手无策,上位者的困恼难以向下言说,身兼蛇神身份的苍木成了她唯一可坦然倾诉的对象,毕竟信徒向神明祷告天经地义。

    而苍木,也是真正唯一有能力、有责任承担她的迷茫之人。

    对于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带领海祇岛茫然摸索前进的年轻巫女,或许新神的出现也意味着权利从自己手中收走,但同样意味着责任的解脱。

    珊瑚宫心海至今仍不完全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前行之路漫漫,她实在是……渴望神明的垂怜——告诉我,告诉我们吧,在这片贫瘠而苦难的土地上,再次迎来神明眷顾的人民,究竟该如何获得幸福!

    “还是科技水平不足,无法摆脱农耕的限制。”苍木浏览着信件,若有所思:“土地太贫瘠就算了,地势也不够平整,组建初级加工厂和生产线都困难……岛屿但是缺少深水港,大船无法停靠,远航商贸的条件也不足。”

    “然后才导致穷生奸计,一个人口十万左右的岛还能搞出那么多派系,心海怎么什么都要管……”苍木皱着眉,已经预料到自己接手后该会面临一个何等繁杂的工作量了。

    “还是细分不够,但是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谈,眼下先解决最要紧的。”苍木瞄了眼自己的随身仓库,商店功能还在,她买了一批粮食,准备拜托旅行者送去应急。

    异能力彻底融合后,苍木对这些功能的本质也有了一些更加清晰的认识——她的权能体现在情绪与故事方面,“系统功能”便是由此衍生的。

    所谓通过商店购买物品,其实是将能量点与书籍世界的意识进行交换,世界需要力量自我维护,物资可以是祂们世界内出现过的一切产物。

    从某种角度讲,这个技能可以让苍木拥有任何她想要拥有的物品——前提是能支付费用。

    尤其是一些会对当前世界产生过大影响的物品,手续费比物品本身价格还贵。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个神技了。

    除了粮食,还有一笔巨额现金。这两样到手,心海目前最头疼的困难便算暂时解除了。

    而想要根除……仍然需要借助神明的力量。

    有了钱和粮食,削减军队的事便能慢慢开展了,只保留最优秀的部分就好,尤其是那些借着眼狩令留在海祇岛,又图谋不轨的外来者,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待下去。

    至于对蛇神的反对意见,也很好解决。

    心海不是担心幕府封赏她为蛇神会让人怀疑蛇神的立场嘛,但不举办又是不可能的……那就化被动为主动,转而将其转变为利于她们的想法。

    苍木简单写了指导方法,她相信心海一点就通。

    果不其然,收到旅行者带来的粮食与现金后,珊瑚宫心海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表情羞愧而又感激:“让神明为我等的琐事挂怀,实在是巫女的失职。”

    旅行者将信件递给她,现人神巫女屏退左右,阅后即焚。

    当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珊瑚宫大人一向端庄从容,即使情况到了最简单的时刻,也会在大家面前表现得胜券在握。

    众人哪里见过她如此的模样?纷纷心中打鼓,开始怀疑是不是海祇岛面临什么生死存亡之际。

    心海感受到旁人的变化,便知道事情已然进入了苍木大人的预料,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忧愁模样,即便有人来问,她也只是调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又几日过后,终于有与她亲近的巫女忍不住了,率先直言:“我见大人近日来面多愁色,却不肯与我们言说,莫不是我等的庸碌无为以让大人失望至此……”

    珊瑚宫心海看时机已到,便顺水推舟,苦笑道:“万不是如此,诸位都是贤能之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我并未失望之处。只是此事……诸位的才能怕是无处发扬。”

    巫女闻言大惊:“何至于此?”

    珊瑚宫心海极慢的环视一圈,在她的沉默中,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众人情不自禁开始发散想象力,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揣摩。

    不会吧不会吧!总不可能真的是雷电将军要施展一刀彻底抹平海祇岛吗?!

    “我原本不想以此事忧烦诸位,却不料想反而使得诸位不安,实乃我之过。”珊瑚宫心海以一种故作平静和镇定的语气开口:“实不相瞒,近日困扰我之事,事关蛇神殿下……”

    于是,众人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幕府与反抗军战争越发激烈的时刻,虽然珊瑚宫心海依靠着计谋险胜一番,略微占据了优势,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当时的情况已然到了存亡关头,而计谋再奇再险,终究无法全然抹去敌我差距,更何况,敌人还有那“无想的一刀”作为底牌。

    忧心战局的心海苦思破局之法,她经过岛上村落,看到海祇人民在战争下,生活得颇为困苦,就连受伤的士兵都免不了缺衣少食,这使得珊瑚宫心海愈发绝望,只觉出路无处可寻,天要亡我海祇。

    珊瑚宫心海拿出自己毕生的演技和情感,结合真实经历,讲到深处忍不住落泪,其余众人回想起当时艰难,无一不动容。

    只是五郎感动的同时心中忍不住泛起疑惑——如果他没记错,在那段时间,珊瑚宫大人不是忙着跟南十字船队联系吗?

    珊瑚宫心海继续讲述——绝望的她向神明祈祷,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已经荒废的神社,那一刻,她心领神会地在神社前向已故的大御神祷告,祈求已故神明的亡魂能庇佑他的子民。

    她期盼着第二天醒来能听到军队稍稍占优获胜的消息,却不料神明的垂怜远朝她的预料。

    在祷告后的那夜,珊瑚宫心海在梦里见到了神明,蛇神的神明听着巫女的话语,或许是力量微弱,在身形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只道:“于我骨中骨,诞我肉中肉。”

    本该忘却的梦中告诫,醒来后的珊瑚宫心海却记得清清楚楚,她揣摩着这句难得的神谕,心中忐忑,只觉得智慧浅薄,无法领略神明之言。

    她思衬许久,方将希望集中在蛇神的骸骨上。后来果不其然,蛇神之骨周围爆发出异常传闻,有人言说一位蛇身少女盘踞此处。

    听到传闻的那刻,珊瑚宫心海大喜过望,连忙派人前往,迎接新生的蛇神殿下……

    后来的事情,便是大家都相对清楚的经历了——蛇神慈悲,来到军营后见士兵伤病甚多,为此落泪,甚至不愿同巫女回到珊瑚宫,她道:“我乃海祇之神,怎可弃子民不顾!”于是毅然留下,救助兵士。

    在蛇神殿下的神力下,众将士皆愈,不畏生死,作战勇猛。

    五郎沉思,五郎回忆,五郎朝珊瑚宫心海投入求助的眼神:蛇神大人真的说过吗?我怎么忘得这么厉害?我真该死……

    珊瑚宫心海无视欺骗小狗的愧疚感,继续瞎编——可是蛇神大人忧心子民,竟忘记自己也是初诞不久,连日的治疗使她神力大减,不得不抛下子民们,回到大御所大人的骨中积蓄力量。

    她声泪俱下:“蛇神大人离开那日,为防止众人相送,定要我掩瞒此事,防止军心大减,她走之时,频频回望,眼神中亦有不舍……”

    柴犬小狗彻底迷茫。

    “可这一走,却未料想将成永别。”珊瑚宫心海一拍桌,愤慨的语气掩饰不住绝望:“修养后的殿下刚从大御神骨中苏醒,便感受到雷神要将反抗军斩杀于天守阁前,她不顾自己神躯刚愈,便毅然拦在子民身前,挡下那无想的一刀。”

    众人虽没有身在现场,但听了珊瑚宫心海慷慨激昂的讲述,也仿佛时光回转,亲临一般感同身受,呜呜地流泪:“我等愚民何至于此,使得神明如此屈尊。”

    真的身处现场的五郎……小狗放弃思考。

    “一刀了解,击败雷神,本该是欣喜之事,可万万没想到,那鸣神大社的八重神子不怀好意,仗着殿下年幼无知,以歪理哄骗于她,直言‘新生之神亦非昨日旧神’说大御神被鸣神斩杀后,海祇岛便归于稻妻,她即便再次诞生却也不是以往的大御神,无权统管海祇岛。”

    五郎一拍桌子,尾巴上的毛都跟着立起:“岂有此理!”

    众人跟着:“岂有此理!!!”

    “殿下心思单纯,便当真信了她的狐狸话,黯然神伤,想要离开稻妻——”珊瑚宫心海将悬念吊足,才口风一转:“好在那位急公好义的旅行者听闻此事,义愤填膺,她越过八重神子,向雷电将军直接进言‘我听闻接下无想一刀之人可以谋取三奉行的位置,击败您的人却连一岛都得不到吗?野外的动物会继承母辈们的巢穴和领地,拾捡起点鸡蛋孵化成的小鸡依旧是母鸡的子嗣,倘若因男女之别而否认两位蛇神之间的关系,岂不是让野兽都耻笑吗?’”

    “于是雷神因她的话而犹豫,想要将海祇岛封赏于殿下,但八重神子乃是天狐一族,最擅长蛊惑她人,她为雷神眷属,与雷神相识已久……旅行者虽然占理,却实在难占上风。”

    珊瑚宫心海双眼含泪:“好在社奉行愿意出手相助,劝说雷神,使其由于,只是可怜我们单纯的殿下,仍要为她应得之物苦等,何其不公!”

    众人跟着落泪:“何其不公!幕府狡诈,不过是想用正经的名义困住殿下,却不想她执政海祇乃是人心所向。”

    “何其刁钻!”巫女们咬牙切齿:“只要此事一日不定,幕府将来便有理由刁难于我等,殿下深思熟虑,为我等所不能及,只恨无处助力!”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成一团,另一边的话题主人公在往嘴里塞炸猪排。

    “味道如何?可还合你的口味。”万叶替她端来一杯柠檬水,轻声劝慰:“我见你近日往返于鸣神大社,山路崎岖难爬,可要多吃些补充体力。”

    苍木连连点头:“最近在学舞蹈,的确消耗很大。”

    第283章 70%感情30%剧情

    仪式中有个献舞环节,作为新神的苍木御前起舞,以表明臣服和归顺。

    这个消息苍木瞒得比较严实,连珊瑚宫心海那边都没说——稻妻比较讲究主辱臣死,当主君受辱时,作为臣子的应当为了报效主君而死。

    她自己没什么意见,但海祇岛与幕府争斗许久,事事都不肯落于下风,若是知道了神明惨遭(她们眼中)折辱,只怕气急之下难免再度发生冲突。

    苍木对这个安排接受良好,毕竟海祇归稻妻,她以后还是要在雷神手下混日子的,万一闯了祸还能多个人捞她,既然是直属上司,就当年会表演了呗。

    打工嘛,不丢人。

    目前的问题就在于,苍木虽然学过舞蹈,但她学的自由芭蕾、爵士这些现代舞……也不太适合这种严肃场合。

    于是这几天,苍木翻找了大量舞蹈书籍,每天夜里沉浸书中世界学习舞蹈技能,白天去神社练习,将身体的肌肉记忆与脑中技巧相融合,累得回到家只想瘫着。

    她小口咬着炸猪排,吃着吃着便血糖升高,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困意和食欲哪个更重,两眼皮打架都还倔强地扒着碗沿。

    万叶看得忍俊不禁:“好了好了,先睡吧,我来扫尾。”

    他将碗从对方手中取下,昏昏沉沉的苍木顺着力道倒在他的怀中,凭借本能搂住了青年劲瘦的腰身,含糊地嘟囔了几句。

    万叶夹起剩下的炸猪排,放入口中,仔细咀嚼着酥脆的面衣,冷了之后的食物味道略逊一筹,也难怪苍木比平日吃得慢。他将碗碟留给负责家务的纸金鱼们,带着恋人上楼休息。

    他把人抱到浴室,用热毛巾给她敷脸,暖烘烘的蒸汽一熏,苍木的睡意也消散了些许,撑着精神完成洗漱,便一头扎进被窝。

    万叶不紧不慢地洗完,才带着一身尚未消散的水汽走进卧室,卧室里的主灯已经关了,只留下床底和床边柔和的小灯。他熟练地关上这些,然后睡上那个空余的位置。

    床微微一沉,苍木即便半梦半醒间也明白是万叶回来了,她朝着对方的方向贴了过去,一定要抱着他睡才肯安稳。

    她的脸颊压在了青年胸口,压得嘟了起来,看起来像一颗馅料饱满的樱花大福。

    万叶微微俯身,在咬住她的一点脸颊肉,用牙齿轻轻磨着,不疼,但有些痒。

    苍木凭本能躲闪着,却怎么也躲不过故意捉弄的有心人,她被闹醒后,责问的嗓音里还带着委屈的脾气:“你干嘛呀?”

    大概真是太困了,再闹下去就该惹哭了。

    “不闹了不闹了。”他轻笑着,压低声音安抚了几句,拍着苍木的背,不一会儿她重新合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次为了防止偷袭,苍木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青年的颈窝,大半重量都压在了万叶身上。

    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万叶却怎么也无法合眼。

    苍木平日里在他面前活泼娇憨,是个略显粘人的恋人,与作为主编和神明时的形象相差甚远,按理来说,他该感到窃喜,因为这份反差证明了神明独一无二的偏爱与重视。

    可万叶只觉得愧疚,甚至自从来到稻妻后,这种愧疚越发强烈。

    苍木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如果留心观察,就能从诸多细节中感受到她对稻妻的抗拒——无论是这个国家的理念、风格、乃至神明,她都一视同仁地厌恶那些腐朽封建之处。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选择留下,为那些本不需的子民成为神明。

    她的言行令一直趋向逃避的万叶钦佩,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担一份艰苦的责任与工作,就如同他当年选择离开枫原家,当一个四处流浪的武士,这固然是他内心的抉择,也是祖父和父亲赞同开导后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修饰辩解,在世人眼中,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贵族之名,放弃了枫原家百年的荣耀。

    而假如是苍木的话,她大抵会留下,选择艰苦而困难的道路,不惜一切重铸家族之名……归根结底,她是和那位社奉行一般的人物。

    如果不是记忆带来的机会,不是用隐瞒欺骗了她,或许自那以后,他再也不会和苍木有着更深一步的交集吧,说到底,都是他——

    “你怎么了?”苍木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从他怀中抬起身子,不确定地伸手摸着恋人的脸庞:“万叶在难过吗?”

    他一愣,这点变化没瞒过苍木,她依偎在他怀中,担忧地望着万叶:“你的情绪变化被我感受到了。在为什么事情苦恼吗?愿意说出来的话,我或许能帮上忙?”

    她的权能与情绪有关,万叶又是枕边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哪怕在睡梦中也足够惊醒了。

    苍木越过他,拉开床边的小灯,把被子往两人身上裹紧了些。

    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开口却先表达歉意:“苍木,抱歉。”

    “你不想说吗?”苍木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有些手足无措地提议道:“那,我陪着你一会儿?”

    “不不,我并非此意。”他连忙否认,却不知从何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睛低垂下去,看得旁人心碎。

    苍木直起身子,抱住了万叶,让男友靠在自己怀中,慢慢平复着心情,他紧紧揽住少女的腰身,似乎害怕她会就此离开:“之前酒醉对你乱来,实在该死。”

    “为了这个吗?”苍木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你不是都道歉了吗?再说我也是愿意的。”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弱鸡法师了,怎么说也跟雷神刚过,就算被堵在墙角,不愿意的话,无论是召唤法器攻击、还是变回蛇神绞杀、亦或是传送离开,起码万叶是打不过的。

    偶尔来点不一样的玩法,也挺刺激。

    可万叶还是觉得羞愧难当,大概是这段感情一开始就建立在隐瞒上,因此他总是格外担心苍木有朝一日发现真相,也因此对可能将她夺走的人分外敌视。

    “你似乎不喜欢稻妻,却还是愿意留了下来。”他沙哑着开口:“而我却逃避本该承担的责任,选择抛弃家族流浪四方……我拖累了你——”

    他垂着眼自我检讨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生怜悯。

    苍木急忙哄人:“不许这么说!摆脱世俗的责任,跟随内心的选择同样也是一种勇敢!我喜欢潇洒自由的人,你就很好,没有什么拖累!”

    万叶也不像是这么脆弱的人呀?苍木起了疑心,该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绿茶来挑衅他吧?

