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他哥的手指还挺热的。

    贺青临虽然只有十八岁, 但已经是贺家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在外自己料理的生意在普通人已经是天文数字。

    他一旦真正的严肃下来, 天然的领导力和气场,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不过景晟同样如此,并不怕他,自然不肯退让。

    他亲眼见卫听澜一天三顿的喝药,天气变化腿就会不舒服,别人穿短袖卫听澜早早就会加一件外套。

    更重要的是,景晟知道卫听澜对贺青临的重视。

    这个傻子, 怕不是就算骨头断了腿瘸了,但凡贺青临要求, 还会跟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

    至于其他人, 在两人对峙时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免得成为炮灰。

    卫听澜一时间有种错觉, 这俩人好像在争风吃醋。

    但是脑袋不清醒最要不得。

    不过就打球这块儿来说,刚才下了场, 他和景晟配合的挺好,也从贺青临手里抢过球, 和他们,算旗鼓相当吧。

    贺青临应当是惜才,景晟知道他身体状况,所以才不答应。

    卫听澜攥了下景晟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景晟的气势一下就平缓了, 下颌却不自觉抬了抬。

    卫听澜对贺青临笑笑:“贺队长, 我膝盖受过伤, 身体也不好,偶尔玩两下行, 专业的,肯定拖后腿。”

    他有意说的轻松些,免得贺青临和景晟闹不愉快。

    不理会那些感情纠纷,这俩人正经都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加入球队。

    身体状况其实允许,他也算爱玩,但还是那句话,陶辰的交际圈他不想掺和,不是怕,而是没必要。

    贺青临冷淡道:“随你。”

    他又不是傻子,会不知道卫听澜喝中药,可他观察过,卫听澜晚上隔三差五就会跑步,上下楼梯也很利索。

    就打篮球的技术,野路子,明显是球场上练出来的。

    而且身体不好,更该运动。

    景晟揽了把卫听澜的脖颈:“再来一场?”

    正在这时,陶辰快步过来,隔了好几步就问:“青临哥,你们在说什么?”

    几分钟前的观众席,

    陶辰不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说什么,倒是肖有林的吐槽提醒了他。

    肖有林:“姓卫的大概又磨着贺青临想要加入校队,他倒挺会钻营,巴结景晟一个还不够”

    开学那周,他撞见过卫听澜向贺青临申请加入校队。

    校队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再加上他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卫听澜扭头就走了。

    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还不死心。

    肖有林的语气很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听澜居然出众成这样,球场上干脆利落猛的要命,不动了安静站着,也十分引人注目。

    刚才看台上一堆人为他欢呼,人气不比贺青临和景晟低。

    更要命的是,卫听澜在贺、景两个人面前居然十分自若。

    陶辰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走过来。

    卫听澜最近好像有什么魔力,景晟围着他转不说,陶月也变了,陶旭居然还搜罗鞋子给他。

    现在卫听澜又瞄上了贺青临?

    绝对不行!

    贺青临性格冷清,高三学业又繁重,陶辰也很难接近他。

    在学校,他和贺青临近距离相处也就是在校队了。

    如果卫听澜挤进来

    陶辰不爱打篮球,他的身高也差太多。

    但他看得出卫听澜球打的很好,而贺青临很重视队员的实力。

    眼下,陶辰说着话走到贺青临身边,站的很近。

    贺青临说:“没什么。”

    陶辰见贺青临脸色不好,看向卫听澜,无奈道:“三哥,校队不是青临哥一个人说了算,现在不缺人,你就别为难他了。”

    他自问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没想到气氛好像更怪了。

    就见景晟嗤笑一声。

    贺青临脸色也不太对,其他人的眼神也怪怪的。

    卫听澜抬了下眉,将还没用的毛巾搭贺青临肩膀上:“累了,你们玩的开心。”

    他转身走了。

    景晟跟过去,将自己的毛巾丢过去:“擦擦,一会儿再着凉了。”

    贺青临看着两人挤挤挨挨的背影,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和陶辰关系不错的队员说:“刚才贺哥邀请卫听澜加入校队,他拒绝了。”

    他尽量平铺直叙。

    但陶辰的脸还是轰的一下就涨红了。

    周围人识趣的散开。

    这乌龙闹的,再玩下去就真没意思了。

    不少人心里嘀咕,陶辰对卫听澜的偏见还真是无处不在,难怪卫听澜烦他。

    陶辰都快哭了:“青临哥,对不起,我也是想帮你解围”

    贺青临拽下肩上的毛巾:“校队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该插手。还有,小辰,卫听澜不欠你的,借着兄弟关系指手画脚,不合适。”

    他以前只以为陶辰是不适应身份的变化,猝不及防下有些莽撞。

    这一次却不免怀疑,陶辰似乎对卫听澜有恶意。

    只是,这恶意是有意还是无意?

    再怎么样,已经占据了别人十七年的富贵平安,不该感到抱歉吗,怎么还能

    陶辰又羞又慌,这下眼泪真的落了下来。

    贺青临径直走开,终究忍不住,通过班级群申请加卫听澜的好友。

    卫听澜想了想,通过了。

    他有私心,魏川对他关怀备至,真跟养孩子一样,可他对魏川,能做的事却着实有限。

    就魏川的腿,万云只说车祸,别的只字不提。

    卫听澜察言观色,直觉车祸不简单,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巧,贺青临是魏川的外甥。

    也许通过贺青临,卫听澜还是不知道能做什么,但这算个消息渠道,没准什么时候用得着呢。

    好友申请通过的下一秒,消息就过来了。

    贺青临:[你的腿,怎么回事?]

    卫听澜暗道,这队长当的真敬业,不过前世贺青临学校是学霸,出社会是霸总,工作狂,也难怪。

    他回复:[摔过,医生说好像是半月板骨裂,运动要适量]。

    什么叫好像,知道做公益,不知道去看病?

    贺青临皱眉:[我认识很好的骨科医生]。

    卫听澜:[真不用,谢谢。]

    贺青临盯着卫听澜规整到标点符号都在上面的回复,那种心里塞了面鼓的,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

    才能什么,他一时竟卡了壳。

    贺青临:[有需要就说,关节问题不是小事]。

    卫听澜:[好的,谢谢。]

    他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一边加紧复习迎接期中考,一边远程监控医院的公益活动,以及程风柏的学习情况。

    赵院长很能干,效率奇高,在卫听澜签约的同一周,摊子就支起来了。

    公益医疗进行了一周。

    前三天是在平安巷那棵标志性的大树下看诊,坐诊的都是老专家。

    后四天是医院看诊,被诊断需要手术或长期治疗的患者,拿着看诊时的凭证去医院,就会得到特殊接待。

    周六是大树下看诊的最后一天。

    卫听澜周六上去跑了一趟。

    他得知李奶奶被诊断为青光眼,医院会安排免费的手术,至于腰的问题,初步诊断腰椎间盘突出,考虑到年纪,会保守治疗。

    李奶奶有些怕做手术。

    卫听澜了解了相关知识,专门去劝了一趟,还许诺做手术时去医院看她,这才把人安抚住了。

    程风柏全程陪同,迫不及待和卫听澜八卦卫家的事。

    他幸灾乐祸的不行,说卫建国不知跑哪儿赌博,房子都输了,还被打了一顿,现在都起不来。

    听说公益医疗,卫建国还想来,但他人缘奇差,没人帮忙,连床都下不来。

    卫听澜:“还好他没来,要不”

    他可不想给卫建国花钱。

    程风柏:“要不什么?”

    卫听澜:“要不那些医生不是助人为乐,而是助纣为孽了,多恶心。”

    程风柏:“就是!还有呢,卫有财掉井里了,摔断了腿,被送去医院后就没人搭理了,居然嗷嗷叫唤,说你也是卫家人,要你去照顾。”

    卫听澜:“他推我那个井?”

    程风柏:“可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惜那井早枯了,要不淹死他丫的!”

    今天是个大晴天,

    卫听澜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感叹道:“老天爷对我也不赖嘛。”

    他当然不会去医院看卫有财。

    这个名义上的堂弟简直是个毒瘤,大伯母林红梅就是被他不学无术气死的。

    现在可好,一个两个都下不了床。

    活该!

    卫听澜感觉到命运对他好了那么一点点,心情不赖,去医院见到魏川,脸一抬先送了一个笑。

    魏川:“这么高兴,医院那边很顺利?”

    卫听澜点点头,蹭到魏川身边坐了:“不止,还有别的。”

    他已经摸清楚和魏川相处的一点经验,有些事要么不说,说的话绝不会说一半留一半。

    卫听澜说了卫家父子倒霉的事。

    那些乱七八糟的受虐经历,他只提了不那么惨的一些,又不由感慨:“哥,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卫建国就不说了。

    卫有财偏偏掉井里,还摔晕冻了一夜,这也太巧了。

    魏川想说没有,任何地方都是强者唯尊。

    但是

    他看着歪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少年,眉眼柔和许多:“也许有,你这个就是例子。”

    候在一边的万云:阿六这次下手挺轻啊。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

    老板从来不是心软的人,有没有可能,卫小少爷十来年的苦楚,卫家父子也要十来年一一尝过?

    这一点在之后的几年得到验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天卫听澜走的时候,正好遇到负责魏川衣物的专业团队来量尺寸。

    他因此被逮住量了一通,连脚模都留下了。

    魏川:“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卫听澜感觉不太对:“哥,你不会是怕我没衣服穿,特地叫他们来”

    他凑近,仔细观察魏川深黑的眼睛。

    也看到魏川黑漆漆的瞳仁上,自己的倒影。

    魏川捏了捏小孩儿明显丰盈了很多的,奶白的面颊:“今天是霜降,冬天即将开始,你哥也怕冷。”

    卫听澜:“哦。”

    怕冷的人体温应该偏凉,可他感觉了一下,他哥的手指还挺热的。

    他欣赏魏川的衣着。

    两个人见面,哪怕都是在周六,魏川多半都穿的西装,一直在处理公事,非常忙。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魏川是卫听澜见过的,穿西装最有范儿的男人。

    西装的点缀,莫过于袖口和胸针。

    卫听澜瞄瞄魏川的胸口和袖口,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没说,只叮嘱魏川衣服不要做太多,他现在都穿不过来了。

    魏川:“好。”

    他依旧在落地窗前看小孩儿离开,看他脚步轻快,自己的心也好像轻快很多。

    魏川:“活着也挺好的,是吗?”

    万云:“当然。”

    他也是很久后才反应过来,三年前的车祸分明在老板预料之内,他以自己为诱饵,让魏氏陪葬。

    没死成,只能收拾收拾继续行尸走肉的生活。

    但是生活总有美妙的意外。

    魏川:“小少爷的衣服,上点心,他喜欢,你们的年终奖翻倍。”

    羽绒服、毛衣裤子都宽松,尺码大差不差。

    可安市的冬天并不特别冷,衣着上以大衣、风衣为多。

    那样好看的眉眼高挑的个头,穿大衣一定好看,尺码的精准就很必要。

    ·

    周日晚上,卫听澜在宿舍楼道看到陶辰。

    谁也没搭理谁。

    他走过去,并不知道陶辰回头看他,眼神既忌惮又鄙夷。

    陶辰已经确定,卫听澜完全是自导自演。

    什么脚上的鞋是大哥送的。

    周末他回家,有意无意的提起篮球赛和卫听澜炫耀的鞋。

    本来是控诉,结果大哥当即嗤笑。

    不过这次他不敢当面嘲笑卫听澜。

    免得卫听澜又颠倒是非,让他被同学暗地里嘀咕。

    陶辰决定按兵不动,他已经许诺在期中考试中考个好成绩,好让爸妈脸上有光。

    期中考试后,很快就到他的生日。

    妈妈都说了,到时候家里会请很多人,十八岁的生日宴,一定要隆重。

    陶辰按住气,陶旭却忍不住。

    陶旭去最好的鞋店转了一圈,选了双鞋拎着来了学校。

    他心里有些好笑。

    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着油盐不进,实际虚荣又渴望,居然撒谎说什么他给买了鞋,真是

    也不免自得。

    看吧,还惦记他这个当哥的给买东西,排在爸妈前头呢。

    也是,以前他就爱黏着他。

    陶旭记得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回来吐了一地,怕惊动爸妈,是卫听澜收拾的,还给他倒了温盐水。

    亲兄弟呢,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且这小子成长的很快,现在至少模样上来说,挺拿的出手,不会给家里丢人。

    陶旭吸取了陶月的教训,在周一下午等在教室外面。

    好不容易下课。

    陶旭让同学叫卫听澜出来。

    近距离看到人就不由有些恍惚,才多久,这个弟弟好像长高了,也又长开了,好看到让人眩晕。

    他忘记了,上次卫听澜离开时还病着,气色不好。

    陶旭将手提袋往前一送,矜持道:“想要哥给你买鞋,直接说,别再捣鼓有的没的。”

    第33章任他在身上扑腾。

    卫听澜觉得陶旭莫名其妙, 话没说出口,但他的眼神挺明白的表达了这一点。

    这和陶旭想的不一样。

    羞恼让他立即将卫听澜对外说自己给他买鞋的事说了, 硬邦邦道:“一双鞋而已,也要费尽心机,小家子气”

    卫听澜明白了,他无意中说过一句鞋是他哥买的,传陶旭耳朵里了。

    他今天穿一双休闲鞋。

    和那天体育课的运动鞋一样,都是魏川送的。

    两辈子,卫听澜对这品牌那奢侈品兴趣都不大, 懂的不多。

    但班级里多的是富家子弟。

    几天下来,他被爱好鞋子的同学科普过, 知道魏川送他的两双鞋有多不俗。

    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不俗。

    卫听澜示意陶旭看他脚上的鞋:“这双也是我哥买的。陶旭,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陶旭:“你哥不就是”

    卫听澜笑了声:“别那么小家子气, 什么功劳都想占。你只有一个弟弟, 不是我,我有很多哥哥, 哪一个都不可能是你。”

    他现在不止有魏哥、柏哥,还有干爸干妈, 还有李奶奶。

    所以,陶家人算哪根葱。

    话说清楚了,卫听澜没再搭理他,直接走开了。

    陶旭脸色青青白白的变幻。

    卫听澜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但合起来的意思让人眩晕乃至心惊。

    他疯了吧?

