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挨了一巴掌的勘定奉行强撑着坐直,这是他自小便被家族培育出的教养,无论情况如何,礼不可废。越是情况火急,越要在此展现专属于贵族的风骨。
这份坚持,甚至让旁观者动容。
但旁观者里显然不包括苍木。
甚至,她等柊慎介坐直后,还没开口,又打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比上一次更重更狠,匀称地覆盖了刚刚未接触到的另一半脸,使得柊慎介的整张脸都像被开水烫过一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血发红,并红肿了起来。
而这下过后,柊慎介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对于把尊严看得比天还好的稻妻公家来说,受到此番折辱,自杀都不为过。
这种耻辱甚至超越了将军大人的压迫。因为连将军大人都没有这么打过他!!!
他是谁,他是柊家掌门人,稻妻三大奉行之一的勘定奉行,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几十年,堪称离岛的无冕之王,除了面对将军大人时要以示恭敬,唯一的对手只有与他平级的天领奉行的九条老头!
就连社奉行家的神里小子都要因着辈分对他恭敬!他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对!!!他还是个老年人!无论保养再好,头发也已然花白。
而面对这样一位老人,还能下如此重手,她完全没有道德的吗?
柊慎介忍忍耳边的嗡鸣声,抹掉了唇边的血,目光阴毒地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女:“即便是异国神眷,如此折辱在下,就算拼上一条性命不要,我也要将此事上奏于鸣神殿下!”
苍木撇了一下嘴:“我倒还没见过赶着送死的。”
她又伸出手——
柊慎介大惊,瞬间发出粗哑的尖叫声:“你敢!你敢!!!守卫呢?都死哪去了!!!”
“啧。”苍木伸出手,挽了一下散落的发丝,平静道:“你好激动啊!”
尖叫完毕的柊慎介……这一瞬间,他红肿着脸,看着因那声尖叫闯入的士兵,看着想笑而拼命忍耐的金发旅行者和她的小精灵……
最后,他迟迟回头,对上了屏风后女儿的眼神。
柊慎介想到了去死。
他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一般,一寸一寸地回头,双眼冒火地盯着苍木:“你死定——”
“啪”——
柊慎介眼前眼前一黑,有什么砸在了他的脸上。
很屈辱,但他心里甚至有点庆幸,这不是又一巴掌。随即他又可悲地意识到自己底线的退让,身为勘定奉行,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闯入门的奉行众看见主家被袭击,已经毫不犹豫地将几人围了起来,只待柊慎介一声令下,就要将几人原地拿下。
旅行者也掏出了剑,托马跟着紧张起来,紧盯着柊慎介,如果他真的要将几人留下,那他社奉行家臣的身份也不得不表明了。
连屏风后默默观看的柊千里也是大气不敢喘,她本想待父亲拒绝这位旅行者后,让自己的侍女将几人引来,让几人帮她送信,顺带也能完成她们想要离开离岛的心愿。
可她做梦都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如此走向。
以父亲的脾气,几番遭遇折辱,此事怕是难以善终了。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中,柊慎介动了,他缓缓取下砸在脸上的物件,那是一本不算太厚的书册,里面的数字排列相当凌乱,甚至还有不少计算公式。
但随着一页一页观看,柊慎介的脸色变了。
即便此时的他整张脸已经红肿得像个猪头,但大家惊讶地发现,原来猪头脸上也会出现名为恐惧和忌惮的表情。
待整本书册翻阅结束,柊慎介长舒一口气,他挥手示意部下们推销,努力挤出笑意招呼苍木:“神眷阁下不妨坐下来详谈,我这里还有几罐来自翘英庄的好茶……”
“别给我扯这些,你脸不疼吗?”苍木瞄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扇你。”
刹那间,柊慎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派蒙视力好,还能看得清他用毕生修养来压抑自己的怒火,却因为把柄在苍木手中,而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姿态。
她往旅行者肩头凑了凑,小手将荧的耳朵拢起来说悄悄话:“虽然知道这个人很坏,可看见他被苍木这么欺负,也有点可怜了。”
旅行者点头,小声道:“一大把年纪还要去做坏事,现在这样真是活该。”
派蒙大力点头。
而比反派更像是一个恶霸的苍木,此时正在毫不客气地霸凌柊慎介:“把万国商会的税金退回去、还有这段时间的利润也补齐,我们明天要离开离岛,在那之前把通行证送过来。”
柊慎介在商户面前重拳出击,作为报应,他在苍木面前真是比孙子更卑微。
无它,只因这位砸过来的书册里记载足够要他身家性命的东西,那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任职期间,作为勘定奉行所中饱私囊的金额总数。
虽然不是十分具体,但大数目是没错的,这个金额若是递交到了鸣神面前,只怕是难逃无想一刀的下场。
因此苍木提了这么多要求,他反而舒了口气,把柄在手,最怕的就是对方无欲无求,甚至听到对方要离开,他恨不得立即把通行证递过去!
待将几人送走,他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怎么就惹上了这个灾星?”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从哪搞来的推算金额,莫不是哪个老狐狸借她的手搞了自己?
柊慎介的心中闪过几个人名,最后定在了九条上。
除了天领奉行,谁还有这个能力?至于理由,哼,勘定奉行掌管财政,每年的军费开支都要从这边拨,虽然鸣神的命令不能违背,但其中可做手脚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就算单单拖延一阵,见九条老头低声下气的模样都足够。
柊慎介咬牙切齿了起来。
他作为凡人的能力有限,自然不会想到,苍木手里有系统这种外挂,有了【万界图书馆】在,她根据久利须提供的税金账单,找了勘定奉行的历年收支记录合集,又根据北斗提供的货物单,估算了一个大致的金额。
以及最重要的,里面近期最大一笔收入,是来自愚人众收购晶化骨髓。苍木特地写得一清二楚,这让柊慎介如何不胆颤。
“这么轻松就拿到了。”派蒙回程时还有些晕晕乎乎:“而且还给我们送了那么多礼物,你可是把他脸都打肿了。”
她指了指两人手上的点心和茶叶,这是苍木临走时要的,既然听说了有好东西,不敲诈点就太可惜了。
翘英庄的头茬茶欸!今年的量太少,钟离先生都没喝到多少呢。
至于会不会得罪?反正打都打了。
苍木笑嘻嘻:“把柄在手就是这样的,活该。”
旅行者有点无奈:“你明明不打他也能解决问题的吧。”
“切,两巴掌而已,他都快把人逼死了。”苍木自信道:“反正证据在手他都要巴结我,当然是怎么出气怎么来。”
无奈的旅行者还想说些什么,派蒙眼尖,打断了她:“那个人是不是在向我们招手?”
几人望去,的确是一个侍女在向几人示意。
她们走进,才发现原来是柊慎介的女儿听闻她们将要离开,拜托几人为她送信。
荧望了一眼苍木,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苍木无所谓:“依照你的心情,这应该是给你的委托对吧。”
善良的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下了这个委托,柊千里大喜过望,连连感谢。
“不客气,柊小姐。”苍木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想法。”
“什、什么?”柊千里一愣。
“前脚亲眼父亲受辱,后脚就来找折辱他的人为心上人送信。该说你太单纯呢?还是毫无自知之明呢?”苍木感慨道:“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恋爱脑了,还挺稀奇的。”
柊千里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用袖子掩面,痛哭着跑开了。
“苍木,她也没做坏事吧?你这样说她……”派蒙半是谴责半是担忧:“听说稻妻贵族的女孩子都很脆弱,心思敏感,她不会想不开吧?”
苍木嗤之以鼻:“脆弱?心思敏感?刚刚背着父亲来找我们送信倒是很胆大嘛,那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况且——”她伸出手,点点旅行者手中散发着幽幽香气的信封:“真是有趣,被打击后受辱跑开,怎么把信忘了,不应该抢过来撕碎吗?”
“是,是哦。”派蒙一愣,终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没把信拿走,我们就还要送。”
头一回遇到白莲花的派蒙大惊失色:“天呐!她是故意的吗?她好坏!”
“说是故意的就太高估她的脑子了。”苍木瞄了眼一旁的托马,淡淡解释:“她是柊慎介的独女,饱受宠爱,不然也没有胆子做这种事。比起思考后的结果,倒不如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一种生存本能。”
“一边保持着受害者的姿态,一边又达成目的,得到利益。这样无知的自私或许不是她本意所为,确是她最的确享受到的结果。好比她的父亲搜刮民众,欺压商贩,她完全对此不知情吗?”
苍木继续说:“未必,她只是摆出‘我劝阻不了’父亲的模样,或者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极少数人,便可赢得绝大数人的好感。”
“但实际上,柊慎介用那些不义之财所换来的顶级享受,难道会少了自己独女的一份吗?”
“想象一下吧,夏日的离岛,失去生意的哈里森小女儿发起高烧,他无处求医,顶着烈日四处奔波筹集钱财,而柊千里呢?她或许就在自己摆着冰的寝室,吃着须弥冰镇运来的新鲜瓜果,烦恼怎么给情郎写信才能表达情感的同时不失羞涩。屋外的侍女会敲门,告诉她父亲又为她送来了璃月的书画。”
苍木于是反问:“那么,派蒙,你还好觉得她没干坏事吗?”
“这……”派蒙几乎被说得晕了,她弱弱道:“可是,她万一真的只有这么多力量呢?”
“那就只能说明她狠、坏、蠢。”苍木毫不客气:“狠是父亲如此疼爱,她却不能回馈同样的情感,柊慎介刚被我打一顿,她不去安慰,反而惦记着我们走远没人送信。”
“坏是她明知道有如此民众因为她的家族受苦,却不及时阻拦,自己还是切实的既得利益者。”
“蠢是她不懂用自己来要挟父亲,就算做不到夺权阻止,她用绝食来抵抗也是有用的。明明是独女,却不懂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柊慎介干了这些事,她就能逃得掉清算吗?”
“哦,不。”苍木微微笑起来,看得派蒙心中毛骨悚然:“或许这才是她的本能所向,万一遭遇清算,凭借稻妻历来的世袭制度,最终还是要靠她来继承勘定奉行,相信柊慎介为了是感情上为了爱女,还是理智上为了家族的延续,都会一己之力将罪责全部拦下来。”
她语调轻快:“当然啦,罪责本就是他一个人的。谁会去忍心责怪一个单纯善良的大小姐呢?要知道她可是并不赞同父亲的行为,只是没有力量阻止,还经常偷偷帮助那些可怜的人。这样的她有什么错呢?虽然单纯了些,但也是柊慎介没有养好她罢了。”
“等到十几年过去。时间早就冲淡一切,勘定奉行还是姓柊,就像天领奉行还是九条,社奉行还是神里。”
“一如稻妻的过往百年。”
听到最后一句,旅行者忽然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她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在苍木的话语中,窥得了这个国家阴暗的那部分过往——腐朽、恶臭,犹如一滩死水。
苍木也没有说话,她皱起秀气的眉毛,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嫌弃,不如说是在忍耐着什么。
这种熟悉的感觉几乎让苍木回忆起工作时的记忆,太过恶心了,胃部都开始翻涌。
她点根烟忍了会儿,才将注意力转移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金发青年。
“差点把你忘了。”随着苍木的话语,旅行者和派蒙也将视线转移到托马身上:“跟她们说一说你的身份吧,这两个小可怜还以为你是真正热心肠的好朋友呢?”
假话,但非常能使金毛大狗愧疚。
托马苦笑一下,走上前来,为众人展示了一把折扇。
“很抱歉,我并非什么地头蛇。”
“在下托马,稻妻社奉行神里家的家政官,效忠于家主大人。”
第252章
“神里家?社奉行?家政官!”派蒙不明所以:“听起来名头好大。好哇!你小子果然不怀好意!”
而荧则双手叉腰,将眼神投向明显知道更多内情的苍木。
后者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稻妻的内政由奉行们组成,根据职责不同,也细分其相对应的名称,而诸多奉行中,又以掌管财政贸易的勘定奉行、掌管军事的天领奉行和掌管民生祭祀的社奉行为主。”
“从明面上看,这的确是个很稳妥的三权分立式结构,但实际社奉行无财无权,听说本该与柊慎介同一辈的家主也去世了,如今的社奉行是靠神里绫人支撑。”苍木抖抖烟灰,看向托马:“嘛,应该就是这位所宣布效忠的家主大人了。”
托马点头:“看来您消息的确灵通。”
“原来如此。那家政官呢?是很大的官吗?”派蒙好奇道。
“大概不是。”苍木耐心道:“以稻妻排外的风气,一个明显相貌不同的外国人是不可能担任较高职位的,这只会引来不间断的猜忌和排挤。但他在稻妻工作十年以上,又能被派来接近我们,这份工作非心腹不可为。所以我猜,你的职位虽不高,权限却很大,受到的信任也更多……大概类似迪卢克身边的埃泽先生。”
这么举例子,旅行者和派蒙就立即懂了,大家盯着托马的眼神立即不善了起来。
“完全正确。”托马苦笑了一下:“虽然很冒昧,但我能问个问题吗?您是怎么知道我在稻妻工作十年以上的呢?这个年限未免过于精准了。”
苍木心想就你这一连串的敬语没在稻妻十年以上哪能腌出这种味道,但她使坏,她不说:“你可以当作女性的神秘直觉。”
于是托马也不能再追问,他整顿好衣装,用最正式的态度朝几人深鞠一躬:“还请允许我向三位郑重地道歉,此前接近你们和试探、打量的诸多行为,都是必要的形式。”
“此番计划图谋甚大,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此处不是谈话的场合,几人若有意,还前往【木漏茶室】细谈。”
无论之前如何,此刻的托马态度诚恳,言辞亲切,还是很能博得人好感的,就连之前对他怒目而视的派蒙都有些迷惑,挠着头犹豫不决:“啊……如果真是特别重要的大事,的确要保持谨慎呢……旅行者,你怎么看?”