    “有人欺负你了吗?”苍木小心问道。

    万叶摇头,看起来不欲多言:“是我乱想,让你费心了。”

    心疼得苍木又是一顿安慰,才终于使他重新展露笑颜,等万叶沉沉睡去,苍木依在他怀中,想了想,还是将万叶的负面情绪收走大半。

    万叶是个理智坚定的人,但再理智的人也免不了为情绪所困,她现在收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情绪这种东西就像地里的韭菜,长完一茬还有一茬。

    苍木亲亲恋人的眼睛,决心彻底解决他的顾虑。

    说到解决问题,苍木首先想到了荧。

    旅行者见多识广,而且作为朋友,她旁观者清,说不定比苍木这个当事人更能解决问题。

    于是第二天刚醒,苍木就急匆匆在冒险家协会门口拦下了正在接任务的旅行者。

    “呀!苍木怎么来了?”派蒙不知为何有点慌张:“你,你最近不是应该忙着在鸣神大社练舞吗?怎么有空来找我们……”

    “哦,不欢迎吗?”苍木眉头一挑:“那我离开?”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派蒙急得胡乱挥手:“不过容彩祭开始,你的报社应该也很忙才对,你怎么不去呀。”

    “派蒙越来越可疑了哦。”苍木抱着双臂,静静地望着她。

    眼看小精灵越发手忙脚乱,旅行者终于开口帮忙:“容彩祭人手不够,我和派蒙在帮忙接待外国游客,苍木也来吗?”

    “好啊。”苍木点点头,转而就明白了派蒙的顾虑,因为那位据说被八重堂特别邀请的画师正朝她们缓步走来。

    青年身材欣长,气质清冷,颈间有着金色的十字星。

    “早上好,各位。”他朝着旅行者和派蒙打了声招呼,那双漂亮眼睛立即转向黑发的少女:“许久不见了,苍木。你还好吗?”

    “过得不错。”苍木笑笑,低头对着打哈欠的火花骑士打招呼:“小可莉,早上好呀!”

    “早上好!苍木姐姐。”可莉揉揉眼睛,朝苍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新认识的宵宫姐姐答应教可莉做烟花,苍木姐姐要一起来吗?”

    苍木摇摇头,拒绝了这份来自小朋友的宝贵邀请:“谢谢可莉,但是姐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下次有机会的话,我陪可莉一起写故事怎么样?”

    小朋友很认真的点头,朝苍木伸手:“拉勾!”

    两人定下约定,随即众人将可莉送到长野原,结伴前往码头迎接新人。

    苍木把近期一直不太活跃的奎斯多抱出来,请阿贝多帮忙查询情况。

    “没有事,只是进入了蜕皮期,平时补充元素力就好。”他将小龙还给苍木,似乎不经意间提了一嘴:“你的那位恋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旅行者和派蒙心脏都要骤停了。

    “万叶喜欢游览景色,我平时也有工作,晚上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苍木皱起眉头,有点苦恼:“不过他最近没什么安全感,我不知道怎么解决……阿贝多老师也是男性,有什么建议吗?”

    第284章 100%剧情

    阿贝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愕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是我的态度让你误会了什么……但苍木,至少别对我这么残忍……”

    苍木微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阿贝多无意识的亲近与依赖何尝不是一种鲜血淋漓的羞辱,她悄悄回头看了眼旅行者,果不其然从她的面容上看到了“你可长点心吧”的无奈神情。

    话虽如此,但见到阿贝多点破事实后,苍木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旅行者还是舍己为人地选择了挺身而出,绕开了话题:“话说,日期这么短,阿贝多老师能画完吗?”

    “没关系,我是只要有灵感就能画得很快的类型。”阿贝多拍拍苍木的脑袋,主动转换了话题:“稻妻的容彩祭是文化类活动,青木报社也有参与吧,苍木的工作还做得完吗?千万别勉强自己。”

    “都是提前布置好的任务,主要是编辑们在忙,我的工作重心不在这次祭典。不过签售会还是会举行的。”苍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琢磨要不要去看看青木报社的现场布置如何?

    旅行者轻轻点头,派蒙有些担忧:“听说你最近还在鸣神大社学习舞蹈……总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和我们说,把身体累坏可就糟糕了。”

    “我真的没问题啦。”苍木有点哭笑不得:“在你们眼中,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工作狂形象呀?”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离岛码头,却见到两位熟悉的身影正在交谈。

    一身锦衣华服的蓝发少年容貌俊俏,只是神情略显萎靡不振,看起来总有些强打精神。

    “哟!行秋小少爷!”派蒙隔着老远就朝着他挥手打招呼:“没想到会是你呀,哎呀,卖唱的也在。”

    “旅行者,派蒙,你们好呀。啊!苍木也在,还有一位不认识的朋友。”行秋歉意地朝阿贝多笑了笑:“我是应八重堂的邀请来这边参加容彩祭的签售活动……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在船上紧张得不行,没想到苍木也在,呼!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没想到苍木一挑眉:“我可不参加八重堂的签售哦!青木报社有自己的场地,时间也是和八重堂的签售安排错开,坐在同一张桌子后一起签售的情况是不太可能了。”

    听到这话,行秋原本俊俏的小脸又重新皱了起来,唉声叹气道:“那可真是……看来只能我独自应对了”

    派蒙好奇地摸着下巴:“行秋来到这儿是为了签售,那卖唱的,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呀?”

    “热闹的节日当然需要吟游诗人呀!”温迪理直气壮:“到处采风,结交新朋友,诗歌才能充满活力,一直停滞不前的话,连风也会疲惫吧。”

    “原来你们认识这位诗人。”行秋有些惊奇:“看来旅行者结交广泛,果然并非传言,那便不用我来介绍了,倒是你们身边这位新朋友……”

    “阿贝多,西风骑士团的炼金术师,不过这次容彩祭的身份是受邀画师。”青年伸出手同他握手,态度温和,气质优雅。只是那双冷淡眼睛扫过来的瞬间,却莫名让行秋生出一股被打量着的错觉。

    嗯,应该是错觉吧,果然还是太累了,昨天没有睡好。

    “等等!受邀画师!!”行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激动了起来:“莫非您就是——”

    几人互相掀开马甲时,苍木则跑去一旁的店铺给大家每人买了杯联动饮料,尚未入口还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光从卖相来看,倒是挺漂亮的。

    虽然祭典还没有正式开始,街道上的摊位却已经密集了起来,不少地方都放上新装饰,街道上也都有穿着整齐的士兵在来回巡视。

    苍木心中暗暗点头,看来八重神子和神里绫人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办届节日,一扫稻妻往日阴霾。

    这与苍木重新振兴海祇岛经济的计划不谋而合,倒是有不少可借鉴之处。

    苍木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工作的思考,自然也错过了几人对突然出现的歌仙纸条和轻小说失窃事件的热烈讨论和推理。

    等她重新回过神来,阿贝多已经定下了两张绘画的草稿,还邀请了温迪和行秋担任模特。

    在行秋看不见的地方,阿贝多和旅行者互相使了个眼色,默契地提出了饭局。

    结果显而易见,因为睡眠不足而脑子昏昏沉沉的行秋显然不是阿贝多和旅行者的对手,菜还没上齐就被戳穿了全部计谋。

    他只得无奈地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掩饰过于跳脱的字迹暴露在读者面前……

    而眼下这个被极力掩饰的事实就如此曝光在了大众面前,他也只得认命接受。

    容彩祭是苍木穿越之前所接触到的最后剧情,不过即使是苍木也不清楚后面的事情走向,此时参与未知的故事,不免有几分新奇。

    几人围着行秋出主意,听起来五花八门都有几分道理,但要论真的有过实践经验的——众人还是一致将目光投向正在啃螃蟹腿的苍木。

    “对哦,苍木不是举办过多国巡回签售吗?而且你也是主编,一定有丰富的经验吧!”派蒙热切道。

    闻言,行秋也朝着苍木双手合十恳求道:“苍木女侠,江湖救急!”

    “这个问题还真没怎么遇见过。”苍木无奈道:“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我的那件传闻……”

    “咦?”派蒙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先前还是快言报时期,刘老板推出过订阅一整年的报纸就送林语亲签的书签的活动,原来还预计没有多少人会买,所以准备并不充足。

    没想到活动一经推出大受欢迎,结果导致书签供不应求,一根书签能炒出百倍价格,也就导致很多黄牛见利心喜,动了歪心思,开始自信仿制。

    没想到,当时的苍木由于每天日写一万四导致根本顾不上字迹美观,所以这批仿制的书签,反而因为字迹过于端正了而被识破……一时间沦为笑谈。

    后来字迹潦草这件事也成了那些看不惯林语的酸腐文人攻击她的一个黑料,时常由此切入,对苍木进行猛烈抨击。

    不过后来青木报社成立,在那为期三月的舆论战中,所有读者都知道了苍木在快言报受到的非人待遇和压迫,曾经字迹潦草的书签反而成了确切证据。

    也因此,字迹潦草的签名对林语的读者有不一样的意义。

    即便现在苍木工作量减轻,签售时也不会如曾经潦草应付了,但碍于往事,即便她的签名再凌乱,读者们也只会宽容接受,生怕加大了作者的工作量。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要是说建议,也不是一点都提不出来。”苍木认真思考着:“在不同国家签收,我会签上当地语言的签名,这也算是一个特色了。相较于璃月和稻妻的文字,蒙德枫丹的花体文字很容易练好,而且写得很快。要不要试试换种语言呢?”

    “大概率不行。”行秋遗憾地摇了摇头:“且不说先前签名就已经确定,毕竟是在稻妻,还是要写稻妻文字……和璃月文字的差别不大。”

    “虽然各国的文字各有差异,但追求美观的心还是一样的呀。”温迪拎出斐林,信手揉出几声音符:“不过现在的蒙德,也很少有人会刻意练习这些了。我记得从前——”

    旅行者赶紧轻咳一声,温迪从善如流地丝滑衔接:“从前在图书馆里见到过记录,那些悠久的长诗也总会配上漂亮的格式,写在精美的纸张上,喷上香水,夹杂着风干的花瓣,仔细妥帖地装进信封里,再用火漆封好盖章……”

    “现在的蒙德人的确过于自由了些。”派蒙赞同:“但是估计优菈应该还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些繁琐步骤。”

    “还有迪卢克。”旅行者提醒。

    “对哦,迪卢克老爷的确像是这么认真的人。”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问题却毫无解决的途径,行秋不由得脸色暗淡了起来。

    见状,几人也只得安慰他多多练习,不管怎么样,多练字总是有好处的。

    除了行秋的字迹困扰,莫名出现的纸片和上面的诗句也引起了大家的探究。

    虽然行秋和温迪都说纸片是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

    行秋说的或许是真的,但是温迪?听听就好,整个提瓦特还没有谁的行踪能瞒过最轻盈自在的风神大人。

    他既然还愿意陪在这里同大家耐心解密,就说明问题不大。

    对上苍木了然的目光,温迪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竖起食指挡在唇间,做了个保密动作。

    苍木开始期待事情的发展了。

    只是临近容彩祭,苍木也不得不去应对各项事宜,核实报社的准备进度。

    等她第二天再见到旅行者,已经是黄昏时刻,这次就连枫原万叶和神里绫华也加入了探秘队伍。

    有了万叶的建议,加上阿贝多的帮助,困扰行秋已久的签名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而随着新人加入,神秘纸片也随之增多,整个故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以纸片上记载的五歌仙传说为载体和线索,引诱众人探索的同时,故事中角色的身份,却又或多或少贴合几人本身。

    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绫华提起了有关雷电五传的百年往事,这倒是苍木闻所未闻的故事,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恋人,察觉到了苍木的注视,万叶回头朝她略带歉意一笑,捏了捏少女的手心。

    这便是两人之间的暗号,待会儿两人之间私下解释,苍木心中一软,回握住对方粗糙的手掌。

    明明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行秋的手便显得白皙细腻,虽然同样因为练剑与握笔不可避免地也长了茧子,却不至于连掌心都布满粗茧。

    她想到这儿,不自觉伤感了起来,便全然没有注意到阿贝多在看到两人交握的瞬间下意识地蹙眉。

    第285章 70%剧情30%感情

    众人散去,万叶带着苍木去拜访枫原家曾经的一位老仆人。

    在回去的路上,就着一片和煦的晚风,万叶轻声为她讲述枫原家衰败的过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两人此刻回到了洞天之内,精心打理的花园即便在光线略显昏暗的黄昏也依旧美丽,他们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分享这段记忆。

    “……之前没告诉你,一是觉得家族衰败的过往不甚光彩,二是父亲和祖父都曾有意让我疏远于这些过往,放下执念。加之幕后黑手的手段也实在隐蔽,若非有人刻意提点,这些盖棺定论的往事也不会翻出……”万叶握着恋人的手,神色也是少见的复杂。

    苍木安静听着,伸手抱住少年模样的武士:“那现在知道真相,万叶有什么打算吗?”

    她认真考虑:“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如果是想要翻案的话,我如今在将军面前也算说的上话、粉毛、八重神子欠着我人情、这事对神里家同样有好处神里绫人不会拒绝,再加上旅行者……”

    她还在细数能搞到多少帮手,万叶却叹了口气:“事实上,我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苍木止住声音,担忧地望着他。

    白发的少年将恋人抱入怀中,似乎要靠这样的方式来汲取力量,他的声音难得沉闷,一贯轻快温柔的风也在沉重的过往中变得凝涩了起来。

    “现在真相尚未全部揭晓,日后再谈吧。”他沉默一瞬:“我是否过于逃避了呢?”

    “万叶还年轻呢。”苍木轻声道:“你慢慢想也不急,承担百年的仇恨和责任……对年轻人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伯父他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教导你放下执念,当然啦,最终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她絮絮叨叨盘算着计划:“你想当水手就当,北斗姐的船队是个不错去处,想重振家业我就帮你拉人,雷神那边也能搞定,要是打算到处游历,我也——”

    苍木的话语被一个轻柔的吻止住,万叶含着她的唇,柔软的发丝擦过脸颊,最后落到两人肩上,滑进衣领,刺得肌肤发痒。

    “你为我谋划至此,真叫在下无以为报了。”他垂下眼:“实在惭愧、惶恐。”

    苍木贴贴他的侧脸,又继续安慰几句,暗自下了个决定。

    次日,几人再度聚齐,开始围绕新出现的纸条继续推论,为了寻找线索,大家找到了九条裟罗,询问枫原家曾经查抄的旧物去向。

    她对枫原万叶表达了歉意,少年却颇为罕见地露出了些冷淡神色,表示不必再提,苍木看得出,其实面对雷神和九条裟罗,万叶心中还是有怨,只是他也清楚直面无想一刀乃是友人心愿,生死不论的御前决斗也是他执意前往,理智告诉他一切都两清了。

    但感情岂是理智所能左右,他又太过清醒,一句“不必再提”便是极限了。

    依着万叶的意思,他拜托了九条裟罗将那些旧物变卖,所得钱财用于民生……听到这里,苍木一激灵,趁万叶不注意,给温迪一个眼神暗示。

    接到暗示的温迪心领神会,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万叶和阿贝多离开现场。

    “是这样的,九条小姐,还有绫华。”苍木鼓起勇气:“我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九条裟罗疑惑:“苍木殿下请讲。”

    神里绫华没有说话,但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是相当好奇。

    “是我私人的请求,你们如果不方便,拒绝也是无妨的。”苍木强调:“我打算把枫原家的旧物连同祖宅重新买回来,包括曾经变卖的一些物件和遣散的家仆。贵族间的收藏品即便出手,也一般会在彼此间辗转,只可惜我对稻妻不算熟悉,所以……”

    “当然可以。”神里绫华意识到了什么,竭力压抑着兴奋,但过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些许:“当年神里家势弱,不能庇护下属家族,眼见枫原家衰败,兄长一直颇为遗憾,既然苍木小姐有意,绫华自然义不容辞。”

    九条裟罗是武人,更直白一些:“我会尽我所能。”

    “那我先提前谢过二位了,这期间的费用就请由青木报社承担吧。”苍木用稻妻的礼仪躬身致谢,两人不敢受,慌忙还礼。

    “对了。”苍木想起什么般补充一句:“还请对万叶保密,到时候想给他一个惊喜。”

    “当然当然。”

    行秋站在旁边听完了整个过程,终于问出那个大家最为心痒的问题:“所以,你们这是在做结婚的打算吗?”说出来了!