    但理智让陶旭没有逼问, 甚至没有勇气追上去问清楚。

    他知道, 卫听澜也许没有撒谎。

    因为卫听澜的鞋。

    陶旭是个爱鞋的人, 还加了专门的鞋友群。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卫听澜脚上那双鞋群里有过照片, 当时一堆人流口水,其中也包括他。

    这鞋要拿到手,得炫耀三天再供起来。

    鞋不过是消耗品,再珍贵能怎么着,更重要的是得到这种档次的鞋,背后所代表的资源和实力。

    可这样珍贵的东西,他这个弟弟,这么随意的就穿上了?

    陶旭不怀疑卫听澜是自导自演.

    他都弄不到的鞋,卫听澜更不可能弄到,他真的有别的哥哥了

    为表作为兄长的尊严,陶旭是在走廊尽头等的卫听澜。

    这让陶辰不好偷听。

    他只从教室门口看到卫听澜不知和陶旭说了什么,而陶旭手里拎着的东西,并没有给卫听澜。

    然后卫听澜就走开了。

    陶旭站在那里,脸色不好,看着还孤零零的。

    如果是以前,陶辰会问卫听澜怎么回事,明里暗里说两句他是不是又惹陶旭生气的话。

    但现在他不敢,卫听澜太扎手了。

    陶辰换了策略,不管卫听澜怎么作妖,只要他捍卫住和陶家人的感情就好了。

    上次机场送陶月是维护感情。

    这次他看卫听澜从后门进了教室,就从前门过去安慰陶旭,也是想借此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且陶旭准备送卫听澜什么?自己的呢?

    陶辰担忧的看向陶旭:“大哥”

    以前这样的陶辰让人暖心,但卫听澜一句“只有一个弟弟”,让陶旭有种什么重要的东西流逝的紧绷感。

    而且今天的事,太丢人了。

    要不是陶辰没弄清楚就胡说八道

    强烈的羞愤让陶旭觉得陶辰压根不是关心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窥探,总之什么讨厌就是什么。

    他冷冷的说“我还有事”,直接离开了。

    目睹全程的柳佳佳回来和卫听澜八卦:“陶旭和陶辰好像吵架了,你没看到陶辰的脸,都快哭出来了。”

    陶辰长的不错,哭相会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很惹人怜爱。

    但柳佳佳觉得一个男孩子总泫然欲泣的,太恶寒了,再加上最近又看明白陶辰心眼多

    反正同情是没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卫听澜也不是很意外。

    陶旭和陶父都是面子大过天的人,陶旭刚才被他下了面子,陶辰这时候凑上去,一不留神就是炮灰。

    看他不说话,柳佳佳不满:“他们吵架了哎,你一点都不关心的吗?”

    豪门的孩子哪有单纯的,就她看,这是卫听澜趁机和家里人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卫听澜:“不关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再过一节课就是晚饭时候,他认真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

    柳佳佳凑过去看。

    纸上面写着:红烧鱼块、鸡肉炖土豆、蒜蓉油麦菜,汤自便。

    柳佳佳:有荤有素有汤,搭配的还挺合理。

    卫听澜拍了草稿纸上的菜,发给万云。

    为了更好的让魏川多吃点,他吃什么会提前跟万云说,这样两个人多半会同步饮食。

    回头卫听澜会拍自己的餐盘给魏川看。

    当然,魏川不会只用这几个菜。

    万云说魏川吃的是药膳,尤其是汤,每次都是章大夫亲自操刀。

    卫听澜做这些时心情很好,心里也很踏实。

    柳佳佳望着他几乎称得上静谧的神态,不自觉也放松平静了下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她认识的卫听澜,脾气好到爆,宽容又得体,所以陶家人到底做了多恶心人的事,竟逼的这样的人漠不关心。

    柳佳佳想不明白,回家后跟父母吐槽了两句。

    柳父说:“那孩子还姓卫,养子姓陶,还养在家里,亲疏不分内外不明,家事都这么糊涂,难怪陶家一直走下坡路。”

    柳佳佳想想还真是。

    如今陶辰一直以陶家人自居,待遇比之前没什么变化,卫听澜反倒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要她是卫听澜,想想都憋屈。

    其实关于改姓的事,还有一段缘故。

    当初卫听澜被找回来,要上陶家的户口,自然要改姓。

    卫听澜很高兴有了真正的亲人。

    当时陶母又提了让卫听澜排行为三,陶辰还是陶家小少爷,不会回卫家的事。

    这也没什么。

    卫听澜能理解陶家人和陶辰的感情,而且卫建国不做人,陶辰看着细皮嫩肉的也应付不来。

    但他不能接受陶辰连姓都不改。

    卫听澜就说那他也不改姓了。

    这件事有赌气的成分。

    但真正的原因是卫听澜觉得要改了姓,陶辰却不改回去,再没有人记得养父母。

    那一对温和良善的夫妻,会就此被时间淹没。

    陶家人觉得卫听澜无理取闹,温情破裂,严厉的训斥了卫听澜。

    卫听澜没有妥协。

    后来卫听澜和陶辰建议,不改姓就算了,得去养父母的墓碑前祭奠吧,至少说一声,毕竟陶辰是亲生儿子。

    陶辰拒绝,并且告诉陶家人,说卫听澜要赶走他。

    卫听澜因此又被训斥了一顿。

    再之后,没有人再提改姓的事,逢年过节卫听澜独自一人去祭奠养父母,也不再和陶辰说相关的事。

    卫听澜不提,住院的李奶奶见他来,却很关心的问。

    对华国人来说,姓什么,跟谁姓,后面跟着一串实打实的利益问题,毕竟人们更多觉得,一个姓才是一家人。

    卫听澜就笑:“是我不想改,算是纪念爸爸妈妈。”

    总要有人记得他们。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年,但是七岁的他已经记事,父母的那些温言细语嘘寒问暖都在脑海。

    他也曾是个万千宠爱在身的快乐小孩。

    李奶奶又问卫听澜在陶家的生活。

    卫听澜捡着好的说了,什么佣人、厨师、园丁,什么卧室就几十平米大,一顿饭十好几个菜。

    哄的老人家安稳睡着后,卫听澜去了院长办公室。

    他去结账。

    这次公益医疗已经进入尾声,住院治疗的有七八个老人家,后续治疗方案一定,具体花费就都清楚了。

    赵院长笑眯眯,递给卫听澜一个红包:“这是院方给您的奖励。”

    红包看着就厚。

    上面还写了“平安健康”四个字,字体刚劲大气,十分好看。

    卫听澜:“奖励?”

    赵院长:“您还未成年就有做公益的善良和心胸,实在让人敬佩,好的行为要鼓励和嘉奖么。”

    卫听澜推拒不了,就收下了。

    赵院长又说:“这次的公益医疗,对医院的名誉和名气有很大的提升,经过院方决定,所有费用医院承担,您的定金会原路退回,记得查收。”

    卫听澜觉得这事有点怪。

    但人家不是多要钱,而是一分钱都不要,还倒给他八千现金。

    诈骗没有倒给钱的。

    卫听澜揣着红包出来。

    八千八,最近有关八的数字也太多了,他哥就发了两次红包给他,全都是八,很吉利。

    卫听澜去嘉恒看魏川,把红包塞他兜里:“奖励来的钱,装着会有好运。”

    红包上“平安健康”四个字,多应景,借着这个,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给魏川塞钱,心里挺得意。

    魏川原本挺括的西装,被红包撑的一侧鼓鼓囊囊,莫名有些喜感。

    万云抿着嘴唇看天花板。

    这可真是

    那红包里的现金还是他准备的,看着他老板亲手塞进去,老板还写了字表示祝福。

    转了一圈,回来了。

    卫听澜看万云笑,再看魏川被撑起来的口袋,也忍俊不禁。

    他又把红包从人兜里拿出来了:“要不放枕头下面,床头柜也行”,说着伸手捋了捋魏川的西装,给人恢复原状。

    魏川任他在自己身上扑腾,瞧见人眉眼还喜滋滋的,只好道:“那就放床头柜。”

    第二天,卫听澜又去了仁济医院。

    李奶奶眼睛的手术安排在今天,她家里如今只有才上小学的孙女小蕊,压根还不是顶事的年纪。

    他去,李奶奶果然安心很多。

    手术要成年人签字。

    卫听澜只能拜托赵院长,还好对方答应了。

    他等在手术室外,冷不丁身前站了个人,抬眼一看,竟是贺青临。

    这是两人第二次在同一家医院碰到。

    前世今生的无数次反射,卫听澜立即解释道:“好巧,我家里人在这做手术。真的,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偶遇。”

    第34章你不喜欢他,就别招他。

    重生后, 卫听澜没少反思前世。

    对借着血缘对他颐指气使的陶家人,是嫌恶的远离, 对追逐过的贺青临,则是警惕的远离。

    人不喜欢他,非往跟前凑,确实烦人。

    当然,如果贺青临非要为陶辰出头,俩人对上,卫听澜自然不会让他。

    眼下走不了, 卫听澜只能立即解释,他可已经改邪归正了。

    两人一坐一站。

    卫听澜仰头看着贺青临乌沉不悦的双眼, 见他竟然不走开, 坦然又无奈。

    贺青临沉默几秒, 坐在了卫听澜身边。

    就这么讨厌他?

    他今天是来结账, 结卫听澜公益医疗的花费。

    没想到医院另有决定。

    贺青临原本要走,又从赵院长那得知卫听澜今天就在医院, 还是在手术室外。

    卫听澜坐在一排椅子的打头一个,没处挪, 除非起来。

    起来走开,那可太怂了。

    他没说话,也没往贺青临那边看,尽管这人个头和景晟差不多,气场也不弱, 存在感极强。

    贺青临:“我妈在这疗养。”

    卫听澜偏头看他一眼。

    贺青临:“医院虽然有我家的股份, 但我还没那么霸道, 你呢,手术室, 谁在里面?”

    卫听澜:“贺青临中邪了吗,居然和他唠家常!

    医院椅子就那么大,两个少年都长手长脚,鞋子靠着,肩膀也挨着。

    距离太近了。

    贺青临看到卫听澜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又直白,盛着疑惑和警惕。

    像一只猫科动物。

    但这只猫科动物,在景晟那是懒洋洋的。

    看到他,耳朵都似乎竖起来,随时准备逃跑或者亮着爪子。

    他有些难受。

    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卫听澜,又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心。

    贺青临说:“卫听澜,我们是同学,这家医院我还算说得上话,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他的眼神透着十二分的认真和耐心。

    卫听澜想,真是个好人,可惜就是眼睛太瞎,看上陶辰。

    这绝不是吃醋,只是感叹。

    他笑了下:“谢谢,不过暂时不用。”

    贺青临没见过卫听澜对他这样笑,不带防备,眼睛弯着,睫毛很长,皮肤白而嫩,像奶油蛋糕

    他努力想再说些什么。

    公益的事但凡卫听澜提,可聊的就太多了,但是赵院长说卫听澜要求这件事对外保密。

    贺青临就不好先提。

    卫听澜不是喜欢他吗,做公益这种事像勋章一样,很拿得出手,为什么不说?

    或者,快到晚饭的点了。

    贺青临问:“吃晚饭了吗?我让医院餐厅”

    正在这时,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快步走过来:“少爷,还真是您,夫人问您”

    夫人

    贺青临的妈妈?

    卫听澜反射性的皱眉。

    上辈子这位贺夫人有多喜欢陶辰,就有多讨厌他,遇到了,挑剔警告过他好几次。

    那时贺青临居然为他说话。

    卫听澜顿时觉得,贺青临对他也不是没感情么。

    当然,这种可怕的幻觉很快被陶辰打破,他被全网黑时,听说贺青临和陶辰都准备订婚了。

    贺青临神色冷淡下来:“我马上过去。”

    他知道母亲大概是想听父亲的消息,哪怕是一句父亲打发他过来看她。

    卫听澜的手机响起来,是程风柏。

    程风柏很快循着卫听澜说的地址找过来,一手拎着一大兜子吃的,一手拎着保温桶:“澜澜,我妈做了排骨,还有鸭货!”