小精灵很好骗,但苍木给霓虹黑心老板当了十几年的打工人,她的心已经比大楼的外墙玻璃还冷了。
因此当旅行者再次投来求助的目光时,她相当淡定,当即反馈了对方一个坚定有力的眼神——里面蕴含了“你负责选择,我来帮你摆平一切”的意味,可谓感人至深闺蜜情。
只不过若是让一旁的托马来解读,他大概会解读出——“你选择,我来霸凌所有人”,这种让人心脏一梗的可能性吧。
但计划是自己做出来的,无论如何都只能继续接受。
双方会面的重要场合,商讨大事,这位苍木小姐应该不会乱来……吧?
托马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鸣神岛,身为两名神里的亲信之人,他毫不费力地便见到了稻妻民众中威望甚高的“白鹭公主”。
神里绫华有些惊讶于托马的早归,毕竟在他们的计划中,引导和观察旅行者,怎么说都要三天时间,而眼下这个速度……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托马。”神里绫华关切地问。
托马都快下意识摇头,却硬生生止住,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向大小姐讲述。
“苍木小姐!你是说笔名‘林语’的苍木小姐!”神里绫华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双眼一亮,忍不住确认道,见托马唇边浮现一抹微笑,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忍不住用折扇挡住自己微红的脸:“我听说她在璃月、蒙德两地素有美名,经商时也总是手腕了得……可如果她一心护着旅行者,敌视我们的话。”
神里绫华有点失落:“我是不愿与她成为敌人的,再者,也的确会让合作的事情更复杂。”
“无论从情感和理智上,说服合作都是最好的办法。”托马赞同她的观点:“不过她愿意尊重旅行者的意愿,我想,假如是那位旅行者答应的话,她也不会太过反对吧。”
闻言,神里绫华露出一抹微笑:“那位旅行者吗?”
托马不得不给自家大小姐泼凉水:“情报出现了某种误差,那位旅行者……似乎也并不太愿意掺合到这件事中来。她的态度,与其说抗拒,倒不如显得有些疲惫。”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新的僵局,神里绫华思考着,却毫无头绪,她下意识想到了哥哥,但意识到神里绫人最近公务缠身,她又不知改不改去拿小事来打扰他。
思索良久,神里绫华还是觉得自己试试,她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依靠兄长。
这样想着,她拉着托马,将明日见面时要应对的说辞,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
这个夜晚注定会有很多人无法安眠。
而作为无法让人安眠的罪魁祸首,苍木搂着小龙睡得香甜。她昨天为了推算柊慎介的贪污金额可是忙了一整晚,虽说不用核计到分毫不差,但梳理时间线和证据链也是要消耗精力的。
因此这一觉睡得分外踏实,连稻妻因地处群岛而较为潮湿的环境,都无法影响她的安眠。
早餐是旅行者做的,一想到今天要对上神里绫人那个狐狸精,苍木就必须多吃点,才能以一种高傲的姿态霸凌他。
苍木对神里绫人的了解不算太深,虽然他是苍木穿越来提瓦特之前最后一个up的角色,但那段时间终于有侦探社给她发信息,说事件出现了新的进展,苍木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前往横滨的路上就出了意外……所以只是简单过了遍剧情后,抽完满命就没有打开。
不过,仅仅凭借传说任务之中的些许信息,苍木便能推断出,他其实才是整个锁国令解除的关键推手。
此子心机深沉,恐怖如斯。
但如今即便对上,苍木也有足够的底气,毕竟如今锁国令尚未解除,是对方需要她们当外援,而不是她们求着神里家加入。
在她眼皮子底下,再想像剧情中一样,不知不觉地就把旅行者算计了,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保持着这种自信,当苍木来到木漏茶室,听闻托马想要请她们观看千手百眼神像的要求,也只是直言不感兴趣。
她软硬不吃,实在是让人无奈,托马也只得带旅行者前去观看,讲了一大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语。
苍木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但前往神里府的路上,荧的确在思考着什么。
神里家的府邸没有特别夸张,但细节透露着一股清雅,属于只有老钱家族才能品味到的“低调奢华”。
无知的派蒙看不懂院中枯山水的布局,流露出了失望表情:“感觉……没有特别气派。”
苍木指着院子中的树:“看到那个了吗?”
“看到了。”派蒙回答响亮:“难道是特别值钱的品种吗?”
“不,只是一般的观赏松树。”没等派蒙再次失望,苍木又淡淡补充道:“不过它大概有五十年轮了,这个造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剪出来的。每年定期维修的费用,大概是这个数。”
说着,她朝派蒙比划了一个数额。
小精灵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伸手算:“一年是这么多,那五十年……”
“没有没有!”托马急忙澄清:“这些都是家里的仆人们负责维护的,花费不多。”
“听见了吗派蒙?”苍木慢悠悠道:“他们家养了用来维护庭院灯仆人,起码50年。”
派蒙肃然起敬。
托马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无奈闭嘴。
“老钱就是这样的,在看不出的细节上花费甚广,比起易得的金钱,他们观念里更宝贵的是时间。”苍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府邸,丝毫看不出作为客人的拘谨。
小精灵连连点头:“学到了,人类的世界真够复杂。”
说话间,托马将几人带进会客厅,宽敞的房间内布置压制,却不见神里小姐的身影,唯有一件木质的屏风遮挡着。
派蒙又开始发挥她的好奇心:“托马一直说的‘白鹭公主’呢?在哪里?”
听到这声问句,屏风后面传来一道轻柔的咳嗽声,提醒着众人。
“屏风后面呀……”派蒙有点失望。
托马见状,急忙出面解释道:“作为社奉行的大小姐,神里小姐的待客方式皆是如此,这也是百年以来社奉行一直的习俗,还请见谅。”
说着这话,他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去打量苍木的表情,尽管心中做好了准备,但当苍木亲口说出“我不谅”时,他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一向老好人的托马难得显现出一些强硬:“苍木小姐,这并非小姐刻意为难,而是一直以来的习俗,大小姐尚未出嫁,与来客隔屏相见是稻妻的礼仪。”
苍木想又不想就反驳:“我这个人不懂礼仪,但我会算账。”
她冷笑一声,当即开启霸凌模式:“搞清楚一点,是你们在求我们帮你,换而言之,我们才是投资人,我还没见过哪个拉投资的敢这么给投资人摆架子。”
“况且百年的规矩就了不起了吗?”苍木阴阳怪气道:“鸣神统治稻妻千年已久,作为臣子去顺服她是千年的规矩,如今决定反抗这千年的糟粕,却还拿百年的规矩来压人,你不觉得好笑吗?”
托马作为臣下,见主君如此受辱,火气也上来了,他站起身,盯着苍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苍木小姐,我敬您是神眷,也请您尊重我家的小姐。”
苍木的火气也上来了:“要我敬人除非人先敬我!你们要旅行者参与谋逆神明的大事,这是他妈是赌上性命的大事!出了差错怎么办,那无想一刀你去抗吗?你家小姐去抗吗?用人不疑用人不疑的道理还需要我教给神里家?想让我们参与你们掉脑袋的大事,连个面都不肯露是什么狗屁道理!”
她怀里的小龙感受到妈妈在生气,跟着朝托马呲牙威胁。
托马这辈子都没见过敢在“白鹭公主”面前用脏字的人,他还想捍卫主君的尊严,却被屏风后的神里绫华打断了:“托马,够了。此事本就是我的考虑有失妥当,苍木小姐说得对,我们将谈论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太过生疏的姿态。”
“苍木小姐,旅行者,还有派蒙。抱歉,我不该下意识以如此态度对待你们。托马,还请帮我将屏风移开吧。”
派蒙本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苍木昨天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托马瞪了苍木一眼,应声就要上前,却又听到苍木开口。
“不用了。”她毫不客气地敲敲桌面,直截了当道:“我这个人讲究诚意,但不讲究无用的诚意,神里小姐,我问你——”
“违抗眼狩令这件事,是你一人的想法吗?”
大概没有预料到会被忽然提问,神里绫华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慌乱的意味:“是,是我的主意,社奉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苍木又再次发问:“好,你说是你,那你何时产生了这种想法?你对此的计划是什么?如果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你能提供什么帮助?假使计划依据情况出现变动,你预料之中的变动有哪几种?对不同变动,你分别又有什么应对手段?万一失败了,你该如何保全自身?又如何保全我们这些外援?”
苍木的这一系列问题问得飞快,全都老辣而刁钻,坐在屏风后的神里绫华额头上渗出汗水,在苍木快准狠的提问和飞快的语速下,她这整个人都被迫跟随对方的节奏思考了起来。
“我,我……”神里绫华难得的结巴了。
绝不能拿情感上的理由来应对她,因为苍木此时像极了一个老练的政客,政客绝不会对情感类的回答满意,她要利益,她要可实施性,她要每一步的清晰规划。
但这些,都是身为“白鹭公主”的神里绫华无法给出的回答。
“看来你不是管事的人……”苍木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一声温润的声音从屏风后缓缓靠近:“贵客上门,我身为家主却因公务缠身,迟来实在抱歉。”
哇,这男人好小心眼哦!我打断他妹妹说话一次,他就要打断我一次。
苍木撇撇嘴,摸了摸小龙,看向有点走神的旅行者:“这个就是一直的幕后黑手,派托马来观察我们的,他一肚子坏水,你要小心。”
她说这话一点没收敛的意思。纵使神里绫人沉浸官场多年,遇到这样的人也不由得沉默片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了真容——传闻中的神里家主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为人温文尔雅,嘴边的痣都恰到好处惹人亲近。
即使刚刚听闻苍木的警告,旅行者和派蒙仍然忍不住对这样漂亮的青年充满好感。
他动作优雅地在众人面前端坐下,微微鞠身,行了一礼,随后看向苍木,态度谦和地询问道:“舍妹随后不加入对话,可否允许她在屏风后旁听。”
苍木可有可无地点头了。
服从是一种权威,在谈判桌上,更多的被服从意味着更多的主动权,虽然神里绫人出场不到一分钟,但随着苍木的点头。刹那间,整个会谈的节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反倒是刚刚和托马生气的苍木,在风轻云淡的神里绫人衬托下,显得低了一头。
他落座后没急着聊天,而是让托马取来一副茶具,不急不缓地给众人泡茶,斟茶。
而后缓缓与旅行者聊起她在其他国家的传奇经历。
他不急,苍木也不急。反正公务缠身的人不是她,别看神里绫人现在装得起劲,以后等她们走后,那些被落下的工作还是要他熬夜补上。
苍木:看戏,jpg
神里绫人还是蛮有耐心的,他和旅行者聊完其他国家的经历,知晓了她想要面见神明找寻亲人的目的,沉吟片刻:“我作为社奉行,向将军大人举荐人才的权利还是有的,至于寻人一时,我让托马回头将画像进行张贴,只是社奉行如今力量微弱,做起这些可能要等些时日。”
瞧瞧这姿态,可不比神里绫华讨喜多了。
不仅如此,他还略带歉意地表示:“可惜如今局势当紧,各处人力不足,否则我还可与其他两大奉行打个招呼,也请他们帮帮忙。”
这话实在是太妥帖了。旅行者立即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苍木在旁边无声翻了个白眼。显然,荧已经将她刚刚的嘱托忘了个干净。
该死,这家伙怎么见了个身高腿长、气质文雅又眼神深情的帅哥提出主动帮助,就把警惕性丢下了啊!
你清醒一点!这个男狐狸精现在就要用美人计蛊惑你,让你明知道他想利用你还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苍木内心的咆哮很明显没有传到旅行者的脑子里,此时她正满脸感谢地跟神里绫人道谢。
而后者也势必要将谦和进行到底:“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一定要说的话,就当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妹妹赔不是了。”
“绫华的年岁比较小,她‘白鹭公主’的虚名,更多是为我这个哥哥撑起来的,神里家落败过,到如今更是只有我二人勉力承担。社奉行听着风光,实则其中的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绫华心疼我的事务繁多,便主动接受了祭典主持的事务,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很受民众的喜爱,久而久之,便有了个‘白鹭公主’的名号。”说到这里,神里绫人很明显露出一点为妹妹骄傲的神情。
兄妹相依为命,互相支撑,感情甚好,同样都是打感情牌,神里绫人绝对是朝着旅行者的软肋重火力覆盖。
骄傲的神色转瞬就变得担忧,神里绫人继续道:“不过,有了‘白鹭公主’的称号,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自那以后,绫华常以此勉励自己,她深知自己不止代表自己一人,而是代表整个神里家,在外人面前更是时刻注意姿态,唯恐行差踏错一步。”
“因此,刚刚的事也并非她的本意,还请见谅。”神里绫人苦笑了一下,嗓音和缓:“苍木小姐,绫华也很喜欢您的书籍,跟我这个哥哥说过《仙途》真是常看常新……”
这下子,连派蒙都叛变了,羞愧道:“其实也是苍木态度不好啦。”???
她还没说话,又被代表了???
第253章
苍木毫不客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派蒙一愣,不明所以地挠着脑袋,开始思考苍木的话,身旁的旅行者及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往小精灵嘴里塞了块糕点。
而苍木则不紧不慢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说实话,作为政客而言,如此年轻俊秀的面容反倒是个弱势,尤其在与民生打交道的社奉行,漂亮脸蛋只会让人心里起嘀咕,怀疑眼前人是否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但苍木相信,神里绫人一定会将这种弱势转变为优势,借着被轻视的时机,狠狠让那些自视甚高的对手闷声吃大亏。
对手是聪明对手,反观她这边的队友,只会拖后腿。
苍木在心里记仇,决定回去就扣派蒙半个月的小零食。
“在眼狩锁国的当下,如此排斥外来人的稻妻,大费周章寻找一个外国人,所耗财力物力撇去不谈,光是其他奉行的风言风语,就足够神里先生吃上一壶的了。”苍木笑得虚情假意:“此番大手笔,只是为博得我的原谅?似乎有些价不对等,再提些要求也无妨哦。”
这话多少让晕晕乎乎的旅行者警醒了些,她想起苍木先前的忠告,再次仔细回想,赫然发觉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便被神里绫人捏住了把柄,甚至眼下想起刚刚的对话,内心情感还偏向于他。
太恐怖了!他对于人心的把控就如此熟练吗?