    女孩子们表面不动声色,实际眼睛瞬间闪亮,期待地看向苍木。

    “我准备向他求婚。”苍木红着脸道,又连忙补充:“还请你们千万保密。”

    几人拼命点头,旅行者却微微蹙了点眉,颇有些不忿的意思:“那小子怎么回事啊?要你主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行秋的大声咳嗽打断。

    “枫原回来了呀。”绫华转移话题:“还有温迪先生和阿贝多先生,你们的事情解决得如何?”

    “陪我买了些酒。”温迪笑着展示手上的瓶子:“我对稻妻的街道不熟悉,还好有万叶帮忙。”

    “给你也带了一份。”万叶将酒瓶递给苍木,有些疑惑:“太阳太晒了吗?你的脸……”

    “不知道吹了什么东西,有点过敏。”苍木急中生智,为了增进可信度,还下意识用手背去蹭脸颊。

    “别乱碰,晚上给你找些草药。”万叶没有丝毫怀疑:“要休息会儿吗?搜寻资料应该用不了太多人。”

    “也至于那么娇气。”苍木抱着酒瓶,调转话题:“离真相之差一步了,我也很期待。”

    万叶没有再劝:“若是再有不适就告诉我。”

    绫华举起扇子,挡住自己压不下去的唇角,她和九条裟罗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下定了决心——动作要快些,不然要错过吉日啦!

    这个插曲过后再无波折,几人很快便从花盆中找出证物,知晓了百年前的真相。

    名为“国崩”的人偶向雷电五传复仇,因此篡改了铸造图谱,只是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计划明明已经接近成功,却为何在看见枫原家先祖的那刻放弃?

    旅行者在意识到“黑主”真正身份时便下意识看到苍木,也因此注意到了她神情复杂。

    联想起之前“散兵”与苍木的诸多接触,荧敏锐地猜到这其中必然藏着她不知道的往事,出于尊重朋友的想法,也是为了不触及苍木的伤疤,荧放弃了更深一步的探究。

    但她没想到的,苍木却主动找了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听三段往事。

    两人并肩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听少女平静而和缓的声音响起。

    从互相算计的结伴同游,到美满时光却惨烈结束的幻境,建立在欺骗上的异国重逢,在风雪的国度以最残忍的方式背叛……

    鸟,虽然你是我闺蜜,但平心而论,你真的挺渣。

    “……他以为我怀孕了,所以拒绝了博士的要求,后来的事情就是你把我救出来。”苍木讲完这些,深深地舒了口气:“一直憋在心里也很难受,谢谢荧你愿意听我讲这些。”

    荧吃完这么个一波三折的滔天巨瓜,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先问那个经典问题:“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我说不清。”苍木苦笑了一下:“爱大概有吧,恨没有减弱,但愧疚和自责也一直存在,就像我问你,我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你会怎么想?”

    旅行者沉默了,苍木的确挺渣,但也必须承认散兵的手段过激……悲剧大概就是这样的,最开始酿成了错误,之后步步不可挽回。

    而眼下情况更加麻烦,和前男友再多虐恋情深也都算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但如今这位前男友又与现男友,即将的结婚对象有着血海深仇……

    之前她还对万叶有点不满意,觉得求婚都需要女朋友准备未免有些温吞,现在和散兵一比,真是恨不得苍木立即结婚,断个干净。

    “那你打算怎么办?”荧捏捏眉心,替这位好友发愁:“而且真的要这么早结婚吗?总感觉万叶和你的年龄都太小了。我丑话说在前面,谈恋爱还能分手,离婚就麻烦多了,你还是神明……”

    “最关键的是——”她吐了口气,金瞳犹如利刃,剜出了苍木心中最恐惧的担忧:“你已经是长生种了。”

    苍木勉强笑笑:“烟绯的父母不是也很恩爱吗?”

    荧停顿片刻:“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那么重感情的性格,愿意为爱奔赴所有,如果所爱之人离世,苍木,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一阵良久的沉默,无人再言语,唯有微微的清风拂过,吹过女孩们的裙摆。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过。”苍木望着远处雾气中朦胧的山峦:“我都,仔细地考虑过了。”

    “未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我愿意为了他去试试。”

    她已经预见了未来的痛苦,却还是执意决定了走向那个未来。

    “至于散兵……彼此都伤害过对方,也算是扯平了吧,只希望以后不要纠缠下去。”苍木犹豫片刻,说出了打算:“我想把关于他的感情都抽离出来,记忆是脆弱之物,容易被美化和遗忘,也容易被干扰。如果没了深刻感情,这段记忆就会渐渐归于平淡,终有一天能模糊遗忘吧。”

    “你决定好了?”

    “是的。”苍木闭上眼,双手合十,有淡紫色的雾气从她身上飘逸出,朝着合拢的掌心汇聚,雾气中夹杂不知名的闪闪细砂,像拢着一身美丽纱幕。

    她很快睁眼,摊开的手心上雾气涌动,化作一颗悬浮着的小小球体。

    苍木将它往荧的方向伸了伸:“我这个人冲动的时候很不理智,能请你帮忙保管它吗?”

    荧点点头,将其放进自己的次元背包:“如果有一天你想恢复,就来找我吧。”

    “谢谢你。”苍木难得词穷,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旅行者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用力揉了揉那头顺滑的黑发:“要幸福啊!苍木。”

    旅行者的怀抱很温暖,被她抱着,好像就能得到某种力量一般。

    苍木回到家,出乎意料,原本应该在外游览的万叶正端端正正坐在客厅。

    “今日容彩祭正式开始。”看出来她眼中的疑惑,少年无奈,出言解释:“稻妻锁国后的首个大型节日,气氛还蛮热闹的。”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放在腿上的礼物盒,不自觉柔下眉眼,有些不好意思:“我给你准备了一套稻妻服饰。”

    “苍木主编,您愿意今晚赏光吗?”

    第286章 100%感情

    苍木微微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衣服?”

    万叶没说话,只是含笑看向她,他也换了装扮,正是先前在小仓屋定制的那套,苍木慢慢回过神来:“带你去取成衣那天……原来准备这么久了。”

    她兴奋地抖开衣物,往身上比划。苍木对稻妻服饰的了解不多,只能看出这是件白底红纹的女性衣物,其上用金红两色的丝线绣出了枫叶纹样,正适合秋日时节来穿。

    她当即就要换上,可惜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最后不得不从屏风后探出头来,请求恋人的帮助。

    “喜欢吗?”万叶替她打好腰带结,低头垂目时目光专注,本就俊秀温柔的长相更是让人情不自禁脸红。

    苍木凑近,微微垫脚,去亲吻少年的双颊:“喜欢的,我都很喜欢。”

    “可惜我不会那些发式。”万叶摸了怀中绸缎般的黑发,有些遗憾:“下次。我日后学学,下次便能用上配套的发饰。”

    “这可是你说的。”苍木招招手,抱起小龙:“我会从现在开始期待!”

    她们出来的时间刚好,夜幕低垂,五歌仙广场上的摊贩已经开张,两旁的街道到处都挂着灯笼招呼客人,来往的人流中也不乏别国面容的旅客。

    不少人聚在广场前的五歌仙画卷前议论着什么,苍木好奇地挤了进去,她这几日忙着办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剩下的画卷,很是期待阿贝多会用什么方式来诠释“五歌仙”。

    “白垩”的画技依旧值得赞扬,苍木暗自点头,但当目光落到最末的黑主画像上时,却下意识:“诶!这幅怎么——”怎么是她?

    不错,虽然画像上的角色采用了艺术化的手法,只保留部分特征,服饰也进行了极大改动,可若是熟悉苍木的友人看到,便依旧能认出画中人是她。

    还好还好,她今天衣服主色是白,不仔细看绝对联系不起来!

    趁着周围人还没把她和万叶认出来之前,苍木赶紧拉着人走开。

    “天呐,怎么把我画上去了。”或许是先入为主,苍木越发觉得周围人频频朝她投来视线。

    万叶有些惊讶:“那位阿贝多先生没得到你的允许吗?”

    “他有给人画像的习惯,我没多想。”苍木有些懊悔:“这些人是不是认出来了?她们都在看我。”

    依着万叶的认为,苍木的想法纯粹是太过紧张,众人的目光中饱含欣赏,只是单纯在为这位少女的美丽而惊叹。

    不过他没去反驳,只是顺着苍木提出建议:“去僻静点的摊位如何?”

    她同意了这个提议,朝恋人伸出手,显然是不适应过于笨重的木屐,走得缓慢。

    苍木平日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海灯节过得冷清,风花节又忙着主持,以至于奎斯多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看什么都新奇,最后目光黏在了捞金鱼的小摊上,走远了都要趴上肩头盯着看。

    万叶心细,注意到了小龙渴望的目光,把人又拉了回来。

    五颜六色的金鱼在水箱里游动,摊主还别出心裁地在水底放了漂亮卵石,让本就心动的各类幼崽们越发移不开眼,周围围了一圈小朋友,其中还不乏熟人。

    “苍木姐姐!奎斯多!”可莉兴奋地站起,朝两人招手,看到万叶时歪歪脑袋:“诶,是不认识的大哥哥。”

    “这是姐姐的男朋友。可莉怎么没跟阿贝多哥哥在一起。”苍木笑着亲了亲小朋友肉嘟嘟的脸蛋,不忘跟旁边的宵宫打个招呼。

    “阿贝多哥哥跟卖唱的大哥哥,还有蓝头发的大哥哥走了,说是要,要……”可莉努力用有限的词汇量思考着表达。

    “说是要商量小说的衍生曲。”宵宫帮着解释道:“听说说八重堂的新计划,周边什么,衍生开发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是干嘛的。”

    “小说作品ip周边及衍生跨界深度开发计划。”苍木随口说出全称。

    “对对对。就是这个!”宵宫惊喜道:“苍木小姐也听说了吗?”

    事实上,苍木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件事,青木报社先前的文学比赛结果初现,联动的反响很是不错,可以在其它国家进一步推广。

    而稻妻这边风气保守,还相当依赖原有的运营模式,苦于无法创新,而报社由于先前锁国的缘故,体量不足,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青木报社传授经验,八重堂拓展本地受众,也算是互惠互利。

    虽然苍木和八重神子看不对眼,但总归要赚钱嘛。

    当下,苍木收回飘远的思绪,只笑了下:“嗯,知道几分内情罢了。”

    她转而引开话题:“这金鱼怎么捞?”

    摊主笑呵呵递来纸网:“50摩拉一次,两位要试试吗?”

    可莉有些挫败地鼓着脸:“好难,可莉失败了好多次,零花钱要花光了。”

    “没关系。宵宫姐姐已经教了你捞金鱼的独门绝技,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宵宫也跟着蹲下,给半精灵幼崽加油打气。

    万叶默默付钱时,苍木已经开始打量起手上的纸网,她常年和纸张打交道,一眼便能判断出这纸张的几种特性。

    韧性聊胜于无,吸水性一般,厚度也不及格,被水浸湿后再加上金鱼挣扎的力度,一破一个准。

    想要靠这个捞上来难度多半很大。

    她扫了一眼老板身后的堆叠着的各色鱼缸,心下了然——怪不得收费一次这么便宜,真正的利润大头都在配件上呢。

    苍木试着捞了下,果不其然失败了。

    宵宫见状顿时热心安慰道:“没关系,第一次失败是正常的,来,我教你,首先手要稳,然后抓住时机——”

    她的话音未落,万叶已却伸出了纸网,动作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但转眼之间手腕翻转,那条被可莉围追堵截许久的红色金鱼已经躺在了他的纸网中。

    周围围观的小朋友:“哇!!!”

    摊主啧啧称奇:“小伙子是武人吧,年轻真好,反应也快。”

    少年却只是微微一笑,谦虚道:“侥幸运气好罢了。”

    说着,纸网中的金鱼甩着尾巴,因缺水而挣扎,眼看要再度落入水中宵宫提醒道:“小心!”

    下一秒,万叶手腕一抖,那纸网便一挑一抖,将金鱼再度接住,稳稳放进老板递来的鱼缸中。

    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移不开眼了,可莉心直口快:“苍木姐姐的男朋友哥哥好厉害!!”

    苍木捏着眉心:“不,应该不是这么叫的。”

    “我是枫原万叶。”万叶将鱼缸送到可莉面前,轻声介绍自己:“喊万叶哥哥或者枫原哥哥都可以,很高兴认识可莉,这条小金鱼送给你。”

    收到礼物的小精灵开心极了,跟新认识的万叶哥哥连声道谢,还要送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蹦蹦,被收到苍木暗示的万叶礼貌婉拒了。

    “也给你捞一条如何,喜欢哪条?”万叶提议道。

    “我自己可以的。”苍木信心十足。

    于是万叶不再多说,只是为她让开位置。

    只听苍木吹了声口哨,再伸网时,水箱中原本自由游动着的金鱼忽然一滞,全部集体呆愣在原地,被苍木轻松捞走,也全然不反抗。

    如果不是没翻肚皮,简直要怀疑它们的生命状态了。

    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目光在苍木的纸网和水箱中来回巡视,在不死心地将手伸进水中时,苍木吹了第二声口哨,刹那间,刚刚还木楞住的金鱼们再度活跃了起来,仿佛刚刚的插曲并不存在。

    “这,这……”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不认栽:“您捞到就行,是我少见多怪了。”

    与之相比,宵宫就捧场多了:“哇!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可莉捧着鱼缸跟着赞叹:“苍木姐姐好厉害!”

    “一点璃月术法,想学的话,回头教你们。”苍木用万能的璃月法术给出了理由。

    大家又聊了几句,宵宫看出两人是在享受情侣时刻,善解人意地转移了可莉的注意力,带着小朋友们去别的摊位继续游戏,她是个热热闹闹,能让别人和自己都开心的女孩子,这点实在让苍木自愧不如。

    鱼缸的价钱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略贵,但毕竟是节日,苍木大方地付了钱,选了个最贵的球形鱼缸,塞到奎斯多怀里,看它目不转睛地盯住。

    “吃吗?”少年将裹着一层清脆糖衣的苹果递到苍木唇边,看她试探着咬下小小一口,后一秒便皱起眉,有些为难:“太甜了。”

    他沿着那个小小的缺口进食,果真如同苍木所言,有些过于甜腻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它塞进了小龙嘴里。奎斯多:嗷?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出了庆典场地的范围,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仿佛是两个世界,容彩祭其实没有万叶想象中盛大,毕竟是一场有关书籍的节日,周边同人不少,但祭典习俗和节日环节就不如传统节日丰富了。

    并且在那份喧嚣和光明下,两人所处的环境更显得冷清。

    “抱歉,似乎谈不上是一次难忘的体验。”万叶叹了口气,有些蔫:“本来想让你参加一次热闹的庆典,没想到……”

    苍木摇摇头,没急着说些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往庆典反方向走。

    今夜的稻妻月明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随着两人的前进,身后传来的欢声笑语也逐渐变得细弱,在完全听不到那刻,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万叶打量着面前的陈旧院门,惊疑不定,转头看向恋人:“苍木……”

    苍木抓住他的手,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品塞到了万叶手心,借着慷慨的月光,他看清了,是一把钥匙。

    他对上那双含笑的宝蓝眼眸,霎那间,枫原万叶明白了苍木的意图。

    第287章 90%感情10%剧情

    苍木见他停下不动,不免忐忑,颠了下怀着的小龙,不知怎么开口。

    当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够合适,唯有空气中的风声依旧。

    她不知道万叶也在看她。

    已经深秋了,两人又走了很远的路,苍木却绷着气息,眼睛亮亮,显然是在期待他的反应。

    万叶稳了稳心神,拿着苍木给的钥匙走上前。

    宅门已经很旧了,也因为无人养护的缘故,上面漆掉了大半,露出来的木头有些腐朽,墙边的石雕模糊,其上缝隙里长出了青苔。

    这都是难免的,毕竟无论是原来的主人,还是将宅子购下的卖家,都很久没人来过了。

    开锁时,枫原万叶一贯稳健的手竟然有几分颤抖,试了几次都不成,还没说什么,苍木比他更急地凑上来:“怎么开不了?是不是坏了。”

    “多半是日久天长,锁具的内芯锈蚀了。”万叶看了一眼,判断道。

    苍木发出一声懊悔的声音,没等万叶掏出刀,她已经指挥着法器将其砸开,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不出意料,院子里也是一片荒废的景象,没人打理的枯山水凌乱不堪,有些地方还积了一层尘土,又下过几场雨,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草种生根发芽,长得郁郁葱葱,将整个庭院占满。

    而缺少修剪的树木也少了拘束,长得肆意妄为。

    苍木一看这副模样,更加不好意思了,凑在旁边念念叨叨:“来得太急了,惊喜变成惊吓,早知道就提前找人来打扫一番的……”

    万叶没说话,只是打量着院中的一草一木,虽然时过境迁,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影子。

    他在院中的大树下数年如一日地练过剑,他在庭院里观赏飞来的鸟雀,他在这里有着太多的回忆,这是他的家,是以往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轻易取代的存在。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他哑声问道。

    “我也忘了。”苍木诚实:“可能是听你讲起小时候的故事,那个时候就有了念头。”

    “然后我去找了绫华和九条,说来也巧,这屋子当年正是神里家买下的,所以没花什么功夫。”

    “不只是祖宅,还有那些曾经流转出去的物件,我都想找回来,把它们放在原有的位置上。那些你熟悉的仆人,我们把她们也请回来,就像你小时候那样。”苍木上前握住恋人的手:“万叶,我想把曾经的家还给你。”

    苍木打了个响指,唤来万千道风,吹开那些古老的门扉与窗扇,带走沉积多年的灰尘与腐朽的霉味。

    现在,至少是主屋的部分,看上去更接近有人居住时的样貌了。

    “你们家的冤屈,我也向雷电将军说了,往事太久,又涉及她的子嗣,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平反,但恢复枫原家的清誉是没问题的。”苍木没有说她干了什么,但可想而知──想让将军让步,其中所费周折甚多。

    苍木还在继续诉说着规划:“以后你想重新学习锻刀,我们就开炉。你想游山玩水,这里也会永远有个家等你。”

    “枫原万叶──”她认真地喊了一声恋人的全名,将主屋的钥匙再度递到万叶面前:“你愿意和我有个一起的家吗?”