    在卫听澜的建议和投资下,程妈妈开了个鸭货店。

    鸭货店在起步期,程妈妈非常忙,程爸爸要看菜市场的摊,俩人都走不开,要不早过来了。

    卫听澜去接东西,一边问程风柏下午的卷子做的怎么样。

    马上期中考。

    今天那位博士家教给程风柏模拟考,虽然是在家里,但弄的挺正规。

    程风柏:“成绩晚上九点下来,放心吧,你呢,别到时候考的比我差”

    他进步很快,最近自信心十分膨胀。

    卫听澜:“还行。”

    现在每周都考试,但都是各科考各科的,他加过自己的成绩,综合下来进入班级前十没问题。

    高二期末考,他班级排名二十五。

    这进步可以说是飞速。

    不过卫听澜觉得挺正常,上辈子上过一次高三,卷土重来要太差劲,那可太没脸了。

    两人嘀咕了好些话。

    等卫听澜回过神,发现贺青临已经不在了。

    卫听澜没多想,这辈子,本来也不熟。

    后续等李奶奶从手术室出来,看医院“安排”的护工照看的可以,卫听澜和程风柏才分别回去。

    路上,卫听澜收到博士家教的信息。

    家教说程风柏的成绩很不错,目前这个水准,上本科在两可之间。

    现在距离高考可还有半年。

    卫听澜挺高兴,给家教发了红包,又给程风柏发了一个。

    进宿舍,就见景晟抬眼盯他:“这么高兴,怎么,中彩票了?”

    卫听澜:“差不多吧。”

    景晟走过来,笑道:“小样儿,干嘛去了,大晚上书也不看了,怎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卫听澜:“你老高附体了?”

    老高是他们班主任,人不错,就是天天碎碎念,可唠叨了。

    景晟:“小卫哥脾气见长啊,反了天了都!”

    说着话勒了下卫听澜的脖颈,是个将人摔地上的意思,闹着玩儿,人真落地前一捞就起来了。

    凑近了,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儿。

    他揽着人肩膀凑近了闻,眉头一拧:“去医务室了?”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回,有人敲门。

    敲三下,不轻不重的敲,规律而稳重。

    这种敲门的方式

    景晟没松手,随口喊:“门没关!”

    他一看,果然是贺青临。

    贺青临进来,就见两个人凑的极近。

    他站在门口,木着脸对卫听澜说:“明天中午和下午我都会去医院,顺路,稍你一段?”

    贺青临从院长那知道,卫听澜对住院的那个老太太十分上心。

    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妥当,单说护工,五个里头挑了一个,给最高的价,还说是医院安排的。

    这样精心,明天即使是周一,他断定卫听澜肯定也会抽空去医院。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拒绝,贺青临已经说了句“那就这样”,径直离开了。

    景晟松开手,关上宿舍门,沉着脸问:“说说吧,什么医院?还顺路,你不是不和他来往了吗?”

    卫听澜不喜欢他这种防贼一样的语气,也冷下脸:“这是我的事。”

    他自觉和景晟相处的还行。

    可但凡他疑似“靠近”贺青临,景晟就会立刻翻脸,这感觉太让人膈应了。

    景晟冷笑着一颔首:“行啊,你的事,我是管不着!”

    他摔门走了。

    卫听澜叹气。

    他走过去,捡起刚才景晟起来时掉地上的衣服,还给人搭椅背上,又去冰箱拿中药喝。

    药喝完,情绪就调整好了。

    多活的一世的好处就是,明确的知道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任何人的伤害,都不足以在他身上再打下烙印。

    景晟摔门离开后才发现脚上汲拉着拖鞋,长裤短袖,外套没穿,手机没拿,跟被赶出来似的。

    靠在楼梯间冷冰冰的墙上,他渐渐冷静下来。

    刚才贺青临说的是“顺路”,最近贺阿姨在仁济疗养,八成是顺到那儿。

    既然是顺路,卫听澜就不是去看贺阿姨。

    是他自己?

    中药那么灌,还不行?

    猜来猜去没什么用,景晟转身去了贺青临的宿舍。

    宿舍只有贺青临一个。

    景晟靠在对面的桌上:“聊聊?”

    贺青临想到之前的一幕,按下心底的躁郁。

    这不关他的事。

    他主动问卫听澜去不去医院,不过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最多是佩服卫听澜的善心。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卫听澜的信息:[谢谢,我时间不一定,就不坐你车了]。

    贺青临:[好]。

    回复完了才看向景晟:“聊什么?”

    景晟:“那是个傻子,你靠近一点他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阿临,你不喜欢他,别招他。”

    贺青临:“你呢,你招他,什么意思?”

    景晟心头没来由一窒,好像被捏住什么把柄一样。

    越不自在,面上倒越无所谓。

    他说:“一个宿舍,我是舍长,他还喝着药,要有个好歹,说不清。”

    贺青临:“我没招他,同学,碰到了帮一把,再没别的。”

    他不喜欢景晟的提醒。

    或者说,这好像是警告。

    兄弟这么多年,没有这样好像互相都长着刺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短暂的寂静后,

    景晟问:“医院,怎么回事?”

    贺青临想到卫听澜遮遮掩掩的样子,又或者没来由的抵制,他说:“谁的事,你去问谁。”

    景晟笑了声:“也是,近水楼台的。”

    出了门,脸就冷了。

    正好有同学从身边路过,手里拎着卤煮,看到他热情的喊了声:“景哥!”

    景晟瞄到卤煮里有鹌鹑蛋,将人薅了回来:“兄弟,帮个忙。”

    半分钟后,景晟拎着卤煮站在自个宿舍门前。

    他默默运气,和个病号计较什么,不单是病号,还是个被家里人忽视的小可怜,不能欺负人家。

    就是这样!

    一门之隔,卫听澜被拍门声吓了一跳。

    这种乱七八糟下手还不轻的拍门动静,多半是景晟。

    他深呼吸,开了门。

    卤煮的香味儿蹿了进来。

    卫听澜看了眼这人单薄的衣裳,还光脚穿拖鞋,楼下晚上的风可厉害,行吧,体质好了不起。

    没说话,省的又被吼两嗓子。

    景晟看他乖乖开门又默默走开,心里软塌塌的。

    他撑在人桌角,声音比之前低八个度:“鹌鹑蛋,还热乎着呢,小卫哥,来点儿不?”

    第35章他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卫听澜头都没抬, 语气平稳清淡:“谢谢,不用。”

    来一巴掌再给个枣?

    他又不是鱼, 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很奇怪的,卫听澜越安静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灯光下的人头发乌黑脖颈白皙,一眼就是个乖模样,不真惹毛了,脾气其实很好。

    就是太死脑筋。

    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过分。

    他摸摸鼻子,低着声道:“我刚刚, 太凶了是吧?”

    卫听澜:“我要看书。”

    没什么可解释的。

    不会再纠缠贺青临的话,他对着这人说了好多遍, 人不信, 那没招儿。

    而且,

    他的事, 其实没必要和景晟交代。

    之前是想着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他垂着眼, 人像在透明罩子里,怎么都碰不着。

    景晟有些麻爪, 一手按在卫听澜书上:“别的不提了,我就问一句,去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卫听澜盯着视线里的那只手。

    景晟气虚,搬出尚方宝剑:“老高让我多照顾你, 你有个好歹, 我这怎么交代?”

    班主任老高是个好人。

    他曾经私下给卫听澜做思想工作, 告诉他人生是自己的,不要为任何人荒废。

    上辈子他也这么说过, 但卫听澜没听进去。

    如今,卫听澜很认同老高说的话。

    不过景晟

    这位大少爷脾气硬性格急躁,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住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听老高的话。

    警告是真警告,关心,大概也有点。

    卫听澜缓和语气:“我没事,家里长辈住院,我去探病。”

    景晟松了口气。

    他飞快拽椅子过来,凑近了坐,刻意低着身板,上供一样把卤煮递过去:“吃点儿呗,还热着呢。”

    卫听澜看过去。

    景晟修长浓黑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神纯良又小心,像在哄小孩儿。

    他的长相其实一点都不纯良。

    过分英俊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锋芒,少年活力满满的神采下,又有比之成熟许多倍的稳定和坚固。

    卫听澜知道,他今天要是不接这口吃的,这事儿没完。

    他拿过装卤煮的杯子,递给景晟一串海带。

    谁也没再提贺青临的事。

    景晟是不想再把人惹毛。

    卫听澜纯粹是懒得说,但在心里,他默默的将景晟从朋友的选项上划掉了。

    他现在只想平静的生活。

    不论是在友情还是亲情乃至别的,都绝不想再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第二天卫听澜中午去了医院,身后缀着景晟这个大尾巴。

    景晟已经满十八岁,有驾照,看卫听澜中午要出去,自告奋勇的当司机,说包接送。

    卫听澜明白,他是不信他,要亲自监视。

    甩也甩不脱。

    送上门的车,不坐白不坐,他索性随便他了。

    就是这车太招摇了。

    红色超跑,看着就贵,线条充满科技感,整个停车场好车无数也数它最扎眼。

    景晟看见卫听澜对车的欣赏目光,肩膀微松。

    他有些得意的给卫听澜开车门,暗道昨晚让人连夜把这车开过来,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景晟问道:“有驾照没有,回头借你开两圈?”

    卫听澜摇头:“年纪没到。”

    景晟很小就会开车,在家里开着玩儿,十八岁一到就去考了驾照,一把过。

    他咂摸着说:“未成年啊?”

    卫听澜没搭理他。

    他没什么爱好,前世有钱后虽然也买了房和车,但都是功能性的东西。

    倒是程风柏比较爱车。

    想到前世程风柏为了看顶级的车,拜他像拜菩萨一样,求他接有关车的代言时那样儿,卫听澜就有些想笑。

    景晟不是第一次看到卫听澜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在想谁?

    昨晚才吵过架,现在卫听澜对他还客客气气,景晟可不敢再招他,憋着气发动了车子。

    车确实招摇。

    路上不管开的慢还是快,所有车都小心翼翼避着。

    不止路上,都招摇到都学校论坛了。

    午餐时,陶辰把论坛内容分享给贺青临:“景晟不是很宝贝他这辆车么,八位数呢,从不带人。”

    他不明白,景晟怎么会对卫听澜这个土包子这么好。

    虽然卫听澜现在好像白了,变好看了,脾气也见长,但什么有品位的东西都不懂,完全是睁眼瞎。

    而景晟,不论家世品貌还是在学校的被欢迎程度,都完全不输贺青临。

    某种意义上来说,卫听澜和他竟然打平了。

    贺青临拿过陶辰的手机。

    不知道拍照的是谁,车和人相得益彰,两个人一个戴着墨镜俊挺有型,一个唇红齿白好看的像在发光。

    陶辰惊愕的张了张嘴,贺青临对这些不是不感兴趣吗?

    贺青临没有注意到陶辰的惊诧。

    他当然知道景晟很宝贝这辆红色超跑,这是景晟用自己投资赚的钱买的,是他给自己的十八岁礼物。

    当时买什么车,俩人还讨论过。

    这车景晟一个关系不错的堂弟想借去开几圈,都被拒绝了。

    陶辰见贺青临似乎不高兴,低声道:“这车你都没坐过”

    兄弟之间也有占有欲。

    照他看,贺青临不喜欢卫听澜,景晟却对卫听澜很不同,贺青临会没有意见?

    贺青临下意识道:“我没有车?”

    这话语气太冲了,完全不是贺青临的风格。

    一时间俩人都愣住了。

    陶辰:“青临哥”

    贺青临把手机还给陶辰,端起没吃几口的餐盘离开了。

    陶辰愣愣的看着贺青临的背影。

    他的意思是景晟对卫听澜好的过了头,不是说贺青临的车没景晟的好。

    什么时候,贺青临在乎这些了?

    与此同时,医院,

    卫听澜看着从后座拎出礼品的景晟:“你”

    他家有人生病住院了?

    还是,竟然还要跟着他去病房?

    景晟理直气壮:“我什么?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来都来了,你这一天病歪歪的,本少爷火气旺,给你压一压。”

    他快走几步,又回过头催促:“赶紧的!”

    卫听澜:“”

    他只来得及嘱咐,李奶奶眼睛还蒙着纱布,让他说话和气点,别吓着老人家。

    让卫听澜意外的是,进了病房,景晟就是一个大变脸。

    平常大爷一样的人,现在柔声细语的。

    他介绍自己是他的好朋友,还夸他人好,那叫一个温良恭俭,还削了个苹果递给李奶奶吃。

    卫听澜感觉自己反倒是个凑数的。

    李奶奶很高兴。

    她对着景晟的方向说:“听澜从小就不容易,脾气是倔了点,但心肠特别好,你们好好处,拜托你多照顾他。”

    景晟点点头:“他很好,我记住了奶奶。”

    离开病房后,卫听澜对景晟说:“谢谢。”

    人上了年纪话就多。

    李奶奶从没见过他现在的朋友,热情的过了头,话就更多了,而景晟,没义务听这些唠叨。

    景晟揽了下他肩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卫听澜收到柳佳佳的信息:[你俩可以啊!帅成这样合适吗?]