两人的绵里藏针让荧有些大脑过载,她决定放弃思考,趁着还没被完全说服,坚定自己的立场——她坚决站在苍木一侧,毕竟比起刚见面的神里绫人,还是相伴已久的苍木值得信任。
“苍木小姐说笑了。”神里绫人为她添茶:“舍妹与我相依为命,有如半身,只要是为了绫华,我这个当哥哥的愿意做任何事。”
他仿佛若有所指般:“毕竟,不是任何东西都是能用金钱与利弊衡量的。”
这小子蛮有一手的嘛!此话一出,不仅再次证明了自己与妹妹之间的深厚感情羁绊,还回击了她之前“算账”的言论。
毕竟,无论何时,重感情的人,在大家眼中总比事事精打细算的人更讨人喜欢。
苍木似笑非笑道:“神里先生果然重情重义,你与令妹之间的羁绊实在令人感动。嘛,不过我也能理解,有这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妹妹,的确是让人发自内心想要呵护呢!”
“至于刚刚的事,见谅这词就太大了,神里小姐并不需要对我道歉什么。你担任社奉行已久,其实也明白吧——有时即使内心不在意对方的礼节,却不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苍木感慨道:“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担当门面,的确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失职了呢?”
苍木这话很明确——我不在乎礼节和疏忽,但你们的态度的确傲慢,别再否认这点,除非你是想承认这么多年的社奉行都是白干的。
弱是扣分项,蠢是必死局。承认自己蠢,要比承认弱势要可怕千百遍倍。
在社交场合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推诿的理由是一次性的,如果被对方否决,那就另寻,绝不能反复纠缠。
而且苍木作为女士抛出了话头,按规矩,神里绫人就绝对要接一下:“苍木小姐说得对。”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找理由,但这种示弱的态度最能取得旁观者好感。
只可惜遇到了苍木。
旁观的派蒙忙着对付嘴里黏牙的软糖,旅行者在他开口时放空自己,奎斯多坐得端正,但听不懂。
苍木点点头,语气略带可惜:“家宅中没有女主人,也没有适和的女性长辈,那姐妹的确是最合适打理这些的人了。不过以神里小姐的年龄来算,她如此一来,步入社交界的时间未免太早,啧,社奉行没有未婚妻吗?”
你小子不娶老婆,结果活儿都要你妹妹一个小女孩干。
“此事说来话长,家父家母在世时,也曾有意为我定下亲事,可惜随着父亲身体衰弱,此事也不了了之……自我接任社奉行以来,有意婚配于我的家族不少,但娶妻当娶贤,婚姻也是结两家之好,此事必须慎重考虑。也就,委屈绫华为她不成器的哥哥多承担些了。”说到这里,神里绫人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屏风,仿佛可以透过这层阻碍望见满脸关切的妹妹。
我爸妈去世早,没心思给我找老婆,我现在位高权重老婆怎么选很重要……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别给我介绍对象!!!
苍木表示赞同:“结婚大事的确不能急。”
神里绫人压根没松口气,因为他大概猜出来苍木必然会有个转折。
“但是你可以先相看着嘛!”
果不其然。
“神里先生也不小了,现在开始找对象的话,谈几年恋爱就要三十了,年纪大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多半没有年轻时优秀。”苍木感慨道:“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神里先生又案牍劳形,现在不抓紧时间留下后代的话,没准哪天说着敬语就死掉了。”
听到最后一句的旅行者拼命忍笑。
苍木说完,才想起什么般,矫揉造作地捂住嘴:“对不起,这个是可以说的吗?真是抱歉,不过我认识很多好女孩呢,聪明善良又很漂亮,神里先生可以先认识认识嘛!你有倾向的类型吗?”
神里绫人努力保持端庄笑容:“一定要说的话,我喜欢苍木小姐您这样的,健谈博学、美丽大方……”足够牙尖嘴利。
“真是可惜。”苍木眨眨眼,展示了下自己的手链:“可惜我有男朋友了。”
谈话权再次变换,即使是对两人的唇枪舌剑一知半解的旅行者,也大概意识到了苍木在占据上风。
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拉拢她们加入一路滑到家长里短的,但苍木的表情依旧从容,旅行者就有信心。
靠着这种盲目的信心,直到谈话结束,神里绫人离去,她都没有听到眼狩令被再次提起,派蒙吃光了桌子上的茶点,而旅行者喝了一肚子茶水。
碍于神里家的热情,她们也被留宿在此,等到周围人散开,苍木展开了隔音屏障,荧才将心中的疑惑悉数吐露:“神里绫人怎么没有再提反抗的事?”
“做官做到他这种份上,无论何时都不能留下话柄。”苍木翻着笔记,神色淡然:“你没发现吗?从始至终明确说出反抗诉求的,就只有神里绫华和托马,他作为家主要谨言慎行,即便知道这两人的态度少不了他在背后的默许,神里绫人也绝不可能承认。”
“毕竟妹妹出事可以软禁,家仆可以驱赶,而他作为家主,出了事就全完了。”
奎斯多不安分地用榻榻米磨爪子,苍木随手摸摸它,将书放下,看向旅行者:“还有什么要问的?”
“他说要帮助我找哥哥……苍木似乎不太赞同。”荧迟疑道。
派蒙也连连点头:“我感觉他不像坏人。”
“荧,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神里绫华贸然让我们加入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但足以说明她的稚嫩,毕竟她先提出条件,就代表我们有议价的空间。”
“但神里绫人这种才可怕,他主动帮你,你感激,便无形之中欠了他情分,矮了他一头,今后他遇到危险困难,你从情义上从世俗上都免不了出手帮忙,而且次数还不好说。”苍木抱起小龙,给它揉翅膀:“这还没完。他说要主动免费帮忙,你便不好提出其他要求,也不好催促,主动权完全落到他的手中。撒网捕鱼,网眼大小可没个定数,只要你还没得到他手里的消息,你们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有些事你不帮也要帮,因为帮他就是帮你自己。”
“至于他不像坏人?”苍木冷笑一下:“政客如果能以好坏来论,那就太低级了。事实上,他在今天甚至没说一句假话。”
派蒙大吃一惊:“那,那……”
“但说真话不表达真相。”苍木平直总结。
“在谈判场上有个鄙视链,撒谎的段位最低,九真一假也不行。学会说真话才是入门合格的标准,将真话说出来,来表达你想表达的意思。”
荧蹙起眉头:“很绕,但我大概明白了。”
见派蒙还是满脸迷茫,旅行者耐心解释:“就像我跟派蒙我口袋里没有摩拉了。派蒙会怎么理解?”
“呃,就是我们没钱了,只能去抢丘丘人的锅做饭。”小精灵流畅地回答。
“对,我想让你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个。”荧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但是,真正的事实是,我把摩拉全部装进箱子里,所以‘口袋’里自然没有了。”
“什么!”派蒙大惊:“你好坏,你耍我。”
“这只是举个例子,方便你理解,事实上耍了你的不是我,应该是神里绫人才对。”荧笑得无奈:“他刚刚就是这样,说的都是真话,最后你觉得是苍木的态度太无礼了,但如果没有苍木和神里小姐对峙,我们今天应该见不到他的面。”
派蒙艰难地思考着,怯生生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不该代表苍木发表意见的。”荧声音温柔,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她是站在我们这边,帮助我们,可你听了神里绫人的话,就以为她没有礼貌,苍木其实在生气哦!”
“我没有。”苍木倔强。
“对不起!苍木。”派蒙飞到她身边,伸出手抱住了苍木的脸:“旅行者说得对,我不该怪你……是我太笨了,没有听出来他的圈套。”
她肉嘟嘟脸颊触感柔软,态度真挚,谁又能和一个婴儿体型的小精灵生气呢?苍木显然心软了,她摸摸派蒙的脑袋:“是那家伙太狡猾了。”
派蒙没有说话,她抽泣一声,声音格外委屈:“我不喜欢稻妻,这里的人都好坏。”
这下反而轮到旅行者和苍木安慰她了。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哄了一阵,派蒙才缀着眼泪睡着了,荧把她塞进被褥,看着撤下隔音屏障的苍木,也叹了口气:“和他斗智斗勇,一定很辛苦吧。”
苍木抱着小龙,闻言“唔”了一声:“其实还好。”
她直白道:“与人斗其乐无穷,我还挺享受这种交锋的。”
荧见她的神色坦荡,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感慨万千:“稻妻的局势,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艰难。但苍木好像很习惯,甚至……无论是柊慎介、托马还是神里绫人,和他们对峙时,你都应对自如,这些天以来真是麻烦你了。”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吧。”苍木坐在她身边,坦然:“就像我很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但没办法像荧一样握剑。同伴本就是互相保护,互相麻烦的人。”
荧也笑了起来,将脑袋依靠在苍木肩膀上:“你说的对。”
“其实关键的选择还在你身上,加不加入反抗,到底以你的意愿为主。”苍木轻声:“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只能尽力帮你争取权益、”
“我不知道……我只想见雷神,找哥哥。”荧难得透露出无措的迷茫,她咬了下唇:“可让我对那些无动于衷……我似乎也做不到。苍木,我是不是很差劲?”
“你很重感情,这的确是必然的结果。”苍木拍拍她的小脑袋瓜,柔声道:“慢慢想,做不做都行。我谈恋爱时可比你迷茫多了。”
荧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自从苍木精神状态日益下降,她们就很少有时间这样相处过,对苍木而言,旅行者在亲密的分寸上保持得恰到好处。
但对神里绫人而言,他半夜叩门邀请苍木赏月的行为,对受邀者本人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费力地从被窝里爬起,披散着头发去拉开门,门外的神里绫人还是正装打扮,与苍木半夜被叫醒的凌乱、以及周身止不住的怨气相比,形成了巨大反差。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告诉我,不然我真的会杀人。”苍木倚在门上,阴森森地望着他。
“原本是想邀小姐赏月,如今倒好奇苍木小姐如何杀人。”神里绫人眨眨眼睛,诚恳地看向苍木。
“哦,我会现在飞到天守阁,告诉雷电将军神里家谋反。”苍木面无表情。
神里绫人温柔有礼:“您没有证据,苍木小姐。”
“法制社会才需要证据,君主集权□□的国家不需要讲证据,疑心就够了。况且——”苍木打了个哈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青年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您说的对,疑心便足矣。只是既然选择了讲述计划,反而说明您还未起杀心。”
苍木盯他一眼:“昔日稻妻,诸多凡人为鸣神效力,奉行一词便源于‘欢喜奉行’之意。可如今看来,所见之人大都忘了本心。”
比起勾搭愚人众的那两位奉行,神里绫人足够有良心,甚至在传说任务中,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遭到雷神清算,只能由经验稚嫩的子辈顶上。
这时的神里家可以说站在了权势巅峰,但明明有能力,神里绫人却也没有恶意吞并、扶持傀儡来控制其他两家。
只是以解决问题的方式,维持着稻妻三奉行三足鼎立的局面。
有野心,有能力,还有良心,关键时刻懂得克制,有大局观。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臣子,纵使雷神亲至,也无法对他的功绩挑剔。
只是,神里绫人是个足够优秀的臣子,那雷电将军呢?
一个掌权之人,难道要靠臣子的良心来维持局面吗?
第254章
“欢、喜、奉、行。”神里绫人语气玩味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神色却是与语气有些割裂的温润:“我等身为臣子,自当要为鸣神殿下分忧解难。”
他明明对其他两奉行勾结愚人众的事情心知肚明,却连私下里拉踩都没有,都说君子慎独,但做到神里绫人这份上,倒让人担心他能否摘下面具了。
苍木心说别分忧解难了,等雷电影知道真相,肯定会发现自己有一大部分的忧和难都是奉行们搞出来的。
分忧解难——指把自己的忧难都分给君主。
“看来你不是来找我聊白天的事。”苍木又打了个哈欠,表情实在困倦,夜风吹得人有些发冷,尤其神里家的府邸靠海而势高……作为海景房肯定不错,但周围这呼啸的风声,即使有低矮的院墙阻挡也让人难以忽视。
她实在冷极了,门一开,原本屋内本就不多的热气散得一干二净,苍木下意识环抱双臂,加上她困倦的表情,即便知道眼前的少女心机深沉,牙尖嘴利,神里绫人仍褪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挂上。
“夜露浓重,苍木小姐还请小心身体。”他俯身时,身上有股清淡的松柏香气,一张白净的脸即便背着光也照样俊秀。她想起各个古代授予官位时,相貌同样是评判的一环,也许正是因此,神里家两兄妹的好容貌也不难理解了。
可惜了,人越是好看,只能衬得他心里的花花肠子越是繁杂。
她在看神里绫人时,殊不知对方同样也在观察她——很娇小,作为武者的角度来看,四肢纤细瘦弱,也符合信息中的不善武力。皮肤白皙,说明连户外运动都很少。右手食指的指腹部位和其他手指皮肤相比略显粗糙,虽然还没到起茧子的地步,但足以证明常处理文书工作。
她很聪明,而且更擅长管理工作,也有足够的大局观。
今夜月明星稀,大地被照得草木清晰,少女沐浴在流银一般的月光下,白得几乎像是另一轮月亮,乌黑的浓密鬓发微微卷起,姿态让人想起一则异乡的神话——其中的月之女神气质清雅高洁,于是人们用初生的羔羊来供奉她,得到赐福的羔羊从此长出白银的羊毛……而她会是如何角色呢?是祭品?