    下一秒,苍木得到了一个紧促的拥抱,少年身上的气息顷刻间占据了全部感官。

    被夹在中间的小龙挤得七荤八素,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委屈叫声,被苍木反手送进洞天。

    他紧紧抱着苍木,抵着少女的颈窝泣不成声。

    太多年过去了,久到离开家的小小少年已然成年,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全然放下。但没有。

    从落锁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仿佛坏掉了般,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要拼命将脸扭向别处,才能不让苍木发现。

    因为这个就哭,更容易被她当成小孩子吧。

    这样想着,却听到了无比真挚的告白──家,陌生而温暖的词语,浪人是没有家的,变卖祖宅的人是没有家的,名为“枫原万叶”的存在是没有家的。

    他能游历千山万水,能露宿在任何一棵树或山洞里,他足够坚强,四海为家,天地都是归处也都是过处,比任何人都洒脱,那么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没有家的。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告诉一只无腿的鸟儿,告诉一片漂泊的月光──他有归处了,有人愿意拉着他的手,愿意给他一个家。

    她没说以后要安心立业,她只说从此家就在这里等你,你还能继续你的愿望,你还能实现你的游历,因为家从不是一个强迫与必须承担的责任,她愿意给出一片港湾,仅此而已。

    于是在这份温柔至极的善意面前,泪水大概也无需掩饰,他从没这么哭过,不是宣泄泪水与不甘,而是被关怀后的手足无措。

    自懂事起,他便明白父亲与爷爷的苦处,总是像个小大人一般表现,只希望能帮到他们,泪水便名正言顺地稀少了。

    心中有个声音迫切地催促他答应,接过钥匙去亲吻她,从此走向幸福。

    但枫原万叶记得清楚,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

    苍木也从来没见万叶这副模样,红瞳因泪水而闪亮清晰,她忽然不受控制地跑了神,开始思考两人的孩子该是哪种瞳色,以至于迟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万叶的话语。

    “什么意思?”她呆呆地问:“你说你看到过我的过去……”

    大概是站久了。她想,怎么有些头晕呢。

    “你全看到了……”话一出口,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全部?”

    万叶踌躇片刻,还是在苍木绝望的目光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全部了。”他低声说道,嗓音还带着哭过的暗哑:“你的童年、少年,还有你的……工作。”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万叶显然也斟酌了下:“你在那个世界的经历,我几乎都知晓了。”

    苍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一直想向你坦白,却总是找不到合适时机,但如今既然要组建家庭,我便不该对你如此隐瞒……”万叶诚挚地望向她:“隐瞒如此之久,我该向你致歉的。”

    “抱歉,苍木。我不该隐瞒你的。”他轻声道:“你愿意原谅我,依旧和我组建家庭吗?”

    苍木深吸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瘫软下去:“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应战梦之魔神那时。”他冷静道:“我当时应该也被卷入了,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和你们一同进入幻境。”

    苍木闭上眼,回溯那时的记忆──她被魈带走,要与万叶分别时,对,那个时候……割伤了手……流出血液……

    以血液作为媒介,他共享了苍木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

    没关系的,不要紧。苍木如此告诫自己,你在现代不也隔着次元壁看过他的资料吗?没关系的,大家扯平了。

    如此反复安慰自己后,苍木睁开眼,想要表现出宽容的姿态来将事情掀过。

    但事实却是,在她接触到万叶眼神的那一刻,她便不受控制地发抖,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对于苍木的性格而言,这种思想与心理上的暴露,比身体上的还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怪你。”她别开脸,努力把这句话说出:“没关系的,我,我……”

    那句答应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那种了然的目光,他拿来打量自己多久了?从前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以这种目光来看着自己吗?

    还有看多久?以后也将看着吗?

    苍木很想说服自己同样具备信息差,就像旅行者也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她也确切的明白这些道理,她想遗忘,她情愿万叶从没告知过这件事,两人还能回到从前。

    但是做不到,旅行者也不会事无巨细地清楚她的一切,正如同之前她也并不清楚枫原家与雷电五传的过往。

    光是知道事实的那一刻,一切就开始变质了,只要是身处他的目光下,苍木就会情不自禁开始发抖。

    “我明白了,抱歉。”许久也无法等到回答,看着发抖的少女,敏锐的万叶便理解了她的想法。

    毕竟他是最了解苍木的人,也正因为记忆的缘故。

    “我记得苍木接下来有签售和典礼要忙对吗?所以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他努力笑笑,率先安抚对方:“没关系的,留些时间,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些。”

    苍木攥着衣袖去看他,少年的目光依旧澄澈温柔,但她却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轻易接受了。

    这份目光后,你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经过了计谋呢?

    稻妻人更加讲究含蓄,分手也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这种说法让苍木好受不少。

    她心乱如麻,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明明犯错的不是她,苍木却无处可去,洞天留下太多共同生活的回忆了,稻妻更是一起游览过的地方……

    她不知道怪谁,理智告诉她谁都没错,放下便能获得幸福,感情上却做出决策。

    苍木在海面上飞得晕头转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她又冷又累,看见下方的城市灯火璀璨,才小心翼翼降落。

    她进入一家酒馆,点了菜单上的所有种类,一个人拼命喝了起来,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酒保大概是见多了失意人,表情平静而淡定,熟练地按要求调酒。

    多种酒混在一起,苍木咽下去的第一口就在咳嗽,她咳完喝,喝完咳,醉了就哭得撕心裂肺,酒馆里发疯的人很多,她一点也不显眼。

    她哭着还不忘骂人,骂天骂地骂穿越,骂该死不死的愚人众,骂投机取巧的粉毛狐狸……

    多种语言混杂在一起,就算是路过的狗也要被骂一句。

    骂着骂着,苍木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她回头看去,在模糊的视野里望见一个橙发蓝眼的身影。

    虽然对方身材高挑,但熟悉的配色还是让苍木认出来来者:“chuuyu──”

    她打了个哭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你也来……喝酒?”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才发现面前的少女已经醉得不清,难怪会把自己错认成别人。

    他这一停,苍木反倒眯起眼睛,她擦擦眼泪,有些举棋不定:“不是喝酒……”

    “来找我……”她惯性思考:“报销是吗?发票在哪?”

    执行官深知和醉鬼说不明白道理,于是顺水推舟地找了张纸条递上,看她熟练签上名字,无端让人想起了富人的做派。

    “总感觉……好久没见……见你了……又长高了!”苍木醉得神志不清,但诋毁老板之心尚存:“适当摸鱼,你就是太实诚了……才被人欺负!”

    达达利亚思考片刻,认真点头。

    第288章

    苍木念叨了几句,忽然又呜呜地支着头哭了起来,达达利亚原本还打算趁机问些什么,见状也只得作罢。

    在这儿见到苍木纯属巧合,他原本还在好好地处理深渊任务,忽然就接到了丑角的指示——女士在稻妻身亡,博士的切片同样被抹杀,仅存的散兵带着雷神之心消失,疑似叛逃。

    光是听着这些消息,就能感受到如同猫挠过的毛线球一般的麻烦程度。

    并且由于锁国解除,停留在稻妻的愚人众也受到了清剿和排挤,急切需要有执行官前往稻妻,主持事宜,顺带为死去的同僚收敛尸骨。

    虽然也没留下什么了。

    这个任务被推来推去,最后落到了资历最小的末席身上,达达利亚对骗过自己的女士没什么好感,但听到死讯时总归有几分唏嘘。

    他接下这个任务,在处理事物的同时,还不忘搜寻散兵的下落。

    可惜对方藏得实在是好,不漏半分痕迹,让负责工作的达达利亚日渐急躁。

    他来此地只是想喝点东西打发时间,暂时忘却烦人的同僚和处理不完的事宜,却没想到意外遇到了苍木。

    想起两人之前在至冬的爱恨情仇,达达利亚精神一振,觉得没准能从苍木这儿打听点散兵的消息,尤其对方已经喝醉,简直是天赐良机。

    但作为一个拥有着至冬酒量的纯正至冬人,执行官显然低估了醉鬼的思维混乱程度,一开始错认人就算了,后来即便想方设法问了,回答也是驴头不对马嘴,再要么就是多种语言混合回答,听得达达利亚一阵头大。

    自从愚人众在稻妻计谋败露,他们在稻妻可谓是名声扫地,到哪儿都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稻妻的民众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战争的愤怒,而凡人自然是不敢否决神明的,于是这份愤怒便都冲着异国的愚人众去了。

    而和他们关系最为密切的两大奉行中,勘定奉行被抄家行刑,只留下一个孤女。

    稍好点的九条家虽然撞大运勉强保全了家族,但作为主谋之一依旧罪孽深重,为了减罪立功,自然是拼命洗白自己,恨不得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愚人众头上,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是一些莫须有和无关系的锅,也统统被丢了出去。

    作为反派的愚人众自然百口莫辩──毕竟谁会相信反派的自证呢?

    经此之后,愚人众在稻妻的明面力量损失惨重,可他们到底布局百年已久,就算在被围追堵截的同时,情报也还算得上可靠,不少消息依旧传回了至冬,譬如蛇神复苏与现身一事,达达利亚也略有耳闻。

    又结合愚人众一些密不外传的内部资料,和作为亲历者的博士的只言片语,他敢断定,这突然冒出的“蛇神”必然与苍木有着什么密切联系。

    “真是太可惜了。”他顺手拍拍少女的发顶,语气不解:“明明女皇已经再三发出邀请,你却宁愿放弃广阔的雪原,成为海域上的孤岛之主吗?”

    因着身为执行官的缘故,达达利亚去往过不少国家,即便让他抛下对故国的滤镜,客观而言,稻妻的条件也算是七国中较差的一批了。

    群岛地势狭小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最致命的点是稻妻这块地紧临暗之外海,一旦五百年前的灾厄再现,稻妻肯定是首当其冲之地。

    其次虽然同样是神明治理着的国度,但达达利亚自认为比起一眼一板,追求永恒的雷电将军,还是他们爱……好吧,女皇是不再爱人了,但他觉得还是比雷电将军强的。

    而且──“继承人呀!”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住苍木的脸颊肉:“还有比这更名正言顺就能掌握一个国家权利的方式吗?”

    其实苍木从前屡次拒绝,达达利亚还只是遗憾,毕竟那时苍木无论是作为风神神眷,还是璃月仙人,都没什么掌握权利的意思,一心只想着写她的书。

    作为战斗狂的达达利亚多少能理解这种执着,毕竟他成为执行官也是有种自己的私心,苍木不爱追名逐利,显然是有着她自己的追求,人各有志,都能理解的。

    但执掌海祇岛这消息一传到至冬,达达利亚率先陷入某种头脑风暴。

    他第一个反应是──假的吧!

    他第二个反应是──这这这……没道理啊!你说说这……怎么就……这叫什么事啊!

    啊?你三拒继承者之位而逃,我还敬佩你抵御优惠追求本心的纯粹,结果你宁愿现在去一个穷乡僻壤自费扶贫当那群刁民的小头头,也不考虑联系我们六险二金的金饭碗???

    激烈的至冬脏话。

    他收回前言,或许人各有志,但某人独特的品味可见一斑!!!

    达达利亚知道消息后越想越气,他们当初知道女皇的意图时也做过讨论,公鸡还特地交代过不要把人逼得太急,万一引起反感,最后倒向了其他国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这个其他国家,指的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啊!无论是璃月当仙人,蒙德当神眷,还是枫丹被水神抓去当首席夫人……他们都输得心甘情愿。

    可现在这个情况,达达利亚颇有种无能狂怒外加无力感。

    就好像妹妹冬妮娅看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说里,无论性格霸道的男主角对女主角多么不假辞色,冷酷恶劣,无论男配角多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最后女主角总会选择那个恶劣到恶毒的男主角。

    最后伤心欲绝的男配角还是选择了默默守护,这让支持他的读者心都碎了,咬着后槽牙默念渣男贱女自有天收。

    达达利亚现在感觉他们的至冬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男配角”。

    凭什么啊!!!

    “所以说你的眼光真是……”他手劲儿挺大,原本喝得晕晕乎乎的苍木终于趴菜,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喂喂!小姐?苍木小姐?”达达利亚喊了几声名字,尝试唤醒:“女孩子这么毫无戒备地独自喝醉可不行啊!你的警戒心呢?苍木小姐该不会是在捉弄我吧?”

    他扶起人的肩头,轻轻摇晃:“醒醒?起码不能睡在这里啊!”

    苍木被晃得呜呜几声,却依旧没醒,这可难办了,青年叹了口气,认命地付了钱,背起她往外走去。

    “所以说今天真是有些倒霉。”他叹气:“没问出来情报,还要送迷茫少女回家,明明愚人众在稻妻的风评已经那么差了,这种事被我说出去都会怀疑是造假吧。”

    走了一段路,或许是夜风太凉,苍木迷迷糊糊地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一个有点熟悉的人背着,她思考了会儿,当意识到背着她的人是达达利亚时,苍木顿时酒醒了一半。

    她慌不择路就要挣扎着跳下去,却被达达利亚误以为是在发酒疯,警告般捏了捏少女的小腿骨:“别乱动,掉下来我可不管哦!”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苍木意识到一件事──达达利亚现在打不过她了!

    有了可靠的武力值差距作为保障,苍木直接心安,她趴了回去,想了想又戳了一下男人的脸:“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回至冬。”末席执行官如此恐吓:“正好趁你酒醉,今夜的船顺风顺水,一个星期的旅途能压到三天。”

    他的语气更像是玩笑,苍木没当回事儿,很是肯定:“你不会的。这里是稻妻吧,你出现在这里就是给他们收拾残局的,而我过了明面上的身份,绑架只会平白惹出麻烦,况且真的动手会招来神明哦!”

    “那位武艺超凡的雷电将军吗?”青年轻笑两声,刚刚还有些蔫的声音重新变得活力四射,或者是战意昂然:“我听说,那日天守阁外,有凡人挡下了无想的一刀──与神明对决,光是想想就兴奋到血液沸腾!”

    苍木思考三秒,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容我提醒,某人上次和钟离先生对战……还记得吗?”

    虽然当时苍木并没有在场,但事后啃着莲花酥的派蒙已经绘声绘色为她描述了整个过程。

    此言一出,青年的声音如同被泼了冷水,支支吾吾:“那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强的达达利亚!”

    这下轮到苍木叹气了。

    或许是喝了酒,也或许是吹了风,总之苍木现在变得宽容很多。

    她并不是特别讨厌达达利亚,虽然两人有过不愉快,但梁子当场结当场报,尤其是在对比过散兵和博士这些远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种类后,达达利亚甚至称得上可爱了。

    “你太年轻了。”苍木平静地说:“过于年轻,就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以至于你漠视生命和失去的重量,不明白战争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达达利亚明显想说些什么,却在听闻苍木的下一句话后猛然间哑口无言。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璃月港真的被奥赛尔毁于一旦,不,哪怕只是璃月迟了些镇压魔神,那么你的弟弟妹妹,满心欢喜地背着父母前来找你的弟弟妹妹们,她们所乘坐的船只,有没有可能就在这魔神的波涛中倾覆呢?”