    信息后面是几张照片。

    卫听澜点开一看。

    有他和景晟站跑车旁边的,有一块儿上车的,还有一张是景晟给他开车门的。

    卫听澜不在乎自己被拍,但景晟好像很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问清楚照片是论坛里的,红灯时,卫听澜把照片给景晟看:“要不然,你联系管理员删贴?”

    学校里他只关心成绩,论坛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景晟翻着看了眼:“为什么删?拍的不错,回头发我!”

    看他不介意,卫听澜也就不说了。

    学校里每天都有新鲜事,论坛的热点更新很快,但跑车事件还是霸占了头条一周多。

    都传到外校去了。

    程风柏还专门问卫听澜这件事:[澜啊,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卫听澜也没法说中间掺和的事。

    他只道:[他吃过咱鸭货,偶尔跑个腿,小事]。

    程风柏:[车挺好看的哈,你说我能不能]

    卫听澜知道他琢磨什么呢,委婉道:[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大学是分水岭。

    将来各自走各自的路,没准程风柏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又或者再等几年。

    等干妈的鸭货连锁店开起来,程风柏买个跑车还是没问题的。

    前世卫听澜投资程家开鸭货店是几年后。

    那时程家开摊儿的菜市场被拆了,修了个大商超,程爸爸和程妈妈都闲着,尽捣鼓俩人吃了。

    卫听澜就鼓励他们自己创业,他拿钱。

    原本是想给老两口找点事做,总在家颓着容易生病,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跑车的事,在卫听澜这就算过去了。

    在别人那,刚刚发酵。

    像陶家。

    陶父在饭局上遇到肖父,原本只是个面子情,没想到对方忽然又热情起来。

    肖如调侃道:“虎父无犬子,还是你老陶厉害,孩子住校有住校的好处,我怎么没想到呢。”

    陶父这才知道,卫听澜和景晟关系居然好的不得了。

    弄清楚事情始末,他假装不在意的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老三倒是勤奋,可惜学习比小的差的多,还好人缘不错。”

    陶辰和贺青临关系好。

    如今卫听澜和景晟熟的很。

    整个安市,贺家和景家就算是最顶尖的了,同性婚姻法可已经实行好些年了。

    陶父想着将来,激动的面泛红光。

    回到家就把这件事说了。

    他教育最近萎靡不振的陶旭:“你两个弟弟都这么争气,你看看你,一天天像什么样子!”

    陶旭低着头没说话。

    他虽然要面子脾气也暴躁,但陶父脾气更暴躁,陶旭不敢顶撞。

    陶父又道:“说起来景晟和贺青临比你可小好几岁,人家外面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学业也没落下”

    哪里像陶旭,有他坐镇,处理公司的事还总被糊弄。

    陶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景晟?

    他那天去送鞋,被卫听澜的话打击的不轻,陷入自我怀疑和懊悔中不可自拔。

    景晟是景家这一代的长子嫡孙,景家又绵延百年,财雄势大,想要给卫听澜弄双鞋还不是简简单单。

    可景晟那种人,一般人哪能差使的动。

    就是他,偶尔交际场上遇到,景晟虽然称呼他一声陶哥,但人那份气场城府,陶旭可不敢真以当哥的自居。

    他们这样的人家,交际圈也是资源。

    陶旭真正的意识到,卫听澜这个弟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陶旭走神的时候,陶父已经又有了新的安排,他打电话给卫听澜,想让他戒骄戒躁好好学习。

    陶旭将来要接手家业,卫听澜和陶辰都是助力。

    还有什么比联姻更能让陶家更上一层楼的,就卫听澜那张脸,也最适合这么安排。

    陶辰乖巧听话学习也不差,不用操心。

    卫听澜的成绩在班级却是个吊车尾的,景晟那么优秀,他差太多,景家也会嫌弃。

    陶父打电话过来时,卫听澜正在洗头。

    景晟拿着他手机晃悠过来:“陶怀谦,谁啊?接不接,我给你开扩音?”

    卫听澜:“不接。”

    景晟反应过来陶怀谦是卫听澜那渣爹,笑道:“别啊,不接人再打,多麻烦,我接呗,听两句再挂。”

    他曾隔着门“见识过”陶怀谦那副嘴脸。

    这次八成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回头他听两句出个声臊一臊这个伪君子,保管他三五个月都不再打扰卫听澜。

    卫听澜:“随便。”

    他并不介意人知道陶父对他的讨厌和贬低,传开了才好,回头陶家用血缘关系绑架他,他也能少被谴责几句。

    景晟就按了接通键,靠在洗手间外边看卫听澜洗头边听。

    陶父先说了几句关心加指责的话,譬如吃的好不好,睡的怎么样,为什么不给家里人打电话之类。

    电话那边没反应但也没挂断。

    他暗道到底是父子,卫听澜这是服软了。

    陶父硬邦邦的语气就变软许多:“听说你和景晟关系不错,好好把握,景晟家世好人也优秀,你要能攀上他”

    第36章心无旁骛,赤诚相待。

    虽然陶辰在学校表现的是和贺青临是朋友, 是好兄弟,但在家人面前,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贺青临的喜欢。

    甚至有意无意的,他还会让家里人以为,贺青临对他也很不同。

    果然,这让他在家里更有超然的地位。

    陶父没有掐灭这些暗恋的火苗,甚至鼓励陶辰早点将贺青临拴在手里。

    也因此,在卫听澜这,差不多的叮嘱从陶父嘴里讲出来, 有种理所当然的丝滑。

    陶父自觉十分的掏心掏肺。

    想起卫听澜的臭脾气,他道:“景晟天之骄子, 你别拿在家里胡作非为那一套和人耍脾气, 不是谁都像家里一样惯”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

    陶父看了眼手机, 被挂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毕竟那边一声都没吭。

    但媚眼抛给瞎子看, 又被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儿子耍了是事实。

    他愤怒的摔了手机。

    宿舍,

    卫听澜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 就见景晟靠在门外,神色恍惚,脸还有些红。

    他并不多关注景晟的事。

    但要是病了就不同。

    卫听澜问他:“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景晟回神:“有点,昨晚吹了风。”

    他回的很自然。

    豪门大族之中成长起来的人, 心有惊雷面不改色是基本功。

    没人知道, 其实在卫听澜打量他的一瞬间, 他霎时心跳加速,头皮都麻了一下。

    陶怀谦的话景晟没有完全听完, 做贼一样挂掉了。

    他心里乱的很。

    好像有一扇他从没有注意过的门,被人猝不及防的打开。

    打开的人很讨厌,但门里的风景

    景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他虽然才十八岁,但从初中开始,家中男性长辈便会带他参与社交,很多成年男人面对的世界也并不避讳他。

    这也是一种锻炼和培养。

    跟吃东西一样,什么都见识过,自然坐得住。

    景晟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喜欢运动、车、机械,金融,对各种情感纠纷都嗤之以鼻,毕竟任何情谊到最后,本质上其实是利益关系。

    至于那些前赴后继的表白。

    喜欢他什么呢,家世、脸,身材,或者单纯的想刺激平淡的生活?

    不论是什么,景晟不需要。

    他自有乐趣。

    像卫听澜。

    一个阴暗紧绷的黑煤球忽然变成和田玉,沉静又平淡,就让人很有探索欲。

    卫听澜找出感冒药,按着说明书找好分量放在餐巾纸上,托在掌心递去景晟的桌子上:“试试看。”

    他目前的落脚地只有宿舍的这四分之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卫听澜不单置办了饮食起居的必需品,还准备了各种常用药物。

    他会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前世除了情感需求七零八落外,他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景晟愣愣的抬眼。

    眼前人头发半湿,唇红齿白眉眼俊秀,让他想到有次在山里徒步看到的小蘑菇。

    很小一个,白白的,可爱又脆弱。

    陶怀谦说,让卫听澜攀上他。

    攀

    景晟不受控制的想象类似的画面。

    卫听澜看他眼睛发直,建议道:“要不然去医务室?”

    这是烧糊涂了吗?

    景晟垂下眼,三下五除二将药吃了:“睡一觉,不行再去。”

    他爬上床,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卫听澜站在床下说:“不舒服就叫我,我听不到的话,你打电话。”

    这不是多余的嘱咐。

    他曾经发烧到嗓子说不出话,完全没办法喊出声。

    景晟这才注意到手里还攥着东西。

    是卫听澜的手机。

    他感觉攥着的是自己犯罪的把柄,不想给出去。

    陶怀谦说的那些话,听着像是第一次这么叮嘱,但万一呢

    以前陶怀谦暗示过卫听澜吗?

    那老东西还举例说陶辰和贺青临。

    搞笑。

    陶辰不过是得了贺阿姨的喜欢,贺青临为着有抑郁倾向的母亲高兴,所以对陶辰便有几分特殊。

    但再别的,陶家做白日梦真是有一手。

    卫听澜也发现手机不见了,问景晟。

    景晟把手机递过去:“不问问陶怀谦说了什么?”

    卫听澜:“不重要。你睡吧,我就在宿舍,不出去。”

    还能说什么?

    不是威逼利诱让他回陶家住,就是抬高陶辰贬低他,陈年老调,多听一句都是浪费感情。

    景晟从没有听过卫听澜这样温柔的嘱咐,低声回答:“好。”

    一觉睡醒景晟就生龙活虎起来。

    卫听澜暗道身体素质好就是不一样,就再没管他,包括陶怀谦的那通电话。

    他有自己更隐秘的生活。

    譬如了解程风柏的学习进度。

    再譬如,自己有了强大的私人家教。

    虽然自觉不用请家教,但做学生的难免遇到难题,尤其是理科方面。

    卫听澜有次对着难题挠头,休息时和魏川吐槽做高三的学生真难。

    魏川让他把题拍照,说他看看。

    再传回来的,是让人茅塞顿开的解题思路。

    魏川的字十分漂亮,在白纸上赏心悦目:[还有不会的吗?]

    卫听澜的学业和眼睛都被美化到了:[膜拜大神!]

    于是这周的周六,卫听澜带上攒了几天的难题。

    学校的老师当然也能答疑解惑,但比较下来,魏川给出的提点最为简洁有效,好像戳中人的任督二脉。

    魏川的轮椅在沙发旁。

    卫听澜抱着半边沙发扶手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渐渐茅塞顿开。

    不知不觉,他脑袋都凑人胳膊边上了。

    万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麻木,端了水果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很能理解魏川。

    心理医生会建议一些病人养宠物,或者拓展交际。

    可爱的动物能激发人的爱心,让人活得愉悦,甚至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

    可爱的人也是。

    对老板来说,卫小少爷的确可爱又有活力。

    因为见面就讲题,午餐推迟十五分钟。

    吃饭时魏川问卫听澜:“下周就要期中考试?”

    卫听澜:“周二开始。”

    魏川:“紧张吗?”

    卫听澜摇头。

    他一直在进步,也知道自己的进步,人如果只是和自己比较,不会生起诸如嫉妒、紧张之类的情绪。

    魏川将剥好的虾放进他面前的小碟子:“很好。”

    卫听澜夹给魏川一块排骨,然后把虾夹起来一口吃掉。

    魏川:“还要吗?”

    卫听澜笑眯眯的点点头。

    他没有阻止魏川剥虾给他,不只因为魏川乐意,更因为他可以借机给魏川夹菜。

    魏川胃口不好。

    卫听澜有次说不用他帮忙,譬如挑个鱼刺什么的,魏川就放下了筷子。

    那顿饭,魏川吃的不多。

    但是如果卫听澜夹菜给他,魏川会都吃掉。

    饭后卫听澜换上了新的衣服,半个月前量了尺寸,还留下脚模,现在有了结果。

    两件大衣,一长一短。

    一双鞋子,暖和又轻便,比上次的还合脚。

    他穿给魏川看,还双手插兜走了两步,上辈子做模特的架势端起来,十分有样儿。

    魏川目露欣赏:“又长高了?”

    当初苍白瘦弱的少年面颊丰盈眼睛明亮,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卫听澜比出三个指头:“三厘米。”

    魏川看他大约长高了一厘米,他的眼力不会差,旋即反应过来,小孩儿说的是从他们第一次见到现在。

    他说:“还会长。”

    卫听澜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哥,你多高?”

    魏川:“三年前,比你现在高一点。”

    卫听澜有些难过,三年前的魏川什么样,他想象不出来。

    但是位高权重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一定意气风发气势惊人到万众瞩目,不论穿什么都会好看。

    他低下头,脸贴在魏川膝上搭的毯子上。

    魏川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如卫听澜那次将红包塞给他。

    距离太近了。

    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胁,只是不大习惯。

    习惯了,很不错。

    他摸摸小孩儿脑袋:“怎么了?”