亦或是神明?
神里绫人下意识用拇指触碰相同区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既然已经遭过拒绝,再纠缠便有些恬不知耻。”神里绫人起身,坐在她身旁的位置:“所以我想和苍木小姐谈谈其他合作。”
苍木没有一口回绝,她虽然不喜欢被算计,但只以喜恶处事是很轻率的态度。更何况,针锋相对并非代表讨厌,不然也不会抽满命了,单纯以智力和方面,她还是挺欣赏神里绫人的。
前提是这种工于心计不要体现在算计她们身上。
睡醒的奎斯多嗅着苍木的气息爬上她的腿,将自己微微蜷缩起来,苍木坏心眼地把冰凉的手贴着小龙温热的腹部,面上轻轻颔首:“但说无妨。”
“我听闻,苍木小姐除了神眷的身份,还私人经营着开遍七国的青木报社……虽然在稻妻受到了锁国影响,但在普通人中受欢迎程度仍就不减呢!”神里绫人赞扬道:“其实我们稻妻,也有一位宫司大人,她同样是鸣神神眷,也——”
“你是说八重神子?”苍木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道:“如果只是介绍她,觉得我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的话,那就不必了。我虽然写的是通俗,但和厕纸不能混为一谈。”
她望了一眼愣住的青年,好心提醒道:“如果你只是觉得我们同为神眷,热爱文学,就贸然将我们归为一类人,那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这个反应,的确出乎了神里绫人的预料,他读过《仙途》和一些八重堂的,知道其中的文风差别很大……毕竟宏大叙事的仙侠群像文,和几乎全第一视角心里独白的轻,确实不能算同一种文学。
但苍木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过这样“贬低”的言论,她的报社也会购买一些其他文学作品的版权进行印刷售卖,而在这其中,轻占据的比例也很正常,由此可以看出,苍木并未打压这类文学。
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因为我不喜欢是我私人原因。作为商人将私人好恶强加给大众,打压掉本该挣钱的读本,那就太不理智了。毕竟虽然我不喜欢,可八重堂既然开着,就自然有其受众。”苍木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缓缓解释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神里绫人点头:“苍木小姐写出来的诗句,当真对得起自己。”
“不……那个不是我。”这下轮到苍木尴尬了。她偶尔会在作品里引用这些经典诗词,但提瓦特没有原作者,她用在中,就常常有读者无法分别这个作者到底是其他世界真实存在,还是苍木编纂的。
搞得她每次都要解释。
索性神里绫人没有继续深究,他略一沉吟,向苍木透露更多:“其实除去锁国令与眼狩令,那些来自海祇岛的叛军,才是眼下最为头疼的问题。”
“由于历史原因,海祇岛保留着与稻妻不同的信仰,也因为这信仰,两地一直纷争不断。眼下更是由于眼狩令的缘故,许多拒不服从的神之眼持有者都纷纷逃到了海祇岛,在那里组建了叛军……严重地干扰了周围民生。虽然天领奉行出兵镇压,战况却没有想象中进展顺利。”
“于是战局越发焦灼,天领奉行便开始征收更多士兵来补充人手。这些士兵此前大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即便有军饷补贴,但对不少家庭而言,缺少了重要劳力也依旧是一种压力。”神里绫人叹了口气:“将军大人刚开始实行眼狩令时,民间讨论的声音还分庭抗礼,但随着战争开始,那些拒绝上缴的人逃往海祇岛,民间便只剩下了一种声音,谁若再质疑眼狩令,便是有投敌倾向……”
互联网时代的苍木见怪不怪地点头。
“我也有神之眼,人们普遍认为它代表神明降下的注视,但我却觉得……”他没有吐露自己的意见,只是摇了摇头,又说起别的:“获得神之眼的人总归是少数,因此眼狩令其实被大多数人都认为无关紧要,而锁国后也不都是坏处,起码稻妻国内的本土商品得到了扶持,除去那些在离岛的异国商人,民众们都认为眼下的生活还不错……即使有缺点,也都被归咎到了战争的头上。”
“而战争带来越发浓重的怨气,这些存在,还破坏了神樱树的根系。”神里绫人终于讲完了前因,开始切入正文:“我不太清楚八重大人为何不亲自出手治退,但既然她不出手,想必自有她的考虑。她想邀请您前去神社商谈一些有关于此的合作,至于为什么是您……”
他狡黠地笑笑:“可能就需要您亲自问了。”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苍木若有所思。
她先前在璃月同魈大规模铲除业障,也不是什么刻意保密的事件。神樱树的污秽,说白了也是魔神残念和那些来自深渊的污染,八重神子大概是从哪打听到了这件事,才找她帮忙。
虽然她自己也能铲除,但那位花散里乃是她亦师亦友的狐斋宫的残念,她大概因此不想面对。
明知道是不同的人,可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记忆,真的可以熟视无睹吗?
但这也不是她躲着不出力的理由!
起码这次不许把旅行者当廉价劳力用!
神里绫人大概误会了什么,跟着赞同:“您是外来人,不属于幕府也不属于海祇岛,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哦,宫司大人应该会给您些信物,若是遇上天领奉行那边死脑筋,出示给他们就好。如果那群家伙毫无大局观,您也无需顾忌什么。”
“而至于碰上了海祇岛,听说他们的现人神巫女和大将都能听进去道理,您无需担心。”
嘶,他这是,知道北斗接受了海祇岛的雇佣兵请求?虽然按时间线推断是现在在谈没错,但这家伙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吧?终末番是属电报的吗?
苍木没有急着回答,只看向面前的青年,语气笃定:“你想把我和旅行者调开。”
神里绫人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从事实来看,这样的确有利于我方。我不否认这个事实,所以您可以提条件。”
苍木抿起了唇,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青年垂目,脊背笔直。
“神里家主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苍木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兜兜转转这么久,无非还是要利用个彻底,既然如此,那我也把话讲明白了。”
“是,她现在是跟我说还没考虑好,但以荧的性格,她最后肯定还会掺合这一堆属于你们的烂事。主动权一直不在我这里,而这个圈套从始至终也都是一个阳谋。”苍木捏住他的下巴,与他对视:“但是你要记住,她愿意是因为她高洁,她善良,她无法见死不救所以明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也依旧充满热心。而不是让你们把她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人和傻子被支使得团团转!”
“神里绫人!我要你发誓!发誓你不会伤害她,发誓你尊重她,发誓记住她的义举,发誓神里家永不与她为敌!”
“向鸣神殿下起誓——”
“不,对着你的家徽发誓。”
“……我发誓。”
第255章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能相信政客的良心。
即便神里绫人在稻妻这堆烂成一窝的蛇鼠虫蚁里算是道德水准较高的存在,但作为社奉行,利益的衡量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无声行为。
所以即便他发了誓,苍木也不敢完全放心。
但“家庭”对神里绫人的意义尤为特殊,就算不是底线,也至少属于一条重要度很高的准则。
因此誓言的存在也不全无意义,起码在一段时间以内,他都不会使用这种小心思了。
而苍木,也能稍微分出神来,应对些别的事宜,她打算去瞧瞧自己的稻妻分社如今是什么情景,但另一方面,她还不放心太快离去。
于是又在神里府邸待了几天后,苍木果不其然地发现——荧最终还是落入神里绫人的圈套,他的手段很高明,只不过在苍木先入为主的审视下,一切都变得无所遁形。
——荧总是很善于与周围人打成一片,她很快和神里府邸的所有人都熟悉了起来,也乐意帮助他们完成一些工作。
她脸皮薄,即使被苍木告知这是神里绫人计谋的一部分,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白住,总想着用劳动来偿还些什么。
对此苍木也只能无奈叹气,毕竟如同钟离或温迪那种对钱混不在意的行为,一个是来源于自身的底气,另一个明显是对世俗生疏。
即便苍木给旅行者再多钱,也无法改变这种自身的认知,神里绫人出招都是明招,却避无可避。
在这种心态下,荧很快接到了各种请求,而在完成这些请求时,她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那些因失去神之眼而失去愿望的人们。
旅行者开始动摇了。
苍木没说什么,荧看得出她不想掺合这些事,善意地让她在城内散心。
稻妻虽然锁国,但身为主城,稻妻城也依旧繁华,粉色的樱花瓣纷纷扬扬,随处可见天狐与小地狐的石像,和被精心呵护着的神龛。这里的街道和建筑都分外古朴,但比起苍木去过的现代京都,又多了几分生活的氛围。
她顺着千美寄信的地址,找到了稻妻的青木报社,但来到目的地时,苍木捂住了额头,陷入无奈。
不知道她手下的编辑是不是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总喜欢与对家们扎堆聚居……枫丹也是一样,她批下去的预算也不少,明明适合的房屋那么多,结果最后一定要和蒸汽鸟当对门。
哦,稻妻这边的分社倒是没和八重堂对门,因为人家对面是河岸……但是当了邻居也没好多少吧?
她又叹了口气,真准备敲门,老旧的房门已经“嘎吱”一声,从内推开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稻妻分社的分主编,千美。
千美的脸色很憔悴,头发勉强梳成一条长辫,垂在胸前,却还不少凌乱的发丝散落着,她穿着一件鼠灰色的裙子,领口与袖口都带着些许污渍与磨损,脸上的眼镜蒙了一层油雾。
和分别时简直判若两人。
苍木还记得她刚招进来时是很活泼的一个姑娘,虽然年龄小,但经验丰富,每天来上班也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人看着就开心。
除此之外,这姑娘还很有进取心,入职不久就听闻苍木的扩招意图,自告奋勇地前来咨询她条件,最后也执意选择了远在海外,交通不便的稻妻。
这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她只是来上班的啊!怎么像结了十年婚一样!!!
千美第一时间还没认出自家老板,只当她是哪里来的漂亮粉丝,下意识扯出了一个微笑:“不好意思哦,小妹妹……我们这里不接待外人。”
她的声音逐渐迟疑,赶紧摘下眼镜,用衣角擦干净重新戴上,然后惊疑不定地看向苍木:“老,老板?苍木小姐!”
苍木点头。
千美瞬间眼泪泄洪:“您怎么来了?不对,您终于来了!勘定奉行那群王八蛋把我们欺负成狗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饱含压抑的哭声格外悲愤,屋内的人听到响动也推门而出,各个表情义愤填膺:“千美主编,是不是那群要钱的又来了!”
然后哭的人变成了一群。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委屈了。
其实无需哭诉,苍木也能从细节中知道稻妻分社的编辑过得绝对不算好。
就像千美的衣装,那么爱漂亮的人却穿得灰扑扑,要么是物质条件不允许,要么是时间或精力不允许。苍木倾向于后者,因为这出来的一群编辑个个如此。
除此之外,他们的人数也少得离奇,几乎就是当初派来稻妻的同批人,毫无扩增。
五六个人放在小型报社出个月报上完全够用了,但青木报是日报啊!尤其是在业务不断扩加的当下,璃月总部的人数都超过三位数了,其他分社没这么夸张,但总归要三十人以上的规模,才能在工作的同时保证大家的休息时间足够。
待到编辑们整理好心情,将苍木簇拥进屋内,她的眉头又一次紧皱了起来。
暗,太暗了。
不知道是天色、地势、还是这种类型的房屋本就低矮,有着采光不足的原因,尽管窗户全都被尽可能地打开,也点亮着几盏明灯,可室内还是显得昏暗,高高堆起的书本堆和四处散落的纸张都使得本就不宽阔的房间更显得局促逼狭。
怪不得她刚刚觉得千美脸上的镜片比在璃月时更厚,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保护视力呢?
见苍木面露不虞,编辑们还以为她是被杂乱的环境引起了不满,尴尬地跑过去,赶忙打扫出待客的椅子。
这一动,反而灰尘四起,连怀中的小龙都被呛得连打喷嚏,苍木制止了她们的行为,只看向情绪平复的千美:“和我说说吧,你们从来到稻妻,都发生了什么,信件上可没说你们处境如此艰难……”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千美苦笑了一下,缓缓说起经历。
刚来到稻妻时,锁国令还没颁布,一切都很正常。千美租下栖身和办公的房子后,便在稻妻城周边四处考察,决心找出一个合适建立配套造纸厂的地方,这算是每个分社的标配了,只有自家的造纸厂,才能极大压缩成本和周期,因此她对待这件事分外谨慎。
但很快,锁国令淬不及防地宣布了,还在商谈地皮价格的商人瞬间翻脸,虽然千美反应很快,当即翻倍加价,让对方陷入犹豫,但一日后她再去拜访商人,对方却态度决然地开出了一个天价。
这个价格根本不合理,稻妻本就地广人稀,即便靠近主城的荒地也免不了魔物和流窜武士,一块地价怎么会翻上千百倍?而他态度如此坚决,莫非是谁在授意?
很快,罪魁祸首就暴露出来了——没了廉价纸张的供应,报社只能转寻其他纸商,而稻妻本土的气候不太适合造纸,他们本土的纸张多是色泽精美的小巧信笺,专门为贵族书写和歌诗句所用,根本不适合报纸的印刷。
于是千美只好选择从外界购买。
但,锁国令一经发布,对外贸易的权利便全权掌握在了勘定奉行手中……他们给出的价格,分明是把青木报社当成了肥羊宰。
千美当然没答应,于是后果来了,对方的确手眼通天,竟然联系上她们的房东,直接要求编辑们退房走人,丝毫不顾一年的合约尚未到期。
如果不是这是八重堂伸出援助之手,让出自己的空闲仓库……只怕她们真的会无法在稻妻立足。
八重堂的主编是那位八重宫司,的确是勘定奉行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但即便是八重神子,也不可庇护报社方方面面。
纸张原价供应给八重堂,没问题。
但给青木报社?那可不行,现在雷暴活跃,货运艰难,纸张的价格就这么贵,给八重堂是本国人优惠价,外国人可没有优惠,即使到了将军面前,他们也有理!