    在苍木看不见的角度,执行官的瞳孔骤缩,他急切地想要反驳,却被轻柔地捂住了嘴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意外,计划,亦或是更激烈一些,对于女皇的忠心会让你将这些都视为她理想的垫脚石。”苍木轻声:“但是失去就是失去,你现在的想象很痛苦吧,但真实的情景发生时,只会比想象的痛苦更加深刻。”

    “痛苦之所以痛苦,也正是因为它的真实。而在它面前,你与今日稻妻失去家人的民众也并未有什么不同。”

    “你是个战士,轻易夺走他人的生命,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置身事外,所以你无畏无惧,但这世界上总有些存在,是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的。”

    “抱有敬畏吧,你失去他们的痛苦和他们失去你的痛苦是相似的。”苍木放缓语速,松开手:“冰之女皇想要继承人……她预想中的情形究竟惨烈到何种地步,才自己的死亡都在考虑范围内呢?”

    “等等!”达达利亚急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很简单吗?”苍木说:“你们无非有两个结局──输,情况最坏大家一起完蛋,好一点她作为主谋揽过责任身死,我成为新神带领剩余子民苟活。”

    “赢了,也总要有个人为这五百年来的种种悲剧和代价负责,她假死或真死,让我来开启休养的时代。”

    苍木平静说:“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达达利亚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女皇,从没告诉过我们这些……”

    “告诉你有什么用?”苍木反问:“她的决心,她的意志都有如坚冰般残酷,你们已经行进至此,还有后退的机会吗?”

    没有了。军队上来的达达利亚被谁都清楚,至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来真是奇妙,无论是神还是人,都将自己的死亡看得清,而将他人的生命看得重。”苍木沉默片刻,才道:“所以我才不喜欢至冬,人很容易在群体中迷失自己,我敬佩至冬女皇的理念和决心,假使设身处地,我未必会有她一般孤注一掷的果决,但理解归理解,我并不打算成为你们的一员。”

    苍木和稻妻的关系很塑料,所以真的遇上无法阻拦的危机,她也会毫不留恋地逃走,但如果成为继承人,就必须留下同生共死。

    太过诚挚的感情,其背后的代价也更加沉重。

    稻妻城已经到了,苍木跳下对方的脊背,这次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帮我结账,作为回报,我提醒你一句,早日把那些潜藏在海祇岛的愚人众都召集回来吧。”

    苍木好心提醒:“虽然海祇岛又穷又小,但那现在也是我的地方了,客人还是离开比较好。我打扫屋子的方式有些暴力,到时候伤到人就不好了。”

    她说完,脚轻松地离开了,只留下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留在原地,似乎还在思考着她的话语。

    “暴力”,这个词由苍木口中说出来,便凭空少了三分震慑力,达达利亚不敢托大。

    他慢慢往回走,刚刚还短暂的距离现在却显得极为漫长:“……不过找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差,居然看上了散兵那家伙,明明……”

    第289章

    对于偶遇达达利亚一事,第二天醒来,苍木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躺在床上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昨夜的详细对话了,最后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在苍木所领悟的少数真理中,有一条是这样的——不管受到了什么伤害,生活也总要继续。

    昨天的事,不管是求婚失败,还是偶遇愚人众,也都是昨天的了,人既然活着,那就只能向前看。

    昨夜也不知喝了什么,喝得人头疼,苍木从床上爬起来,头昏脑胀地去洗漱。

    容彩祭进入尾声,青木报社准备的压轴活动也该登场了,她前几日巡视工作时没发现什么疏漏,倒是很满意编辑们的工作效率。

    青木报社的活动一共有三个——首先是邀请了报社的签约作者和读者的互动回答,这个环节读者们可以近距离跟作者提问,问一些感兴趣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喜欢的角色突然就死了,主角上次出场之后持续掉线到现在是不是被忘了,作者老是发刀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心理创伤……

    嗯……为了防止读者提问时情绪过于激动,谨慎起见,苍木派人准备了一些必要的防护手段。

    互动活动后就是签售,为了分散人流,防止拥堵,八重堂和青木报社的签售时间错开,也方便博爱的那部分读者有时间排队集齐签名,这个建议主要是为了林语着想,毕竟她一人的读者体量就足以让整个会场堵塞,考虑到此,读者在参加签售之前还要领取号码牌,分时间段入场。

    最后的活动是面对作者的特殊活动,在苍木的提议下,青木报社会邀请诸多作者分享彼此创造的灵感和技巧,只抽取部分幸运读者开放。

    说实话,青木报社如今在苍木的产业中,利润占比正在逐渐降低,这并非报社收益下跌,而是其他产业正在走向正轨,而书报产业的利润相较于这些暴利产业,难免略显微薄,编辑们都担心苍木会因此减少对青木报社的投入,转而收敛规模,将重心偏向其他产业。

    不过在苍木看来,这种担心还为时尚早,虽然以现代的经验而言,传统纸媒早晚会被新媒体取代,但在眼下的提瓦特,最容易成为新媒体载体的虚空装置还被教令院所掌控,只允许发布学术相关知识,还具有地域局限,威胁程度不大。

    除此之外,须弥的虚空也给予了苍木不小启发,温迪和影曾说过她的权能与草神相似,那么或许她也能仿照虚空,开发专属于海祇岛的通讯系统,来减轻政务沟通成本。

    目前的问题是,苍木没有沟通地脉的能力,而之前编辑部的跨国通讯设备成本太高,以海祇岛的财力水准,不具备普及性。

    她在尽可能寻找可代替的材料,只是目前毫无头绪。

    或许要再去一次须弥,向那位草之神讨教一二……

    “林语老师?主编!”千美拼命给她使眼色,打断了苍木的思考:“轮到您上台发言了,身体还好吗?我们时间来得及,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没事。”苍木调整下服饰,以正常的营业姿态走上发言台。

    台上早就摆好了稿子,编辑部也对读者可能提出的问题做了预测,如果实在因自由度过高而冷场,那就到了安排在观众中的内应的表演时间了。

    林语的人气没话讲,虽然在稻妻还有着轻小说来分散读者群体,这点上不如其他六国专一,但由于之前青木报社对整个锁国令的调查一事,反而侧面打开了另一方面的受众群体。

    所以这次发言,不光是她小说的读者来了,还有些明显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也颤颤巍巍地站在前排,整个广场五颜六色的人头一片,附近的交通也暂时堵塞了。

    见林语本人上台,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苍木措不及防,被台下记者的映影机灯光闪花了眼。

    她不知为何生起了点不妙预感──记者?稻妻的书报市场基本都被青木和八重堂占了吧,哪来的记者?

    而无论心中如何想,苍木依旧面上不动,她伸出手微微下按,广场上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当手收回时,一个只有编辑部能看懂的手势已经悄然发出。

    千美面色一肃,起身前去求助幕府兵士。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尽管苍木和编辑部的反应都很快,可终究是太过稠密的人群阻碍了步伐,几名读者提问小说问题后,发言的扩音装置被一位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强行抢走。

    “林语老师,您好。”即便是刚刚抢夺了物品,此时发言时也依旧看起来彬彬有礼:“在下松山。”

    好吧,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苍木到此刻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她借着调整发言装置的机会又做了个手势,示意抓人的兵士暂时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您好,松山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回答的吗?”苍木温和地看向他。

    松山沉默一会儿,才缓缓道:“在下从前是习武之人,战争爆发后,得益于这一身武艺,被幕府招揽,进入战场,与反贼……海祇民对抗……”

    他的声音低沉而沧桑,周围的听众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只偶尔有闪光灯一明一灭。

    战争,那并非只是文学上的一个虚词,而是切切实实,不久之前还在这些人身边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场节日中人们努力忘却,纵情狂欢,但直到这个武士的声音响起,那埋藏在心底的阴影才再一次向所有人显露──战争从未远去。

    “……在下武艺尚可,于是得以升迁,可好友却因此身亡,战场上刀剑无情,我只得草草为其收敛遗物,同行之人有信念动摇者溃逃,我带命追捕,苦劝无果,斩之……”

    “可以说,在下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幕府军士,从不曾亏对稻妻,可为何却是那群叫嚣着反抗,罔顾大御所大人恩义的海祇之民获胜了呢?”

    “战争结束后。我选择退出军队,带着幕府的钱财和好友遗物归家。我父母已逝,而好友之妻儿被流寇所杀……林语老师,错的是我们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已然带着浓厚的泣音,字不成句。

    广场上的人不约而同看向苍木,用渴望而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渴望得到一个信服的回答。

    若是,为何我们的下场如此,若不是,为何我们败退。

    苍木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回答都非常棘手,一个不小心还会牵扯到雷电将军,但如果拒绝回答的话,眼下的情形又根本无法收场……

    是谁从中做梗呢?

    苍木思索着,谨慎地调整语句:“我大概清楚了您的问题──松山先生,您是对这场战争本身产生了困惑对吗?”

    松山点了点头。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明明是按着大家认定中的正确去做,却为何结局惨淡……”苍木轻声总结:“是这样吗?”

    男人的双眼毫无神采:“是谁错了呢?”

    “是神明错了。”苍木淡淡道。

    话音出口的瞬间,苍木就做好了被愤怒民众哗然的准备,但是没有。

    虽然大家的眼神惊讶而愤怒,但没有人冲上来,这只说明一件事──她们确确实实,曾在心中如此怀疑过。

    “统领着一整个国度的神明大人也会犯错吗?”苍木坚定道:“是的,即便是神明也会犯错。这就是我的回答。”

    “不久前的战争我并未参与全貌,因此不敢轻易断言,因此也只在了解范围内发言──战争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不是倏忽间出现的。它是多年累积的结果,是忍无可忍的最后手段,海祇岛与稻妻之间的矛盾,从蛇神身亡就已积蓄,至此已近千年之久,即便并非眼狩锁国一事,也会因着其他缘由爆发。”

    “她们的神明发出东狩,无论目的本心如何,都已对稻妻造成了侵略,双方均损失惨重,最后的结局或许会让稻妻人拍手称快,蛇神死于无想一刀,似乎战争就此停止。”

    “但从历史来看,并非如此,海祇岛物资匮乏的问题并非死去一名神明就可解决,在这场战争后,不仅信仰的神明身陨,饥饿的人民也依旧要为了生计在贫瘠的土地上耕作,无论如何劳动都无法富足,为了活着,有些人只能放弃道德,沦为海乱鬼,劫掠周遭富裕的人家,于是在这种环境下,随着时间推移,仇恨不仅没有被抹平,反而日积月累,最后生根发芽。所以,先前与海祇岛的战争并非因,而是,果。”

    “当然,我的话语并非想要为海祇岛开脱,只是在经历过饥饿的滋味后,很难有人坚定地去当一个卫道士,在道德和生存面前,绝大多数人还是会偏向后者。”

    “这样看来,我们似乎理解了海祇岛人的选择,这也很符合幕府对兵士们宣扬的话语──海祇岛的进攻只是为了再一次发动东狩,一如千年之前。毕竟,对于一个有着犯罪案底者的再次行动,比起调查其目的,人们的首要反应先是警惕与排斥。人的岁月无法横跨百年,但民族是有记忆的。”

    “而作为幕府一方,很多士兵拿起刀剑的目的极其简单,在幕府与军队高层的宣传下,他们觉得自己正做着祖先曾经的工作,抵御外敌,保卫家园。至于似乎为战争关键的眼狩或锁国令,大家其实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因为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神之眼遥远得像一个传说,反倒不如锁国影响更大。这小小的不同,造成了双方一个最大的误差。”

    “但命令无法就此理解,在将军的命令之后,是她对民众意见的漠视,或许颁布命令后的人民心声在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的阻挠下无法传达,但在最开始,她在酝酿这些命令的同时,也就不曾询问过子民的意见。”

    “作为君主,漠统治而不知。作为神明,远民众而不闻。无论其本心如何,都已对子民造成了过错。”苍木垂下眼睫:“所以,我的回答是,错在神明。”

    广场一时,寂寂无言,某种悲凉的情绪逐渐扩散——倘若神明之错,以凡人的微小该如何反抗?难道只能苦苦承担……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鸣神是位全然的恶神。”苍木画风一转,开始细数雷神功绩:“平战乱,退外地,守卫稻妻千年之久,她也兢兢业业,不曾懈怠一日。我们难以想象的公文政务,琐碎诸事,她也都曾数千年如一日的接受着。不应因其过而抹其功,也不应因其功而掩其过,稻妻是雷之神的国度,也是诸位的国度,倘若将荣辱兴盛全托于神明一人,才是最大我等凡人最大的过失。”

    此言一出,原本悲凉的气氛又缓和了些许,众人想起雷神的功绩,心头动容,广场不再无声息,人们开始小声讨论着什么,苍木心头刚落下大石,就听有人再度发言:“听闻林语老师游历诸国,又与蒙德、璃月两国神明有过交集,我想请问,相比于这两位,大御所大人又是否称得上一位称职神明呢!”

    这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苍木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问题不仅难以回答,而且稍有不慎就容易被扭曲抹黑,从而引起三国对立,真该死,她只是在办签售会,这些到底是谁在针对她?

    即便心中恼怒,苍木依旧面上不显:“在我所见证过的诸位神明中,风之神宽容而仁慈,放手权利,选择给予子民最高程度的‘自由’。岩之神如君如父,威严中尚且带着沉稳的气度,其眼光高瞻远瞩,凡人所不能及。而雷之神……”

    苍木拖长声音,卖了个关子,将众人注意力高高吊起:“是最拥有‘人性’的神明,如同凡人一般,会迷茫,会忐忑,也会犯错……或许相较于风神,将军大人过于专治,相较于岩神,她又难免平淡,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是稻妻无可替代的神明……这个国度在发展,国度的神明也在成长,还请对她多些宽容吧,毕竟想要守护稻妻的意志,将军大人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在演讲的过程中,苍木偷偷用了些权能,尽快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将听众的情绪都朝着正面带动,一番话下来,气氛肉眼可见的好转。见状,后一位发声的男子准备溜走,可惜在溜出广场的那一刻就被等待已久的九条裟罗当场抓获。

    苍木瞄了眼那边情况,开始做最后处理:“松山先生?”

    “在。”男人回答。

    “既然我回答了您的问题,作为交换,您能也回答我的一些疑问吗?”苍木微笑道。

    松山:“在下知无不言。”

    “在您刚刚的叙述中,您说归家后,好友之妻儿被流寇所杀……”苍木边说边观察对方表情,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虽然说了实话,却也并非事实吧。”

    苍木冷静道:“一般人听到‘我选择退出军队,带着幕府的钱财和好友遗物归家’大概会想到,这是幕府给予的抚恤金,但倘若不是呢?那么幕府的财物,还能从谁身上得来?”

    “比如说——那些被你‘斩之’的逃兵?”苍木继续分析:“如此一来,事情就说通了,你的言语在误导大家,让我们都以为你是个迷茫又可怜的兵士,但实际上,你在接到追捕逃兵的任务后,由于未知原因没有将人带回,而是选择了斩杀,之后也无法复命,反倒让自己也成了逃兵……之后你如何活下来的我不关心,但当战争结束后,你冒充正常退伍者回家,却发现物是人非……而那斩杀好友妻儿的所谓‘流寇’,也正是你本人吧。”

    随着苍木的话说出,以松山为中心的区域出现一个空白地段,周围的人们如畏蛇蝎般躲开,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这名壮硕男子,手持映影机的记者却最为兴奋,拼命朝罪犯挤了过去。

    见状,松山却只是轻轻摇头:“林语老师,您的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苍木也不慌不忙:“所以,这就是我的问题,松山先生,我的猜测属实吗?”

    “是的。”松山轻声道:“完全正确,简直如同亲眼所见。”

    在他承认的瞬间,周围人迸发出尖叫,慌乱地向周围逃去,眼见踩踏事件将要发生,苍木打了个响指,权能放出,瞬间强制冷静了所有人:“士兵呢?把人带走。”

    随着她的命令,一位身着天领奉行的红发少年打头,带领一队士兵将犯人戴上枷锁,在这个过程中,从始至终,犯人都显得十分冷静。

    唯独在将要离去的时候,他驻足,望向苍木,再次问道:“您不问问我为何杀人吗?”