    卫听澜含混道:“中午吃太多,困了。”

    魏川:“去床上睡。”

    卫听澜耍赖:“就眯一会儿”

    他脑袋没动,手在兜里摸了摸,攥着一样东西摸索着塞进魏川的口袋:“我走了你再看。”

    十来分钟后,卫听澜拎着衣服离开了。

    魏川手指触碰到毯子上的一小块,有点潮湿。

    真是个傻孩子。

    这一点潮湿好像顺着手指印在了他心里,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兜里的是一个巴掌大的蓝色的锦盒。

    他打开,里面是一对精巧的袖扣。

    万云伸脖子看,禁不住赞叹:“真好看。”

    不是漂亮。

    像魏川这样的人,单纯漂亮的东西不配他,但这对袖口选的真的很不错,一眼就让人觉的正合适。

    万云说:“小少爷真有心。”

    他能在魏川身边工作,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聪明人眼睛都利。

    万云看的出来,卫听澜对魏川好,不是因为魏川是魏先生,不是因为魏家怎么样,只因为魏川对他好。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心无旁骛,赤诚相待。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

    魏川道:“他很好。”

    很快气氛又沉寂下来,冷清而安静,一如魏川过去的生活。

    万云有些不适应,但对此无能为力。

    魏川垂眼看卫听澜趴过的毯子。

    身体的毁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对这世界并无渴求,更不要说在意外界的目光。

    但是小孩儿悄悄的难过,竟让他觉得抱歉。

    在魏川这儿无可挑剔的人,对陶家人来说,是无法无天不可救药。

    陶父心中还有气,对陶辰越发慈爱:“期中考试好好发挥,考的好了,你生日想要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陶辰点点头。

    他忽然记起卫听澜的生日和自己的相近,好像就差几天。

    不过这没什么。

    去年他们两个一天过的生日,在他的生日那天。

    陶旭忍不住问:“卫听澜学的怎么样?”

    当初卫听澜转学是他去办的,原来学校的校长狠狠夸了卫听澜,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当时卫听澜好像是班级第一

    不过那种普通学校,教学质量也就那样,转学后卫听澜进了优秀的班级,成绩好像很难看。

    他能记住难看,是因为之前期末成绩下来,卫听澜被父亲训斥了。

    陶父冷哼一声,对陶辰说:“你不会连他都考不过吧?”

    因为被挂掉电话,他对卫听澜的慈爱反弹成更多的怒气,便想找机会让卫听澜低头。

    卫听澜不是嚷嚷着他偏心陶辰吗?

    等成绩出来,陶辰必然比卫听澜的好的多,到时候看那混账东西还有什么话说。

    陶辰在陶父的逼视下挺直腰背;“我肯定能考好!”

    周二很快到了。

    启言的大型考试一向是周二开考,老师加紧批阅,周五放学前就会出成绩。

    这是为了让学生们不为成绩提心吊胆,能充分享受周末。

    每场考试,陶辰自觉都发挥的不错。

    他时刻关注卫听澜。

    可惜卫听澜现在居然很沉得住气,看不出发挥的好还是不好。

    看得见的,是卫听澜居然穿的很好。

    挺括合体的大衣让他真跟个贵公子一样,十分引人瞩目。

    学校论坛居然还有讨论卫听澜的穿搭的。

    真是不知所谓。

    陶辰近距离看过,卫听澜的衣服都没有品牌,说不准是哪里来的杂牌。

    卫听澜的花枝招展,陶辰既觉扎眼,又十分不屑。

    考试看的是成绩,又不是看脸,穿的好看长的好看就能得高分?

    真是可笑。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

    老高拿着成绩单进来。

    学校并不禁止学生使用手机,但光明正大在课堂上用肯定不行,不过班会课可以例外。

    陶辰骄傲的朝窗户那边瞥了眼,坐的笔直。

    他是优等生。

    一次考试成绩的好坏,考完后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即使不知道具体成绩。

    但是陶辰估摸着,大概率比上次期末考要考的好。

    第37章这么高兴,谈恋爱了?

    老高把班级成绩发到群里:“你们先看十分钟, 十分钟后开班会。”

    他说着话,和蔼的看了眼靠窗的外置。

    卫听澜的视线和老高对了一瞬。

    他原本心态就还不错, 这一下就彻底稳了。

    群里的成绩单上,所有人的各科成绩、总分、班级排名、升降名次,明明白白。

    教室先是寂静,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感叹和交流。

    陶辰将图片放大,看的眼睛都花了,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颗心拔凉。

    他比期末考试进步了一名,班级第九年纪五十一, 这是很不错的成绩,高考绝对上得了重点。

    这本来是好事。

    但他前面, 第八名, 居然是卫听澜。

    怎么可能!

    卫听澜怎么可能从二十五名蹿到前十?

    这可是精英班, 每前进一个名次都要付出无数的努力。

    陶辰的惊愕, 老高和各任课老师都有过,不过没有人怀疑卫听澜的成绩有猫腻。

    任课老师们早就习惯, 卫听澜在他们所属的课,每次小考都会进步。

    每一科的进步加起来, 不容小觑很正常。

    这次考试,全班卫听澜的进步最大,还一举冲进了前十名,

    班会上老高重点表扬了卫听澜。

    他欣慰的说:“现在还算有点样子,不过距离你以前的水平还差点, 再接再厉。”

    和陶辰一样, 对卫听澜的成绩表示诧异和怀疑的, 顿时便收敛许多。

    卫听澜眼眶就是一热。

    他知道两辈子老高都挺关注他,但没想到老高会关注到这个地步。

    卫听澜点点头。

    柳佳佳凑过来问:“以前的水平, 以前什么样啊小卫哥?”

    景晟总叫卫听澜小卫哥,渐渐的,很多人都跟着这么叫。

    卫听澜摇头:“没什么。”

    那是更遥远的事了。

    上辈子,在以前的高中,他虽然总打架,总逃课去赚钱,但本质上其实是捍卫自己读书的空间。

    那时卫听澜唯一的目标是考个好大学,离卫家远远的。

    也许是课不难,也许他还有点小聪明。

    反正他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年纪保持在前十,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名牌大学也能争一争。

    后来到陶家,吃喝不愁但心态却崩了

    卫听澜攥了攥拳,都过去了,重来一世,一切都在好起来。

    不管成绩进步还是退步,大考之后都是狂欢。

    下课后,景晟问卫听澜要不要出去玩:“不错么,给你庆祝庆祝?吃喝玩乐一条龙,我全权负责。”

    他还记得卫听澜误会他生病时,那种温柔细致的照顾。

    可惜“病”好了,这小子又不搭理他了。

    世上从来多锦上添花,偏偏就他雪中送炭,送完了还要悄摸溜走。

    景晟偏偏要抓住他,又扬声说:“还有谁想去,我全包了!”

    柳佳佳等附近的好几个人积极响应。

    有人问:“贺少,你也一起?”

    贺青临看了眼卫听澜:“嗯。”

    他一直担心卫听澜被以前的混混朋友带坏,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争气,不去就太折人锐气了。

    大家呼朋唤友。

    肖有林喊了一句:“我也去!”

    然后问陶辰去不去。

    肖有林早就得了家里的耳提面命,要和景晟、贺青临保持密切的关系,至少要挤进那个圈子。

    现在家里新说了话,让他和卫听澜也要握手言和。

    他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心胸,只能假装没注意景晟说的聚一聚,前提是给卫听澜庆祝。

    肖有觉得卫听澜简直是他的克星。

    打架的事不说。

    就这次考试,要不是卫听澜窜到前面,他不会被挤出前十。

    偏偏是十一名

    父亲都说了,只要他这次成绩还在前十名,就给他买那辆跑车,虽然不如景晟的,但是开出去也很有面子。

    明明以前,班级前十都很稳定。

    陶辰心情也很不好。

    但景晟在的地方贺青临八成要去,而且他不可能放任卫听澜占据自己的交际圈。

    陶辰笑着说:“你去的话,我也去。”

    肖有林顿时高兴起来。

    景晟一句话就让班级沸腾,卫听澜并不意外。

    天之骄子的号召力,就是这么厉害。

    他还知道,这些富家子弟的家里互相大都有生意往来,玩玩闹闹一呼百应的凑堆,单纯也不单纯。

    去的都是自家产业,受到的招待都是一流。

    卫听澜上辈子跟着去过,大开眼界,也手足无措,没少吃陶辰的暗亏。

    现在想想,很没必要。

    他身世坎坷,没接触过上流社会很正常,笑他的人却是极没教养,才是真正丢脸的那个。

    卫听澜不愿意让景晟没脸,但更不愿意更改自己的计划。

    他已经和程风柏约好,晚上去程家吃火锅,程风柏今天下午结束期中考试,成绩要到下周一才出来。

    卫听澜攥了下景晟的胳膊,脸往窗户边挨了挨。

    这是个说悄悄话的意思。

    景晟看明白了,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卫听澜:“你和他们去玩罢,我就不去了,我早就约好了,要回家吃饭。”

    他回绝景晟并不是很愧疚。

    虽然景晟说是给他庆祝,但卫听澜知道,景晟每次考试后都会呼朋唤友,提一句他不过是顺便。

    景晟沉默两秒:“行吧,有事打电话,我随时去接你。”

    再怎么样,陶家也是卫听澜的亲人,景晟虽然看不上那一家子,但卫听澜想回去,他不会阻止。

    卫听澜又道:“恭喜。”

    每次考试第一名都是景晟和贺青临轮流,这次考试景晟是第一名,贺青临差景晟一分。

    景晟原本失落,闻言不由一笑,小虎牙若隐若现。

    卫听澜离开时,景晟帮他拎了把书包。

    期中考试后,没人带书包,但景晟掂量出卫听澜的书包有点重量,捏了把,是中药袋没错了。

    果然是早准备要离校,不是诓他。

    最近卫听澜在和他拉开距离,景晟看在眼里,心里憋屈,又没法说。

    现在,暂时松了口气。

    晚上一堆人去了景家名下的会所。

    即将成年或者已经成年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有公然喝酒、牵手的,大家都习以为常。

    陶辰好不容易甩脱肖有林,问贺青临周末有什么打算。

    贺青临:“有事要忙。”

    陶辰知道贺青临不单在贺家的集团有职位,还有自己创办的公司,周末一向都很忙。

    他乖乖点点头。

    冷不丁听贺青临问:“卫听澜呢?”

    陶辰:“他应当是有事走了吧,这种场合,他大概不太适应。”

    他之前找过卫听澜,没看到人。

    这让人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种地方,如果卫听澜不是被找回来,压根不可能进来,看一眼都是奢侈。

    贺青临看穿陶辰平静下掩藏的不屑,起身走了。

    他不再信陶辰。

    只是转了一圈,卫听澜竟然真的不在。

    贺青临删删减减好几遍,发了信息过去:[考的不错,恭喜,要尝一尝景晟珍藏的红酒吗?]

    他曾因为陶辰,刻意疏远过卫听澜。

    如今想来十分愧疚。

    如果能有机会拉卫听澜一把,譬如让他适应这种场合,再好不过。

    与此同时,另一个角落,

    柳佳佳问独自喝酒的景晟:“卫听澜呢?”

    景晟看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看着柳佳佳的女生:“他家有事,你别瞎搞,他不喜欢女生。”

    柳佳佳:“怎么会回家,陶辰可来了。”

    原本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景晟坐起来:“你说什么?”

    他说了请人,自然不能作废,来了觉得没意思,就找个清静地方窝着,压根没注意来的都是谁。

    柳佳佳看着忽然面色沉沉的景晟,心底发毛。

    景晟却没搭理她,起身走了。

    与此同时,

    正从火锅里捞了片肥牛的卫听澜,右眼皮猛的跳了下。

    他觉得眼睛跳错了。

    这种一切顺利的时候,分明该左眼皮跳才对。

    程风柏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卫听澜碗里:“想什么呢,再不吃我可就捞光了!”

    卫听澜笑起来:“那你多吃点。”

    他上辈子二十好几,面对十八岁的程风柏,总有种看晚辈的感觉。

    大概就跟魏川看他差不多。

    程风柏直起腰板,自觉威武的道:“我是当哥的还是你是当哥的?”

    卫听澜捧他场:“谢谢哥,这就吃。”

    程父、程母看两个孩子凑一堆亲近,都十分高兴。

    吃过饭卫听澜想帮忙收拾厨房,程妈妈挥手赶苍蝇一样:“好不容易歇两天,玩去吧。”

    卫听澜这才作罢,拿起床头充电的手机。

    消息不少。

    贺青临竟然喊他喝酒,卫听澜回复:[谢谢,不用。]

    景晟:[在哪儿?]

    卫听澜:[在家]。

    这俩人再之后就没有发过信息了。

    魏川:[成绩下来了吗?]

    也许是魏川太稳重太可靠,卫听澜总能被激发童心。

    他发了个表情包,小猫咪眯着眼笑,旁边是卡通的“嘿嘿嘿”三个字,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魏川放心了:[明天见]。

    卫听澜:[嗯嗯,明天见。]

    程风柏捧着手机打游戏,抽空看一眼卫听澜,不由道:“这么高兴,谈恋爱了?”

    卫听澜靠在了床头另一边,随口道:“胡扯!”

    俩人还睡一屋。

    程风柏这次考试自我感觉十分好,和卫听澜打商量:“明天陪我打球去呗?”

    卫听澜含混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醒过来,院子里落了雪。

    程风柏很失落。

    他们高中体育场是露天的,周末又不扫雪,打球的事落了空。

    周末一直补课,他很久没敞开了玩了。

    卫听澜揽着他脖颈:“去我那儿呗,周日下午,怎么样?”

    程风柏回揽他:“够意思!”