纸张的敲诈只是其中之一,勘定奉行并未阻止报社售卖报纸,那样不过是杀鸡取卵,哪有每次出版后都从上纲上线然后敲诈一番细水长流。
几番下来,他们将报社的成本摸透了,现在每次索要的钱财也是刚好压在了底线上。
可怜编辑们每日都辛辛苦苦,最后留下的钱财还不够花费,偶尔还要去野外寻找食材,或者厚着脸皮去隔壁八重堂蹭饭。
一开始到稻妻还有不少人看在高薪酬的份上来应聘,直到条件艰难,他们又都陆陆续续退却,只留下原班人马玩了命地干,最后还是千美看不下去,自作主张将日报改成了周报,这才勉强维系。
“……我们也想过给您发信件求助。”千美哽咽一声:“但是我们去不了离岛,这类信件也需要他们传达,无论我怎么写,您那边的回信都不像知情的模样,多半是被他们扣下了。”
苍木听着,脸上的神色淡淡,编辑们看她如此,心中也忐忑,毕竟来稻妻之前,总主编挨个找她们一对一谈过话,也直言了稻妻的局势很复杂,让她们做好准备,还说不行就放弃。
可看在高薪和升职的份上,大家还是轻率地以为这不过是创业路上一定能克服的困难……谁知道会这么难啊!总主编真要是骂她们能力不足,她们确实也只能闷头挨骂。
“明天就是他们来要钱的日子了。”千美抹着眼泪,咬牙切齿:“这群狗娘养的王八犊子,要钱比要命还准时。”
“勘定奉行不会来了。”苍木安抚道:“我和柊慎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双方都很满意,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的。”
第256章
编辑们对于苍木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有了主事的人在,总归也算有了主心骨,脸上神色不约而同轻松了些。
苍木也不多废话,她直接了当地掏出一整袋大额摩拉递给千美,让她们暂停工作,带着钱出去玩玩散心。
稻妻的锁国令一天不解除,报社的生产就一天受制于人,如此以来,还不如停工的好,毕竟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进了别人口袋,谁能不气?
从前千美就早有这个打算,但勘定奉行早已把报社视作肥羊,怎么会容忍她们的偷懒行为呢?将日报改成周报已经是极限,她们敢停工,勘定奉行就能随意找个由头把人关进大牢,编辑的身子骨又弱,进去一次半条命都没了。
现在好了,既然总主编都这么说了,想必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不过,即使苍木说了“双方达成合作共识”,编辑们也依旧不敢前去离岛,按她们的意思,只在稻妻城周围转转就很好。
苍木心想那怎么成?随着旅行者那边的时间线逐步推进,托马的献眼仪式早晚会发生……又或者,即使这件事不发生,神里绫人也会用其他方法让旅行者对上雷电将军的。
她没办法对荧袖手旁观,所以到时万一身份暴露,苍木自己有神眷的身份,但这些编辑们可就难说了,一顿苦头是逃不掉的。
倒不如趁着这个计划,让她们出去散散心,避开接下来的风波。
但如果不去离岛,现在的海祇岛又正处于战备状态,她们也过不去,而其他脱离稻妻统治的区域,大概只剩下……清籁岛?
不,还没经过旅行者耕耘一番的清籁岛,应该还是迷雾与雷暴四起的状态……等等!如果是寝子所在的那个小神社?的确算得上是个好去处,至于航线问题倒不用担心,她还记得游戏中的稻妻地图,至于行船时的迷雾,她可是风神神眷啊!
快速思考一番,苍木很快敲定了大致计划,她和编辑们约好明天下午的见面时间,预备早日将她们送走。
苍木离开时还带走了报社的账本,柊慎介别以为挨了顿打就是结束,她之前的六十万摩拉和报社所损失的全部利润,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袋里还在想之后扶持谁当勘定奉行更合适,思绪又很快跳到之后要去跟八重神子道谢这件事上。
那这样的话,该带什么伴手礼呢?霓虹有狐狸爱吃油豆腐的传统谣言,但事实是因为历史上的霓虹因为中原佛教文化的入侵,整个都被食素带跑偏了很久。
天皇最容易出家,而贵族们上行下效,最后也养成了食素为荣的理念,最后久而久之走了极端化,反而衍生出了“肉食者鄙”的社会风气。
他们自己不吃肉,给稻荷神和各地狐神的祭品也就从原来的油炸老鼠变成了油豆腐……真正的狐狸哪里爱吃油豆腐啊?
稻妻应该没有佛教入侵这回事,那就带点老鼠干?
但很快,苍木就想到现代网友的各种稻妻考据,比如一心净土里,雷电影的半跏思惟倚坐和说法印手势……
算了,还是带油豆腐好了。
大概是锁国的原因,街道并未有如璃月般旺盛的小吃摊,各家店铺也具是静悄悄的,听不见吆喝声。
苍木回忆着游戏地图,她记得哪里来着?有一个推着车的小吃摊主——
“这位小姐请留步!”一道激动的女声响起,将苍木从沉思中惊醒。
粉色头发的女性小步快跑着追上来,看得出她并不擅长运动,短短几步路都喘得厉害,但与之相反的是她脸上无比惊喜的神色:“不会错的,我在书上见过!这种是璃月的传统纹样对不对!瞧瞧这纹理,这做工……”
苍木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把小龙抱得更紧了些。
对面的女性大概也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过于唐突的举动,她的脸颊都快变成了头发一般的粉色:“那个……真是抱歉,因为您身上的衣服太精美了,我看得入了迷,实在是唐突了。”
她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小仓屋的店主小仓澪,店里是专门做着物生意的,不过由于锁国令……璃月那边的高档布料断货,店里已经很久没开张了,刚刚看到小姐您的衣服布料和我最近书上看到的很像,才失了分寸,冒昧地打扰真是对不住了,还请您原谅。”
苍木被她这一连串的敬语念叨得头皮发麻,和托马不同,面前女性东亚人的面容和流利标准的鞠躬姿势,特别让她有一种重回职场的错觉,搞得苍木也要下意识回礼了。
冷静!忍住,你已经不是打工人了,也不需要跟王八蛋老板小事鞠躬大事单膝下跪,冷静!!!
苍木悲哀地发现,自从来到了稻妻,她这种职场习惯复苏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了。
可恶,这种事情不要啊!
忍住回礼的动作,苍木绷直着腰,高贵冷艳地点了点头:“没事。”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如果自备布料的话,小仓小姐目前还接成衣定制的单子吗?”
“欸,接!接的。”小仓澪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已经好久没开张了,虽然店里走得都是高档定制路线,短时间内衣食不愁,但太久不干活的话,难免会有自己一事无成的恐惧和各种心理压力。
接就好,苍木施施然跟着小仓澪回到了她的店中,虽然刚刚嘴上说着布料断货,但店里还是摆着很多颜色鲜艳的布料。
嘛,缝纫人就是这样的,就算布料摆满了一屋子,该断货还是会发愁。
不过苍木环视一周,有些迟疑:“您这里是常接女性的定制吗?”
小仓澪正在翻找软尺:“是的,小姐和夫人们定制服装的频率比少爷们要高,后者如果涉及到家纹的话,一般是家中仆人负责缝制,很少拿到外界。”
她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苍木:“您不是给自己定制对吗?”
“我想给我的恋人定制一身,那种稻妻常见的男性服饰。”苍木脸上微微带了些苦恼的神色,万叶肯定是有家纹的,但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如果您的恋人不能来量尺寸,做出来的衣服很难保证效果呢。”小仓澪也有点为难。
“我有他买衣服时的尺寸,这个可以吗?”苍木陷入思考:“再说稻妻的服饰一般都很宽大,些许误差应该不要紧?”
见小仓澪点头,苍木舒了口气,决定回去时问问神里绫人,他是社奉行,那应该能查到枫原家的家纹才对。
两人商谈好价格,苍木取出一匹流光溢彩的布料递给对方,小仓澪看得眼睛发直:“这,这是?从未见过这种布料——真是华丽。”
眼前的布料的确不同凡响,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黑紫色,阳光照射下却隐隐有暗彩浮动,却不是金属丝线编织出的效果,手感更是又轻又柔,这新奇的存在让见多识广的小仓澪都有些爱不释手。
“苍木小姐可还有更多这种布料,我愿意高价购入。”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价钱由您来开吧,无论多少都行。”
苍木轻咳一声:“这是璃月那边,某种仙兽换下的羽毛所编织的布匹,数量稀少,我也只有这么一匹,恕难割爱。”
其实是她先前换掉的绒羽,攒了很多,填完一床被子还有剩,苍木便想起行秋家送的织机……
虽然最后是碍于技术原因找飞云商会的织娘进行了价格,但苍木本身也进行了难能可贵的尝试。
小仓澪不疑有他,只是感慨道:“这样啊。”
她眼里的可惜不像伪装,苍木翻了翻自己的仓库,她是飞云商会的股东,每个季节都少不了行秋成匹成匹送来的新料子,芸娘就是有八只手也做不完。
“嗯,如果小仓小姐实在是缺少布料的话,我这里倒是有点货源……”
片刻之后,苍木从小仓屋走出,告别了热情的店主,仓库中多出了一大袋摩拉。
可能是由于缺货,这批布料在本身的高价上还翻了几倍,双方对此都很满意。
就连苍木都被撺掇着,买了一件新的短羽织。小仓澪还保证会最快速度来完成她的订单,以后有定制着物的需要都可以找她。
短羽织上印着漂亮的紫阳花,也就是绣球,小龙嗅闻着新衣服的味道,不安分地开始咬袖子,等苍木发现,这件新衣服的袖口已经出现了一排整齐的小洞。
“坏龙!”苍木举着湿漉漉的袖口和罪魁祸首对峙,奎斯多蓝白分明的大眼睛很灵活地向旁边看去,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心虚。
真是好气又好笑,苍木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把小龙放走:“看来是最近拘住你了,自己去玩一会儿吧,别飞太远。”
奎斯多耷拉着的尾巴立即翘了起来,它开开心心扇着翅膀,在妈妈脸旁边蹭了蹭,摇摇晃晃地飞远了。
忙活了这么一圈,她先前惦记要买的油豆腐还没到手,苍木找了个小吃摊位,摸着饥肠辘辘的胃,对老板歪歪扭扭的手写菜单陷入了沉思。
“这个是什么?”她问。
老板凑过来,抬起老花镜看了一眼:“兽骨拉面。”
“那这个呢?”
老板继续看:“鳗鱼茶泡饭。”
“嘶,那这个又是什么?”
“是甜虾寿司。小姑娘,你到底要什么,莫不是来消遣我这个老头子的!”老板无奈道。
苍木连忙道:“不好意思,请给我来一份——”
等等,钱包呢?苍木赶忙又摸摸腰侧,原本应该放在那儿的日常钱袋不见了踪迹。
难道是被人偷了?不应该啊!没等苍木从仓库里重新掏钱,一道高瘦的身影就已经来到她的身侧:“刚刚她点的那些,给她都上一份。”
清亮沉稳的女声,让人耳熟。
“欸,谢谢?”苍木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请客了,熟练地道了声谢,正准备解释这个误会,却在看到对方相貌时愣住了。
来人面容秀丽,一身天领奉行制服,裸露在外的手臂纤长有力——正是九条家的养女,拥有天狗血统的九条裟罗。
现在不是大战期间吗?她怎么在这儿?
不,倒不如说,正是大战期间,她才有可能在这儿,毕竟凭借九条孝行与柊慎介如出一辙的烂货本性,肯定会让自家亲生子女担任将领,等到战事陷入胶着,寸步难行时,才会让九条裟罗顶上,如果有进展,自然是九条家的本事,如果没有,那九条裟罗就是背锅人。
惨,正常人掉进烂货堆里就是这么个下场。
九条裟罗不知道苍木心中的想法,她轻轻点头,看向苍木的眼神温和:“你第一次来稻妻城?”
“啊,对的。”苍木有点惊讶于她的自来熟。
奇怪,九条裟罗在剧情里是这么热情的性格吗?
苍木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如此,我没怎么见过你。”九条裟罗也坐下来,等着老板准备餐食:“相较于城中,山林里的环境还是太寂寞了,多出来走走有益身心。”
大概是严肃久了,即便她如今的语气称得上温和,也依旧带着几分尬聊的僵硬。
老板熟练地将拉面端上两人面前:“请慢用。”
热气腾腾的兽骨拉面温度尚高,苍木好奇地拨弄着配菜,觉得它与现代常见的豚骨拉面也没什么不同。
看到她的举动,一旁的九条裟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中的怜悯神色却更重了。
幼崽……都喜欢甜食的吧?这样想着,她面向老板:“再给这位小姐上一份三色团子。”
“不用了不用了!”苍木简直受宠若惊:“这实在是……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没事,应该的。”九条裟罗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唐突:“我名九条裟罗,在天领奉行久居,目前担任将领一职。”
这番话实在是太铿锵有力了,以至于苍木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自我介绍。
“我叫苍木(あおき),算是个游客吧。”至于报社总主编和神眷的身份,还是暂时不要透底了。她犹豫一下,还是迟疑问道:“九条小姐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太热情了,有些让人吃不消,直觉告诉苍木,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九条裟罗肉眼可见地卡壳了,她的眼神甚至飘忽了一瞬:“我——”
“喂!站住!偷虫贼!把本大爷的独角大将还回来啊!”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几乎是瞬间,刚刚还眼神温和的九条裟罗就重现回到了工作状态,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与头疼。
苍木大概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随着那道响亮的粗犷男声逐渐逼近,一个头上长着鲜红长角的高大男性跑了过来,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九条裟罗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何人在此喧哗?”