    苍木冷笑一声,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喜恶:“像你这种烂人我见多了,打着迷茫和挣扎的旗号,若是问起来必定振振有词用悲惨过往为自己辩解,但什么言辞都掩盖不了你犯罪的事实。”

    “世界上每时每刻遭遇不幸的人那么多,解决的方法和途径也那么多,就算走投无路,命运悲惨的人也从只将绳索套入自己的脖颈。可你们偏偏要向更弱者举起屠刀,那些失去生命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她顶着毫无停顿的刺眼闪光,在密集的快门声中,傲慢而冷酷道:“我对烂人的心理独白没有兴趣,比起去了解你扭曲的自圆其说,我会把精力花在更有意义的人身上。”

    “说得很好。”鹿野院平藏轻笑着,他给同僚递了眼色,士兵们严肃着面容围成一个圈,阻拦着朝这边疯狂提问和拍摄的记者。

    一场荒诞的突发事故就此落下帷幕,谁都没想到一场平平淡淡的签售提问还能闹出人命案子来,除了拿到大新闻的记者们兴奋不已,其他民众都难免疲惫。

    仅此一事,接下来几天的签售会中有不少非读者想要混入其中,趁机提问苍木一些危险问题,面对这种,她选择带上口罩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读者们都表示十分理解,但激进之人总是少不了的,对于后者,报社也不会手软,借来两队幕府兵士,一旦有人违反纪律,直接带走,去牢里清醒清醒。

    即便如此,最后一场作者交流会,苍木依旧没能出席,在千美拿着手稿代为朗诵的时候,苍木已然来到了天守阁内,与先前议论的神明面对面坐着。

    八重神子,三大奉行,可以说这是一场稻妻内部的高层紧急会议。

    “记者那边我依旧派人去打点了。”苍木端端正正跪坐着,双腿酸软,却还是强撑着汇报:“青木报社在各国也说得上话,有规范出版物的权利。”

    “启禀将军,后续的调查也已经落实。”九条裟罗恭恭敬敬递上整理好的口录:“跟苍木小姐所猜属实,犯人对此也供认不讳。”

    雷电影端坐着,自有八重宫司取下纸笔,呈至她的面前以供翻阅。

    室内很安静,随着九条裟罗退出,一时间只剩神明翻阅纸张的轻微响动。下首的几位奉行此刻也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天领奉行就不必讲了,军队,士兵溃逃,战败……这些往事每每翻阅一次,哪怕事已清算,身为罪魁祸首的他们都必定要再次挨骂。

    勘定奉行刚刚上位,根基不稳,况且上一任奉行正是被苍木搞垮,她不想成为第二人,但贸然帮衬又容易造成结党营私的印象。

    社奉行倒是稳坐,一副端方模样,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胸有成竹。

    八重神子眉眼流转:“都没人开口吗?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吧。苍木殿下,关于此前公然议论鸣神一事,你可有何狡辩。”

    “不曾。”苍木低眉垂目:“我愿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那好啊!”她倏忽冷下总是笑着的面容,言语带出三分冷意:“公然议论神明,贸然宣扬非法言论,你可知罪责如何?”

    “宫司大人且慢。”神里绫人及时出言阻拦这呵斥,摆出和稀泥的老好人架势:“苍木殿下也是为了稻妻着想,当时情况危急,若是拒而不谈,恐怕对方便贸然揣测,难以收场,反倒不如说开了好。”

    狐仙柳眉倒竖:“哦,如此一来,还要谢谢她不成?难道只要打着情况危急的名号,谁都可贸议神明?将军大人的颜面又被置于何地?”

    社奉行,笑得无奈:“宫司大人,这也是不得不为之——”

    “不必合起来演戏了。”苍木忽然出声,唐突地打断了对话:“红白脸唱得再好也罢了,我说的话,我自己认,有什么罚,我自己担。”

    她真是疯了,这可不是私下,三奉行的面前如此冲撞!这下顾不得御前失仪,八重神子凑近抓紧她的胳膊,想要迫使苍木俯首一同向神明请罪。

    但苍木甩开了她。

    不仅如此,她甚至站了起来,微微俯视着神明:“我今日的话语,难道不对吗?错者非神?”

    勘定奉行环视一周,当机立断地晕了过去,旁边的天领奉行把额头紧贴地面,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苍木看着面前的神明,眼中流露出失望:“我今日贸议神明,罪责我认。但自从来到此处,所有人关注的都不是该如何处理问题,人民的心声如何平息,在战争中遭遇不幸的子民如何安置补偿,而是一心议论着神明的尊严,神明的错误该不该讨论……”

    “我非常失望。”苍木抿了抿唇:“倘若神明的尊严只因谈论便受到挑衅,那该是多么虚弱之物?”

    神里绫人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轻轻合上,只能从紧握的拳头中窥得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是啊,倘若不必与同僚勾心斗角,不必顾及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他是不是也能为稻妻的人们做出更多……

    “璃月的玉衡星不敬神明,世人皆知,也并未阻拦她荣登七星之位,我来稻妻时日尚短,不敢自比三奉行世代辅佐将军功高劳苦,可苍木也敢断言,自来到稻妻,从未有对本国不利之举。”苍木说到这里,泪水簌簌落下,她是真的委屈了,自从来到这个国度,她就没遇上过好事——想要安安稳稳搞事业,报社被查封勒索;帮人清除祟神,莫名其妙成了蛇神,又被愚人众抓走;只是想好好办个活动,偏偏有人不顾规则提问……

    她允许八重宫司将自己当作轻小说题材进行创作娱乐,却不允许苍木议论真实的功过?哪来的道理。

    “鸣神大人,我只再问一句——”她掩面擦掉眼泪,直视神明的眼睛:“您曾承诺过要听取民众心声,思考稻妻新的道路,这话,可还算数?”

    如果不算……那么去她的蛇神,去她的封赏,反正稻妻有她没她都一样,提瓦特之大,哪来去不得?

    八重宫司闻言眼皮一跳,心道不妙,她轻掩丹唇,心中极速思索着对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将苍木引为蛇神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情报上也没说这孩子这么倔啊!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高居正座的神明终于做出动作,无论刚刚的气氛如何焦灼,苍木的话语又是如何不敬,她都从始至终稳稳坐着,威严的眼神投至下方,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意识到,这是位非人的神明。

    而眼下,她伸出手,朝苍木轻轻招手:“苍木,过来。”

    “殿下。”少女扁了下嘴,依着影的意思,被拉着手在她身边坐下。

    稻妻的等级森严,尤其神明面前,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规定,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御台所的身份也算失态了。

    苍木却不管不顾,秉着“大不了离职的想法”,抱着神明的腰腹垂泪,啜泣声微弱,姿态不像君臣,倒像是要好的友人或是母女。

    影一手握住苍木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眷属的长发,声音不再冷硬,而带着某种歉然:“我的承诺仍在,苍木。”

    这便是肯让步的意思了,苍木听闻,伏在她的腿上流泪,连身躯都因哭泣而打颤。神明怜惜地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随即看向座下的诸位臣子:“错者,为神。”

    连同重新苏醒的勘定奉行在内,四人齐齐敛容鞠身行礼,向神明表示恭敬。

    “苍木说的对,眼狩令亦或是锁国令,其中也无论有人教唆、暗示,最终下定决心实施的人,终究是我。”影语气平静:“作为君主和神明,逃避是不够的,最终还是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曾经的失败和教训,我不想再次重演了。诸位——”

    她说着,竟向几人微微俯身行礼:“今后不足之处,予以直谏。”

    “臣下惶恐,谏言本就为臣子之责。”神里绫人轻声:“锁国一事,乃是愚人众蓄谋已久,将军也无需自责,当下之事,还是早日安抚民众,稳定民心为主。”

    “社奉行言之有理。”见矛盾化解,八重宫司也舒了口气,重新换回轻缓调侃的狐狸腔调:“既然社奉行掌管民生,此事就交由神里一家主持如何?”

    “社奉行为主,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全力协助。”影一锤定音:“战争之错,在我,若是民众问起,也不必避讳。”

    臣子们一同应声,原本要难以收场的局面,也算是有个良好结局。

    苍木在天守阁住了两天,直到神里绫人请求文书帮助才离开。

    “当时发言的另外一人已经查出来了,前勘定奉行的残党,因先前一事记恨于您,才出此下策。如今人已经处理干净。”神里绫人轻描淡写道。

    “苍木殿下本意固然是好,只是手段未免激进直率。”神里绫人叹息着:“将军大人到底是神明之尊,倘若当日你们对峙不退,事情便难以收场了。”

    他当时都做好了苍木就此离开,推翻蛇神典礼的准备了。

    没想到最后,将军肯为她而让步,除去苍木的确深得恩宠,其中也是否有将军大人的转变呢?

    “我不欠稻妻什么。理念不合,即便是强留,矛盾也终究会爆发。”苍木语气淡淡:“美好的仗我已打过,应行的道路我已行尽,所信的道我坚守如初,此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神里绫人苦笑着摇头,在他看来,苍木的一举一动还是太过莽撞冲动,无论是之前当面殴打柊慎介,还是质疑绫华待客,亦或是对峙神明。这些方式都有着足够隐忍,足够圆滑的办法……

    连之前的发言也是,苍木回答了问题,她本人的形象自然在稻妻民众心中水涨船高,但与之相对的,人民便免不了对神明发出质疑,这几乎相当于踩着幕府与将军的声望上位,自然会招来非议。

    但,不得不承认,如此坦率而肆无忌惮的作风,他的心中也曾生出过羡慕——足够强大,才能无视规则。将军大人不就是如此吗?纵使事情恶化,民众积怨,但战争已结束,只要有着无想一刀在,她就依旧还是稻妻的神明。

    “您对将军大人倒是亲近有余,尊敬不足。”他打趣着缓和气氛。

    “我又不差她什么,以后还要相处很久呢。”苍木很硬气:“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即便我不是苍木,这个道理也不变。”

    “将军她人不坏,当神明也还算称职。我能理解凡人的短视,群体的盲从,若是过于听从群众,其实也不是好事。”苍木踢着小石头给影说话:“群众很容易被煽动,所以君主必须要比她们更坚决,更高瞻远瞩,在一些决定上,比如会出现一意孤行的局面……”

    “但未来是不可见,充满变动的,所以做出决定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结果。”苍木嘀嘀咕咕:“影是个好神明,但执政者……”

    她将最后一句咽回肚中,但身旁的社奉行已然领悟了其中深意——执政者不够优秀,就是无可指摘的原罪。

    再谈论下去就有些过了,神里绫人转化话题:“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万叶陪伴殿下?先前绫华找我取走了枫原家的房契,若是有着成婚定居准备,我也好早些准备添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苍木不想把分手的事情到处张扬,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可惜这种借口瞒得过绫人,瞒不过绫华:“怎么会!”

    绫华下意识惊呼出声,察觉到不妥,她急忙收敛声音:“苍木不是先前还……”

    “我怎么感觉一点也不意外。”荧咬了一口绯樱饼,她今日也住在神里屋敷,听闻苍木到来,女孩子们兴奋地开始了夜谈会,没想到开局就如此劲爆。

    “具体什么情况,跟姐妹们说说。”旅行者咬着饼含含糊糊。

    “一些理念差异。”苍木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上对错,只是情感上接受不了,所以暂时分开。”

    荧给她支招:“要不你再考虑考虑阿贝多,苍木,听姐妹一句劝,万叶你把握不住。”

    绫华瞪大双眼,凭空吃到大瓜:“阿贝多先生?等等!是那位前几日认识的先生吗?”

    “嗯,我的前男友。”苍木把奎斯多抱到腿上:“这是一起养的小龙。”

    奎斯多:“嗷?”

    “我觉得阿贝多比万叶好——有可爱妹妹,有稳定工作,性格也足够温柔体贴。”荧托着下巴畅想:“虽然是分过一次,但误会说开没准感情会更加稳定呢。”

    “枫原也不差呀。”绫华努力为自己看好的cp撮合:“目前只是暂时分开吧,或许哪一天想开了,直接结婚不好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眼神中看到了不肯将就的战意——

    “阿贝多会炼金术!”

    “枫原家是一心流传人!”

    “阿贝多会画画,有艺术情怀!”

    “枫原向大家表演过吹叶笛!”

    “阿贝多……”

    “枫原……”

    小龙好奇地望着争论不休的两位姨姨,选择叼走盘中最后一个绯樱饼。

    “苍木,你说你选谁!”两人最后异口同声地朝着当事人提问。

    “我暂时谁都不选。”苍木无奈:“分开就是为了冷静冷静,倒也不必那么急着找下一个。”

    两人失望地坐回原位,苍木想了想,轻轻道:“从前我很怕一个人,总想找人爱我,所以糊里糊涂地谈了恋爱,轻视感情的重量,不懂得相伴一生究竟是多重的词语。”

    “后来认识了万叶,他性格洒脱,潜移默化教会我很多东西。虽然现在分开了,但我的心很平静,不需要急切地寻找一个人来填满自己。”苍木歪着头,安慰两人:“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她现在听人提起万叶,或是自己想起他时,心中依旧会不可避免地抽痛,但或许是有了分手经验,苍木觉得自己的悲伤都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比起用恋爱来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苍木更觉得,她们是在彼此的陪伴下成长了。

    恋爱的话题很快跳转,两个女孩子对两天前的演讲风波略有耳闻,苍木便以亲历者的视角讲了讲经过。

    其实最后影的退让也出乎了苍木的预料,不然她可能会在提瓦特复刻一波离职经历。

    她们这边聊天时,神里家书房的灯光亮了整夜,次日便有一份整理出大纲的发言文书递交到苍木手上,请她帮忙斧正。

    苍木瞄了一眼,大意是神明为自己的鲁莽决策表达了歉意,也清楚了自己的决策带来哪些后果,今后将谨慎行事,希望能再次获得民众的支持,与稻妻一同成长。

    接下来便是一些对稻妻经济的扶持,对生活困难的民众予以补贴,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各项补助条款,鼓励人民不要放弃希望,积极生活。

    神里绫人的水平没话说,不愧是长时间与文书打交道的笔头奉行,文采斐然的同时也兼顾了通俗性,确保绝大多数民众都能看懂。

    但面对苍木的夸奖,他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正如苍木殿下先前所言,此次战争只是多年恩怨的累积……虽然如今海祇岛因反抗而胜,但只要资源贫瘠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两地之间的矛盾就无法根除。”

    苍木明了他的意思,约束海祇岛,从此便是“海祇御女贵命”的责任,而三奉行所能帮的,也仅仅是小部分罢了。

    “还是太穷了。”苍木说:“要致富先修路,海祇那边虽然是岛,却没有离岛一般适合货船停泊和运输的深水港,我打算先从这方面入手。”

    神里绫人点头支持:“若是钱财不足,我相信勘定奉行也愿意奉献一二。”

    “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用稻妻的钱财了。”苍木苦笑一下:“毕竟刚打完仗,稻妻人若是知道自己还生活贫困,却有一大笔援助金去往敌方……他们是不会冷静下来思考的。我在璃月还有些人脉,拉些投资也不难。”

    再然后就要想办法搞搞农业与教育了,好在人口不多,学校建大些,应该一所便能装下……建筑师去哪找呢?上次在须弥,多莉介绍的人叫什么来着?如果要去一趟,或许还能再谈些其他合作。

    “殿下辛苦了。”社奉行宽慰道:“不过若是您得空,还请在这里写些寄语。”苍木:“?”

    “毕竟您是当事人,说出来的话总比他人多几分信力。”神里绫人给她指出位置:“写在这里就好。”

    当天晚上,经过紧急印刷的文书就被贴到了稻妻城各处的通告栏上,神里绫人在神像前为民众诵读,他的声音清澈坚定,让人不知不觉便有了好感,再听文书内容——什么,将军大人道歉了?!!!

    不会吧,那位林语老师到底是什么人物啊,真的能说动将军?