    卫听澜中午去了医院,发现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平常菜都够多的了。

    万云笑眯眯:“老板特意吩咐的,说小少爷考试辛苦了,好好补补。”

    因为考试被特别照顾,这种感觉对卫听澜来说很新鲜。

    他把成绩单给魏川看:“就也还行,是吧”

    魏川:“很好。”

    卫听澜知道自己这成绩,比起他暗戳戳问过万云的,魏川的学历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但是被夸奖,感觉真挺好。

    他还眼尖的看到魏川的西装袖扣,点缀的那一对袖扣,分明是他上次留下的。

    果然很般配。

    卫听澜瞄了又瞄,十分满意自己的审美。

    魏川垂眼看了眼袖口,眼底柔和。

    其实他给卫听澜准备了礼物,启言高中附近的一套房产,大平层,通透明亮,拎包入住。

    考试成绩好与不好,这礼物都会兑现。

    鼓励或者嘉奖,理由就在那儿。

    但是卫听澜送他袖扣,让魏川改变了主意。

    小孩儿太过于知恩图报,大份的礼物若不是理由极充分,只会变成压力。

    比起考试,也许生日的时候送更合理。

    魏川发给卫听澜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考试的奖励。”

    卫听澜看了眼,十八万八,比上次发的还多一位数:“太多了”

    万云说:“不多,再少,老板这样的身价,拿出去也寒碜。”

    卫听澜只能收下。

    好在他买的袖口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奢侈品柜台一眼看中,是重生后他买的最贵的东西。

    两相对比,这才稍稍坦然了些。

    卫听澜离开医院后,下午又去看了李奶奶,将家里用的米面菜蔬都准备齐全。

    李奶奶眼睛恢复的很好,腰椎定期理疗,不适也缓解了很多。

    只是她还想坚持开店。

    卫听澜劝不住,想想程妈妈说的,老人家闲下来反而容易生病,也就作罢了。

    他暗道人钱财上有了底气,不论做什么,约莫都能松弛许多。

    卫听澜就给李奶奶算了一笔账。

    等将来这里拆迁,李奶奶得到的钱和房产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她将小蕊供到成家立业结束。

    卫听澜年纪虽轻,但是现在说话做事都十分可靠。

    李奶奶很信任他,果然松了口气。

    卫听澜后来听程风柏说,李奶奶再开店,开门关门的时间定的很宽裕,也不再守店里死熬,气色好了很多。

    这天晚上,卫听澜仍旧住在程家。

    第二天下午,他和程风柏一块儿去的启言,启言高中的体育馆修的很大,已经有人在打篮球。

    校队的人看到卫听澜,在群里喊了一嗓子:[小卫哥在,来打球吗?]

    高三课业繁重,校队高三的学生渐渐转移重心。

    但卫听澜长的好看,很能吸引观众,打球路子还野,利落又强势,是迥然不同的厉害。

    很多人都喜欢和他切磋。

    不止是打球。

    卫听澜虽然为人清淡,脾气却好,很多人都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若非他不爱交际,早就呼朋引伴。

    也因此,虽然他很少上场,但是但凡要打球,很快就能凑齐队伍。

    高一高二的队员无师自通,学会用卫听澜钓高三的学长出来打球,钓到哪个算哪个。

    看到消息的人不少。

    因为家里气氛不好,在教室看书的贺青临,站了起来。

    宿舍,憋着气睡了两宿的景晟,拎着外套往外走,一边在群里回复:“等着!”

    第38章打架。

    带程风柏来启言打篮球, 对卫听澜来说很简单。

    他一直住校,知道学校体育馆周末也能攒出打球的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喊一嗓子就都过来了。

    没想到景晟和贺青临居然都在。

    也许是校队有训练?

    卫听澜不关心这个,只是问景晟:“不耽误你事吧,要不然”

    景晟秒懂卫听澜的潜台词,要不然各玩各的?

    他低头笑了声,眉棱骨微微支棱着:“要不然就一块儿?姓程的,有胆子来一场吗?”

    程风柏是所在学校的校队主力, 没少和景晟对上过。

    他下颌扬起:“来就来!”

    这时候的程风柏,还没有前世酒桌上混出来的敏锐。

    但他的直觉已经感受到冒犯。

    下意识揽着卫听澜的脖颈, 程风柏理所当然的宣布:“咱俩一对, 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地主之谊, 卫听澜原本就要和程风柏一队。

    他说:“好”。

    贺青临安静的站在一旁。

    在窥到景晟低头一瞬间眼底闪过的冷光时, 他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毕竟他好像也

    也不是那么舒服。

    这是启言, 是他们的学校,卫听澜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可他们面对的卫听澜, 安静隽秀,像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冷玉,谁都无法触碰。

    然而眼下,玉活了。

    眼波柔和而纵容,好像身边的黑大个说什么都很好。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景晟移开视线, 攥着篮球盯准了一抛, 篮球重重的砸在篮筐里。

    之后的比赛很激烈。

    上半场, 卫听澜他们这一队落后几分。

    卫听澜接受良好。

    他和程风柏的技术是不错,但景晟和贺青临接受的是职业运动员的指导, 和自己的队友也配合极默契。

    有些东西,基本盘早就决定了胜负。

    程风柏没想那么多,打爽了就成,他拧开瓶水,先递给卫听澜。

    卫听澜接过来,没喝成,被景晟拿走了。

    下一秒,景晟往他手里塞了另外一瓶水:“这天儿喝凉的,疯了?”

    没有人知道,他从宿舍往外冲时,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卫听澜桌子的保温杯上。

    不可能给他带这个,谁还没个脾气。

    刚才让小弟跑了一趟。

    体育场附近的超市有温着的矿泉水,凑合凑合得了!

    卫听澜攥着温热的瓶身,无奈感从心底里冒出来。

    这人总是这样。

    冷不丁就对他特别好一下。

    他很清楚,这不耽误他和贺青临有交流的话,立即会被咬一口。

    卫听澜礼貌的笑笑:“谢谢。”

    景晟瞟了眼程风柏,攥着程风柏的水走开了,边走边灌了一大口。

    程风柏:“”

    嘿!

    他刚刚,是被鄙视了?

    矿泉水分三六九等他知道,但景晟拿过来的不和他的一样吗?

    卫听澜说:“这瓶是温的,我不喝中药呢么。”

    程风柏稀奇的摸了摸瓶身,果然是温的,赞美道:“他人不错么,你也是,人缘挺好,不错!”

    他瞬间进入当哥的状态,成熟且欣慰的点头。

    程风柏替卫听澜高兴。

    和卫听澜哥俩好后,再想他之前孤狼一样的小卫哥时期,心疼着呢。

    卫听澜看的好笑,也没有解释这里头的曲折。

    景晟靠在栏杆上,距离不远不近,耳朵能准确接收到程风柏咋咋呼呼的声音。

    卫听澜是不是有毛病。

    不是喜欢贺青临这种少言寡语的,就是对话痨另眼相看。

    就他,就他不受待见!

    下半场球赛,你来我往更激烈。

    景晟盯死了程风柏,和将人爆锤一顿也差不多。

    卫听澜正常发挥。

    贺青临在球场上像变了个人,稳准狠,和景晟的凌厉果决不相上下,队员都被带的超常发挥。

    最后,卫听澜这一队输了。

    景晟看向卫听澜,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卫听澜没有看他。

    程风柏满头大汗。

    他球衣早湿透了,脑袋顺势蹭卫听澜肩膀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前世和程风柏拉拉扯扯早习惯了。

    卫听澜虽然嫌弃他脑袋湿漉漉,但也没推开,脖颈往一边偏,给程风柏擦汗让出地方。

    虽然输了,但也看输给谁。

    高手过招,酣畅淋漓。

    程风柏并不失落,讨好道:“小卫哥,干什么都要劳逸结合,你看每周周末是不是都可以”

    他每次有事求卫听澜,才会腻歪歪叫哥。

    整个人靠的很近,跟只撒娇的大狗一样,十分粘人。

    卫听澜有些好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砰的一声。

    程风柏整个人朝后到去。

    人被卫听澜扶了把没倒,鼻血却是立即下来了,砸到他脑袋的篮球在脚边滚了滚,不动了。

    卫听澜看向景晟:“你干什么?”

    他重生后从没有动过大怒,此刻眼睛明亮锐利,像燃烧着火。

    景晟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感觉胸腔有灼热的风暴肆虐。

    这风暴的酝酿有段日子了。

    在贺青临跟卫听澜说去医院顺路可以稍他时,景晟和卫听澜有过短暂的对峙。

    这件事很小,但景晟记的很清楚。

    因为从这时候开始,卫听澜就自以为很隐蔽的在和他拉开距离。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嫌弃过。

    卫听澜在嫌他碍事?

    因为贺青临?

    嫌弃就算了,还开始欺骗。

    什么回家。

    他打听过了,卫听澜前天晚上压根就没有回陶家。

    现在又被程风柏缠着,温驯的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蹭

    他受不了这个!

    理智恢复的时候,球已经砸出去了。

    卫听澜接过身边人的纸巾给程风柏擦鼻血。

    肉眼可见,程风柏颧骨都红了一片,生理性的眼泪都被砸出来,看着狼狈极了。

    这样狼狈的程风柏,和上辈子的程风柏逐渐融合。

    卫听澜心情糟糕透了。

    太多次了,程风柏的狼狈多半是为了他,保护他,给他争取资源,为他挡下那圈子乱七八糟的招惹。

    卫听澜不可能让程风柏再因为他被伤害。

    他勒令道:“景晟,道歉!”

    景晟笑了声,一步步走过来。

    他本来就不是温和的长相,现在眉眼桀骜气势很冲,像一头饿急眼正四下寻找猎物的猛兽。

    但到近处,周身却是一僵。

    他看到卫听澜红着的眼眶,水盈盈的,不软弱,但扎的人心口疼。

    景晟顿时气弱。

    只是到底不甘,他偏开脸:“都说了,手滑”

    下一瞬,颧骨剧烈的疼痛。

    所有人都傻了。

    幻觉吧?

    卫听澜居然狠狠的给了景晟一拳,他怎么敢的?

    景晟下盘稳,没摔倒,但唇角出了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那里,乌黑的鬓角还有些潮意的少年:“卫”

    卫听澜戾气十足:“卫你大爷!”

    后来就打起来了。

    景晟冲着程风柏去的,卫听澜自然不肯,其他球队的人一致对外冲上来,想帮景晟。

    是混战,可能也是围殴。

    卫听澜无法判别。

    他在风暴中心,并不知道暗恋陶辰的队员浑水摸鱼对他下狠手,被贺青临一脚踹出好几米。

    贺青临厉声道:“你动他一下试试!”

    他很少发怒。

    谁都不知道,这位冷清矜傲的大少爷,暴戾时居然这么骇人。

    贺青临有扫视众人:“退后!”

    其他人就不敢动了。

    卫听澜被程风柏拖开:“澜澜,我没事”

    程风柏也有逞凶斗狠的时候,但卫听澜这种搏命的架势还是让他害怕。

    他后悔极了,就不该来。

    这是有钱人家孩子的地盘,是他讨嫌了

    贺青临架开景晟:“你消停点!他还病着!”

    后来卫听澜叫了车送程风柏回家。

    他下颌青了一块,皮肤白,还挺明显的,就没下车:“有事打电话,成绩下来发我。”

    都是打架的老手,判断过没事,连诊所都没去。

    程风柏不肯走:“澜澜”

    卫听澜:“我没事,陶家也是大户,有钱人家很要面子的,打打闹闹,互相之间不会计较。”

    他姿态轻松,程风柏就略略放下心。

    卫听澜见他还有些犹疑,安抚道:“今天的事不是冲你,我和景晟不大对付,迟早有这一茬。你给赶上,怪倒霉的。”

    程风柏庆幸道:“得亏我赶上了。”

    虽然卫听澜打架猛,但他不动手的时候,就这会儿,这么安安稳稳坐着,玉雕一样的好看,有种很容易被摧残的感觉。

    程风柏可舍不得让他挨打。

    回到家,程风柏脸上的伤说是技术不行脸接球了,程家人也没在意。

    出租车回去的路上,卫听澜闭目养神。

    刚才的话,骗程风柏的。

    陶家人连肖家都让他去道歉,景家,怕不是要他负荆请罪。

    想的美。

    卫听澜琢磨着最糟糕的结果大概是被启言退学,启言好像有景家的股份。

    退就退吧。

    反正知识就在脑子里,换个学校一样考大学。

    要是不退,大概率是被孤立。

    比起陶辰那点小打小闹,景晟和贺青临几乎是学校的风向标。

    孤立也没什么,上辈子习惯了的事。

    还有,得换个寝室。

    这点小事老高应当会同意,如非必要,卫听澜也不想和景晟天天乌鸡眼一样。

    其实心里还有些困惑。

    明明打球打的好好的,景晟还赢了,怎么还拿篮球砸人?

    记恨上次程风柏堵他和贺青临?