而趁着这个阻拦的动作,另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飞进苍木怀中,那位被拦下的男性顿时更加气恼:“好啊!原来你和九条天狗是一伙儿的!喂!快把本大爷辛辛苦苦抓到的鬼兜虫还回来!那可是十连胜的独角大将!”
九条裟罗才不管他的什么独角大将呢,见荒泷一斗不听劝阻又高声叫嚷起来,她干脆利落地给对方来了个擒拿:“稻妻城禁止喧哗。”
这摔得可是实打实,荒泷一斗哀嚎:“本大爷的屁股。”
鬼兜虫?苍木看了眼拼命往她怀里闪躲的奎斯多,狐疑地捏住小龙鼓鼓囊囊的嘴巴:“你干什么坏事了?”
小龙心虚地蹭着妈妈的手,却还是被无情地掰开了嘴。
破案了。
宠物闯祸,苍木这个当主人的也不能坐视不管,她硬着头皮站起来:“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周。”
见到龙嘴里被嚼成一团的紫色糊糊,被按在地上的荒泷一斗悲从中来:“独角大将!!!”
“可恶的九条天狗,带着一只小天狗一起来欺负本大爷。这可是我从神无冢那边好不容易抓到的巨无霸鬼兜虫……独角大将,你死得好惨!”
他就不应该张嘴的。
原本九条裟罗知道原因,手都要松开了,听到“神无冢”这个词反而按得更紧:“擅闯军队重地,罪加一等。”
小天狗?她?
苍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在外人眼中,她背后没展开的翅膀是个装饰蝴蝶结,但荒泷一斗和九条裟罗都是非人类,彼此间还是有一种对同类的敏锐在的。
所以,九条裟罗刚刚,该不会是把她当成了刚刚出山林的天狗后辈???
第257章
意识到误会所在,苍木难得有些无奈。
另一边九条裟罗已经摸出了手铐,将“罪加一等”的荒泷一斗锁上,准备押送大牢。
刚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向小吃摊主结清了费用,再看向苍木,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般抿了下唇:“突发公务,容我先行一步……我久居天领奉行府,苍木小姐在稻妻遇到困难,可来找我。若是向为大御所大人效力,只要有真才实学,我也愿为你举荐。”
“好,好的。我会考虑的。”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苍木更加无奈了,为什么每到一个国家,都少不了有人劝说她给神明打工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解开误会的时候,还是等眼狩令结束,再找个时间澄清吧。
“那个请等等。”苍木翻了翻仓库,摸出一只圣金虫递给荒泷一斗,这是她在须弥时被忽悠买下的特产:“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家伙不懂事,我用这个赔您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您尽管开价。”
一见到这种金黑配色的靓虫,荒泷一斗就完全被迷住了,眼神直勾勾地跟着圣金虫走:“哦哦哦哦哦哦!看看这强壮的体格!这威严的配色!还有这有力的大腿!”
要不是手已经被拷住,他简直要拍着腿叫好:“完全就是本大爷的梦中情虫!我有预感,在本大爷的手下,它一定能成为新的独角大将,不,超越独角大将!”
“嘿嘿嘿,让本大爷来给你起一个气势十足的名字吧——”荒泷一斗已经完全被迷住了。
九条裟罗才不纵容他呢,只是冷冷道:“该上路了,等到了大牢里,你会有很多时间慢慢欣赏。”
荒泷一斗被拖走时还不忘回头跟苍木告别:“谢谢你啊!小天狗,你这个朋友够义气,等本大爷出来以后,一定去找你!”
真是个……吵闹,却又忍不住让人露出微笑的家伙。
苍木目送两人离开,才低下头去捏小龙的腮帮子:“下次不许去抢人家的宠物!知道了吗?”
小龙委屈地“咕叽”着,蹲在一旁看妈妈吃饭,闻到香喷喷地味道,整只龙越拉越长,探头探脑地站了起来,尾巴都不甩了。
小吃摊的老板觉得有意思,端了个小碗放到奎斯多面前:“吃吧。”
苍木赶忙掏钱:“这怎么好意思。”
“一点边角料罢了。”老板摆摆手,坚决不让苍木掏钱。
她无奈,最后额外打包了几份甜食带走。
还没走多远,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遮着脸,边走边问。
苍木跟她打照面的一瞬间都快吓死了——这人除了头发颜色,周身的打扮和气质都很像她的一个前同事。
刹那间她还以为是前公司抓人都抓到异世界来了。
这明显的不对劲没瞒过那女孩,她走到苍木面前,礼貌询问:“您好,见过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鬼族吗?白发红角,非常吵闹的那种。”
特质抓得太精准了,苍木将刚刚发生的变故给对方解释一遍,又为了小龙再次道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虽然很冒昧,但我想问问,您是姓芥川吗?或者家里有什么这个姓氏的亲戚……”
问题有点唐突,对方愣了一下,还是礼貌道:“不,我姓久岐。至于家中……我没怎么听长辈听起过这个姓氏,大概率是没有的。”
说着久岐忍本着顺手的理念,掏出一张印好的名片递给苍木:“厨师、翻译、律法咨询与商务合作……名片上的所有技能都可以提供职业证书来证明。我是荒泷派的副手久岐忍,荒泷派的业务广泛,需要对接和洽谈都可以找我。”
名片不大,但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各项技能,常见的和不常见的一应俱全。
而且听着这位姑娘的口气,她可不是那种为了凑简历字数,所以拼命把尽力说得天花乱坠,恨不得坐个地铁都要写成“多次亲身体验并深度参与过超大型百亿项目,积累了丰富的心得”的那种人。
敢提供证书就是最大的底气,不过底气太足,反而让人容易怀疑她是专业□□的。
苍木看见名片上有个“导游证”,心思微动:“久岐小姐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细谈。”
“当然。”久岐忍爽快答应。
两人找了个茶室,要了茶点和茶,服务员动作生疏,久岐忍便露了一手,也侧面加强了她的可信度。
“我这里有一批人需要外出旅游。”苍木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简单几笔,勾勒出稻妻地图……并不难,因为不知为何,鹤观岛的主体轮廓,像极了一个子宫,而包括海祇岛在内的稻妻总体,则看起来像一个男性的生殖器。
好几把怪。
画着画着,苍木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一个错误。
她先前以为大雾弥漫的鹤观与雷暴频发的清籁是同一个地方……这下地图画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记混了。
仔细想来,或许是来到提瓦特太久了,先前蒙德和璃月的剧情还能记得清楚,而在她来提瓦特之前的稻妻由于地图阴间、剧情敷衍,再加上苍木本身忙于私事,她对稻妻地图的探索度不高,自然记忆程度也不深。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早晚她“先知”的优势也会消失殆尽。
好在如今的她,应该能保护自己了吧。
苍木收敛了心神,将多余的鹤观擦去,点了点清籁神社的方位:“目前稻妻的状况……久岐小姐也清楚,能安心享受景色的地方不多。而我恰好知道,这里有一座逐渐失落的神社,虽然清籁整体雷暴不止,但神社却闹中取静,生活着许多猫咪,非常不错。”
“问题在于,现在前往清籁的船只不是不多,而是根本没有。另外这个神社也已经年久失修,难以维持五六个成年人一个月的生活需求。”苍木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另外,虽然是闹中取静,却也意味着外界的雷暴无法抗衡,她们所能活动的区域只有神社所在的一片,以一月时间来看,或许会容易无聊。”
“所以我的要求就是——能否让她们乖乖在清籁神社待满一个月,而不乱跑呢。”说完了问题,苍木也要给出她的条件:“金钱方面可以不用考虑花费。”
久岐忍敏锐地注意到了苍木话语中的某些字眼,她思衬片刻,找服务员要了张纸,开始当场书写活动流程。
苍木也不急,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久岐忍的速度很快,她清楚地知道苍木要得是什么,因此只简单写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和主要的应对措施。
她也察觉出,比起“让下属去神社旅游散心”,面前这位苍木小姐的态度,则更像是“圈禁这些下属,不让她们乱跑”。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久岐忍是绝对不会接下来的。
但圈禁的话,还需要注意她们的心情状态吗?学过法的人逻辑性都不会差,两相结合后,久岐忍合理推测苍木小姐大概接下来会应对一些麻烦。
而这些麻烦需要她全力以赴,她或是担心下属添麻烦,又或是担心她们受到伤害,才以这种略显别扭的“旅游”方式来保护她们。
不便的交通本身就是一种屏障,所以久岐忍没提日后多次运输,反而迎合苍木的思路,尽可能一次性将一个月的所需全部准备好。
比起苍木,她作为活动的策划者自然要考虑得更细,比如真的与外界完全失联一个月,除了注意员工的心理健康,也要注意她们本身会不会爆发人性之恶。
苍木浏览着久岐忍的计划图,满意地连连点头,有人帮忙就是不一样,虽然这种计划她也能做,但做过的人都知道,活动落实要考虑方方面面,根本就是个头发消耗器,自己做哪有看人做好。
当甲方就是快乐啦!
久岐忍虽然没去过清籁神社,但根据苍木的描述,她也很敏锐地抓住了“年久失修”关键词,在计划中,她预计将神社的一部分翻修也交给这些员工,作为活动的一部分。
别管修得怎么样,能让她们消磨时间就算成功。
“非常好。我只剩下一个问题。”苍木看向久岐忍:“尽快落实的话,能多快完成?”
久岐忍闻言,大概估算了下:“林林总总的事项不在少,最少也要两天。”
苍木当即拍板:“那么明天下午和她们见面时,统计员工们的生活需要,三天之内准备完成,到达目的地。可以吗?”
合作达成,苍木爽快地给久岐忍付了一笔丰厚的佣金。当然,只付了一半,另一半要等一个月后,编辑们结束休假再给,也是为了防止合作者收到钱后翻脸不认人。
这下子,编辑们的事情也算解决了。
苍木开开心心回到神里家,外出的旅行者和神里绫华还没回来,她没什么“小事不要打扰神里大人”的自觉,直奔书房敲门,得到里面的人允许后进入。
神里绫人正在办公。
光看他案牍上堆积的厚厚一层文件,苍木才后知后觉生出了些不好意思。
倒不是良心。
而是一种同为社畜的悲悯心肠。
于是苍木假惺惺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有事请说吧,苍木小姐。”神里绫人含笑示意她坐下:“我以为你我之间都到了这种地步,也无需再走那些虚有其表的形式了。”
哇,这个人说话真的是!
好像他们之间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不就是反抗神明嘛,多大点事啊。
第258章
神里绫人这个人……假到让人真喜欢了。
从外表来看,他可以称之为,当之无愧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举一动都是守礼又周到,却又不是完全的没有锋芒。
即使从苍木的角度来看,两人已经算得上针锋相对,可他还依旧保持着这副礼貌态度……可以说他虚伪,但能从始至终虚伪,也着实让人有些佩服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苍木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神里绫人面前正坐下去:“你知道枫原万叶吗?”
神里绫人正流利书写的笔一顿,公文上顿时出现一抹有些突兀的笔锋。
他不动声色地收好纸笔,状若思索:“听说过,枫原家的后人,可惜家族衰败……最后于天守阁前阻挠眼狩令,成了通缉犯。最近没怎么在稻妻听闻过他的消息,或许是逃到别处了。”
一番话下来,全然是实话,也给出了信息。但倘若不是苍木听过他的角色语音,绝对没办法从这段话中得知两人的家族曾是亲密的从属关系,他还曾帮对方逃脱追捕,做了几乎算得上帮凶,被雷神知道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的违逆之举。
啧,大尾巴狐狸。
“哦,知道就好。”苍木点点头:“那社奉行知道枫原家的家纹模样吗?我有需要。”
神里绫人并不询问苍木的用途,只是略一颔首:“家父时期曾与枫原家有过通信,大概能以此查到。晚间时期我会让托马为苍木小姐送去。”
时间期限都交代了,有神里绫人当下属一定很省心。
苍木道了声谢,准备起身告辞。
“苍木小姐今日外出游览,对稻妻城的景色可还算满意?”神里绫人开口道。
这便是要继续谈的意思了,苍木诧异地望他一眼:“还行。景色柔美秀气,倒是有趣的人很多。”
“苍木小姐满意就好。”他又找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苍木耐着性子一一回了过去,可无论怎么感应,她都确定这些也只是聊天的废话,并未深意。
正坐的腿有些发麻,她也丧失了耐心:“社奉行的公文堆积如山,却还有闲心找我聊这些吗?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见闻罢了,并不具备什么值得分享的价值。”
“此言差矣。”神里绫人声音温和:“我对苍木小姐本人好奇,便想知道您的所见所闻,即便是平常见闻,从您的口中分享出来,却也别具魅力。”
这人什么毛病?他是不是在撩我?
苍木立即警惕起来:“只是合作而已,不许介入私人感情!”