    到底是听着神明的故事长大,不少人心头五味杂陈,陷入了迷茫和新一轮的痛苦。

    “最后是林语老师送给大家的一段寄语,化用自她敬佩的一位先生——若是对现实不满,不应整日放任自己沉溺于悔恨之中,只会白白蹉跎时光,流失岁月。倘若你觉得稻妻有不好之处,都应挺身而出,做出改变,诸位应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凡人力量或许如萤火般微小,却也不必执着于神明的光亮。终有一日,回望过去,会发现点点荧光已然汇聚成海。”

    第290章

    当遥远的寒流逐渐降临,路上行人们换上厚实的服饰,就意味着一件事——稻妻的秋天快要结束了。

    神明庇佑的岛国有着鸣神的力量驱散寒流,因此在每个略显萧瑟的冬季,她们大多蜗居在家,用各种方式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只是今年却有些不同——天守阁前的场地被再度装点起来,深蓝浅紫色彩的装饰让一向素净的广场更添生机。原本用于看守的士兵数量翻了几倍,随处可见神情肃穆的一队兵士走过,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周围的任何可疑人员。

    广场正中,浅蓝发色的男子长身而立,眉眼间也显得有几分疲惫,此时正指挥着手下做最后调整:“……换下来,换成深紫更适合些。民众的观礼席位也再排演一遍,务必仔细些,别冲撞了两位殿下。”

    他一声令下,立即有下属领命,不多时便重新换好了装饰,连观礼席位前也立起了一圈以示阻挡的栏杆。

    “绫人好像在工作。”飘着的派蒙占着高视野,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青年,凑在旅行者耳边有些忧虑:“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太打扰他?呀!他看过来了!”

    “旅行者,派蒙。两位前来,莫非又是突发事件?”神里绫人主动上前打招呼,但即便沉稳如他,在说到“突发事件”这几个字时,虽然表情管理依旧优秀得滴水不漏,但声音中显然夹杂着几分苦涩。

    派蒙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听说典礼要开始了,想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听到她的话,神里绫人身边的下属们肉眼可见地舒了口气,彼此交换着放松的眼神。

    “让你们见笑了。”社奉行轻抚额头:“只是这次典礼事关两地神明,级别重大,自筹备之日起便不敢松懈,众人情绪多少有些紧绷……”

    旅行者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若是谈起帮忙,还真有些事非你们不可。”神里绫人脸上适时浮现起些许为难神色:“你们与那位海祇殿下私交甚笃,典礼在即,她难免有些紧张,可否能请二位去安抚陪伴一二呢?”

    “没问题,苍……藏在天守阁对吗?”派蒙不太熟练地回忆起那个名字:“海祇……御女……贵命大人。”

    神里绫人点头,末了又好意提醒道:“海祇御女贵命乃是大御所大人赐下的尊名,可若是去了海祇岛,还是遵从那边的称呼‘远吕羽玄姬’比较好。”

    “远吕什么姬?”

    “远吕羽玄姬。”

    “什么羽玄姬?”

    “远吕羽玄姬。”

    “远吕羽玄什么?”

    “远吕羽玄姬。”

    “远吕……羽玄……”飞走时派蒙的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眼睛都要变成圆圈了,她忍不住吐槽:“好复杂,只是称呼就这么复杂,绫人他们的工作一定更辛苦吧。”

    不等旅行者回答,她又自顾自高兴起来:“还好我们不用干这些,苍,她脾气好,要是念错了,应该也不会生气。”

    “可是如果念不对名字的话。”荧坏心眼地吓唬小家伙:“想要祝福的时候,神明也听不到吧。”

    此言一出,派蒙的神色又开始纠结起来:“对哦。不过苍,是掌管什么的神明呢?摩拉克斯已经退休了,那新的财神会不会是她呢?她当人,从前的时候就很有钱,如果给了祝福,是不是以后摩拉数都数不完了!可她又说自己的权能是感情……”

    两人步入天守阁,话题的主人公正背对着她们,伏身在小桌上写着什么,周围三位也都是熟人——

    “神子、温迪!还有影,和……苍,呃,远吕御女姬大人?”派蒙支支吾吾,大家忍俊不禁。

    “哎呀哎呀,叫错了神明的称呼,可不算是个好兆头呢。”八重神子举起袖子,掩口轻笑。

    “折煞我了。”苍木笑着转过身来跟她们打招呼:“风雷双神在此,却独独称我一人,岂不让人羞愧?”

    “都是你们的称呼太绕了嘛!”派蒙吐吐舌头:“我补上就是啦!御建……呃,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还有巴巴托斯大人,咦,卖唱的没有尊称欸!”

    温迪笑眯眯打岔:“只记四个字,蒙德人也会轻松些吧。你们是来参加苍木的典礼吗?”

    “我们是来帮忙的。”派蒙飞近了些,好奇注视着桌子上的内容:“神里绫人说苍木会紧张,让我们来陪着她,不过你们是在玩游戏吗?桌子上是什么,看不懂。”

    面前的小桌上摆满了各色纸张,其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字和线条,看得人眼花缭乱。旅行者见多识广,俯身凝视良久,方才在各色线条中窥探出本想:“这是,海祇岛的地图?”

    “我预备改换海祇岛的地形。”苍木解释:“那里的诸多劣势,究其根本,皆因地势与土地而起,倘若能制造通商口岸,海祇也无需困顿于贫瘠土地。昔年蒙德寒苦,也是巴巴托斯大人吹平了山峰,才有了如今蒙德全境的广阔平原,蒙德的子民也才能有过上如此安乐生活的基础。不过我并不具备风的权能,对气流的感知和微妙变化做不到心领神会,只能靠数字来硬磕了。”

    她皱着眉,显然还是有些忧虑:“有些数字总感觉怪怪的,但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温迪拍拍眷属的脑袋:“苍木很努力了,我和影都看在眼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是啊是啊!”派蒙连连点头:“你以后还有很长时间,一时间做不到完美也没关系。”

    “尽自己努力就好。”旅行者也跟着帮腔,随即话风一转:“不过如果海祇岛的地势转换,上面的宝箱……”

    “应该也会随着地势的变化而变动吧。”苍木思考:“比如说有些会沉到水中,有些掉进地里?不过说不定沉在海里的宝箱也会浮上来……咦,荧,你这就走了吗?”

    “突然想到有很紧要的事情没办。人总是要试试突破自我的。”金发少女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典礼是明天正午对吗?放心,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苍木忍笑:“你们加油!”

    “你也加油!”旅行者比了个手势,火急火燎地带着派蒙离开,决意要在苍木整顿海祇岛地形前锄遍整个岛。

    “真是有干劲呀!”温迪如此感叹着,随手掏了个橘子塞到苍木手里:“地形的计算已经解决了大半,你愁眉不展,是还在担心别的吗?”

    “珊瑚宫的奏书上汇报,海祇岛的土地会定期出现‘圣土化’的元素力富集现象,土地不太适合耕种,我在思考对策。”苍木剥了橘子,分给在座众人,没有先说计划,而是问道:“你们说我的权能跟须弥草神相似,她是位什么样的神明?”

    “草之神呀——”温迪嚼着橘子,被酸得皱起了脸:“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我从珊瑚宫提供的数据来看,海祇岛的农业非常依赖化肥和药物,几乎到了没有化肥就无法收获的地步,而化肥并非本地所产,最受欢迎也是销量最高的几款清一色来自须弥。”苍木也吃了一个,酸得连忙把剩下的都塞温迪手里:“我去过须弥,那里的雨林地貌和热带气候的确很适合耕种,又加上或许是草神领土的缘故,草元素力活跃,外加学术发达,综合以上因素,须弥是个不折不扣的农业大国,稻妻每年的粮食也有相当一部分由这里进口。”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和那边达成合作,搞点一对一帮扶。”苍木很认真的计划:“土壤元素力富集不指望解决了,这个问题牵连很深,但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特点——元素力富集,普通作物生长缓慢,元素生物容易诞生,那就不要种普通作物了,粮食作物转为水培研究,而海祇岛的富集土地专门种植和养护元素生物。像骗骗花的花蜜,漂浮灵的晶核……这些都能挺受欢迎的,怎么不能算一种产品呢?”

    “而且海祇岛也一直有漂浮灵泛滥的困扰,也能一同解决掉。”苍木说到专业领域侃侃而谈:“须弥那边的学者那么多,肯定有专门研究元素生物方面的,她们也肯定需要元素生物当研究素材,那边派点专家来帮助指导海祇的农业,我们的特色产品可以给予须弥专属优惠,如果达成协议,也可以考虑免税优惠……”

    在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后,苍木肯定地下了结论:“目前离实现这套计划,就差和草神达成合作了!”

    “所以你才来问我和巴巴托斯,有关草神的信息吗?”影艰难地吃完了自己和八重神子那份橘子,不动声色喝了好几杯茶:“不过很遗憾,苍木,我已经许久未曾同布耶尔见过面了,或许给不了你更多信息。”

    “没关系。”苍木毫不在意:“你肯定比巴巴托斯说得多。”

    温·谜语人·迪:“诶嘿!”

    “布耶尔是世界树的化身,某种意义上,她是我们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位,诞生之初便有着守护世界树的职责。同时,她的意识与世界树连同,这也意味着在地脉存储信息的提瓦特,她可以浏览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只要它曾被地脉记录过。这也是布耶尔智慧之神名称的由来之一。”影像背资料一般,语气平淡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但她并非没有弱点,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时,真代我前去,而我赶到之时,也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听说世界树深受污染,她并未参加,而是留在了须弥,帮助世界树对抗污染的禁忌知识,听说那是来自世界外的特殊知识,一旦污染世界树,便是祸及整个提瓦特的灾难。布耶尔深知其中利害,所以最后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与其对抗,她本人也因此……至于现在这位草神,或许是她的孩子?转世?幼体?具体情况也不得而知,不过她与上代草神必然是有某种关联的,起码权柄方面依旧一致,都是梦境与幻觉的精神方面。”

    “上代草神的决心和意志值得钦佩。”影说到这里也带着惋惜:“我许久不曾离开稻妻,曾经的朋友也陌生至此了。”

    “所以说要多聚聚才好。”温迪笑着举起酒杯:“该多出去走走,新的回忆才能诞生,至于工作,其实交给下属们也大可放心。”

    他很自豪:“蒙德的人们很擅长自我管理,我看稻妻也有这个潜力。”

    还没等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苍木就连忙捂住自家神明的嘴:“不要乱带坏别人家神明!”

    八重神子也适时捂住影的耳朵:“别听一些风言风语。”

    “也不是说神明就该完全贡献给工作,和朋友聚会是正常社交,但是不要学我家这位——”苍木委婉地解释:“除非稻妻也想奉行自由的理念。”

    八重神子连连点头:“不如过几日抽些时间,我带你出去转一圈,至于政务,我看神里家那小子就很适合。”

    一番插科打诨后,几位继续工作,苍木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影刚刚提及的一个词语——禁忌知识。

    世界以外的知识,无法被解读就叫禁忌知识……那来自她系统内,不知来自哪的书籍,又是否算一种禁忌知识呢?如果是,是否就代表着同为世界之外的产物,苍木可以免疫禁忌知识,而它会对提瓦特的普通人造成危害呢?

    不能冒险,苍木思索着,在心中修改了计划。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在天亮之前,几位终于解决了最后的数字问题,苍木满意地收好草稿纸,站起来伸了伸胳膊。

    大亮的天光通过天守阁高高的窗棂进入,将内室照得明亮通透。

    典礼预备的繁琐礼服也早已就位,八重神子将她带到室内,为其换上,类似白无垢的装束让苍木有了一些不好的即视感。

    “一定要穿这一套吗?”苍木别扭道:“感觉下一刻就要被狐火烧身了。”

    八重神子难以理解地瞪大眼睛:“庆典可马上要开始了!”

    “可是我不喜欢啊!”苍木振振有词:“重要的庆典难道要穿不喜欢的衣服吗?难道没有备用礼服吗?”

    “怎么了。”听到两人争执声,影也走了进来,了解原委后,她陷入思考。

    “真是气人!现在哪来的备用礼服?”八重神子冷酷无情地就要把人带走:“你怎么早不说,现在没有机会了!”

    苍木死死抱着柱子不让她带走自己,很不服气的争辩:“试衣时我又没见过成品,现在见到了不喜欢!”

    “哦?当初是谁说款式不重要,只是走个过程?给你机会自己不珍惜,现在还想反悔。”八重神子气急败坏地拽人。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搞成白无垢!我不喜欢白无垢!是典礼又不是婚礼,这个太不吉利了!我不要!”苍木死命挣扎:“我还有一套风花节的礼服,穿那个不行吗。”

    八重神子“啪”一声松开苍木,冷笑道:“又是谁要把蒙德神眷和海祇蛇神的身份分开?你现在自己暴露可怨不得别人!”

    苍木满脸倔强:“那也比白无垢好!”

    “啊,其实……”影想起什么般,走出了内室,不多时了拎着个盒子回来了:“的确有备用礼服。先前有人指明寄到天守阁,要我签收,看落款,大约是摩拉克斯。”

    “呀!可靠的钟离先生!我回璃月会记得给他带礼物的!”苍木欢呼一声跑了过去,接过箱子:“让我看看是什么!我喜欢!”

    上好的霓裳花布料,颜色却并不过分显眼,柔和朴素的白色,衣着款式略显古老,很符合七天神像上的神明装扮风格,苍木欢喜地换上,将尾巴从裙底露出,满怀期待看向影:“好看吗?我穿这个可以吗?”

    “你欢喜便好。”影看着她,也柔下了眉眼。

    唯有八重神子不爽地嗤笑一声,拉起垂在苍木身后的兜帽,给人盖得严严实实:“脸就不要露出来,隐藏身份可不能靠痴心妄想。”

    苍木在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薅狐狸毛,两只小动物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掐架。

    换好服饰,接下来还有梳妆和发型,一番折腾,正午的时刻很快来临,社奉行作为主持典礼的负责人,神里绫人也跟着忙碌,他作为雷电将军的御用发言人,在高台上为民众讲述着此次典礼的由来和重要意义——他念诵着提前斟酌数十次,不断推翻重写过的公文,声音明亮而清晰,仿佛能一直突破阻碍,传到天守阁的最深处。

    人群之中,金发少女慌乱地朝前挤着,借着身材娇小的便利,她终于带着小精灵进到人群的最前面。

    “终于赶上了,开始了吗——”派蒙的声音引来围观群众的怒目而视,她赶忙捂住嘴,小声朝周围道歉。

    而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两人急忙朝中心望去,紫色长发的雷电将军牵着一位陌生白衣少女的手走出,两人缓缓步入广场,一瞬间原本喧闹的人群自发静止,在神明面前保持着礼节。

    旅行者离得远,她想靠近些,可面前的护栏挡住了动作,连站岗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朝她警示一眼。

    另一边,影将手按在少女头顶,宣布封赏她为“海祇御女贵命”,视为奥林巴斯的继任者,享有海祇岛的统治权。

    蛇尾少女屈膝谢恩,随即挥动长袖,为神明献上代表心意的舞蹈。

    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周遭等候的乐师们也急忙转换曲调,竭力配合着舞者的一举一动。

    少女的身躯舞动,裙底探出的蛇尾也越发欣长,旅行者眼尖,能看见她一闪而过的白皙手背也长出了黑紫色的蛇鳞——她在随着舞蹈异变,而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原本身子曼妙的白衣少女已然被一条遮天蔽日的庞大黑蛇取代。

    很难说两种形态哪种更美,因为每一种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蛇身绕场三圈,随即跃入海中,朝着海祇岛的方向游去,它所到之处,威压使得海中生物皆数让路。

    巨蛇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游到八酝岛,她鳞片交替耸动,轻松爬上了山崖,直奔目标而去——那是比巨蛇更为庞大的骸骨,不屈而眷恋的头骨遥遥望向自己牵挂着的子民们。

    黑蛇沿着尾骨盘旋而上,她用自己细长的身体裹挟起先代的尸身,艰难地拖送着他,再度没入水中,朝海祇游去。

    黑白两色的巨蛇在海中游动,在靠近海祇海域的时刻,苍木感受了来自死者的悸动,雪白的骸骨一点点亮起,虚幻的血肉再度被构造出来,先是头颅,再是七寸,最后蔓延到尾尖,曾经的神明再度短暂地活了过来。

    现在不再是苍木卷着他了,而是他在反客为主,卷着黑蛇,围绕海祇游动。

    神明死而复生,苍木的脑子空白一瞬,她下意识挣扎,却被对方绞住身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请稍安勿躁,吾并无恶意!”

    白蛇蹭了蹭黑蛇的下颌,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无敌意。

    “吾只是,从未想过还能再回到海祇。”那道声音温柔而眷恋,苍木狐疑道:“奥罗巴斯?你复活了!”