    还是单纯的看程风柏不顺眼,富家子弟多有看不起人的毛病,他当初也没少被为难。

    不过都不重要。

    打都打了。

    卫听澜不后悔动手,他不可能看着程风柏受欺负。

    又想,还有陶家。

    学校的事一向传的快,陶辰又巴不得他出事,陶家很快会知道。

    也许这次,他会被陶家扫地出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

    事情都捋了一遍,思绪就清爽了。

    卫听澜心里有轻微的遗憾,毕竟大多数时候,景晟对他都挺好的。

    哎

    他把这点惆怅抛到脑后。

    回到宿舍,

    卫听澜洗澡换衣服,塞了几口面包当晚餐垫了点,热了药一口闷,直接上了床。

    有点累,他得睡会儿。

    这时候才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卫听澜给魏川发信息:[哥,晚上和同学聚餐,忘记拍照了,你吃饭了没有?]

    下颌贴枕头有点疼。

    今天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偷袭他,下手真黑!

    他转了个身换方向,不太习惯,索性躺的平板板。

    这时候已经过饭点了。

    魏川:[在吃]。

    卫听澜:[那就好,我玩去了?]

    到底是孩子,比起按时按点的过问他的三餐,魏川更喜欢他自由自在跳脱可爱。

    他让佣人摆饭,回复道:[去吧]。

    卫听澜回了个猫猫跳舞的表情包,手机塞枕头下,疲惫的闭上了眼。

    第39章他委屈,他对他那么好。

    卫听澜是身体累, 心里却没怎么搁事。

    最后一眼,看到手机还有百分之三的电, 还好和川哥聊过了。

    左右没什么要紧事。

    他懒得下床充电,很快睡了过去。

    就像卫听澜自己预料的那样,他和景晟打架的事很快传开。

    每个学校都有风云人物。

    在卫听澜看,景晟当然是是启言的风云人物。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是。

    流落在外十七年的真少爷,不输给景晟的样貌,窜火箭般提升的成绩, 哪一样都满是话题。

    卫听澜因此是学校论坛热搜的常客。

    操场上打架的事很突然,但看台上观众不少。

    有人拍了照。

    学校论坛, 有张照片是卫听澜拽着景晟的领口, 一拳挥过去。

    肖有林因为成绩的事痛失跑车, 无聊刷论坛时看到, 兴冲冲的告诉陶辰这件事。

    原本蔫蔫躲在卧室的陶辰,立即坐了起来。

    陶辰很不愿意回想周五晚上的事。

    在会所, 被贺青临冷落之后,他感觉很没意思, 想要回家。

    又被景晟拦住问卫听澜回没回家。

    景晟不像贺青临那么斯文,陶辰总感觉他身上有种匪气,只得联系家里的佣人。

    电话开的扩音。

    佣人说卫听澜没有回去,还说卫听澜都不回去两个月了。

    景晟的脸色很不好看。

    陶辰想到同学的八卦,说这场活动景晟最开始是要为卫听澜庆祝。

    知道这件事时他觉得很扫兴。

    此刻却是个机会。

    陶辰小心翼翼的说:“三哥也许去哪儿玩了,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没有明说的事, 也许还不喜欢这场合的人。

    而景晟, 是这次的组织者。

    肖有林总说是卫听澜巴结着景晟。

    但陶辰又不瞎。

    他看到的是景晟总想贴着卫听澜,而卫听澜总是淡淡的。

    欲擒故纵吗?

    现在到了翻车的时候。

    陶辰知道景晟有多骄傲。

    这种骄傲并不仅仅来源于家世, 更来源于他本人的优秀,优秀的人最恨欺骗,也最恨人践踏自己的尊严

    而且景晟又不蠢,相反他相当聪敏。

    陶辰几乎看到卫听澜被景晟厌恶的将来。

    但奇异的,他听到景晟笑了一声。

    讥诮的笑。

    景晟垂眼看他。

    包厢喧闹,他的声音却毫无感情:“收起你的小心思,我乐意捧着他,你不服,可以滚远点。”

    陶辰狼狈的离开。

    进家门前他已经收拾好心情,和陶母说景晟攒的局,他和他们玩的很好。

    陶父也在,问道:“景晟邀请你的?”

    陶辰点点头,眉眼舒畅:“青临哥也在,他们喝了点酒,我不想喝,就没让我喝了。”

    他还说:“他们还在玩,我知道你们等我,就早点回来了。”

    陶母嗔怪的笑:“你这么大了,晚一点回家也没什么。”

    陶父问陶辰的成绩。

    陶辰说了,父母都很满意。

    陶旭从楼上下来:“那谁他考的怎么样?”

    陶辰很意外,陶旭居然又在家,好像总在等待什么一样。

    他没多想。

    伪装快乐已经让人很疲惫。

    尤其现在家里人都注视着他,等着卫听澜的消息。

    陶辰实话实说,毕竟成绩单做不了假。

    他惊叹道:“我也很意外,三哥真厉害,悄没生息的考的这么好,同学都说我们家的孩子都厉害。”

    陶父、陶母和陶旭盯着成绩单看,很意外,也很满意。

    陶辰被忽视,心底嘲讽的笑。

    他慢吞吞的说:“你们早知道了吧,三哥考这么好,一定会给家里报喜的,我想着他要报,就没跟你们提。”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陶辰的心却安了,看来卫听澜还在闹别扭,这样很好。

    他说累了,上楼睡觉。

    上楼的速度很慢,但这次没有人叫他,没有人夸他哄他,陶家人的心都被卫听澜的成绩勾走了。

    那种意外、骄傲又失落的勾。

    陶辰清楚的认识到,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明明他已经这么优秀!

    这两天他白天做戏,黏着父母和兄长,回到卧室只觉得筋疲力尽。

    陶辰偷听到父母吵架,他们在商量接卫听澜回来,给他庆祝。

    父亲说再等一等,没有父母迁就子女的。

    母亲说孩子不懂事,大人要懂事,就算不去学校接,打个电话总是要的。

    真打了电话,没人接。

    父亲因此暴怒,母亲也埋怨了卫听澜两句,就没有然后了。

    陶辰没有因此很安心。

    不管吵闹还是怎么样,关注本身就让人心惊胆战。

    为什么卫听澜不能老老实实的?

    土包子、暴力狂、黑不溜秋上不了台面的卫听澜,怎么就忽然变了?

    陶辰的怨恨和害怕,在知道卫听澜居然敢和景晟动手后,都消散了。

    他知道,卫听澜完了!

    做富家子弟也有规则,不能得罪比自家更厉害的。

    更不要说家里本来对卫听澜就十分不满。

    陶辰在卫听澜手上吃了太多亏,不敢再冲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仔细看过照片,逛过学校论坛和班级私聊群后,一颗心终于稳了。

    陶辰拿着手机“惊惶”的冲出门去。

    他往楼上的书房:“爸爸,三哥好像闯祸了”

    十几分钟后,一辆车冲出陶家。

    陶父联系不上卫听澜,短暂的考虑后,决定直接去景家道歉。

    他深知景晟在景家的地位。

    景家枝繁叶茂人才济济,但景晟长子嫡孙出众至极,仍旧是凤凰蛋一样的存在。

    现在,景家的凤凰蛋被打了。

    卫听澜真是个灾星!

    上次得罪肖家也就算了,这次居然

    陶父掐死卫听澜的心都有了,甚至想,要是景家不解气,直接把人逐出家门好了。

    反正也没太多感情。

    这个儿子无法无天

    他有还算听话的长子,有懂事温顺的女儿,还有聪慧可人,早早和贺家继承人两情相悦的小儿子。

    总之,陶家不缺孩子!

    电话打不通,陶父就玩命的给卫听澜发信息。

    去景家的路上发了很多条。

    说他的恨铁不成钢,训斥卫听澜的不懂事和让他丢脸,也说如果这件事闹太大,就别怪他无情。

    司机提醒陶父说到了,陶父才停止了这种发泄。

    景家虽然强盛,但并不仗势欺人。

    景父礼貌的接待了陶父,只陶父一个劲的道歉,事情也说不明白。

    孩子之间的事,真不至于。

    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景晟可不是个干吃亏的。

    他让陶父稍安勿躁,给景晟打了电话。

    靠在校医室的病床床头发呆的景晟,接通了电话。

    听景父说陶怀谦来道歉,还说回头把卫听澜绑过来,景晟都气笑了。

    他说自己没事。

    又说:“我们是朋友,闹着玩的,是有些过火,回头就没事了,我的错,他脾气好,是我给惹毛了。”

    景父知道卫听澜,听景晟在吃饭时说过两句。

    他这个儿子看着热烈,其实骨子里有种看透世事的冷漠,平常情绪十分平稳。

    那时却不屑的说:“凤凰掉进鸡窝里”

    景父听过陶家的孩子抱错的事。

    那孩子也是可怜。

    看眼下,陶怀谦还是拎不清,可怜陶老爷子一世枭雄打下偌大基业,儿子却这么庸碌糊涂。

    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景父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道都是孩子间的玩笑,又说景晟和卫听澜关系不错,打打闹闹很正常,让陶父不要放在心上。

    陶父一直点头说是。

    最后,景父轻描淡写的道:“陶总这么着急,可以理解,要是我家阿晟有什么事,我也肯定冲在最前面。”

    陶父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这次虽然是冲在前面,但却是冲在前面想将错处全堆在卫听澜身上,好撇清陶家。

    陶父神智飘忽的离开。

    等在车上不敢进来的陶辰关切的问:“爸爸,景家原谅三哥了吗?这次确实是他太过分”

    陶父瞪他一眼:“就你事多!”

    陶辰愣住,羞耻又委屈,不敢再说话。

    陶父没空理陶辰,想着景父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丢了很大的脸。

    他想到发给卫听澜的信息。

    可惜早已经过了撤回时间,二十几条文字信息,全是赤裸裸的推卸责任。

    之前,他好像着了魔

    短暂的后悔后,陶父对司机说:“去学校。”

    一切都是因为卫听澜。

    刚才听景父那意思,景晟在学校,卫听澜应当也在,人家听着大度,但他不能不懂事。

    至少得压着卫听澜给景晟道个歉。

    路上也想些别的,譬如卫听澜为什么对景晟动手。

    因为他之前的电话?

    卫听澜耳朵硬,一向和他对着干,他让卫听澜攀附景晟,卫听澜偏偏要和景晟闹翻?

    可这混账也太没脑子。

    景晟是一般人吗,景家是一般人吗,就这样招惹上了!

    陶辰看着陶父变幻的神色,不敢出声,但他期待去学校。

    这一次,卫听澜铁定挨训。

    在学校被家长训斥,这可真是太丢脸,太具有观赏性了。

    卫听澜肯定不服气。

    到时候,好好让同学们看看,卫听澜到底是怎么一个不将长辈放在眼里的猖狂样子。

    医院,校医室,

    景晟挂断电话后狠狠锤床板,陶怀谦这个神经病!

    他一侧颧骨肿着,嘴角伤口轻微渗血,看着并不狼狈,反而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煞气。

    颧骨是被程风柏打的,景晟还了一脚。

    腹部还有一道脚印子,卫听澜踹的,他也还了一拳,打程风柏肚子上。

    靠墙站着的贺青临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景晟:“什么怎么想的?”

    贺青临:“程风柏怎么招你了?”

    景晟:“看他不顺眼。”

    只是不顺眼吗,哪里不顺眼?

    莫名的,贺青临并没有追问,只是道:“卫听澜呢?”

    景晟看向窗外,天都黑了,他声音低了些:“他没事吧?”

    贺青临:“脸上挨了一下”

    景晟坐起来:“不可能!我没打他!”

    他和程风柏是互殴,和卫听澜则是单纯的自卫,顶多抬手挡一下或者闪避,压根没攻击。

    克制身体的本能很难,好在打架的时间不长。

    虽然卫听澜挺凶,但景晟眼看着他天天裹那么厚,还喝药,嫩生生的,总觉得一指头能戳倒。

    贺青临没说话。

    景晟蓦的反应过来,他的家世在那儿,很多时候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那时操场上很多人。

    他问:“谁?”

    贺青临:“处理了。”

    就被他一脚踹出去的那个,估计伤的不轻。

    景晟重新躺病床上,嘴角因为说话刺刺的疼,委屈道:“白眼狼!”

    他对他那么好。

    结果最后成了沙包

    贺青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以后会在学校呆不下去,消息传出去,陶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今天之后,有的是人为着讨好他们对卫听澜发难。

    这世界从来弱肉强食,无数鬣狗见缝插针的获利,变不了的。

    在学校又怎么样。

    启言从来不是普通的学校。

    贺青临知道,这些事景晟迟早转过弯。

    但他怕这次景晟身在其中,等转过弯,卫听澜已经受了伤害。

    他可以直接插手,但把景晟置于何地?

    景晟盯着贺青临:“你今天话很多。”

    这个世界上,了解这兄弟两人的也许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他们彼此。

    比他们自己还了解。

    贺青临按着心底的不自在,一如往常的冷清:“陶家乱了,陶辰会更难以自处。”

    还有,卫听澜很不容易。

    他没有分享出卫听澜做公益的事,又忍不住想起今天的卫听澜。

    另一面的卫听澜,猛烈的像火一样。

    明明之前像一汪秋天的池水。

    景晟没有联系上卫听澜,暗道不是在姓程的那儿,就该在宿舍。

    再别的地

    他了解的卫听澜,不可能在打架后去陶家。

    景晟回到寝室,看到床上隆起的身影,一颗心落了地。

    旋即看到乱糟糟的桌面。

    温过中药的大碗,水没倒,扯开的面包袋,胡乱丢在椅子上的脏衣服。

    在印象里,卫听澜总把桌椅收拾的很干净。

    这是

    晚饭都没吃吗?