神里绫人笑笑,没有说话,继续批改起公文来。
房间里很安静,反倒让苍木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坐得太久,两条腿压到发麻,站起来时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她出了房门,整个神里家都是安静的,下仆们经过的脚步声悄无声息,简直像鬼魂飘过。
稻妻和璃月的大户人家都喜静,但两种静又有所不同,就好似院子的枯山水与园林同样是静,前者却总让苍木感到不适。
相比之下,反倒是神里绫人身边更有活力些。
于是在院中转悠了片刻,她又回到了神里绫人的书房:“刚刚经过厨房,听到她们说你中午没吃饭,给你带了点餐点。”
苍木让小龙顶着托盘,自己不客气地掏出一把矮凳坐下了。
“多谢苍木小姐。”神里绫人接过奎斯多头上的托盘,顺手拈了盘里的团子塞给小龙。
他也没另找地方,只是在案牍上清出一块空间,边吃边工作。基本如此,神里绫人的姿态依旧无可挑剔,反倒因为这种随性而少了几分疏离,让人感觉更好亲近了。
苍木神色不忍地别开头,把奎斯多唤了过来。
太惨了,太惨了,这就是社畜吗?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从前的回忆要涌上心头。
小龙嘴里还嚼着团子,显然刚刚吃的一餐还没办法喂饱它,等嚼完这个团子,它立即又跳到苍木身上,用肚子蹭她的手。
苍木摸上一把,不是很瘪,但又不鼓。其实不吃也没什么,但苍木有些拿不准奎斯多是否又进入了一个生长高峰期,暗自琢磨需不需要给小龙增加喂食频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再等等好不好?”
奎斯多大概是听懂了,舔了舔嘴角,安静趴下来。
有点可怜。苍木抱起它,从后颈撸到尾巴尖,最后亲了亲额头:“乖乖。”
她想了想,掏出一个硬藤编织的漏食球,丢到榻榻米上,让小龙自己琢磨,消磨时间。
“有点无聊。”苍木伸直了腿,绷紧脚尖,做着无意义的肢体动作,随口问神里绫人:“社奉行不觉得枯燥吗?”
“还好。”神里绫人一心多用,批改的同时不忘和苍木聊天:“大概是太忙碌了,连枯燥也没时间察觉。”
也对哦。苍木怜悯地扭头看他一眼,其实也就比她现代的年龄小了几岁,工龄却已经不短了。
“苍木小姐为何总是用这种眼神望我。”神里绫人有些无奈,嘴边的痣在这个轻笑中分外显眼。
“只是深有体会罢了。”苍木把折叠一整天的翅膀展开,耷拉在身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经年累月地沉浸在工作中,日子就过得格外之快,偶尔望着工作的成果,被人赞颂时感到充实,而独自一人又不免空虚。”
小龙追着漏食球到了神里绫人边上,圆溜溜的球被男人跪坐着的膝盖拦住,奎斯多舔了舔嘴,用蓝汪汪的大眼睛诚挚地望着这个人类。
神里绫人手指一竖,挡在唇前,对小龙做了个安静的示意,他拎起那个小龙玩具,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圈,里面的零食便全掉进了掌心。
他将手掌递到奎斯多面前,这一切的动作都是在案牍的掩护下完成,看向别处的苍木丝毫没有发现。
社奉行不动声色:“公务乃是为稻妻民众能更好的生活,纵使我一人辛劳,便也足矣。”
“更何况,有绫华与托马相伴,对我而言就足够有意义。”他语气真挚,苍木自叹不如。
接着,神里绫人话锋一转:“不过,我原以为苍木小姐如此身份,应当不被世俗所困扰,过着潇洒快意的生活才对。”
苍木歪歪脑袋:“你很了解我?”
“了解自是不敢当。”神里绫人谦虚道:“不过家妹听闻那位旅行者的事迹时,我却总不免在意那位旅行者身边的黑发旅伴,在传闻中,这位身份贵重,言行却潇洒坦荡。”
“社奉行一职不免阻碍,我偶尔也会觉得,无拘无束的生活是何种滋味。”他说着,低垂下眼,神态在脆弱着还带了一丝落寞。
灯下看美人,犹如玩赏玉石,看那漂亮温润的青年八面玲珑,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唯独眼下与你独处时表露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对此,苍木表示——快跑!
这番话虽然有不同,但核心本质不还是神里绫华传说任务对旅行者交心的那一套吗?
不是吧,你们兄妹俩搞美人计都共同一个脑子?
虽然还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但直觉告诉苍木跑就对了。
至于这份感情是不是真的,首先撇开神里绫人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不讲,利用和感情完全不冲突,只要现在蹦出来一个能帮苍木回家的存在,她也敢保证自己绝对是发自内心地对对方充满好感。
她没接招,随意找个理由带着小龙溜了,连矮凳都顾不得拿,回房间一直等到旅行者回来才肯出屋。
毕竟,苍木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被别人感染的人,她不太能保证自己与这片土地上的悲剧毫无感触,但如此时节,感情只能成为被利用的弱点。
晚餐时,旅行者回来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四处奔波,与原剧情不同的孤身奋战不同,虽然苍木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但神里绫华却选择了与荧一同出面,尽管换了衣装又戴着市女笠,却也称得上是一种进步的改变。
也正是由于这个缘由,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密了起来。
她们今日拜访了一位失去神之眼的剑道家,对方自从失去神之眼后言行举止都与以往截然不同,像是被邪祟附身一般。
在请过巫女后也是无计可施,于是对方提议明日让几人前往鸣神大社,那位狐仙宫司大人正巧有空,将会亲自出手。
荧与苍木分享这个好消息,商量着日后相见该如何开启话题。
苍木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首位的神里绫人一眼,虽然那日对方告诉她,八重神子希望这个外乡人来帮忙清楚祟神之力,但苍木却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最起码,自那日谈话之后,神里绫人也不曾催促过她,就仿佛祟神之力侵占神樱树根系这件事……并不着急也不重要一般。
有点奇怪。
神里绫人发觉自己被注视,朝着苍木温婉一笑,漂亮得像个背景板开满椿花的付丧神一样。
后者却并不领情,反而白了他一眼,咬着筷子继续思考。
荧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她朝绫华看去,对上了小姐妹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心中一紧,默默为自己的哥哥加油打气。
苍木还在思索着可能的原因。
神樱树不可能不重要的,那四舍五入,可是前任雷神的化身与遗物。
除非……有什么比神樱树更为重要,才将其重要性比下去。
稻妻的隐患多是多,但大多是百年前的往事,毕竟雷神武艺超绝,能斩杀的都杀了。
到底会是什么呢?
第259章
第二天众人整装待发,影向山的山路崎岖,不少处还有断裂痕迹,一行人爬得艰难。
长着翅膀的苍木脚不沾地,按理来说应该是几人之间最为轻松的那个,却属她抱怨的话语最多。
“鸣神大社好歹是稻妻的重要景点,怎么路都坏成这样也没人来修。”苍木皱着眉。
带路的巫女看了苍木一眼,大概是被提点过苍木的身份,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
而那位剑道家的女弟子为人伶俐活泼,身为稻妻本地人对大社抱有一种本能的崇敬,听闻苍木的言论,下意识辩解道:“道路的崎岖艰难正是对求访者意志的考验,真正想要拜访的人,必然不会被这点困难所打倒。”
苍木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路的崎岖艰难只会阻碍求访者的意志,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雪上加霜。”
“这种说辞对于其他神社尚且有一定说服力,但鸣神大社作为雷神指定的御用神社,除去神社通用的职责外,其特殊使命应当是为雷神服务,充当三奉行以外的反馈渠道,尽可能做到听取民众心声,为雷神的政策提供另一种角度的反馈。”
苍木:“而道路损坏这种理由,只会增加一般群众前来拜访的交通成本。还是你觉得,意念不够坚定之人就没资格拜访呢?神明的视线难道只为一部分人照耀?”
一番话不亚于一记重锤,将那位女弟子敲得头晕目眩:“……这,不……但如果……或许我们早就带师父……来了。”
带着市女笠的神里绫华轻纱微动,似乎往两人方向望了一眼。
“不过这个结果也可能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苍木若有所思:“通过道路控制和观念传输,来淡化本就位置偏远的鸣神大社,从而削弱其权利,增强自己的影响。”
“就是不知道这是三奉行长久以来的共同通识,还是各方势力彼此制约抗衡的结果了。真是烂得出奇。”苍木翻出个本子,在其上写写画画。
其他几人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唯独天真的派蒙还在苦思冥想:“不对呀,鸣神大社不是那位八重神子的地盘吗?所以修路……她不能做主吗?蒙德的教堂有信徒们捐赠,稻妻应该也有吧!”
听闻这话,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带路的巫女身上,后者一怔,点点头:“有的。”
大家又看向苍木。
苍木坦然:“那可能就是那位大巫女自己的顾虑了,不管是怕麻烦,免得多增加工作量也好。还是有着总揽全局的自信……”
她没有继续评价,只是“啧”了一声:“挺傲慢的。”
看得出队伍中的巫女在极力忍耐。
“我不否认这种方法的确可以阻拦一部分闲散人员,但仅仅凭借登山的举动来作为参考与依据本身。放在须弥是会被骂成数据不够具有代表性的哦!”苍木合上本子,最后总结全文:“柊慎介那孙子,看来还是打得轻了。”
大家不敢接话,众人在一片沉默中来到了鸣神大社。
救助师父的希望近在眼前,弟子们也赶紧将苍木的话抛之脑后,但八重神子诊断后,却得出了一个让人颇为震惊的结论:“很遗憾,你师父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邪祟。”
这位老人今日以来的异常行为,不过是在剥离神之眼后出现的后遗症罢了。
代表着执念的神之眼远去,那些心底的杂音,就再也压不住了。
见作为大巫女的八重宫司都无能为力,几人纷纷陷入绝望,就在此时,曾经被师父曾经打败过的师兄出现了。
在经过一场陌生而熟悉的热血激励诗话疗后,信念与意志再次交织,事情圆满解决。
就是旁边的苍木听着这些——
“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相对无言,而后紧握双拳而深深一鞠躬。
“分かりました”(明白了)沉痛中带着丝丝了然的觉悟,语气坚决。
“みなさん”(大家)一定要是环顾众人,热泪盈眶而夹杂着哽咽的口吻。
……
穿越的感受从未像这刻般强烈,苍木心中微妙的感动完全被尴尬取代了。
目送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有巫女缓步靠近,对她行礼:“异国的神眷大人,八重宫司邀您商谈神樱大祓,还请移步。”
苍木点点头:“带路吧。”
荧下意识跟上,却遭到了巫女的阻拦,她略带歉意地表示:“抱歉诸位,八重宫司大人只邀请了苍木小姐一人。至于这位旅行者……宫司大人的原话是‘还没到见面的时机’,所以……”
“神神秘秘的。”派蒙叉着腰,像个水烧开的胖胖瓦罐一样生着气:“不去就不去嘛。苍木,我们在山下等着你吧!”
她们也离开了,鸣神大社不算很大,苍木很快见到了那位八重神子,出乎意料,她的面容,竟然和在散兵幻境中见到的小狐狸【春姬】颇为相似!
苍木本人除游戏内没见过八重神子,所以【春姬】的面容只可能来源于散兵的潜意识。
想起幻境中最后天狐之火灼烧灵魂的痛感,苍木开始为这点巧合隐隐感到不妙。
祟神之力……心底默念着这个词语,苍木无声叹气——神明的死亡像一座大山,山峦倾覆之际,所被牵连的悲剧便如海潮般连绵不绝。
世人预料之中,两位神眷的见面或许是严肃而庄重的。
其实不然,当苍木见到八重神子时,后者正对着一本轻皱眉:“文笔松散,重心偏移,创意落后……也不知最近的作者都怎么了,编辑们也是,这种质量都能得到出版机会,多少有些懈怠。”
带路的巫女对此面不改色:“宫司大人,苍木小姐到了。”
八重神子自然地将手中的轻放下,笑语盈盈地朝苍木招手:“哦,这就是风神大人的新神眷吗?我终于也有后辈了。快,先叫一声‘八重姐姐’听听。”
你这是对年龄有多大的执念啊?
苍木假装没听见,将准备好的礼物地交给身边的巫女:“早就听闻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之名,今日特来拜见,果真如传言般美丽威严。”
她面不改色地对着如此的八重神子说出了“威严”这个词语,接过礼物的巫女眼神里隐隐流露出一丝感激。
“真是无趣,还以为风神的眷属会如同其神明一样格外有趣些。”八重神子大声叹气:“怎么随了甘雨姐姐。”
“还是说——”她身姿灵动地走到苍木身边,粉色长发擦过肌肤,不像是光滑的发丝,倒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尾巴般:“我不足以成为你的例外呢。”
苍木瞄她一眼,很是冷酷无情:“公务时间,还请宫司大人端重。神樱大祓的具体地点和祓除方法准备好了吗?”
巫女赶紧掏出一张地图,递交给苍木:“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
苍木翻来看了看,皱起眉头:“只有一张地图吗?”
“原理呢?应对方法呢?以及祓除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意外的应对方法、如何补救的措施呢?”苍木不死心地通光看了看,也并未发现隐藏的注意事项。
八重神子也不走了,看向苍木的眼神有些无奈,旁边的巫女汗都要滴下来了:“苍木小姐,祓除仪式百年才举办一次……相关资料实在是……所缺甚多。”
“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思想。”苍木冷酷地表示:“百年一次难道很长吗?‘反正我寿命这么短,只需要应对一次就好’这种态度,正是因为每一代人都这么想,所以才没有任何长进。”
“百年怎么了?时间跨度长就不能整理出一套规章制度吗?神樱大祓可是关乎稻妻安危的事情,如果你们身为巫女都不重视,还能指望其他人重视吗?”苍木指指点点:“准备难道只是应对现在吗?现在准备的越多,留下足够的资料和参考,后人处理时也不至于毫无依靠。人的寿命不足以支持反复实践,妖怪也会遇到意外,只凭借经验又能传承多久?”