    “残魂的回光返照罢了,支持不了多少时日。”他轻轻笑了笑:“魔神之身,的确生命顽强。”

    苍木没有说话,还是警惕着。

    “虽灵魂已逝,但周围之事,吾依然略知一二,汝心性良善又手段了得,海祇交于汝手中,吾心甚慰。”奥罗巴斯的声音相较于一开始模糊不少,看来他的存在也无力维持多久了。

    “虽千年已逝,但前人之过不可重蹈覆辙。”他温柔的语调忽然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警告着:“海祇诸事,唯渊下宫之日月前事不可浏。”

    苍木没说话,奥罗巴斯便以为她不懂其中利害,严厉地重复着:“唯有日月前事——”

    “前辈,这本书的话。”苍木尴尬地打断他:“我已经知道内容了。”

    2.4版本的渊下宫,一举透露了整个原神基础世界观的一角,是任何剧情解析视频从此都绕不开的存在,别说苍木是亲自打过的玩家,就算是没打,该知道的也全知道了。

    不过奥罗巴斯显然不清楚苍木的底细,当他听到苍木说“已经知道内容时”登时没被打击去,已经是心性坚强了。

    苍木生怕他回光返照把自己带走,连忙解释:“不过您放心,我是世界之外的存在,有办法避开天空岛岛耳目,她们也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不会牵连海祇岛的!”

    如果真的要杀,只怕苍木来到提瓦特是就该降下天罚了,可如今她还是活蹦乱跳,就说明事情其实没有想象中大。

    至少看温迪和钟离的谜语人模样,苍木不信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至于她,不管是世界外的体质也好,还是系统,异能力的保护也好,苍木的存在显然是有些特殊的,那么适当的优待也可以理解了。

    生死关头,苍木解释得飞快,毕竟奥罗巴斯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本书的内容而不得不主动策划东狩自寻死路,只为让海祇的子民置身事外,而眼下知道了海祇岛的新神也正处于同样的死亡倒计时下,苍木很怕他会为了保护海祇把自己就地处决。

    虽然奥罗巴斯目前只是个残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可是实打实参加过魔神战争,失败还能去暗之外海溜达一圈,然后在海祇东山再起的大佬,要不是知道了高层阴私,也不会必死无疑。

    苍木的神格都是蹭他的呢,可不敢冒险。

    奥罗巴斯虚弱道:“此话当真?”

    “当真。”苍木用尾巴拍拍前辈,安慰道:“您放心地去吧。”

    于是奥罗巴斯不再言语,苍木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逐渐消散,连幻化出的血肉都在逐渐消散,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努力地注视着面前的岛屿,苍木顶着他的头颅,使得这位蛇神能在注视中消散。

    苍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不再散发祟神之力的骸骨上,她大概明白,这位神明持续千百年的不甘和悔恨,终究化作了欣慰。

    他不是不恨的,哪怕几度于魔神战争中惨败,依旧能于暗之外海回归,在灰心丧气时刻遇见了渴望神明降临的白夜国,被遗弃的神与被抛弃的人们互相救赎,明明一切都在走向正途,却偏偏只是因为一本书而走向必死的结局。

    要么他亡,要么他带着整个国家被抹杀,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多到一位神明都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他策划东狩,亲手将自己最宠爱的巫女们送上战场,看着自己宠爱的人类血流成河,在一刀落下之刻,他不怨雷神,只怨自己的怯弱,无能,无法取得七神之席位,无法反抗高天之上的小岛。

    他大概也猜不到,自己的怨恨化作了祟神之力,又在漫长的岁月中,引发了新一轮的悲剧……

    而现今,在残魂短暂复苏的片刻,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子民们依旧在尽管艰难而倔强地生活着,他的继任者也没有忘却他的存在,这样就很好了。

    于是奥罗巴斯闭上了眼,一切不甘都随之烟消云散。

    魔神的死亡也是可以不产生残念的,只是太过少见,那是曾经懦弱而慈悲的盐之魔神的特例,她自愿在凡人的剑下走向死亡,对既定的结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温柔如此,又怎会让魔神残念伤害凡人呢?

    苍木呆呆地托着前辈的尸身,有点郁闷。

    她真没想那么多,也根本不知道魔神的执念消散会根除祟神之力!

    一开始,她就只是觉得奥罗巴斯很惨,坏事的确干了,可神都死了,尸体还要被千百年当材料利用,未免太过分了,就连她前公司处理敌人和叛徒都只把尸体晒几天呢。都说人死为大,神也是一样,雷神杀完也放下了,干脆把尸体处理掉眼不见心不烦。

    省得愚人众再打祟神之力的注意,也省得海祇岛人觉得自己神明的身体是在被稻妻人亵渎……

    综上所述,苍木打算把这具尸体拉去当地基,把海祇岛的土地垫高些,而且有了海水和泥土的阻隔,祟神之力也无需再过度担心,她可以定期来清除一波。

    只是真没想到奥罗巴斯会突然诈尸,现在这个地基……还垫吗?

    苍木纠结片刻,还是卷着奥罗巴斯的尸身沉了下去。

    海祇岛上,作为巫女的珊瑚宫心海正满怀期待地率领着海祇的子巫女们,等待着神明的降临。她们站在修缮一新的曚云神社前,忐忑不安地为神明的迟到而默默祈祷着。

    殿下已经和她通信那么多次,必然是不会突然改换心意了。珊瑚宫心海也不知是在自我说服还是在加强信念,她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和神明的互动——当初海祇财政告急,是苍木殿下仁慈,用自己的私库填补了当时的急缺,之后也并未指明租借还款事宜,似乎只是单纯的给予和捐赠,如果不是神明对子民的宽容,谁又能对如此一笔巨款淡然处之呢?

    之后信件往来,无论是“圣土化”的泛滥,还是海祇资源的匮乏,但凡珊瑚宫心海所提出的问题和困惑,几乎都能在回信中得到解答,并且卓有成效,这让她如何不心安。

    而且苍木殿下深知神明与凡人的视野不可等同,即便是暂时搁下冷处理的问题,也会耐心解释时机未到,和预备的计划如何,可谓仁慈到让人落泪。

    万事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太好了,珊瑚宫心海可以保证,这是她自继任现人神巫女以来,度过的最为安稳的时光。

    说到现人神巫女,这固然是前任大御神大人对珊瑚宫一脉的期待与责任,但时至今日,新神已归,身为巫女再使用这个称谓就未免逾越了,包括岛上众人,也都建议珊瑚宫向蛇神大人请辞,心海也的确这么做了,但万万没想到,神明的宽容却出乎所有人都的预料。

    在回信中,羽玄姬大人如此安慰道:“在神明未曾归来的百千年间,珊瑚宫一脉尽心竭力,不曾懈怠,如此‘现人神’一称便理所当然,所谓神明者,不外乎引人奋进,主持大局,既然如此,不无不妥。心海虽年幼,行事却稳妥,带众人取得胜利,守卫海祇,一如百千年模样,何错之有。称呼乃虚名,倘若为虚舍实,因小失大,方为本末倒置。”

    她太过宽容,反倒让人不安,如果一位神明不在乎金钱,名利,甚至连地位也不在乎,那倘若有一日她舍弃了所求,人们该如何留住她。

    一位神明的到来对海祇是难言的美梦,谁都不愿意醒来,谁也都不愿意美梦破碎。

    于是,珊瑚宫心海头一回违背神明的意愿,她仔细计算了海祇岛目前所需的款项,挪出暂时不用的一笔,为神明重建了神社。

    曚云神社自蛇神身死便荒废至今,相较于闻名七国的鸣神大社,沦为废墟的曚云神社就连海祇人都甚少听闻和参拜,周遭的石灯,净手的水池都长满了青苔,除去倒塌的废墟还能勉强窥探几分建筑的曾经,这里已和荒地无疑。

    毕竟大御神大人离开后,比起荒废的神社,人们更愿意将珊瑚宫当作供奉海祇大御神的圣地,久而久之,巫女们也习惯以此办公。

    凡人久居的地方,神明是否会有所不满呢?

    考虑到种种因素,珊瑚宫心海毅然拍板了这个决定,但在迎接神明到来的如今,她又不免忐忑,因为这个过于草率和浪费的决定必然会遭到苍木殿下的批评。

    她胡思乱想着,原本忐忑的心绪随着时间流逝更是心急如焚,连身后的巫女们也逐渐有抑制不住的骚乱和议论声传出。

    比起失去神明,这种得到而又失去的摇摆感觉才最要将人逼疯。

    就在众人越发焦灼的时刻,一位眼尖的巫女指着远处的海面失声惊叫,顾不得谴责她的失礼行为,珊瑚宫心海跟着朝海面望去,只见晴空之下,本应平静祥和的海面却如滚沸的热水般翻涌,大量热气随之升腾,海面上不时有鱼虾跃出水面,挣扎中翻了肚皮,或是红了身子。

    下一刻,由远及近,众巫女脚下的土地也“喧闹”了起来,大地在低吟着震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海祇人手足无措地跌作一团,在众人惊叫与慌乱之前,珊瑚宫心海率先稳住身子,厉声稳下了局面:“此乃远吕羽玄姬殿下之威能,无需惊慌,神明自会庇护我等。”

    似乎要为她的话证明,众人足下的土地不多时便停止了抖动,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其他土地,原本呈旋涡状分布的海祇岛土地,在一股不可见的伟力下开始了形变和融合,像是被一只无行的大手,盘土捏泥般塑在了一团,粗壮的大树倒下,姿态却让人想起被风吹折的麦子,脆弱得如此相似。

    与此同时,海水的沸腾也总算稍稍消散,原本一些沉于海底的土地也随之拱起,顷刻间,熟悉的土地便改换了形状。

    天在流逝,地在摇晃,如此伟力面前,最顽固的老人也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跪伏在地上,承认神明的威严。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才缓缓消失,众人战栗地抬起头,只见烟雾中,身躯庞大的黑蛇蜿蜒而上,宝蓝色的眼眸凝视着面前渺小而脆弱的人类,她吐着信子,却未急着言语。

    烟雾缓缓散去,巫女们才看到蛇神身边多出了许多陌生的女子,她们年龄相貌各不相同,却都有着近乎天人的美貌,只是下半身那异于常人的蛇尾或誉鱼尾才昭示了她们非人的身份。

    来不及思索更多,珊瑚宫心海快步上前,向神明献上准备已久的珊瑚枝,其上点缀着珍珠与宝石,的确是她们能拿出来进献神明的最好礼物了。

    苍木伸出尾巴,卷过那枝珊瑚,下一个瞬间,枝状的珊瑚猛然幻化成诸多色彩缤纷的晶蝶纷纷扬扬落在黑蛇身上,场面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随着它们落下,原本墨色的光滑蛇身上,也生出诸多流光溢彩的珊瑚宝枝,围在苍木周遭的鱼尾女性们不安地伸出手,想要替神明扯掉这些,被苍木拦住:“不必,并非敌人,也不是攻击。”

    而是奥罗巴斯的第一眷属——珊瑚王虫。

    这些产自与暗之外海的生物有着转化元素力的能力,它们与奥罗巴斯达成协议,彼此共生,从此珊瑚王虫成为他的眷属,奥罗巴斯则带着这些生物们,看看更美丽广阔的世界。

    珊瑚王虫们在繁殖和移动时会显露出犹如晶蝶的本质,而当它们找到沃土,便会生长成珊瑚枝。

    在奥罗巴斯的残魂消失最后时刻,他将这份契约转赠给了苍木,毕竟身为已死之身,这是他为数不多所能给予的几份礼物之一。

    苍木能感受到一个小小的意识——那是珊瑚王虫们的集体意识。

    她试着驱动它们,随着苍木的命令,原本规格不小的珊瑚枝极速生长,最后化作铺天盖地的蝶群,朝着整个海祇岛的四周飞去。

    它们会遵照神明的命令,寻找和寄生在这座岛上的元素不平衡之人身上,而这些人除去神之眼的拥有者,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接受过元素改造的愚人众。

    “珊瑚宫巫女。”苍木淡淡唤道。

    珊瑚宫心海上前行礼:“羽玄姬殿下,有何吩咐?”

    “找队士兵,在整个岛屿上发布通告——日落之后,将采用非常规的暴力手段来驱除岛上的一切外敌,请愚人众逾期而擅留海祇者,后果自负。”

    “是,我让五郎亲自去办,连您重塑海祇地貌的事也一同说明如何?神明伟力如此,民众难免恐慌。”珊瑚宫心海不假思索地应下,她对神明的话语信心十足,只是难免好奇,这个非常规的暴力手段,该是如何?

    蛇身环绕收缩,巨大黑蛇在众人面前化作披纱掩面的少女身型,即便隔着一层轻纱,她的容貌依旧如天上骄阳,让人不敢直视。

    “去吧,我的眷属们。”苍木轻笑两声,声音像猛然摇响的银铃,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日落之后,开始你们的歌唱,如果谁阻拦,就撕碎他们。”

    鱼尾蛇尾的女性们在嬉笑中离去,跃入海中,无人阻拦。

    心海预感到某种不安,问道:“殿下,她们是?”

    “娜迦,我的眷属。”苍木不打算解释更多,她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珊瑚宫,接受一套朝拜和礼赞,在繁琐的虚礼惹得神明发怒前,珊瑚宫心海及时将话题引向正途,她率先汇报了近日海祇岛的财政情况与民众问题汇总,果不其然,贸然挪用财款翻修神社的事还是遭到了批评。

    一番汇报下来,巫女们大概摸清了新神的性格。

    总而言之,这是一位很温和的神明,比起礼节更关心实际,对于下属的优秀不吝啬夸奖,但明知故犯也会遭受批评和惩罚,比如像珊瑚宫大人,就被扣掉了一整年的薪水,用以补上财款的空缺。

    虽很想继续和这位殿下多多亲近,但海祇岛刚刚被改换过地形,突发事件急待处理,纵使再不舍,巫女们也只得离去。

    苍木翻看着公务,若有所思。

    她前来海祇之前还担心过是否会遇到如稻妻一般,三奉行高层勾结,架空神明的事件发生,甚至都准备见血了,却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海祇岛与稻妻不同,神明的缺位让诸多权利和责任都落到巫女的身上,而相较于世袭制度的稻妻,海祇虽然也有些巫女世家,但碍于地区现状,大多数巫女还是不得不从寻常人家选出,这就使得比起稻妻,海祇的治理竟然更透明些。

    而唯一世袭的珊瑚宫家又因为是大御神的造物,所以毫无私心。

    而以上所有的巫女制度,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她们自认为权利来自于神,长久接受的思想也正是如此,所以当一位新神出现,众人纠结的特点也只是她是否是海祇的神明,一旦是,巫女们就毫不迟疑地侍奉她。

    没人在想,该不该将权利归还于神明。毕竟,在她们眼中,这是个无需思考的问题。

    但是……苍木想,权利真的来自于她吗?暴力固然能带来权利,但这并不意味着全部。

    “殿下。”心海上前倒茶,打断了她的思考,巫女善意提醒道:“太阳已经落下了。”

    苍木回过神来:“愚人众都离开了吗?”

    “大部分都走了,但总有些不受规矩的。”心海的回答相当巧妙。

    于是苍木没在说话,她们很快听到一种歌声,相当其他的歌声,声调固定并不优美,甚至并不嘹亮,若不是在场的两位血统异于常人,只怕也难以听闻。

    心海不知为何又不安了起来:“殿下,这就是娜迦们的歌声吗?”

    “很特别对吧。”苍木一心二用,边看公文边解释着:“虽然是眷属,但也不是很熟……她们是我的鳞片,落进大御神的骸骨中所幻化的生物,继承了我的部分能力。说实话,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苍木说着,心海却根本听不进去了,她呆呆望着桌上的杯中,杯中茶水正随这奇特的歌声泛起波纹。

    她盯着这点波纹,一个恐怖的猜测在心中诞生,珊瑚宫心海苍白着脸,下意识想要否认。

    但下一刻,她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古怪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尖叫。

    “哦,开始了。”苍木笔一顿,随即继续写下去。

    但心海却坐在那,不断回忆着尖叫前的那声古怪声响,她听过的,听过很多次,她一定能想起来——

    “啵”——那是,泡泡破裂的声音。

    心海不记得自己如何行礼后走出房门,她只记得自己吐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