    景晟个儿高,站在床边能看到卫听澜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卫听澜头发乱糟糟,下颌上青印子很明显。

    景晟看到了,心虚又懊恼。

    他轻轻拍拍卫听澜的肩膀:“吃个饭再睡?”

    饿着怎么行。

    要不然起来再打他两下?

    现在就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卫听澜被闹醒,从被窝里抬起头。

    他眼睛被灯扎的有些朦胧,看清是景晟,一下就坐起来了。

    本能的,声音都带着攻击性:“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敲门声,

    景晟双手做投降状往后退了退,示意自己没别的意思,然后去开门。

    门外是陶父和陶辰。

    陶辰看到鼻青脸肿的景晟,倒吸一口气。

    陶父也吓了一跳,旋即看到坐在床上的,神色冷淡的卫听澜。

    他暴怒喊道:“你干的好事,还不滚下来给景晟道歉!”

    第40章小卫哥,原谅我呗。

    宿舍楼蹿寝玩的人很多, 这会儿正热闹。

    不少人看到陶父和陶辰出现。

    联想到下午学校最爆炸的新闻,便有看热闹的心。

    有人用眼神询问陶辰。

    陶辰回以沉默的, 无奈又纠结的神情,看上去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之后就是景晟开门,陶父的暴喝。

    陶父这一嗓子,吼的整个楼道都似乎抖了三抖。

    看热闹的学生们都禁不住一个激灵。

    卫听澜没抖,神色淡淡。

    陶辰也没抖,习以为常。

    景晟霎时便有了认知,陶怀谦对卫听澜的凶神恶煞不是偶尔, 是从来如此。

    一股郁怒从心头蓬勃而出。

    他伸手撑了下门,门板重重磕在墙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陶父被吓了一跳。

    陶辰也是。

    再看景晟阴沉的脸色,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景晟却是一笑。

    人长的好看, 笑起来自然好看, 但这好看却有种皮笑肉不笑的,让人心底发毛的畏惧。

    宿舍门口不远不近的围了人。

    景晟对陶父说:“陶总好大的威风, 只是搞错逻辑了吧,道歉当然应该, 不过是我给卫听澜道歉。”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父尴尬的站着。

    景晟却是看向卫听澜。

    他仰着头,英挺的眉目间带几分温良的诚恳:“卫听澜,小卫哥,下午的事, 是我不对。”

    卫听澜谨慎的沉默。

    下午的事当然是景晟不对, 他先动手的, 但卫听澜自问打了回去,已经扯平。

    道歉这种事, 景晟真不习惯,尤其众目睽睽。

    他挠了下头:“打球嘛,磕磕碰碰的,火气就上来了,后来就你替你朋友撑腰,挺能耐,我挺佩服的。”

    景晟看着拥着被子的,白皙安静的少年,试试探探往前。

    他双手握住床上的栏杆,轻轻晃了晃,低声又温柔:“原谅我呗,肯定没下次了,真就脑子一热。”

    心中犹愤愤,为陶家人的态度。

    景晟吐槽道:“也不知道哪个脏心烂肺的东西到处造谣,说咱们闹掰了,还有找上门来乱咬的”

    看热闹的人,眼睛就落在陶父和陶辰身上了。

    刚才这位大叔说什么来着,让卫听澜滚下来给景晟道歉,结果人俩好着呢,倒个毛线的歉。

    这好像是陶辰的父亲,也就是卫听澜的亲爹?

    所以,这亲爹平时对卫听澜是这么个德性?

    难怪卫听澜一直住校。

    他们可知道,陶辰周周都回家的。

    还有陶辰

    又是陶辰掺和着。

    这次不会是陶辰告的状吧,没准儿,都带路来着。

    陶父和陶辰再没说一句话,灰溜溜走了。

    景晟站在门口赶苍蝇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去。

    他返回来关上门,双手又攥着卫听澜床沿上的栏杆了,小虎牙殷勤的露着:“小卫哥,饿了吧,吃个饭去?”

    卫听澜看着景晟五彩缤纷的脸,他下手这么狠的吗?

    到这会儿,已经明白景晟在护着他。

    但是,为什么?

    不明白,也困扰,他垂着眼问了出来:“为什么?”

    在叫醒卫听澜的时候,景晟已经知道要怎么说。

    他仰着头,左右展示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这脸,多帅一小伙,差点毁容了,打也打了,消消气?”

    顿了顿,

    他含混嘀咕:“我就是看不惯,咱俩才是好兄弟,你对那个姓程的”

    好像不止这些,但景晟也想不出更多了。

    下午那时候的怒气和嫉妒,实在是他平生之最,完全无法形容。

    卫听澜真想不到是这个理由。

    原来是嫉妒。

    这东西不单存在于爱情,也存在于亲情和友情,他上辈子就很嫉妒陶辰得到的友情和亲情。

    这样的景晟有些孩子气,但也更真实。

    而且他能拉下脸来道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卫听澜说不震撼是假的。

    只是就事论事。

    他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挺简单的一句话,但卫听澜其实心里有更深的计较。

    如果景晟真的

    他也不是不能重新考量着,和景晟好好相处。

    景晟不说话。

    卫听澜解释:“程风柏是我哥,他爸妈是我干爸干妈,他是我的家人。”

    景晟蓦的想起周五卫听澜说的那句要回家,原来是这么回家,他没骗他!

    这么着,气儿就顺了。

    干哥啊,是得重视。

    他有程风柏的联系方式,直接给人打电话:“兄弟,对不住,下午不该拿篮球砸你。”

    程风柏沉默两秒,焦躁道:“你把卫听澜怎么了?有事冲我来!”

    景晟这会儿一点都讨厌不起来程风柏,反而挺欣赏他对卫听澜的这份维护。

    瞧瞧,这才是家人。

    刚刚那俩,什么东西!

    他听的直乐:“没怎么,我俩好着呢。”

    卫听澜只得接过电话说了两句。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卫听澜下床给手机充电,又收拾桌子,好像有点饿,但他不想动弹。

    景晟在旁边绕来绕去:“吃点儿呗?”

    景晟态度良好,道歉也道了,卫听澜也没揪着不放的意思。

    他给手机开机:“点个外卖?”

    景晟一抬手:“你别管了,等着就行。”

    很快有人送来晚餐,送餐的人叫景晟“少爷”。

    景晟叫的餐自然好吃,但他嘴角破了口子,总是忍不住“嘶”两声。

    卫听澜便有些愧疚,频频看他。

    景晟便“嘶”的更多了些。

    卫听澜听不下去,从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给他清理。

    两人面对面,靠的很近。

    彼此呼吸相闻。

    景晟甚至能数清楚眼前人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陶怀谦那次电话里的话。

    胡扯么不是。

    虽然卫听澜白了点,好看了点,可爱了点,但是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喜欢别人的人。

    这样就挺好的。

    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读书,抬眼就能看到。

    好兄弟,好朋友,很不错!

    卫听澜看他脸红着,摸了摸他额头:“太热了,发烧了?”

    景晟回神:“有吗,是你手太凉了吧。”

    卫听澜:“再看看,要是一直这么烧,我找药给你。”

    景晟应了一声,低声问:“还疼吗?”

    他盯着卫听澜一侧的下颌,眼神自责又温驯。

    卫听澜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儿,到底被这少年的赤诚关切暖到,笑道:“没事儿。”

    但有些话得说清楚。

    他说:“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景晟直起腰:“怎么不算!”

    卫听澜:“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我和贺青临之间,不论什么事,你都不准再阴阳怪气。”

    这是他的底线。

    景晟脖颈下意识就是一梗。

    但是触碰到卫听澜的眼神,他又按捺住了,敏锐的感觉此刻很关键。

    景晟双手撑膝,正儿八经的道:“我答应你!”

    他暗道,这傻子,但凡一天不清醒,那头陶辰又虎视眈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吃亏。

    得看着点。

    明着不行,偷摸看着呗。

    想通了,神色彻底缓和下来,又道:“都听你的。”

    卫听澜笑了笑:“谢谢。”

    这时候,陶父刚刚到家。

    陶辰不敢说话。

    等在客厅的陶母和陶旭焦灼的迎上来。

    陶父自然不肯多提去景家和在学校的狼狈。

    他呵斥陶辰道:“都怪他,事都没搞清楚就乱说话,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小事情,弄的鸡飞狗跳!”

    陶辰眼眶就红了。

    陶旭想到上次送鞋给卫听澜的事,羞耻感再次冒出来。

    他对陶辰说:“别总这么冒失!”

    至于陶辰的红眼眶,以前看着心疼,现在却觉得烦。

    他想,像卫听澜,就从来不会动不动这副脆皮的样子。

    陶父训斥了陶辰,但心里对卫听澜却更讨厌。

    他发那么多信息,卫听澜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是故意等着他丢脸呢吧!

    陶母很心疼陶辰。

    但陶辰听风就是雨的让家里闹笑话,丈夫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多劝,只让陶辰上楼休息。

    楼下,陶旭说了景晟给卫听澜买鞋的事。

    陶母问的详细,又不禁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不起眼的三儿子,居然这么受欢迎了。

    陶父想到今天景晟道歉的事。

    少年人正是最爱面子的时候,景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

    他又觉得卫听澜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睡觉前,陶父对陶母说:“今年孩子的生辰宴,得大办。”

    十八岁,很关键的年岁。

    陶家本来就要大办,陶母已经准备起来,听丈夫这话,就知道还得再隆重。

    毕竟卫听澜如今也算拿得出手。

    再没聊别的。

    譬如生日宴确定的日期是陶辰的生日。

    因为一直如此。

    去年也是。

    谁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学校,

    打架归打架,上学还是主要任务,纵然脸上带着伤,该上课还得上。

    去教室的路上,卫听澜戴了口罩。

    景晟也戴着口罩。

    好在是冬天,戴口罩的人不少,倒不算突兀。

    至于再旁的。

    虽然卫听澜和景晟打了架,但人还哥俩好,也没不开眼的想着挤兑卫听澜来讨好景晟。

    而陶辰,据柳佳佳的八卦,人缘好像又跌了不少。

    柳佳佳还告诉卫听澜,周五聚会时她好像说错话,景晟忽然就生气了。

    卫听澜这才恍然,景晟那时大概以为他骗了他。

    好在这件事已经解释清楚。

    他脸上的伤,除了趴在课桌上睡觉不太方便,其他没什么问题。

    他和景晟的关系比以前好了。

    这人顺杆往上爬,没事就跟他勾肩搭背的。

    卫听澜渐渐也习惯了。

    他判断,前世今生的景晟有很大不同,这辈子的景晟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所以,试试看吧。

    倒是陶旭,先是给他发信息,问他好不好,卫听澜没回,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真是莫名其妙。

    卫听澜印象中的陶旭,从来都是拿眼角看他的。

    上次有瓜葛是因为鞋的事,陶旭暴躁离开。

    这次电话一接通,陶旭的声音居然有几分不自然的柔和:“听说你在学校打架”

    卫听澜是不留神接通的电话。

    听出陶旭的声音,他直接挂掉了。

    卫听澜也看到了陶怀谦发的那些信息。

    文字藏着情绪。

    他看到陶怀谦的暴躁、恐惧、自私,心里倒更放松了。

    也遗憾。

    这个男人,这种货色,自个上辈子怎么就那么想要对方的关注和爱呢。

    执拗太过,真是浪费了太多时光。

    至于陶辰,卫听澜压根没怎么关注。

    他有纠结的事。

    脸上的伤一直没下去,先是淡青,然后变成深青,这之后才一点点的往下消。

    太慢了。

    慢到很快又到了周五,脸上的伤还很明显。

    卫听澜只能在周五晚上跟魏川说,他周六和同学约好出去玩,不能过去医院了。

    接卫听澜电话时,魏川正在提前处理公事。

    刹那间心里空了一下。

    又和同学去玩了

    挺好的。

    他对卫听澜说:“天冷,多穿衣服,注意安全。”

    卫听澜很想见魏川。

    他从小就失去双亲,几乎没有被男性长辈深入关怀的经历,直到遇到魏川。

    最开始每个周六去见魏川,是怕魏川无聊。

    但是不知不觉,卫听澜已经从彼此的见面得到心灵的慰藉。

    冷不丁不见面,总觉的缺点什么。

    可是他现在这样子

    卫听澜从不在意自己是土包子还是暴力狂,但这是对别人。

    可在魏川眼里,他是个乖小孩。

    他有些蔫蔫的说:“知道了,我下周六一定过去。”

    魏川说:“不急。”

    他的声线微微凉,沉稳又沉寂。

    很短暂的通话,魏川看着面前的文件,想的却是刚才的对话。

    直觉哪里不太对。

    如果是出去玩,卫听澜的声音怎么会无精打采。

    魏川忽的想到最开始的见面,小孩儿瘦瘦的,面色苍白

    语气这种东西,太飘忽,太主观。

    但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曾经救过自己数次。

    魏川叫来了万云。

    两小时后,低调内敛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启言男生宿舍楼A栋。