巫女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八重神子也在苍木的注视下举手投降:“没想到现在的小家伙都这么厉害,真是上来就给了我这个前辈,好——大一个难堪呢。”
“好吧好吧。你说得完全有道理。”八重神子不情不愿地起身:“我们来准备更详细的祓除应对吧。”
这工作量并不小,八重神子估算后,决定先让苍木下山再等候两日,她会在两日之后将再次准备好的资料交给苍木。
说这话时,她有点哀怨地看着苍木,似乎在埋怨她给自己添加了太多工作量。
苍木不为所动,安安稳稳地表示两日后再来,你们加油,说完便径直飞下了山。
山下的绫华与旅行者还在等候,经过这几日的见闻,如今的荧也下定决心,要帮助绫华反抗眼狩令了。
听到这儿的苍木没说什么,绫华小心地看她一眼,也没在她脸上发现不悦的神色。
嗯,显然,这位白鹭公主经过先前的事,对苍木有些惧怕。
小女孩的心思很好解读,苍木看了她一眼,神里绫华立即别开视线,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们接下来打算前去营救一位被抓走的手艺人,对方可以制作以假乱真的神之眼,听到这里,旅行者和派蒙都下意识看了苍木一眼。
神眷一本正经道:“这可是巴巴托斯大人亲手递交给我的。”
闻言,神里绫华有些羡慕:“真好,如此被神明认同的殊荣,苍木小姐不亏为神眷。”
派蒙和旅行者脸上都浮现出不知从何吐槽的神情,碍于绫华在场,她们拼命忍耐,深怕自己会说出对风神不敬的话语。
苍木和她们一同前去,不过她不是去救人的,而是拿着从神里绫人那里要到的枫原家纹,交给了小仓澪。
不知是这种衣服制作简单,还是她的手艺精湛,衣服的轮廓已然出现了大半。
她还有些可惜:“听闻璃月那边新出现了一种叫‘缝纫机’的机器,能加快衣物的制作速度,也是飞云商会的货物,可惜锁国的缘故,我听闻时已经无从订购了。”
苍·飞云商会股东·缝纫机复刻者·木:“你早说啊。”
小仓澪:“诶?”
她身上的随身仓库又没有限制,苍木本人有点囤积癖,里面塞的货物数不胜数,她能用传送锚点,要不是报社的利润足够了,苍木要是当二道贩子,其他人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虽然苍木不会特地去利用这个方便贩卖货物,但如果顺手的话,她也不介意在旅途之余顺手挣点零花钱。
就比如提前知道稻妻锁国,她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璃月和蒙德的商品,离开离岛时,也交给了那边的万国商会。
毕竟,再多赚一摩拉又有什么不好。
苍木给小仓澪写了个条子,让她去离岛的万国商会提货。另一边的久岐忍速度比苍木想象中还快,她已经租到了大船,将编辑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行动力让苍木眼红。
回头试试能不能把她挖来吧。
在她忙活这些的时候,旅行者也救出了那位手艺人,大家回到木漏茶室玩火锅游戏庆祝胜利,苍木吃不了辣,坐在托马为她专门准备的番茄锅面前咬着筷子,等锅里的虾滑熟透。
似乎没想过苍木也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神里绫华偶尔自以为隐蔽地看向苍木,却不知自己被察觉得清清楚楚。
“对了托马。”苍木仿佛随口道:“你最近出门小心点,别被天领奉行盯上。”
绫华愕然:“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所作所为?”
她随即眉头紧蹙,似乎是在思索着营救环节出现的差池,一点也没怀疑这会是苍木随口玩笑。
“真相怎么样不重要。”苍木把虾滑捞出来:“重要是社奉行弱小,而托马对你们重要,又没有显赫身份。这就够了。”
她没有再说,茶室内原本轻松的氛围也显得有些沉重,反倒是托马笑着安慰大家:“没关系,既然苍木小姐提出来了,我一定会好好防范的。”
“别都哭丧着脸啦!我们不是要庆祝胜利吗,都享受现在才对。”他笑容像只金毛大狗,能治愈人心。
几人相视一眼,继续着游戏。
苍木这番话语也是想看看,既然旅行者是因为托马而被迫直面雷电将军,那么她的话语能否更改结局呢?
但当几天后,她站在围观眼狩令的群众中,便得出了结论。
不知是剧情的不可抗力,还是她做出的反抗太小而大势所趋,托马还是被抓走了。
只不过,不同于原剧情被路上抓走,这次是天领奉行趁着神里绫人与神里绫华不在,直接闯入社奉行抓人带走。
当刺眼的雷光如鞭如电向旅行者袭来,苍木不假思索冲出去,两翼翅膀完全展开,【掌岳】带着千钧之势向雷神面门袭去,她不得不转变攻势,挡下这一击。
【掌岳】的铸造材料貌似是若陀龙王的馈赠,不导电,但望着其上雷光缭绕的状态,苍木也不敢让它再次近身。
苍木对法器的使用全靠其上的魔文驱动,【掌岳】威力不小,但也因沉重而攻击频率缓慢,这个缺点平日里凸显不出来,因为大多数人都扛不住势比山岳的一击。
而在雷电将军面前,这个缺点就格外致命了。
“新生的魔神。”雷电将军无感情的眼神锁定了黑发少女:“你在挑衅我的统治。”
神明再次挥刀,苍木无处可逃——
第260章
既然避无可避,便只能硬扛下来了。
苍木以掌岳作为核心,展开风盾,当无想的一刀落在其上,磅礴的雷元素迅速被活跃的风元素扩散到四周。
风元素不如惰性的岩元素适合作为护盾,这个方法是苍木深入研究过元素特性后,又经过大量实战模拟后,才研究出的最优选。
耗费能量点来驱动风元素,理论上而言,只要能量足够,苍木就可以拦下任何攻击。
可理论终究是理论,当无想一刀落下的时候,苍木几乎是大气不敢喘地盯着自己的余额,数字简直如同跳崖一般晃动着,无论是之前对战散兵、公子亦或是博士,都从未有过如此夸张的消耗。
不仅如此,雷电将军这幅身躯乃是雷电影千锤百炼后的武者之躯,力道大得几乎要让苍木的双手失去知觉。
就在她恍然间以为自己将无法逃脱时,苍木敏锐地意识到护盾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减轻。
她振奋精神,抓住这个机会,用掌岳用力一荡,雷神的刀锋沿着风盾表面滑过,即便有着护盾阻挡,苍木也依旧能感觉到几乎有如实质的剑气擦过脸颊的战栗感。
脸颊边的一缕鬓发为这剑气所斩,断裂的发丝落在她的裙摆。
一击结束,苍木顾不得心疼头发,而是瞄了眼数值余额,瞬间瞳孔地震——
这娘们一刀砍了她十亿!!!
自从至冬归来以后,苍木手头的连载也暂停了,杂志社又忙于其他工作,手上主要的能量来源只剩下了映影播放。
十亿是她半个月的收入总额。
这还打什么打?快溜!要知道这还不是雷电将军全力以赴的一刀,真到那时候,威力的计数单位可就成奥罗巴斯了。
苍木不在迟疑,双翼已经聚集好力量,她一手拉住荧,另一只手抓住托马,霎时腾空而起。
高空是鸟雀的主场,升了空的苍木明显占据优势,即便带着两个分量不轻的人类,也依旧能在辗转腾挪间躲开雷神接踵而至的两道斩击。
她毫不恋战,直截了当地加速,托马眼疾手快,将慢了半拍的派蒙和奎斯多单手抱在怀里,一行人眨眼间便已远离。
身材高挑的紫发神明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并没有再追,而是下达了通缉命令,转身回到了天守阁。
九条裟罗就在观战的现场,她望着少女羽翼扇动的姿态,眼神颇为复杂,但转身的下一秒,这些情绪都被妥善收好,她娴熟地清点人手,开始疏散在场的围观群众。
苍木的风盾到底不似岩盾一般,能将多余元素转化为结晶消耗,在迎击过程中,雷电将军刀上满溢的元素力被她的风扩散到四周,现在千手百眼神像一带的雷元素密度,已经变得极为接近无相刀狭间了。
普通人的身体难以承受如此浓厚的元素环境,偏偏这又是第一百颗神之眼的狩眼仪式,观者众多,在两人交手的片刻,已经有体弱之人晕了过去。
一瞬间,九条裟罗甚至有些庆幸对方的逃离,因为倘若战斗真的再持续,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普通人。
……这就是,魔神之间的战斗吗?
另一边的苍木可不知道这位“同族”的复杂心理活动,稻妻形势错综复杂,她干脆一口气飞到了鸣神大社,影向山高耸陡峭,还是高空,就算追兵真的来了,苍木也能轻易汲取风元素力将人吹飞。
八重神子正在准备神樱大祓的注意事项,闻声从屋内走出,挥退了周围的巫女,将几人请入室内。
苍木着手帮旅行者治疗,八重神子听着众人的讲述,表情微惊,她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预料突发的变故,只是听到旅行者进入一个神秘诡异的空间后,又在那见到了另一个“雷电将军”时——
她灵活的狐耳不受控制地一抖,泄露了主人的内心波动。
几人说着,苍木忽然听闻外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屋内的人瞬间声音一止,彼此对视过眼神,待到脚步声将要靠近,苍木第一个踹开门板,抡着掌岳往敌人面门砸去。
水蓝发色的青年下意识举剑格挡,却在察觉法器上传来的力度时当机立断改招。
这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几人分辨出来者身份。
“家主大人!”——屋内的托马。
“哥哥!”——跟着神里绫人一同前来的绫华。
“哇啊啊啊!”——吱哇乱叫的派蒙。
几人的声音都没有惊扰神里绫人的应对,他闪身滑刀,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当头一击,只可惜掌岳势大力沉,神里绫人仍然不受控制地受了力,向后倒去。
苍木反应快,立刻就想伸手去拉,电光石火之间,她忽然察觉这个走向有着些许微妙,果断收手,扇着翅膀升空卸力。
神里绫人拉个空,他倒也灵敏,将手中长刀一杵,止住了这一退势。
“苍木小姐真是……”他站直身子,苦笑了下:“警惕意识极强。”
落回地面的苍木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敲门啊!知道这种行为会给刚刀口逃生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心理阴影嘛!”
神里绫人大概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听绫华讲述。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救下了托马,他虽名义上为主仆,实则早已成为我和为数不多的家人。”
他深深鞠躬:“此等大恩,神里家无以相报。”
旅行者一下子不好意思了:“为朋友而已。”
“不。”出声的是神里绫华,她也上前一步,随着哥哥的模样深鞠躬:“能见到平安无事的托马,对我兄妹二人意义非凡。旅行者,感谢你的善良与高洁。”
托马也露出颇为感动的神色,旅行者急忙趁他开口前给派蒙使眼色。
默契度拉满的派蒙当即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谢来谢去了。现在该怎么办呀?虽然被通缉已经习惯了,但对上神明还是第一次……”
苍木闭口不言,八重神子也是一副笑眯眯地旁听模样,所以神里绫人什么都没说,而是神里绫华和托马开口,如原著剧情般指明了海祇岛的反抗军。
闻言,八重神子看向神里绫人,一挑眉。
神里绫人低眉顺眼,眼神无辜,模样纯良。
苍木旁观两只狐狸你来我往的无言心机过程,觉得甚有意思。
从剧情来看,神里绫人果断是和反抗军勾搭上了,而八重神子铁定也知道些许。
但无论如何心知肚明,眼下被公然提起,都算是八重神子又捏住了神里家的把柄。
这似乎是八重神子占了便宜,可实际,何尝不是另一种绑上船的办法呢?
她们这边搞微表情解读,那边旅行者已经听完了情报,决定去前往反抗军营地。
她想要带苍木一起离开,却被八重神子出言制止,毕竟神樱大祓的事情还需要苍木去干,可不能一走了之。
于是简单达成共识后,旅行者带着派蒙前往反抗军营地,神里绫人带走了托马,苍木留下等待八重神子完成神樱大祓的准备文书。
至于神里绫华,她听闻苍木要负责神樱大祓,不知为何主动提出护送帮助。
托马被抓一事也代表了天领奉行和社奉行撕破了脸皮,神里绫人也建议妹妹暂停露面,而帮助祓除祟神之力,则是无可挑剔的借口。
有人愿意帮忙,苍木也没什么不好的,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更安全些。
自打做了主编,八重神子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催促了,只要她催着手下编辑们快快工作,断然没有人敢像苍木一样,站在她的书桌边盯着人工作。
“话说你也见过了我们稻妻的神明了,观感如何。”八重神子问一心二用。
“打人挺厉害的。”想到自己一刀消失的十个亿,苍木心都在滴血,这可比国内购物网站的砍不完的0.01%要痛苦的多。
“有趣。”八重神子掩口轻笑:“我还以为你会点评她的一根筋和不通人情。”
她慢悠悠道:“毕竟苍木小姐的这张嘴,自来稻妻以后可没留过情呢。”
这便是知道她在勘定奉行、社奉行和影向山山路上的话了。
“一根筋是真的。”回想起稻妻剧情,苍木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很快柔和了下来:“毕竟术业有专攻,她被强推上这个位置,能努力至如今已是强人所难。只可惜……即便是努力和真心,在错误的方向也只会酿造更大的错误。”
影本来就是武力专长的妹妹,对治国堪称一窍不通,尤其当友人们先后离去,作为彼此半身的姐姐真死后她甚至没办法收敛心情,就必须赶鸭子上架,面对灾后百废待兴的稻妻。
彼时八重神子尚未长成,整个稻妻甚至没有可以辅佐引领她的人。
好在即便如此,她也跌跌撞撞地过来了,除去近一年才引起轩然大波的眼狩令,她执政的五百年间,稻妻民众大体上都是很安泰的,这就足够了。
看过南明史和宋史的苍木对影这种级别的“昏君”接受良好。
毕竟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虽然作恶多端,但有一句话没说错——那“无相的一刀”,的确能解决目前的大部分问题。
尽管摊子很烂,但雷电影自己有收拾摊子的能力。
“……我与她对战之时。”苍木想到了之前的细节,迟疑道:“听她称呼我为‘新生的魔神’。”
“关于这个,八重宫司知道什么些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